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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还有明天2

夏雨 (发表日期:2015-03-16 02:10:17 阅读人次:5790 回复数:43)

   十,恩与仇 夏雨 (2015-03-09 13:40:55)

  
佩佩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这两个人的死与李君有关。

  
但是与男女私情无关!

  
虽然她一直在跟踪他,居然不知道真相,也没有一点证据,只是凭直觉,觉察到他陷入到一个疯狂的犯罪游戏中去了。

  
可是,为什么呢?他的人生事业家庭,有哪一项不够满足的?

  
要不就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心理上的变态?

  
为了不影响他的睡眠,他们夫妇已分床睡了,佩佩体贴他,自己睡书房。

  
百思不得其解。

  


  
她请国内的朋友帮忙,搞来了有关张林根成祖奎的资料。佩佩父亲已从部队上退下来了,因身体不好,住在干休所里,父亲的战友下属遍布各个领域,她从小就认识这些伯伯叔叔阿姨们,他们叫她小佩。他们的儿女也都是掌有一定实权,也都有很多人脉。

  
她发现,第一个名字张林根死在上海,第二个死在南方某省广平县十字镇。两人相距十万八千里,看起来没有交集点,但是再仔细看,嗯,不对了,他们有共同点,二人都是出身广平县望南村,是一个村的老乡!

  
这是个重要发现。

  
那么名单上另外两个人呢,佩佩火速去电查询。

  
果不其然,第三个高庆生也是望南村人,健在,是村里的小学校长。

  
第四个沈玉象则查不到。整个广平县里找也没这个名字。如果扩大范围到省,到全国找,那是大海捞针,天下同名同姓有多少?

  


  
佩佩决定去见高庆生,也许从他那儿能探知真相,即使他什么也不知道,起码可以提醒他小心,警惕身边的危险。

  


  
这一天,佩佩对李君说中文学校与孔子学院连携,要去国内培训一个星期。

  
李君没有说什么,显得心不在焉无精打采。佩佩看他脸色憔悴,觉着这几天他晚上睡得更不好了。为了让他睡眠好一点,他们夫妇已经分床睡了,佩佩体贴,自己搬去书房睡了。

  


  
佩佩到了县城。县城的教育科长小高来接,这教育科长是高庆生的侄子。

  
佩佩的朋友与他电话联系时,只说有人要见你本家叔叔,那小高以为佩佩是记者来作采访,对她格外热情。

  
出县城,前面是连绵的山峦 。沿山蜿蜒着一条河,河水基本呈黄色,远看像一条黄龙,近看黄中带黑。山上几乎不见植被,都被砍光了。虽然山没有卖相,却富有矿藏。一路上有许多个体矿场,机器轰鸣,粉沙扬在半空。

  
翻过几个山峦,路面颠簸起来,进入大山,土路显得狭窄,绿色渐渐多起来,颠了足有四个小时进入一个山口,佩佩眼前一亮,喝,四周大山夹着一块盆地,洼地的稻穗,高坡的包谷,潺潺的山泉,空气清甜,佩佩不由得叹道,

  
老天,你还算有眼,在这里藏一个世外桃源啊。

  


  
高庆生住在望南村的小学校里。那是三间破旧的平房,已修整得焕然一新,书包桌椅是簇新的。孩子们在操场里与一个年轻的男老师抢球玩。欢笑暄腾。

  
高庆生大约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当惯老师的缘故,说话声音洪亮。听自家侄子一介绍,就毫不顾忌,滔滔不绝地讲开了。

  
事情要从他得了白内障讲起。眼睛看不见不能上课了,孩子们攀登陡峭悬崖的绳梯翻山越岭去十字镇上读书。小高把这事发到网上,附了一张照片---攀着天梯去上学。

  
想不到帖子火了,引起社会关注。网友们纷纷跟帖,有的愿当志愿者,来村里教书,有的要捐书本桌椅给孩子,电脑商送电脑,还有专家来考察,给村民出谋划策,怎么才能让望南村脱贫致富。

  
镇党委书记成祖奎(佩佩心里一跳),

  
十字镇党委书记成祖奎?

  
是的,他要我在网上呼吁网民捐款,筹资金开山修路,说交通一改善,开发商就来造房子,就能开大山里的矿,整个乡镇都能富起来。

  
喝,这个村霸,为了捞钱,又想来糟蹋我们望南村了,看看周围污染的成什么样了,造孽!100年也恢复不了了。小高在一旁插嘴,

  
幸亏他已不在了,上个月出交通事故被撞死了。

  
哦,是这样。佩佩自语道。

  
我在医院动手术开白内障,不知是谁,领来了一个海外华侨。高庆生继续说,

  
他问我,高老师想要什么,我说我不敢说,他说你说吧。我说我的理想要建一个教育基金。现在村里的孩子读书读到中学,就出外打工了。他们是一辈子也只能混个民工了。假如能继续考职业高中,或者考上大学,只要他们考得上,

  
怎么讲?

  
学费我贷给他们!假如村里出50个大学生或者职业技能学生,将来或许会出硕士博士企业家,以后他们一定会以各种方式报效家乡,保护望南村的自然资源。

  
唔,是个好主意。这需要多少钱呢?陌生人问。

  
提到钱,我如从云端跌回现实,嗫嗫地

  
大约300万吧,,

  
给你500万。怎么样?(500万,佩佩心又一跳,这数目怎么这么巧)

  
我只有两个条件,一不能让政府,或者任何组织,机构,团体经手。

  
二捐款人匿名。律师会代表我签合同。

  
你相信我?

  
相信你。

  
若我私自花了呢?

  
没关系,我是捐给你的,爱怎么花你怎么花。

  
说到这里,小高急急忙忙插了进来,

  
二叔,今天我去银行问了,第一笔款子250万已到帐上。

  
真的到帐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高庆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真有这样的好心人?

  
这好心人是个什么么样的人?佩佩问,

  
我眼睛蒙着纱布,什么也看不见。

  


  
佩佩又说,这次我临来之前,听老记者介绍过广平县历史,这里文革时武斗很厉害,死了不少人,曾经有过一家子都被打死只有一个11岁的男孩逃出来的事。

  
小高说,武斗只发生在县城,八一三事件确实死了人。我们乡下望南村

  
在文革时也死人,可不是武斗,是贫下中农最高法院杀人。县志有记载,那时我还没出生呢。

  
望南村有十多家全家灭门的事,,只有一家一个11岁的男孩逃出来。高庆生

  
神色凝重,缓缓地回忆起往事。

  
1967年8月26日,广平县刮起杀人风,镇压地富反坏右。就是现在这小学的老校长李校长是城里下放的右派,他们把他时,绑到西山的天坑口。行刑时,被贫下中农最高法院成祖奎阻止,

  
斩草除根!把他老婆孩子也带来!

  
他们把朱老师也绑来了,二个孩子一边一个牵着娘的衣角,最小的孩子才4岁呜呜咽咽扯着朱老师的裤管。朱老师含着泪安慰孩子说,

  
妈妈去去就回来的。

  
天坑洞口的苔藓石块已浸透了鲜血。

  
成祖奎一挥手,民兵班长张林根一钢钎砸在李校长的后脑,李校长跌下深坑。成祖奎再一挥手,朱老师被一脚踢下,9岁的女儿李小雪吓得跪在地上,

  
叔叔伯伯莫杀我,我一世为你们做牛做马都要得。

  
两个小孩子都被张林根扔下天坑,接着11岁的李小军也被一脚踢下。

  
洞里凄厉惨烈的哭声持续达两天两夜,令人闻之丧胆。唯恐死了又活转来,他们派民兵守了七天。

  
一个星期后,我到洞口张望,听见有孩子哭声,朱老师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呻吟。

  
我就喊,朱老师你等着,我会来救你的啊。

  
可是山上还是有民兵看守,一直过了三天,第十天上,我才找到空子背着麻绳,到洞口放下绳索,把小军救上来了。

  
小军说爸爸妈妈弟弟妹妹都死了,洞里其他人也死了。我递给他一小布袋锅巴,那孩子咬住嘴唇,嘴唇都上都是血。他说去投奔邻县的姑妈。可怜的小军,赤着脚呐,就这样翻山走了。

  
张林根还在吗?佩佩的发问打破了沉重苦涩的氛围。

  
改革开放那年就出去打工了,听说混得不错,在上海建筑工地做包工头,年年回来,就是今年春节没回来。

  


  
报恩与报仇,这就是谜底。佩佩心里说,脑海一片豁亮。

  
还有一个。她心里又说。

  
你们这里有叫沈玉象的人吗?也是和文革那段历史有关的,

  
嗯,,好像没有。

  
沈玉象不知道,小高说,我只知道有个叫孙宇祥的,他是军代表,我县杀人事件最初是他发动起来,当然也是上头,,,,,,,

  


  
霹雳一声,五雷轰顶!

  
佩佩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孙宇祥是父亲的名字,她曾经听父亲的战友说过,父亲在广平县工作过,可是父亲从来没提起过这段经历。

  


  
谐音!神秘名单里的沈玉象就是谐音孙宇祥。

  


  
不好,父亲有生命危险!

  


  


  
第十一,父亲

  
佩佩星夜兼程,第二天赶到了父亲居住的军区干部休养所。

  
干休所的地理位置很好,依山旁水,风景秀丽,且医疗居住等条件优越,专人护理员24小时服侍,是首长们养老的好去处。

  
母亲过世后,佩佩和父亲见面机会少了许多,只是通通电话。过去,父亲接电话总是说几句就把话筒递给了母亲。近来佩佩发觉父亲的话多了起来。

  
记忆中的父亲,不是拿着放大镜看报,就是用红蓝铅笔在文件上划线。

  
是个严厉的不易亲近的人。

  
见到久别的女儿,父亲露出少有的微笑,说佩佩来啦,事先也不打个电话,好派车去接你。

  
又叫护理员做香蒜武昌鱼,说是佩佩最喜欢的菜,且鱼是水库养的,其他菜蔬都是自家农场供应的。

  
佩佩笑起来,那不是特供吗?特供那也是有级别的。父亲说。

  
佩佩问起父亲的身体,过去心脏病发作两次,最近如何。父亲说,稳定没有异常。佩佩关照他尽量少出远门,坐车要叮嘱司机注意交通安全。

  
父亲则问佩佩孩子的学业,又问李君的工作。家长里短的父女谈话,使佩佩融化在从小未感受过的浓侬的父爱中。

  
呵,蜕去威严的壳,父亲也是有人情味的一面呢。

  
老干部处的人来通知,预约采访的人已经到了,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佩佩很紧张,想要阻拦,说今天你累了,改天再谈吧。

  
哦,没事的,约定只谈半个小的时。父亲坚持。

  
父亲对佩佩说,那人也是党里的人,写过一本名叫“四千万饿殍”的书,香港出的。他10年前来找我,了解广平杀人事件,被我拒绝。

  
现在我老了,无所谓了,什么时候去见马克思都可能的了,打算把心里话说出来,现在说痛快。

  


  
佩佩看了来人的名片,一位是蜚声中外的挖掘国内事件真相的历史作家,他的名字佩佩在日本也时有闻知。另一个是他的助手。

  
助手介绍说,书早就写完,他们查录了档案县志,记录了数千人的口述,但是国内没法出版。现在有人赞助,定在香港出书。赞助人要求写个后记,对当年广平县最高领导军代表孙宇祥问几个问题。

  
问:--为什么会发生,或者有没有可能避免发生?

  
答:--在当时文革这个动乱的形势下,我们必须镇压敌人。

  
问:--为什么要杀他们的家人孩子?

  
答:--运动嘛,群众不可能不过激,刹不住车了。

  
问:--对自己的责任有什么想法?

  
答:--我听党听毛主席的。

  
问--听说广平事件后,你升了一级?

  
父亲激动起来,拄着手杖腾地站起,用手杖咚咚地敲地板,

  


  
毛时代立功才能升级,哪一个不是流血流汗升上来的!嗯,不错,手上沾了血,,

  
父亲把手杖往地上一扔,盯着自己的双手,左看右看,好像手上真的沾着血迹一样,

  
不沾血哪来的江山?,,,今天买官卖官,升个师级几百万,你说,军队腐败到何等程度!,,毛主席说七八年再来一次,,,

  


  
在里屋聆听的佩佩,泪流满面。

  


  
第十二,地狱

  
佩佩推开家门,屋里传来熟悉的旋律,还是那支忧愁的歌。现在才知道歌里有太多太多的思乡思亲的空虚,有他无论如何填补也改变不了的灵魂的枯竭。

  


  


  
李君在客厅里的角落里坐着,没有开灯。从窗帘透进来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如雕塑一般。

  
呵,君,难得今天你回来得早,佩佩泡了杯毛峰茶递给李君。

  
索性晚点做饭,我有话想和你说。

  


  
好的。李君早有心理准备似地,把音量调得低低的。幽幽的情调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君,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人不能老活在阴影里,向前看吧,要面对未来。佩佩把未来两字加重了语调。

  
哈哈哈,仿佛听到滑稽的段子,李君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记得在学校同台朗诵的节目吗,你说上句,向前看吧,要展望我说下句什么来着,对了,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呵呵,空话套话谎话。

  
李君忍不住又笑出声来,笑得佩佩有些恼火,李君表情立刻庄重起来,

  
刻在你生命里的东西,岁月的河越流,它就变得越鲜明。

  


  
佩佩不想兜圈子了,一下子捅破窗户纸,

  
君,放过我的父亲吧。

  


  
李君毫无表情,沉思了一会,他说,

  
以前你问过我: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我答:你爱我吗?

  
你说爱,我说:爱我就不要问这个问题。

  
后来你再也没问。

  
其实男人也有同样的问题,东周列国志祭足上写过,女儿把拿丈夫和父亲到底救谁的问题求教母亲,母亲当然要她救父亲,牺牲丈夫,所谓只有再嫁之女,没有再生之父。

  


  
君,我爱你,我也爱父亲,他毕竟是你的岳父,你的儿子的外公啊。

  
佩佩见李君一点没有软化下来,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想让李君察觉,立起身,走到灶台,顺手抓起一颗大白菜胡乱地切起来。

  


  
厨房是开放式的,与客厅相连,中间隔着一个吧台。李君坐在沙发上看着佩佩的背影。

  
哎,你这哪是切菜,分明是剁菜嘛,今晚包饺子啊?

  
话没说完,只听哎哟一声,,佩佩的手指开了口子,李君急忙上前捏住伤口,另一手从抽屉拿出创口贴把伤口紧紧裹起来。然后用唇轻轻地吮吸伤口流下来的鲜血。

  
佩佩知道他有这个怪癖,也就随他去。

  
血吸干净了,李君没有停,从手掌到肘子到胳膊,像婴儿咂咂有声地贪婪地吮吸着母亲似地,渐渐呼吸也粗重起来。他喃喃地,我要吃了你。

  
佩佩心一狠说,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李君把佩佩压倒在吧台上,佩佩极力挣扎,从吧台上翻下来,跌到沙发里。

  
一会儿翻过来李君在上,面目狰狞,凶狠蛮武;一会儿佩佩在上,横眉竖眼,又抓又挠。翻来覆去上上下下不知肉搏了多少回合,两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虚脱在地毯上。

  


  
佩佩恨恨地说,你是个魔鬼。

  


  
李君柔声说,我就是个魔鬼!从天坑里逃出来的鬼!

  


  
佩佩柔声答,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高庆生都告诉我了。

  


  
李君陡地坐起来,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呀?

  
你见过地狱吗?

  
我见过!我就是地狱里出来的鬼!

  


  
他用手捂住脸,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述说起一个天地都闻之动容的惨景来。

  
我醒来,身子底下是软绵绵的尸体,有没死的,伸出一支胳膊。也有的发出一声声凄烈的惨叫。

  
我一家是最后被扔下来的

  
我用手,不行,用牙齿咬,解开了绑在爸妈手上又粗又结实的绳子。

  
爸爸在尸体上走来走去,妈妈的腿折了,一动也不能动。

  
弟弟和妹妹哭叫,妈妈妈妈我饿我渴。

  
爸爸说我撒高粱呢,高粱一片红呀,孩子们吃高粱吧。

  
妈妈说你疯啦,这里是天坑!爸爸不吱声了,只剩下弟弟妹妹的哽咽声。

  
爸爸跳起来又说,吃我,吃我,孩子们快快吃呀。叫着叫着,直挺挺地倒下去不动了。

  


  
弟弟妹妹也死了。

  
到第七天,高庆生来了,大声喊着一定来救我们。可是一去就没有动静了。。

  
我渴呀,妈,我渴。妈妈撒尿让我喝。可是,妈妈再也尿不出了。

  
我饿得心像火烧一样疼,

  
妈呀,我怎么不死啊,像他们一样,死了就不疼了。

  
小军,我的好儿子,你不能死呀,等着,高庆生一定会来的。妈等不到了。妈要去照顾爸爸弟弟妹妹了。

  
我放声大哭起来,妈,我要和你在一起,呜呜,,,,,,

  
妈真不忍心留你一个人,但是,不甘心啊,你得活下来报仇,出去找姑妈,,,好儿子记住啊,要活下去。你吃妈的肉,喝妈的血,活下去。。。。。

  
妈抚摸我的脸,把手伸到我的嘴里,不动弹了,,,,,

  


  
李君脸色发青发白,浑身发抖,眼瞳里充满着凄凉与绝望。

  
佩佩肩膀抽动,把毛巾使劲塞在嘴里,让自己不发出哭叫声来。

  
后来,后来老天下 了一场大雨,喝着泥浆水,到第十天上,高庆生来救我了。

  
。。。。。。。。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音乐轻轻地歌词却清晰词钻人的心里,

  
如果还有明天

  
你想怎样装扮你的脸?

  
如果没有明天

  
要怎么说再见 ?

  
。。。。。。。

  
突然,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来,打破了客厅的静谧。

  


  
国内干休所打来的,

  
孙宇祥因心臟梗塞10分钟前于医院逝世。

  


  
第十二,尾声

  
佩佩回到东京,带回一小壶骨灰。

  
不是她父亲的 。

  
他父亲享受着莫大的殊荣,盖着党旗火化,骨灰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按照级别陈放,进那个世界,也是要级别的。

  
带回的骨灰,是佩佩托高庆生请一位身手矫健的小伙身绑绳索取回的。

  
下到坑底,数十年岁月过去了,当年地狱般悲惨恐怖的嚎声,仍如缭绕在耳。岩石上两具小孩与两具大人尸骨拥在一起,按照李君描述过的,那是李君的一家。小伙子又在坑底累累的白骨堆中,各捡了几块骨骸

  
像逃似地回到地面 ,一骨脑儿交给了佩佩。

  


  
一个连休日,佩佩和李君一起来到京都,在寺庙里请和尚做了一场法事,超度遥远的对面土地上望南村1968年8月26日遭难至今未安息的亡灵。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和一起在坑底的村民,我已经完成了你们的嘱托。现在,穿过这条通道,那里通往天国。李君手捧骨灰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君站在清水寺的楼台上,抓一把骨灰撒向天空,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这里是你们的彼岸世界,以后我要是想你们了,到这里来站一站,望一望。就是为你们扫墓了。

  
不久,我们会相见的。他喃喃地说。

  


  
这一切都是佩佩安排的。

  
这时,佩佩在李君身边双手合掌,对着天空心里说,

  
公公婆婆弟弟妹妹在上,望南村遭难的村民在上,

  
此后,我不欠李君的了。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灰白的细微的颗粒,在空中飘漾,一瞬间消失在蓝色透明的空气里。

  
啊,亡灵们,在这个详和的佛国里,你们安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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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31]:  小木樨花 (2015-03-26 20:25:37)  
 
  长大后回忆起来不但是有愧疚的 而且是无法摆脱的痛苦。自然要想 谁逼迫我干了那样的事情 谁逼的我不那样做就立刻会死去?谁害死了我父母手足还让我经历那样的痛苦。 这样一想 要克制报复心是极其困难的。

 回复[32]: 舊夢不須記。 南海浪 (2015-03-27 10:42:52)  
 
  有幾點想跟夏雨交換信息。關於文革,小生所知到的

  
1。 當時城市武鬥厲害,農村比較安靜。我才幾歲就跟著父母被下放到農村,但根本沒有武鬥,有次聽說有外地人要殺進來,村民組織鄉勇,拿起大刀鋤頭嚴陣以待。而城鎮一直都在武鬥,聽大人說不少詩體在江流漂流,還有嬰兒被放在木盆漂流。外地人要砸毀佛山祖廟、也被擊退了。

  
2。 參與打扎槍的,聽說紅衛兵是主力,還有工人抖擦隊?農村民兵沒有出場,出場也是後期了,好像已是“被佔被慌”年代。

  
3. 小學時我跟另外一個同學因為成分不好常被黨員校長刁難。幾年前見到那同學,他說:見到那校長兒一次打一次。有點像你寫的情節。知道省份地方不同,情況也不一樣。

  

 回复[33]: 我的原罪两件. 深谷 (2015-03-27 16:28:41)  
 
  第一件纠缠了数十年,直到前两年见到的当年的受害者,向其深刻道歉.虽然那人已经忘得很彻底.但是谢罪了并被接受之后,惊讶地发现那段困扰了我多年的记忆也在我脑中飞速地消逝.

  
第二是我曾把一个小耗子(小老鼠)逼到墙角,它逃无可逃时眼巴巴地看着我,我在气枪的瞄准镜里看得非常清楚.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开了枪.小耗子抖了一下,瞬间眼睛失去生命的光泽.与之很相象的一幕是电影<无间道>梁朝伟之死.那情景牢牢的印入我的脑海.这几十年间不断地在眼前浮现.可已无弥补的机会.只希望"假如还有来生".

  
感谢命运,没让我被迫生吃人肉.

 回复[34]:  夏雨 (2015-03-27 14:14:56)  
 
  谢谢南海君的《舊夢不須記》,看来文革真是从南到北,没有一个地方不波及的。你的谐音文字也非常有趣呐

  
呵呵深桑的两件回忆非常有意义。

  
理解深桑29楼的《原罪不是犯罪.不犯罪不代表无原罪》的话.这里的意义比你原先的实指上升

  
了。

  
解释一下,“原罪”一般被认为是人思想与行为上犯罪的根源,是各种罪恶滋生的根,会把人引向罪恶的深渊,又是使人难以自拔的原因。

  
假如李君继续杀人甚至吃人(我曾经想把他写成中国的“汉尼拔”--一个吃人狂魔,他幼时的遭遇与李君相像),那他犯罪的根源就是天坑那段经历,可以说是他的原罪了。

  

 回复[35]: 坠机食人肉-天劫余生 夏雨 (2015-03-28 14:41:14)  
 
  --乌拉圭坠机惨剧 (1972年安第斯空难)

  
1972年10月13日,乌拉圭一支橄榄球队及其亲友共45人乘坐的包机在安第斯山脉坠毁,16人当场死亡,幸存者被困在冰天雪地中。

  
随后的几个星期里,又有13人因伤口感染、雪崩和饥饿相继死去。为了生存, 球员们靠吃罹难同伴的尸体活了下来。

  
事隔40年,其中一名生还者接受采访,坦露面对绝境时迫不得已食人肉求生存的内心挣扎,道出为了活着回家再见母亲,跨越了道德界限的障碍。获救后他虽然重新过上正常生活,但终生面对着“食人”的谴责。

  
10月13日是乌拉圭坠机惨剧发生40周年,现年59岁的幸存者乌拉圭人罗伯特现已是心脏专科医生。

  
1972年10月13日,他所乘的飞机由乌拉圭起飞后,在智利与阿根廷之间的安第斯山脉雪山坠毁,29人先后死亡。他和另外15人大难不死,但要面对雪山夜晚-40℃的严寒,缺水缺粮。为了求生,他提议众人吃死者尸体维生,等候72日后终于获救。

  
罗伯特曾想过一死了之,但想着自己若死去,母亲会伤心欲绝,这使他下定决心食人肉:“我想到母亲,只想尽可能生存回家见她。我吞下了一块(人肉),(心理上)跨进了一大步。假如我死,那只是我的事,但如果造成其他人的痛苦,我无法忍受。我为了母亲尽力而为,这是让我生存下去的动力。”

  
即使罗伯特与其余15名生还者归国后被奉为“英雄”,但更多人认为他们是食人族。罗伯特辩解,当时在山上只想着求生:“我只想到吃什么、在哪里安身,一切回归最基本。”劫后余生,罗伯特变得更享受生命:“生命很简单,只是我们令它变得复杂。”

  
这起坠机食人肉事件启发了全球多部影视作品,其中1993年好莱坞电影《天劫余生》便是以此为蓝本。

  


  


  

 回复[36]: 腹黑的我继续 杜海玲 (2015-03-30 14:17:25)  
 
  写的太好看了,就是中间文革那段好吓人,读起来还是很吓人。结尾很好,尤其是还配了图。我腹黑一下,此后,我不欠李君的了。

  
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这个的后面,佩佩把李君从清水舞台推下去了。当然之前要交代下佩佩父亲的猝死是李君害的。

  
这个结尾超像日本的悬疑吧嘿嘿。

 回复[37]:  小木樨花 (2015-03-30 14:21:13)  
 
  谁也不欠谁的,再杀李,不就又欠李的了么。好像不太对

  
我觉得佩佩对李君没有杀害的动机。问题是他们以后怎么相处下去。

 回复[38]: 恩恩 杜海玲 (2015-03-30 15:58:52)  
 
  那,就推了以后再说,谁也不欠谁了。

  
这个故事有点伤城的味道。伤城是梁朝伟和金城武主演的那个故事片。也是这种复仇。也很惨烈。最后也是一种和解。

 回复[39]: 小花 小草 (2015-03-30 16:37:24)  
 
  请教一下a

  
日文翻译成中文一般是如何收费?

  
一千字多少?还是其他什么?

 回复[40]: 杜海玲腹黑得好 夏雨 (2015-03-31 13:57:57)  
 
  杜海玲小花小草好!

  
杜海玲腹黑得好,看了你的结尾,我也吓一跳。

  
如果写人性恶,你的结尾好,很震撼。只要加点李君出轨的料就成。呵呵像日本的悬疑剧。

  
小说里确实如小花的理解,佩佩是温柔善良的,对被虐杀的百姓是同情的。呵呵以后就不知道这俩人怎么发展了。

  
杜桑说的伤城,我想去找来看看。

  

 回复[41]:  小木樨花 (2015-04-01 08:03:44)  
 
  回小草:一般文书的翻译行情我不太清楚。法律文书的话,各个翻译公司好像报价也有些差距 我知道的是每400字1万日元的比价多。不知这样回答了你的问题没?

 回复[42]:  南海浪 (2015-04-01 14:54:28)  
 
  技術性的也是樓上的價。頁少的(幾張的)是兩倍。

 回复[43]: 谢谢小花,南海浪先生! 小草 (2015-04-01 23:3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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