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 爱情是个肉包子（下）│弧笑弦│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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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 爱情是个肉包子（下）
弧笑弦 (发表日期:2010-11-15 13:18:10 阅读人次:908 回复数:0)
事实上，发情是个中性词，并不包涵贬义，它只因存在而合理（黑格尔）。除了清教徒（罗素认为他们无耻，越是挤压性欲念，越证明他们的内心充满性欲念）、中国明代的理学家（我认为他们更加无耻，假如严格依照“存天理，灭人欲”办事，这些假正经根本就来不到世上）。同时我认为，将爱情与发情联系起来，也并非完全出自我的发明，这个发明专利应该是孔子。　　　　“食色，人之大欲存焉。”孔子这句话的意思，后世的人只从字面涵义孔云亦云：吃饭和性事都出于人的本性。古往今来，训诂工作就到此为止，没有深入检讨，这是一大遗憾。我认为，孔子的意思至少有一半被忽略了。那么，这句话究竟还说了什么？说到了两大欲念共同具有的持续性和多元性。吃饭和性事一样，贯穿人的一生，不能今天吃明天不吃，今天需要明天不需要；更重要的是，吃饭不能上顿麦当劳，下顿仍是麦当劳，否则势必造成营养不均、营养不良，早晚死定。性亦如此，纵使最了不起的爱情（姑且替代发情），也无法做到几十年不动摇。现代爱情心理学研究认为，一个女性对一个男性的钟情时间长度极限是36个月，男性对女性的钟情时间长充极限削减了一半，为18个月。这个钟情时间极限的测定，为人类终生发情的本性提供了新的理论依据。据此我认为，孔圣人将“食色”相提并论，实在暗藏玄机。但假如他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性事与吃饭一样要讲究营养搭配、花色翻新，那他就不是圣人，更不会在历代统治者的文庙里被供奉两千年。　　　　有用而无害，正是权力集团看好“爱情”这种非物质，并使它与婚姻家庭这种纯物质合二为一的“元规则”。权力集团总是聪明而自负的，史上所有权力的更迭，大体来说就是聪明人不断战胜笨蛋、王侯不断驱走贼寇的连续动作。以历代权力集团的聪明度，都会发现一个问题：如果单纯以行政命令强制人们结婚、组建家庭，以此来保证战时的兵源、和平时期的税源，人们大概会有反抗的意思，会搞出小动作，比如以贫穷的名义不结婚、不生育，这就达不到“纳命”、“纳税”的预期效果。最好的办法，就是像我说的，扔给人们一个“爱情”的肉包子。　　　　你会怀疑，爱情如果确实存在，它应该产生自人的本能而非外界的干预性安排。我要说你错了，事实本非如此。为了让你明白外界影响力如何介入人们的爱情，我还要借助吃饭的例子。非典过后，果子狸被禁止食用。原因在于，果子狸是一种含有冠状病毒的危险动物。人们为什么要吃这种以前闻所未闻的东西？我认为是人们在物质生活持续丰富的同时，吃饭的想象力持续走向枯竭的结果。举个例子说，现在如果有人在比较够档次的宴席上（别人埋单）恶补红烧肉，他几乎会被讥为傻逼。在这样一种情境之下，果子狸因为新奇而成为广东餐桌上的新宠。既然是新宠，就会被食客广泛宣传；普通老百姓可以借助于嘴巴宣传，商家可以通过支付广告费借助官方舆论工具宣传。由于宣传，人们知道了果子狸是一种动物、一种好吃的动物、一种有身份的人才去吃的动物。果子狸虽然被禁食了，但是由宣传引发尝鲜效应的普遍逻辑始终存在，比如“人乳宴”，比如“人体盛”，不宣传不知道，一宣传真奇妙，尝鲜者一时蜂拥而至。在这个过程当中，人类的贪吃本能，因外界的宣传影响力而放大，进而与外界影响力结成了同盟。　　　　而爱情，因其被持续、深入、广泛地宣传了几千年，终于成为经久不衰的伟大骗局。展开爱情与婚姻的历史长卷，我们会看到一个奇怪的逻辑曲线：爱情的最高级形式，被不容分说地确定为婚姻（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婚姻的伟大功能，则可以培育爱情（先结婚后恋爱）。在这一逻辑曲线的伟大构成中，主要由法律、宗教（在中国主要为儒家教导：不孝三，无后为大，而后代需要通过合理合法的婚内性交来创造，私生子不算数）、世俗力量三大因素来联手完成。无论哪种因素，都拥有自己的宣传机构、宣传队员、宣传手段。其中影响至深的鼓吹力量，来自于文学传统。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古代帅哥看好了一位魔鬼身材的MM，大量分泌出了“利必多”，于是开始想办法套瓷。下足功夫泡妞不是目标，目标是在他期望的一个相对期限内（根据他的发情间隔时间而定），对该MM实现相对持续稳定的性占有。这个目标，必须通过婚娶来实现。虽然诗中仅仅不及物地吟哦了爱情，但在这样的情绪被煽动起来以后，下一步的指向已经十分明了。在我们祖先所创建的庞大的文学传统体系中，涉“情”部分浩无边际，诗词曲赋无所不包。如果这些被高度艺术化的爱情宣传单扎成捆，足以砸倒一只恐龙。所以为了简便起见，我想重点提出其中一名受到千载表彰的爱情宣传员——白居易的先进事迹。　　　　老白是位重量级诗人，写出过重量级的情诗《长恨歌》，诗中写的则是两个重量级情人的缠绵故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成为后世传颂的爱情经典，现在你去任何一所小学的高年级组调研一番，八成以上的小男孩小女孩都会背诵。我们知道，“比翼鸟”和“连理枝”的意思就是两个人分不开的意思，依据分不开的不二法门，只能是结婚。老白的宣传很有效，直到今天，数不清的男女在走上红地毯之前，对这两句诗都达到了脱口秀的娴熟程度；新郎新娘并且坚信，他们一定可以永远地“比翼”和“连理”。但是非常遗憾，老白作为一名超级爱情宣传员很够格，但作为一个爱情运动员却是很不够格。老白把后世的旷男怨女都骗得很惨。　　　　老白七十岁时写过一首题为《不能忘情吟》诗，诗的背景是想把养在府上20年的家妓樊素转包出去，因为到了这个年龄，他觉得自己“既老，又病风”，继续留着人家不够地道。所谓家妓，身份低于妾甚至通房丫头，是官宦人家最低一级的性资源。家妓主要有两项使命：一是唱唱歌、跳跳舞，主人需要时陪陪寝；二是主人家有贵客临门，也要唱唱歌、跳跳舞，必要时为客人陪陪寝。根据史简，白居易跟自己的发妻关系相当不坏，犹能公然纳妓家中，已经是很稀奇；更稀奇的是，该家妓还可以作为性礼物招待同老白的官场同僚：“公门衙退掩，妓席客来铺。履舄从相近，呕吟任所须。”在老白的一生中，家妓更不止樊素一人，樊小姐只是工作得力的家妓领班，普通小家妓则不知凡几，而且一旦年老色衰就要被炒鱿鱼。老白有诗有证：“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假如只是玩玩，我认为老白作为一名超级爱情宣传员忙中偷闲取乐尚可理解，但他偏要强调“不能忘情”，我就很不理解了。首先我不理解这个情，是爱情还是发情？其次我不理解，既然可以持续发情到七老八十，怎么还能弄出“比翼鸟”、“连理枝”来蒙人？最后我不理解的是，像老白这样言行相悖、为数众多的爱情宣传员，何以能成功地蒙了那么多人？　　(第三章完) 　　　　爱情教化的力量是如此神奇，即使到了21世纪，人们仍然很容易就被教化，在还没有爱上谁（比如那些小学高年级的男孩子）之前，先爱上了爱情（比翼鸟、连理枝脱口秀）；婚姻体制驯化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即使它已经千疮百孔到了有目共睹的程度，结婚仍是爱情唯一的出路和梦想，以致在人们还没有选定结婚对象之前，先爱上了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