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胡同│弧_笑弦│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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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胡同
弧_笑弦 (发表日期:2010-09-09 15:45:53 阅读人次:994 回复数:0)
这个小偷还不到20岁，当他企图扒窃时，手指居然在人家的裤兜里打起了哆嗦。“抓小偷！”事主一声喊，引来无数义愤回应。小偷撒腿便跑。好在那些看客只是呐喊，并没真的来捉他。小偷边跑边回头，他看见身后只有那个脖戴金链的大块头一路穷追不舍。其实以这小偷的速度，要甩掉大块头易如反掌，可小偷似乎太紧张，跑着跑着，一头扎进了死胡同。胡同三面围墙，墙高数米，雪白的墙壁光滑如镜。　　小偷放弃了，他猛一转身，抽出匕首。　　大块头站住了。与他的猎物保持大约十步的距离，横在胡同口。他一边呼呼喘气，一边弯腰捶腿。捶腿是假动作，他的裤管里藏着枪套。他拔枪的动作相当专业，乌黑的枪口径直对准小偷的心脏。　　“不许动！警察！” 　　“警察？你是……雷子？” 　　小偷彻底绝望，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双膝也随着匕首跪在地上。　　“大哥，警察叔叔，我是初犯，又没得手，你饶我这一次吧。” 　　枪口警惕地向下移动。　　“举起手，背过身靠墙站好！” 　　“我真是初犯！我爸等钱动手术，家里该卖的都卖了……” 　　小偷声嘶力竭地哀求。枪在瞬息间似乎有所犹豫。小偷个头蛮高，只是太瘦，脏兮兮的紫色Ｔ恤仿佛搭在一捆干柴上，原本是白色的休闲裤也变成了杂色，一双耐克运动鞋算是小偷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脚尖部位却已开胶，鞋后跟磨得砂纸一般薄。警察凭借多年的经验断定，这小偷的确是个新手。　　“你不是小市镇的人。”警察看一眼四周，四周没人。“老实交代，你是哪里人？” 　　“Ａ镇。”小偷跪着没动。“你怎么知道的？” 　　警察笑了，脖子上的金链闪闪发光。　　“法律无情，初犯也是犯。先起来跟我回所里作笔录。” 　　“不！我不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那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手枪发出“咔哒”一声响，子弹上膛了。“把匕首扔过来。” 　　小偷的Ｔ恤已经湿透，脸色跟墙壁一样白。　　“我是初犯！”小偷带着哭腔继续哀求。“我还可以戴罪立功，行吗？求你了叔叔！” 　　“戴罪立功？”警察换了个稍息的姿势，举枪的胳臂未动，不过现在是初夏，死胡同里没有一丝风，他的腋下已经见汗，凸起的肚子更难以对抗闷热，更容易让人丧失耐心。“戴什么罪立什么功？我当警察20年了，别跟我耍花样。” 　　“那你肯定认识翔哥了？”小偷在搜寻救命稻草。　　“什么翔哥，不认识，少跟我东拉西扯！把匕首扔过来……” 　　“一个朋友介绍我来小市找翔哥，”小偷似乎觉得被愚弄了，脸上写满沮丧。“说是在小市出了天大的事都可以找翔哥……爸，我对不起你！”小偷说着哭起来。声带刚刚发育完成的大男孩的哭声，让警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我不认识什么翔哥，说吧，你想怎么戴罪立功。” 　　小偷看到了一丝希望。　　“就是关于翔哥的，他上个月在Ａ镇杀了一个……”小偷说到此处突然噤声，小心地看看四周。四周还和刚才一样，除了墙体别无他物，几分钟前他所穿过的闹市似乎隔绝于另外一个世界。　　“往下说，”警察敦促道，他感觉小偷的嘴巴里含着一个大秘密。“杀了一个什么？” 　　“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我那位朋友说的，他和翔哥熟。” 　　“杀的是谁？怎么杀的？” 　　“杀的是……我全知道。我真的很想戴罪立功，求你放了我吧。” 　　“你不说就是知情不举，不但不能放你，还要罪加一等，听懂了吗？” 　　小偷再次绝望。他的膝盖似乎已经僵硬，上半身塌了下去，顺势将手放在匕首上。　　“不许动！”警察退后一步，厉声喝道。“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这个给你。”小偷将匕首扔了过来，警察保持瞄准射击的姿势，弯腰捡起匕首，别在自己的后腰上。他的腰带太紧，这个动作花费的时间是他年轻时代受训时的两倍。不过，他还是漂亮地完成了这个动作，同时抽出一副手铐。　　“我可以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先不铐你。但你如果耍花样……”他抖了抖手铐，发出一串惊心的金属碰撞声。　　“不，”小偷改主意了，他其实相当倔强。“我的匕首被你缴获了，你手里拿着枪，你也一点没有放我的意思。我年轻，但不是傻瓜。你带我去你们所里吧，我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老实点！一个小偷还讲条件？” 　　“我朋友告诉我，不能相信你们警察。” 　　“派出所里全是警察，你全不信还怎么戴罪立功？” 　　“那不一样，那是明处。我可以在那种地方说。” 　　“再警告你一次，知情不举是犯罪，栽赃诬陷罪加一等。” 　　“真的不能说。”小偷看来快要崩溃了。“除非——” 　　“除非什么？”警察目光如炬，逼问道。　　“除非……你是派出所长。我只相信所长一个人。” 　　“为什么？说！” 　　“因为……因为翔哥也是警察……” 　　警察哆嗦了一下，脖颈上伪装用的金链都跟着颤抖不已，在此状态下，那支瞄准小偷的手枪很容易走火。　　“实话告诉你，”警察再次环顾四周并确定无人后低声说。“我就是所长，小市镇派出所所长就是我。” 　　小偷闻听，“啊”地大叫一声，瘫坐在地。　　“翔哥！你就是翔哥？我该死，我方才全是瞎说的……我爸还在等钱用，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翔哥……” 　　警察笑了三声，随后他换了一只手，依然用那支枪瞄准小偷。　　“放过你？”警察仍在笑。“要是换了别的警察，凭你方才的立功表现，我早死定了。我当警察20年，一直是个穷光蛋，当年我爸和你爸一样躺在手术室外，可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你认命吧小兄弟，扒窃，逃逸，夺枪袭警……击毙你是正义之举。” 　　警察说完，将手枪重新交还右手，瞄准小偷的头部准备射击。　　胡同口外悄然驶来一部警车。　　警察收起枪，掏出一块大手绢使劲擦汗。小偷从地上爬了起来，掸去裤子上的土。警察和小偷相视一笑，都往胡同口看。从警车上下来几名刑警，其中一人的身份是小市镇派出所前所长“翔哥”包庇涉黑组织案的专案组长。方才那幕，假小偷及假“翔哥”的模拟演绎者都是他的部下。　　“辛苦了。”专案组长语速极快。“案发当时，‘翔哥’中弹当场身亡，而小偷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再辛苦一下，把案件回放模拟完。” 　　所有场景重新回到方才中止的地方。小偷跪地，警察举枪准备射击。　　“开枪吧！”小偷突然挺身站起，目露杀气。“实话告诉你，我爸是警察，我出生那年他殉职了。我哥哥也警察，他刚发现你是个坏蛋就被你灌醉，用金链子勒死了。我来小市就是找你这个败类算账的。” 　　警察脸部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这么一说，你必须死。” 　　“开枪啊！”小偷说着挺身逼进，步速极慢却坚定异常。　　“站住！”警察声嘶力竭地吼道道，吼声过于压抑，被末日般的惊恐挤压变形，在三道雪白的高墙之间跌撞回荡。“我已经杀了一个，不怕再多杀一个，我不怕！” 　　“可你没子弹，白痴！”小偷戏谑地斜睨着那个空洞洞的枪口。“今天周二，你这个所长在固定休息日是不配枪的，配枪也不带子弹。不弄清这些，我怎么找你算账？” 　　小偷句句都说对了。　　警察干笑三声，突然以他自己看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丢下手枪，从后腰拔出数分钟前缴获的那把匕首。可小偷的动作比他快了三倍，比他20年前作年轻民警时所能达到的速度还要快：拾枪，退枪梭，从耐克运动鞋内取出一粒子弹，枪梭复位，子弹上膛，一系列动作仅在数秒之内完成。当匕首刺中小偷时，那粒子弹以同样的愤怒和决绝穿透了对手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