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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约”物语-潘多拉匣中四十年
马挺 (发表日期:2010-03-18 13:51:03 阅读人次:1748 回复数:0)
日本媒体形容,这次日美“密约”曝光,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匣。但跑出来的不光是魑魅魍魉,还有很多知情者,带着他们的“密约”物语……
密约传承物语
既是“密约”,就又要保密,又要“世代”相传。这次调查,日方发现的文件资料,大多因知情人披露,或美国早已解密,已是“众人皆知”,没有什么新鲜劲儿了。但只有一件“东乡备忘录”,是以前没有听说的,也是传承密约的关键。
东乡文彦,官拜外务次官,曾任驻美大使。一家三代外交家。其义父(文彦是入赘女婿)东乡茂德,战时任东条内阁外相,战后甲级战犯,死于巢鸭狱中;其子东乡和彦,官至外务省欧亚局长。
岸信介和艾森豪威尔在1960年签订日美新安保条约时,有一个“核密约”,其实是一份会谈纪要。但对其中“美国配备核武器的舰船等通过日本领海、停靠日本港口,是否属于与日本“事先协商”对象范围,双方态度暧昧,解释有异。东乡文彦任外务省美国局局长时,于日美安保条约改订8年后的1968年1月27日,写了一份备忘录。说明日本对外还是要坚持“不准携核舰只通过、靠港”的立场,但又不必正面反对美国的解释,保持暧昧,继续默认携核美舰靠港为好。
这份被称为“东乡备忘录”的文件,给当时的首相佐藤过目后,就此一代一代由历任事务次官传承。在交接时,前任次官就会给后任一个装有“备忘录”的信封:“诶,把里面的内容向大臣说明一下”。在政权更替时,次官就会摒退左右,单独让新任首相和外相过目,并在空白处注明何时让谁“御阅览”或对谁“说明”了。
记录一直延续到1989年,栗山次官请海部首相、中山外相过目。据说中山当时站在那里,足足看了五分钟。而海部则表示,过去的事知道了,……我(在国会)答辩时,会注意不离开一贯路线的。这一传承到宫泽喜一任外相时为止。1991年后,美国停止在舰船上配备战术核武器,传承也就没有必要了。
首相装傻物语
佐藤荣作是日本宪政史上任期最长的首相,也是唯一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日本人。因为他提出了日本的“非核三原则”。他交出首相宝座之前,无论如何要实现战后一直被美军占领的冲绳归还日本,还要求冲绳不能留存核武器,以求功德圆满。
就在1968年1月27日的施政方针演说中,他刚刚正是发表了“三原则”,但当天就后悔了:“(三原则中)‘不准带入’核武器,是个错误,应该反省”。当时是外务省北美局长东乡文彦,向他汇报:美国返还冲绳后,还是有再次携核进入冲绳的可能性,并作了记录。当时佐藤还哀叹道:“难事太多了,谁会知道当首相的这种痛苦啊!”
因为当中国成功地进行了核试验,使佐藤感到威胁。他曾于1965年在白宫与美国总统约翰逊确认,当日本受到核攻击时,美国是否保证按照日美安保条约,实施核报复。约翰逊的回答是“保证”。次日佐藤又向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提出,如果发生战争,希望美国使用在太平洋上载有核武器的舰船,立即实施核报复。麦也回答“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美国对日本的“核保护伞”就此确定下来。
在与美国谈判冲绳回归时,美方却反过来要求确认,“如果发生紧急事态,通过事前协商,美国将持核进入或通过冲绳”。佐藤只好派密使前往美国交涉,最终签署了允许美国携核进入冲绳的密约。而这一交涉,没有通过外务省,有关密约也一直存放在佐藤家中。直到去年底,遗属表明找到了密约,并将复印件交给了外务省。
1972年,冲绳回归,佐藤交权。1974年9月,就在他将要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时,美军退役少将弗洛克在议会作证,表示美国载核舰船到日本靠港时,核武器不上岸。说明日本实际上允许美国携核进入日本,引起日本舆论大哗。
当然,佐藤是装傻装到底。绝不承认曾有密约。因“非核三原则”而颁发的诺贝尔和平奖,也就到了这位同意核武器进入冲绳,使“非核三原则”变成“两个半”的佐藤手里。
密使忏悔物语
佐藤派到美国去的密使叫若泉敬。他东大法科毕业,到伦敦大学研究生院留过学。后供职与日本防卫厅,被认为是日本安保政策的专家。
作为熟人,1967年,佐藤请若泉到美国,探听美国对归还冲绳的意向。从此,他就频繁往来于日美之间。作为佐藤的密使,他与基辛格,在“冲绳无核归还”方面,摸索出一定结果后,日美政府决定尽快举行首脑会谈,签署协议。但就在会谈临近的1969年9月30日,基辛格交给他一张纸:“紧急事态发生时,美国将在事前通告的前提下,持有再次携带核武器进入冲绳的权力。”
在与佐藤商量后,若泉向美方提出,将“事前通告”改为“事前协商”,得到谅解,终于形成了冲绳回归日本的协议草案。同年11月19日,佐藤、尼克松在白宫会谈,决定三年后,冲绳回归日本。在总统椭圆形办公室签署了正式协议后,佐藤和尼克松两个人到旁边的一间小屋里,又签署了“携核再进冲绳”的“会谈协议记录”——冲绳密约。
若泉在他后来披露真相的著书中指出,这是一纸世界上只有4个人——尼克松、佐藤、基辛格、若泉——知道的密约。
因为没有发生紧急事态,而佐藤又没有把这密约交给外务省,既未发生效力,又未进行传承。所以,这次专家委员会认为这不能算是密约。
但是,对直接参与其事的若泉来说,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没有实现真正“无核归还”,而无颜见冲绳父老的心理压力。所以,他把自己的书名定为《请相信,别无它路》,希望冲绳人能够体谅他在密使外交中无奈的处境。他每年都要去冲绳慰灵,甚至有一次还带着短刀,打算在慰灵碑前自杀,以谢国人。
记者落网物语
在冲绳回归前后,当时《每日新闻》的记者西山太吉。在与外务省高官的频繁接触中,嗅到佐藤政权为了尽快使美国同意按日本的要求归还冲绳,可能搞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终于,1971年,他搞到了外务省内机密电报的复印件,证明美军撤出冲绳需要支付给当地的土地复原费用400万美元,将由日本以建立基金的方式,代为负担,并希望美国一定不要透露是费用来自日本政府。因为佐藤恐怕舆论攻击政府是以金钱买回冲绳。
但是,西山因为要保护情报来源,并没有在自家的报纸上直接披露,而是看准机会,把电文复印件交给在野党议员,由他们在国会质询中,披露证据。但不想电文复印件,却在质询时,被外务省官员看到了编号。情报来源败露了。
佐藤大怒,因为这很可能使他冲绳归还大业毁于一旦。他命令要“好好敲打敲打”西山。因为密电复印件是来自与他有肉体关系的外务省高官的女秘书。特搜部就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以教唆泄密和泄密为由,逮捕了西山和那位女秘书。
风头马上就从密约转到男女,舆论不去追究密约的有无,而是都集中到了西山是如何利用色情获得情报上来,包括《每日新闻》,最后也无法为自己的记者辩护了。
终于,最高法院判决两个人的罪名成立。西山辞职回家卖菜去了。《每日新闻》也受到连累,一度破产。
近三十年后,2000年,终于在美国发现了证明冲绳负担款项密约的文件。六年后,当时的美国局局长吉野文六也公开证言,确有密约存在。但是对于2005年西山提起的国家赔偿诉讼,东京地方法院不提密约的有无,却以超过时效为由,驳回了起诉。
西山太吉将于本月19日,在众院外务委员会,就密约问题作证。
(刊《国际先驱导报》2010-03-19 p.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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