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曾祖父母（六）│小木樨花│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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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曾祖父母（六）
小木樨花 (发表日期:2009-06-17 15:57:52 阅读人次:5092 回复数:60)
十一、曾祖父的最后岁月　　曾祖母去世后，好几年我都不太相信她真的离开了。因为父亲的隐瞒，我没有见到她临死的情状，没有目睹她的遗容，没有看到她断气的瞬间。所以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去了。　　每次回家，过了小桥，走进围墙，便高高兴兴地叫：偶转来哉！，喊完了，以为曾祖母会和我父母一起走出来大门来迎我，可是，她到底没有出来。　　考上大学，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母亲第一句话就是，要是老太太晓得了，该多么开心呀…… 　　曾祖父亲眼看到了我上大学，十分喜欢。每次我写信回家都是他给我回信，虽然手腕手指不如往昔灵便，却依旧是那样俊逸洒脱如行云流水的钢笔字。给我的信大多用文言写，我也爱读。　　1996年，曾祖父溘然作古，享年95岁。有了曾祖母去世的那一次痛苦体验，这次的痛苦客观上似乎要稍许轻微一些。　　曾祖母去世后，我明白曾祖父有一天也会那样突然离开，所以对他更加敬重。回家一得空便陪在他椅子旁边，能够为他做的，我都尽量去做。家人亲友也晓得这一老一少聊起诗书文字便是忘年的知音，也不来打扰我们说话。我给他讲外面的一些事情，他则聊他的诗书，也聊他年轻时候教书育人种种，苏州城里风物种种，和曾祖母新婚幸福种种，文革时候受打击种种，如今的安详平和等。很多事情都是听他说了才晓得，比如他年青时曾经抽鸦片，文革中曾试图自杀等，他都不避讳，淡淡地追忆，娓娓地道来。　　他本不是虞家村人，却因娶了虞家的梅宝，又因遭逢历史风暴，一直住在虞家村。骨灰也和曾祖母的骨灰一道，埋在了虞家村。　　　　后记　　从小得曾祖父母疼爱如此，即使他们去世多年，他们的音容笑貌在我头脑里，却是丝毫没有褪色淡去。　　上次回国，得知曾祖父母的骨灰已经入土，便去祭拜。祖父母和父母陪我到了坟地。祖母说：这一带老早以前都是我们家的土地，如今虽然不是我们家的，老人终于也可以长眠在这块土地里了…… 　　　经历了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曾祖父母最终的归宿便在那长满衰草的坟地里。粗劣的一块水泥碑上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　　冷风里，我伸出手去抚摸那块水泥碑，渐渐地泪流满面，忍不住张开双臂抱住水泥碑。就像小时候他们紧紧地抱着我一样。我似乎听到了曾祖父的琅琅书声，又似乎看到了曾祖母慈祥宁静的笑脸，每一条皱纹里都刻着她生命的坚强：　　“乖囡囡，乖细娘，下次回来了再给你裹菜肉心馄饨……” 　　　　写于200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