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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了 我 家 “老 五”

赵晓群 (发表日期:2007-08-27 21:14:58 阅读人次:2108 回复数:5)

  

  
二月十一日,中国农历的大年三十。晚上吃过饺子,看完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送走那帮无家可归,只能赖在我家过年的一大群孤男怨女,再“驾”上我那辆从没有在节假日“休息”过的“老马”(吉普),带上我家货真价实的四个“犬子”(狗狗)去邻近的荒川散步。这已经是我多年来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习惯了。

  
因为日本人把传统的春节移花接木在了元旦,所以真正的春节在日本就显得很冷清,寂寞了。独自漫步在星光闪烁下的荒川岸边,夜深人静中的乡思乡愁让人感到阵阵的无奈、无助。于是我在堤坝的石阶上坐下,点上一只纸烟,想在吞云吐雾中排解一番有些低落的情怀。

  
狗儿们不解我这主人的心思,在草地上欢呼雀跃地奔跑着、追逐着、戏谑着……

  
狗儿们的欢快,吸引去了我的视线。

  
可是不对!明明我家只有四条狗,可是当它们这一伙儿小“四人帮”从一个小小的草丘背后再一次“横空出世”时,却变成了五条!

  
我以为自己已是老眼昏花,又定神再数了一遍,千真万确就是五条!如果是在白天,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在日本养狗的人几乎比养人的人还多,大家散步时狗狗们彼此戏耍戏耍是常有的事。可是深更半夜从那儿杀出个程咬金来?

  
我走上前稍微仔细一看:这条狗全身漆黑、短毛、立耳、白肚皮,凭着我养狗专业户的眼神儿,这条黑狗一定是挺纯正的甲非犬。甲非犬是日本列岛上最古老的猎犬之一,没有人工杂交的记录,它虽然没有秋田犬在世界上那样著名,却也受到动物法的保护。何况对我而言,秋田犬二战中在中国的表现实在让我反感。原由是;抗战初期,日本军队使用的一般都是自德国引进的黑贝,到了1943年前后,日本的国力开始出现强弩之末的迹象,而进口黑贝是一项昂贵的开支,再加上纳粹德国此时也在各条战线上自顾不暇,包括黑贝在内的军需品也开始供应吃紧。于是,做为黑贝的代用品,日军让秋田犬登场了,这也是秋田犬一族的不幸,在人类的厮杀中它一时成了罪恶的帮凶。在中国人眼里,秋田犬要想洗清骂名,(中国老百姓一般称它为“东洋大狼狗”)看来非要等到日本证实历史那一天以后了。所以我在秋田犬和甲非犬之间,当然有坚定的立场,爱憎分明。

  
这是段插曲,一带而过吧。

  
在日本,怕狗的人不多,怕人的狗也不多。这只甲非自然对陌生人也不特意回避,只是静静地用他那一对淡黄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可能很多人不相信,其实大多数狗比起蹩脚的心理学家要更能揣摩人的心理,像我这样狗见狗爱的人,只要和狗四目相对,深情一望,一般都能达到“真情互动”的境界。于是,狗都会得出一致的结论:此人一定是“良民的干活” 。

  
在我俯身递给它三两快香肠之后,他感激地扑进我的怀里,在我的脸上、鼻梁上、还包括脑门儿,一通狂风暴雨般地“热吻”,我就象迎接一场突如其来的“艳遇”,统统实受。就这样,一场新的“人狗之恋”又开始了。和这只甲非“耳鬓厮磨”了好一阵,看看天上的启明星,知道再不回家引起后宫怨愤,那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我家的四个犬子,因为被冷落,已经不耐烦地在车门前等了好一阵,待我打开车门都一溜湮地窜上车各就各位。我不舍地跟甲非犬道了再见,因为不忍看它眼巴巴望着我的样子,我迅速登上驾驶坐发动了车子。

  
没走出几十米,我家的四个狗儿都跳到车子的後窗向着向后外面狂叫起来。我从反光镜向后一看,原来那只甲非犬在追车子。这样的经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果我把它带回家,接下来的事情就够我忙上几个礼拜的,首先我要争取到家中太太允许暂时收养的“懿旨”、然后四处去张贴寻找狗主人的启示、要去动物医院打狂犬病疫苗、还要跟区政府的健康促进科联系、给关东地区动物保护中心打电话等等……而这一切都要在工作之余的时间里完成。想到此,我咬紧牙关把油门一脚踩到了底。车子像箭一般飞了出去,可是那只甲非犬也像箭一样地飞了过来!

  
终于,四个车轮子败给了四条狗爪子,确切说,是我的狠心败给了它的意志。再一次停下车,路灯下我才发现,它脖子上的皮圈被人摘掉了,大概它的主人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已经把它遗弃,这在东京是不成文的暗示,脖子上没有了皮圈的狗,只要办理相关的手续就可以认养。

  
看看它的牙口,应该有一岁左右,也就是相当人的七岁。而大凡七岁的孩子正是要上学的适龄儿童,并且都有一个温暖的家。谁不想有个家?尤其像我这样长年在海外漂流的人感受更甚。人如此,狗大概也不例外吧。想到这里,再看看上气不接下气,伸着舌头喘吁吁的狗儿,我只能对它说:上来吧,可怜的小家伙。

  
就这样,甲非犬闯进了我的生活。

  
刀嘴豆腐心的太太有条件地接受了它,我们经过讨价还价,达成一个协议:在给它找到新主人之前,可以做为“难民”暂住在我家。

  
太太给它起了个通俗的名字,叫“黑子”,它就成了我家临时的“老五”。

  
太太的第一关过了。可是新问题也来了,

  
起初,很有自知之明的“老五”,在我家里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喝水也好、吃东西也好都在最后一个,从来不和我家的四个狗儿争抢。其实,我家的四个“犬子”平常也彼此时不时争风吃醋,可这个时候都知道“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了。它们一会儿把黑子赶到楼上、一会儿把它赶到院子里,看黑子如同“二等公民”的委屈样子,我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后悔当初对我家的狗儿们教育不够,养得它们一个个都小肚鸡肠的,没有一点儿“国际主义”情操。可又能怨谁呢,子不教父之过,只能怪我自己。我只好在它们之间当起“维持会长”。这样的日子没有维持一星期,狗狗们之间开始进入“冷战状态”,我家笼罩在战云密布的气氛中。终于,在一个深夜大战爆发。

  
引起战端的导火索是我外出回来,进门时先亲了黑子,已经忍无可忍的“木霸”上去就给了黑子一个“铁沙掌”。也许是“压迫深,反抗重”的道理,黑子终于揭竿而起,它毫不示弱地掉过头冲向“木霸”,给“木霸”来了个猛虎掏心,一付以死相拼的决斗架势。我家其它的狗儿们这时不是在一旁狂吼给“木霸”助威,就是直接“武力干涉”,一场混战杀得是天昏地暗!

  
我家的一群“反动派”到底是“狗”多势众,一阵疯狂镇压,一顿拳脚相加,黑子的一只左耳朵差一点儿被当成排叉儿给咬下来!

  
在我抱起“黑子”杀出重围后,我们两个又孤零零地站在了路灯下,这时才发现混战中我的左退也被误伤了。“黑子”除了耳朵,身上还有几处伤,血在流着,身体也在痉挛。可即便是这样,它还是温存地为我添着伤口。

  
它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我的泪也一滴滴落在地上……

  
这可怜又忠诚的“老五”啊!

  
为了保住黑子的耳朵,我只能把动物医院的医生从睡梦中叫到了手术台上,可是匆忙中医生忘记了叫护士。他环顾四周,动物医院里能两条腿站着的除了医生之外就只有我了。于是,医生一声令下:“你来帮一把!”

  
黑子打过全麻后安静地摊在了手术台上,医生开始了手术,而我开始是双手在抖,跟着双腿也开始在抖,我没经历过这阵势,可又想不辱使命,努力地按照医生的指示递给他纱布、钳子、剪刀什么的,当然,动作有些半身不遂的征兆。医生因为是多年的老朋友,他看着我的狼狈相对我说:“你也打全麻了?”

  
这场血战,黑子出了不少血,我出了不少汗和钱。可问题还是没有根本解决。

  
为了制止狗儿们的“武斗”,在黑子住院养伤的空档里,我开始在院子里大兴土木,就我家的能力而言,规模就好比是国家的“三峡工程”。水泥、木桩、铁丝、铆钉、空心砖,我拉来了整整两车。我打算把不大的院子修成“堡垒村”,以便黑子回来后有一个栖身之地。

  
几天挥汗如雨的全面施工,“堡垒村”落成,只是从那个角度看上去,它无论如何都像是北京山顶洞遗址,不过我的日本邻居们还是礼貌地夸奖我有艺术感觉。

  
大功告成以后,我因为工作又去了外地,一天,妻从东京的家中打来电话,告诉我终于五反野车站附近一户中餐面馆的老板从医院领走了黑子。

  
我虽然为黑子没有住进我给它准备的新房而有些淡淡的遗憾,但想到它从此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新家,我更为它高兴。这世上,那有比自己的家更安全幸福的地方。

  
从那时起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过黑子。真的也挺想它,如果它能很快忘记我。我可能更好受些。它往后应该时来运转了吧,愿黑子从此一生平安,

  
2002年4月13日

  




 回复[1]: 西藏高原的狗狗 赵海成 (2007-09-01 01:23:20)  
 
  晓群兄的文章都是以狗狗为中心的。同样爱狗的我,刚从西藏回来,贴几张在西藏拍的狗狗供各位爱狗人士欣赏。

  


  


  


  


  


  

 回复[2]:  待于泥 (2007-09-01 19:06:35)  
 
  第一张是藏獒吧? 现在可是天价哦.

 回复[3]:  taya (2007-09-02 15:25:48)  
 
  偶也来!我家小猪生前输液时,我那哭得是天花乱坠的,把其他病号的主人都要弄哭了。唉,毕竟兽医学没有人医学发展的好。。。。

  
现在我们家的情况是,我对狗太宠,而我爸他们对狗很严厉,每次他们一吼狗儿就不敢动了。最让我觉得可怜的是,狗儿经常咬坏东西,他们有时候就要打她,她可怜巴巴地趴在那里,呜咽得跟小孩子一样,我一招手,就立刻扑过把前脚搭在我膝盖上就不离开了,非要我抱她,拍拍她,跟小孩子一样然后就开始555地哭

 回复[4]:  赵晓群 (2007-09-03 18:36:39)  
 
  海成兄拍的第一张狗狗,英武的很。像我年轻时跟人打架的样子(现在已经象京吧了)!哈哈!!

 回复[5]:  taya (2007-09-04 00:35:36)  
 
  得,又来一个把自己比喻成狗的,恩,这就是咱爱狗人啊!一眼就分出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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