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点滴之九十二／放飞／第二天（上）│黑白子│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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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点滴之九十二／放飞／第二天（上）
黑白子 (发表日期:2022-05-30 17:46:10 阅读人次:90145 回复数:2)
【①海豚】　　3月22日，周二。　　早上，冒着小雨，沿着太平洋，从静冈县的伊东前往伊豆半岛南部的下田市，目的地是“下田海中水族馆”，目标是海豚。　　　　　　　　图片说明：具有55年历史的“下田海中水族馆”极具特色，那就是利用自然的海湾，四面环山绕海构建成一个漂浮在海上的浮游圆形水族馆。　　　　我像喜欢孩子一样喜欢动物，两者的天然本性、纯洁率真总会让我感动莫名。　　9岁的时候我离开了北京，跟着父母来到河南信阳潢川的“五七干校”。对于一个在城市里长大、几乎没有见过什么动物的孩子来说，无异于懵懂的小和尚下山进城，触手可及的牛猪猫狗、鸡鸭鹅鱼以及大自然水中草里树上的各种动物、昆虫等，堪比前挺后撅、婀娜多姿、神秘神奇的女人，充满了无尽的魅力和诱惑。历史的罗盘拨动了我生长的方向，自然的怀抱孕育了我一生的性格。伴随是着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自我认知，我和各种动物成为了朋友，在理解它们的同时，也逐步了解自己，感受生命、死亡、爱……黑鱼在水中的力量，拔掉信子的水蛇缠绕在指尖的清凉，树叶间洋辣子的狠毒，水牛背上粗糙的温暖……至今仍然记得，大堤上一对交欢的狗儿，被我们一帮残忍的孩子打得滚下大堤也不肯分开——或许，这也是让10岁左右的我萌发了性意识的原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所有的动物里面，我最喜欢的就是海豚，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就是喜欢，本能的喜欢——在波涛中，海豚那全身的流畅都在微笑，更不要说它的头部和吻部，呈现出来的绝真于世的音容笑貌，蛮不讲理地攫取了我的心。　　　　我喜欢的女人，都有海豚的味道——法兰西的精灵苏菲玛索不就是海豚的化身吗？赫本奥黛丽微笑的模样在我眼里和白海豚没有任何区别。　　　　其实，应该是在20多年前，现在的老婆还是女朋友的时候，俩人曾经来过这里，就是为了和海豚在海里同游共舞——海豚那橡胶般弹性的皮肤在指尖滑过，胜过情人彼此的触摸、抚摸和抓摸。　　　　本来，这次也是准备下海泡妞的——错了，泡海豚，但是因为下雨，腰腿疼得厉害，犹豫再三，还是服老不逞强了，硬努的快乐就像自渎，过后没有满足总是一片空虚，还是乖乖地在岸边看一场海豚的表演吧。　　　　　　　　　　【②玉泉寺】　　告别心爱的海豚，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转来转去，我终于找到了曹洞宗瑞龙山玉泉寺。　　　　　　　　这座430年的古刹值得一去的理由就是，作为日本幕府末期开国的舞台，它是日本最初的美国总领事馆的所在地，也是伊豆八十八所灵场的第四十番札所（伊豆遍路）。　　　　　　　　1853年7月8日，“黑船来航”，美国的佩里提督率领四艘蒸汽舰抵达东京湾的浦贺港，要求日本开国通商。惊慌失措的幕府以第12代征夷大将軍徳川家庆卧病在床无法决定为借口，提出需要一年的时间来研究。佩里通情达理地说道：那就明年再来听取你们的回答。就这样，幕府接下了国书后暂时将美国人拒之门外。　　　　1854年2月13日，佩里黑船如约再次驶入江户湾，经过反复交涉，在樱花盛开之际的3月31日，日美在神奈川签署了《日美和亲条约》，开放“下田”和“函馆”两个港口与美国通商，终结了3代将军徳川家光以来200多年的锁国政策。6月17日，佩里舰队的七艘黑船驶入下田港。根据条约，在玉泉寺境内设置了美国船员的休息室和墓地。　　　　　　图片说明：这是日本第一座外国人的墓地，埋葬了五名美国人，都是黑船的船员，四名官兵和一名伙夫，且详细记载了他们的姓名、年龄、职务、死亡日期、死因等信息——时在168年前。同一年的中国，湘军大败于太平天国，逼得亲临前线的曾国藩再次投河自杀，复为手下所救。而无数死亡的炮灰在史书、史迹上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留下。　　　　两年后的1856年8月，首任总领事（就是现在的大使）哈里斯和翻译赫斯肯来到下田，在玉泉寺升起了星条旗，将寺庙的正殿用作客厅兼办公室，日本最初的美国总领事馆开张接客了。在此后的两年10个月里，玉泉寺作为幕末开国史的中心舞台，成为日本后来天翻地覆三生劫的原点。　　　　图片说明：玉泉寺里的哈里斯纪念馆。　　　　【③佩里路】　　当年，佩里提督为了签署《下田条约》（《日美和亲条约附录》）来到下田，沿着平滑川走过了一条几百米的小路——后来，这条路被命名为“佩里路”（ペリーロード）。而“佩里路”的起点就在“佩里上陆纪念公园”里——背向太平洋的佩里胸像在潮风的吹拂下，伴随着美国海军寄赠的铁锚，散发着历史的色香，我仿佛听到了佩里率领的300人踏上下田海滩的足音…… 　　　　　　　　作为日本首个被开通的处女港，下田成为繁忙的港口，每天几千艘船只出入，带来的繁荣营养了“佩里路”，贫瘠的少女出落成风韵的少妇，家家灯红酒绿，人人纸醉金迷……路旁明治到大正时期的石造洋房和古民家，海鼠壁和伊豆石建筑的房屋惹人眼目，石栏杆和煤气灯，石叠铺就的路面，垂柳依依的路边，酿造出的独特气氛，至今依旧弥漫着当年花柳街的芬芳。走在雨中的“佩里路”上，我不禁在心里骚骚地背诵起戴望舒《雨巷》里的名句：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④下田踏海】　　来到了下田，有一个男人是必须要提起的，因为他对明治维新的贡献犹如父亲将精子注入母亲的子宫，造就了呱呱坠地的新生日本儿。　　这个男人就是吉田松阴（1830年9月20日～1859年11月21日，春秋29）。　　　　　　图片说明：1968年明治维新100周年纪念之际，安倍晋三外公（岸信介）的弟弟、时任内阁总理大臣的佐藤荣作来到山口县荻市的松阴神社，在纪念牌上的题词就是“明治维新胎动之地”。　　　　1853年佩里黑船第一次来到日本的时候，正在东京游学的吉田松阴就和老师佐久间象山前往浦贺港去观察，西方先进的文明直接捶打在松阴的心头，痛感羸弱的日本必须强国。第二年，佩里黑船来到下田，在佐久间象山的鼓励下，24岁的松阴和弟子金子重辅也赶到下田，在一个黑夜里，偷了一条渔船，居然成功偷渡到黑船上，希望带他们去西方考察。尽管佩里提督非常赞赏松阴冒死求知的精神和行为，感受到未来日本的希望就在他们身上，但是，鉴于正在和幕府进行讨价还价的谈判，不愿意在这个敏感时刻增加不利的筹码，结果还是拒绝了松阴的请求。因为偷渡犯了“国禁”，是死罪，佩里还特意给幕府写信，希望当局宽大处理。　　　　　　图片说明：在下田弁天岛上建立有吉田松阴和弟子金子重辅“下田踏海”的塑像，指着海湾里的黑船舰队，松阴似乎在说，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　　　　话说松阴自首，免去死刑，被送回老家山口县荻市，关押在野山狱。根据松阴的《野山狱读书记》，狱中一年，读书618册，涉及哲学、历史、地理、兵学、医学等分野。　　1855年，松阴出狱，不允许走动，被幽囚在老家旧宅。在随后短短的两年左右的时间里，“松下村塾”前后招收了90名左右的学生，手持教鞭的松阴以一己之力，培养、指导、熏陶出了一大批英才俊杰、国家栋梁。久坂玄瑞、高杉晋作、吉田稔磨等在倒幕运动中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更有不少学生牺牲在明治维新前期的险恶途中，而存活下来的伊藤博文、山县有朋、井上馨、品川弥二郎、山田显义、野村靖、渡边蒿蔵、木户孝允等，不是内阁总理大臣，就是政府要员、军事家、法学家、大学创立者，他们在近代日本发展史上的重要性，他们所立下的功勋，从上述的名单里就可以看出——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日本。　　纵观世界教育史，还没有一个事例可以和吉田松阴类比——作为时代的先觉者、明治维新的精神领袖，松阴不仅是明治维新的指导者，也奠定了明治维新的理论基础。　　　　　　图片说明：距离玉泉寺步行几分钟的“三岛神社”里，耸立着一尊巨大的吉田松阴的雕像——面向大海的雄姿昭示着松阴的向往。　　　　我一直想写吉田松阴，因为我想了解，为什么戊戌变法（1898）失败而明治维新（1868年是明治元年）成功。于是我买来了吉田松阴的著作以及很多有关他的研究资料和小说等，有几十本之多。我甚至两次去过山口县，到现地去考察。然而，多年下来，我没有写出来一个。好久我都没有明白，为什么看了那么多吉田松阴，却不能笔记出他的故事。直到有一天，看了童门冬二的小说《吉田松阴》，最后面的附录是作者和原首相、众议院议员安倍晋三的“特别对谈··话说吉田松阴和松下村塾”，我才在其中找到了原因。　　　　　　图片说明：安倍晋三的祖籍和吉田松阴一样，都是山口县。　　　　在谈及吉田松阴和他的学生高杉晋作时，安倍晋三说道：有一次听旅游业的人士说，如果哪一个地区、街道拍摄了NHK的历史系列电视剧（NHK大河ドラマ），那对当地的旅游业来说是莫大的宣传，于是就有很多地方会去恳请NHK来拍摄。当山口县提出希望拍摄高杉晋作、吉田松阴的时候，HNK面有难色，说他俩的人生都太短暂（两人都没活过30岁）。尽管如此，NHK还是拍摄了高杉晋作的特集，连续几天播出。而吉田松阴先生呢，实在是太难了，因为先生的一生就没有跟女性交往过——安倍晋三不仅敏锐，还挺幽默，一针见血地道出了观众的兴奋点。的确，高杉晋作的情人们比正妻还出名，荤得一身上下都泛光，不用演绎就博眼球。而素的没有一滴油的吉田松阴，实在是无法让我这个“油腻”去施展烹煎炸爆炝的拳脚。　　　　　　图片说明：《吉田松阴》，童门冬二，集英社文库，2014年12月16日，第8版。　　蛇足：在“下田开国博物馆”里，数千点珍贵的史料，可以让观众详细地了解到幕末开港的历史，系统地把握日本开国的脉络，从而反思东西文明、文化的冲突与调和。　　　　　　　　　　　　图片说明：吉田松阴“下田踏海”之后，被关押在下田平滑监狱的模拟造型。　　　　下集预告：来到了下田，还有一个女人是必须要提起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