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这个倒霉蛋儿│老唤│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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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秋白这个倒霉蛋儿
老唤 (发表日期:2021-10-08 16:45:05 阅读人次:35293 回复数:0)
瞿秋白这个倒霉蛋儿　　记得二十郎当岁儿的时候，在惊叹别林斯基的文才的同时，也读了一些瞿秋白的文章。留下的印象是他应该在文字方面有一定的天分，因而对他的早夭觉得十分惋惜。但是却记不得他有什么思想了。过了半个世纪，闲来重读了他临终前留下的【多余的话】，又勾起了这种惋惜之情。当然不是惋惜他本来还可以弄个英雄当当，结果却因为这一告白，几乎变成了一个叛徒。不过这【多余的话】可不是什么多余的话，据今看来，这可能是他最具思想，因而也颇具启发性的文字了。　　我对国民党杀害瞿秋白耿耿于怀，因而对他们的伟大领袖蒋中正也不可能产生什么好感。该杀的不杀，还委以重任，不该杀的杀了……整个儿一个糊涂蛋！怪不得进攻到台湾去了，活该！瞿秋白在共产党那边儿已经成了昔日黄花、烫手山芋，你杀他干啥？还有，人家多少也曾是共产党的一把手，但凡有点儿骨气的，谁也不可能给你国民党打下手啊！想来介石的“劝降”也仅是装屄而已。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话了。根据“存在先于本质”的原理，瞿秋白真是个倒霉蛋儿。学的是俄语，又赶上了那么个年头儿，装了一脑袋半生不熟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真怀疑他没了这个主义还会不会说人话！如果他能更多地了解一些德国哲学或法国哲学，比如萨特或者尼采，他或许会选择另一种他真正喜欢的人生，人尽其才。尽管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已很难做出选择，但是在踏上征途之前，他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结果，一边儿活着，一边儿抱怨自己的生活，而这正是他自己的选择。　　据说秋白是从容就义的，就像困了上床睡觉，这我信。因为就是没有蒋委员长那一枪，他也很可能像王国维那样自行了断。这倒不是说自杀也是遗传病——他母亲就是用自杀的方式离开人世的，而是如他所说，他太疲惫了，好像十几年来从没睡过觉。这疲惫虽然与久治不愈的肺结核有关，但是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演戏”，或说戴着的那副沉重的“假面具”：长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扮演一个自己不喜欢并且力不胜任的角色。党内党外永无休止的你死我活地斗争的党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仅存的那一点儿与生俱来的人性。如果没有这点儿人性，他也不至于这么痛苦和疲惫。他想逃避，想折中调和，想像孔子那样作一个左右逢源的和事佬，但是这也终究还是没有党性，必将被抛弃。事实也确是如此。他总是惦记着“躲进小楼成一统”，回到他钟爱着的文学上去，最起码像老唤那样老老实实地译介一些名著，但是却始终被革命的浪潮裹挟着不能自己，直到被抛弃。不过这被抛弃倒是帮了他，他终于在那段时期如愿和鲁迅混到了一起。　　秋白在自我剖析的时候还是拿辩证法来忽悠自己。两面性：人性和党性，或说人性和兽性。如果他知道萨特，知道“存在先于本质”，他就会知道：没有什么“本质（人性）”，他的存在就是他的本质！所谓“本质是好的”只是忽悠别人也忽悠自己的一句废话！如果他知道尼采，知道一就是一，没有什么“一分为二”，知道抱怨是奴隶的品质和特征，他或许会勇敢而诚实地直面自己的内心和自己的所爱，也许会选择另一样人生，而不是像【多余的话】那样充满了终生的遗憾。尽管他说他并不后悔，但是这只是临终前的自我安慰，充其量是对自作自受的另一种表述。　　只有真诚地对待自己的人，也才能真诚地对待他人。秋白的一大遗憾是他没什么朋友，也许鲁迅算是一个，他自我安慰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说，就连对待自己深爱的妻子他都没法儿敞开心扉。这其实是一个病句，因为深爱和敞开心扉是统一的，秋白的懦弱和虚伪在这里也一览无余。当然，这里所说的“懦弱”和“虚伪”是相对的，是针对“完美”而言，与那些甚至不敢公开【多余的话】的人相比而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我敬佩秋白的原因之一：秋白的自我否定并不限于单纯的自我，而是对一种作为主流的思维方式或说行为方式的否定，因为他毕竟曾是党的领袖。可惜的是，对于这最有价值的一点，中国人是不敢，亦或根本不会，甚至完全想不到去追究的。　　谨以此纪念秋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