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天堂（一）│红叶│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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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去天堂（一）
红叶 (发表日期:2007-03-19 08:11:52 阅读人次:1469 回复数:4)
第一章　　1 　　湛蓝的天空上，晶莹雪白的云朵抽出缕缕长长的柔丝，轻盈、婀娜、圣洁…… 一幅天宫织女经线的画卷…… 　　微风轻拂，如歌似舞、如泣如诉、…… 　　这里静僻极了，静僻得连一只蜜蜂、一只蝴蝶、一只小鸟，都不曾光顾？　　如此的安宁。让瑛子感到了好久以来没有过的坦然……虽然正值酷暑八月，可此时的EMEI山顶，却是凉爽宜人。　　瑛子想到浩明、想到儿子，心中一阵绞痛…… 　　瑛子咬咬牙，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滋润的空气，抿了抿有些干燥开咧的丰唇，那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在突然之间停止了闪动，紧紧地交合在一起，那双注视崖下深渊很久很久的目光，似乎瞬间牢牢地“关闭”了那通往尘世的欲望！　　“亲爱的，带我去天堂！” 　　随着这一声低低却执著的祈求，那摇曳着动人曲线的身姿，突然腾空而起，向那“蓄谋已久”的归宿……飞去…… 　　白色的连衣裙折射着太阳的金辉，随着一圈空中的翻转就像一只闪烁着金色光环的圣蝶飘飘坠入白絮般的云海雾涛之中．．．．．．　　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连死她都要死得如诗如画。　　时间：8月18日下午2时6分　　早上4点钟，瑛子随着大队上山观日出的游客来到山顶。此时，山顶上已失去了高潮时的熙熙攘攘，寥寥无几的人们大都聚散在金顶大殿的周围，这个离金顶不远的陡峭悬崖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很静，偶尔有人经过不慎走近，基本上是瞟上一眼就尖叫着调头跑开了。不远处倒是有一对恋人，因为一直旁若无人地相偎一起，所以瑛子的行为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2. 　　瑛子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过来，她静静地睁开双目，眼前看到的是红彤彤的灶火，一位大娘正在神情专注地加柴烧火，大娘的脸在火光的辉映下显得是那样慈祥可亲！瑛子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活着？那么，这是哪里呢？是谁？用什么办法能够从那万丈深渊中把自己拉回这尘世呢？她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双手摸摸胸口，用满是疑惑的目光环顾四周！？　　“嘎吱！嘎吱……”竹床随着瑛子的动作，发出了声音。　　吴大娘听到动静，抬头发现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姑娘坐起来了，惊喜地急忙跑到竹床边来：“娃娃你可醒了，醒了就好就好，等着我给你拿吃的去。” 　　在大娘看来瑛子还是一个孩子，是一个长着细嫩皮肤、漂亮脸蛋的年轻姑娘。其实瑛子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但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尤其是她的皮肤是那么光洁透亮。　　吴大娘端到瑛子面前的天蓝色搪瓷碗里躺着两颗雪白雪白的荷包蛋。瑛子抬头端详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和善亲切的老人，尤其是大娘目光中所透射出来的那种纯朴和明朗，让她想起了外婆……不由得眼泪像泄了闸门的洪水一般……忍不住竟然一下子扑到大娘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大娘手中的碗差点儿被碰翻，她知道姑娘一定有心思，不然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寻短见呢！可是，到底为什么呢？大娘没有问半个字，只是默默用勾着的胳膊慢慢地把手中的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双臂紧紧地搂住姑娘，让她把肚子里的所有苦水都尽情地哭出来—— 　　瑛子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了，多少年来，尤其多年的国外生活，已经把她锻炼得越来越理性了。一个可以包容自己、温暖自己、释放自己的胸怀，外婆曾经给过她，妈妈曾经给过她！如今外婆没有了，妈妈也走了，尤其是大林的突然离去！让瑛子“痛不欲生”！她太需要泪水来释放，来冲刷久久以来的郁积…… 　　大哭一场，心里舒坦多了。大娘看她情绪平定下来后，扶她靠到墙上，抽出手不声不响地端起床边的碗，又一次送到瑛子的面前。　　瑛子离开中国多年，荷包蛋对她来说，已经是久远的记忆了。记得小时候在老家，人们对于生病的人、孩子过生日时，最好的待遇就是荷包蛋。大概因为这样，吃荷包蛋便成了儿时幸福的记忆。那时候，外婆经常会给她们做荷包蛋吃，给妈妈放盐，给她放糖。眼前的大娘又一次唤起了瑛子对于亲爱的外婆和妈妈的思念。　　大娘看着她：“娃娃快吃！”一边说一边把大大的白瓷勺子送到她的唇边，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张口喝下了一口，是甜的！　　一口、两口、三口……也许是太饿！也许是荷包蛋的滋味把她带到了温馨的记忆中！她像接受外婆喂饭一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脑海里交替浮现着外婆和妈妈的画面—— 　　　　3 　　瑛子吃过东西后，觉得似乎浑身上下有了一些力气，她靠在大娘给她垫高的竹席枕头上，一声不吭，静静地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大娘端起碗准备要去锅台处时，屋子那头的门响了，瑛子不自觉地扭头望去，一位大爷走了进来。穿着一件白色马甲似的背心，他个头不高，脸色红润，透射着一种刚强、精干、利索。　　“快过来！快过来！娃娃醒了！” 大娘急忙招呼他道。　　“要得、要得……”大爷边应边快步走了过来。　　大娘又一次回到瑛子身边说：“娃娃，就是他把你背回来的。” 　　瑛子听到这句话，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坐起来，用一种探寻的目光迎着大爷看去。大爷过来坐在桌边的长条凳子上，拿出烟袋，马上又若有所思地放下，看着墙角的背篓说：“真是佛祖保佑！真是佛祖保佑啊！娃娃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个坐佛崖可是笔直笔直地陡峭，” 　　“那悬崖叫做坐佛崖，因为从远处的江面看过去，那个悬崖就像一座巨大的坐佛，一般人是不会去那里的，你大爷从小在山上采药材”大娘接着说。　　“是的，是的，前两年才发现坐佛的胳膊在坚硬笔直的岩石上是一条小路，而且佛掌那儿有地方可以采到燕窝。”大爷有些神秘地说道。　　“其实也不经常去，昨天看天气好，采药回家的途中不知怎么竟然想去那里看看，结果就发现你躺在坐佛两只手中间的藤条网上！啊！把我吓了一大跳，真悬啊！”大爷的声音有些激动得高昂起来。　　“娃娃，你是贵人，不会有危险的！不会的！巫先生说一点伤都没有。”大娘也急急忙忙地安慰着瑛子。　　吴大爷和吴大娘，两位土生土长，善良朴实的乡下老人，从来没有多少和生人说话机会的老人，今天口齿却出奇得流利，两个人你一句她一句地向瑛子讲述着这一天一夜的经历。　　“那时候，我没有多想，我相信你一定没有事的，有佛的大手托着，我把水壶放在你的嘴边，看见你嘴角动了，我就没有多想，慢慢把你背起来，背回家，今天才去那里取回背篓的。”吴大爷说。　　瑛子听着两位老人的话语，她不敢想象瘦弱的大爷是怎样把自己背回家的！这时大娘好像明白了瑛子的心思似的，从桌上白色的大茶壶里倒了一杯竹叶凉茶，一边递给大爷，一边笑着说：“你大爷到了山上就像兔子似的，脚步又轻又快，村里人都叫他飞毛腿呢！”大娘眼角的鱼尾纹里盛满了喜悦、自豪。　　…… 　　窗外的竹林摇曳在盛夏闷热的晚风中，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日出日落又一天。　　瑛子起身下床，慢慢活动活动身子，有些酸痛。“成吗？”大娘关切地问道。　　“可以，没事的！”瑛子边答话便随大娘走出了屋子，她想去上厕所。　　三面环山的小村庄处处都是青翠的竹林。新鲜的空气中弥漫着竹子的清香。触景生情，瑛子想起老家厅房前的那一捆高过房顶的竹子，据说也是早年太爷去南方送货时带到北方家里的。每年暑假回老家外婆都会用竹叶泡茶给她喝，外婆说竹叶败火。大娘看她注目竹林，就说：“住在大娘家，天天都可以看到竹子，竹子看多了，心就开了。” 　　瑛子边走边漫无心思地听着大娘的话。前面一户人家院子里张灯结彩的情景，让瑛子的脚步有些迟疑。大娘注意到瑛子的举动，便长叹一口气说：“那是吴老师家，今天举行了离婚典礼”……“什么？离婚典礼？”瑛子感到有些吃惊地追问了一句。　　上完厕所，回到屋子，大娘接着刚才的话给瑛子唠叨道：　　吴老师家的老大吴惠明是吴村小学的教书先生，媳妇王玲玲也是小学的教书先生，今天离婚。为啥子还要举办离婚仪式呢？是这样的。那媳妇长得美，是城里人，有一年也是在那个山上寻短见来着，可怜啊！一只腿给摔断了。邻村张富贵家的老大从山里救回了她。玲玲当时咋都不想活。一直找机会寻死啊！张家老婆子，心善啊！把玲玲当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守了半年。后来，玲玲心软了，要嫁给老大。张家三个儿子，个个老实本分，因为穷一直是三条光棍啊！。　　可谁知道，该要成亲时，一天村长去张家，正好碰上玲玲一个人在家，村长看到那细皮嫩肉的玲玲，竟然起了贼心，把娃娃给糟蹋了。张家三个儿子一气之下，连夜闯进村长家，把村长给杀了。而后，老大投案自首，被判了大刑啊！老二和老三从此不知了去向。　　张家老两口一气之下全病倒了。玲玲拉着一条跛腿，又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庄稼，实在太可怜了。村里人看不过去，就让玲玲去村小学教书。这里的小学一直只有一个老师，那就是吴老先生。前几年他的老大儿子从镇上的中学毕业后，就和他一起教娃娃。村里看玲玲可怜，就叫她去小学教书。从此，吴家老大也常常帮玲玲的忙，种庄稼、收庄稼，照顾老人。后来，张家老两口先后去了。留下玲玲无依无靠，吴家就接玲玲过门作了媳妇。这不，张家老大在牢里表现好，原来的大刑给改了，回来了。玲玲想到因为自己，把张家闹得家破人亡，吴家人也通情理，玲玲已经为吴家生了一个男娃子。干脆他们商量好，和和气气离婚，高高兴兴离婚，让玲玲和为她蹲了多年大狱的张家老大成亲，再给张家续个香火，留下个后代不是…… 　　大娘絮絮叨叨地讲着村里的离婚典礼的“根根节节”，瑛子在静静地流着泪水……女人啊！女人！无论在哪里？城市还是农村？先进还是落后？都上演着一幕一幕，主角不同，内容迥异，却同样是让人心碎的爱情悲喜…… 　　大概瑛子醒来让大爷大娘感到放心了，睡在瑛子身旁的大娘和房那头另一张竹床上的大爷很快就“呼噜、呼噜”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