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民党总裁选举：小泉政治的最后答卷│刘柠│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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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民党总裁选举：小泉政治的最后答卷
刘柠 (发表日期:2006-09-07 15:18:34 阅读人次:1750 回复数:0)
距离今年9月小泉的“下野”，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虽说选季未到，但选战的战幕已悄然开启——岛国的这个夏天注定会很热。随着大众传媒竞相以专号、专刊的形式回顾、评价小泉五年，忙着对这个战后第三位的长期政权“盖棺定论”，政、财两届面向“后小泉”时代的“布石”已在水面下展开。　　“麻垣康三”，鹿死谁手　　日本媒体对被认为最有戏问鼎首相宝座的四名候选人冠以一个集体称谓：“麻垣康三”，即现任外相麻生太郎、现任财相谷垣祯一、前任内阁官房长官福田康夫和现任内阁官房长官安倍晋三。四人按资历、年龄与跟小泉关系的亲疏，被分成两个梯队：安倍晋三与麻生太郎为“第一梯队”，两人与首相小泉一起，构成了政府的“三驾马车”，且政见右倾，一般被认为是“强硬派”；福田康夫与谷垣祯一为“第二梯队”，在政见上，属“稳健派”，主张在靖国参拜问题上“自制”。　　虽说是确立“后小泉”时代日本政治掌舵者的大选，但因为并不关涉执政党的政权交替，所以无论鹿死谁手基本上都是自民党的“内务”。既然如此，在内政问题上，除了把小泉开创的、已然成为“政治正确”的构造改革进行到底这个大前提之外，在诸如缩小改革带来的贫富差距、财政重建、老龄化社会应对等问题上，有望“链接”到支持率大幅提升结果的话语空间着实有限。所以，截止到今年第一个季度，无论是“第一梯队”的“麻三”，还是“第二梯队”的“垣康”，彼此要做的功课相差无几，有看头的“好戏”确实不多。　　但随着选举日程的迫近，特别主流舆论对小泉五年政绩“盖棺”评价的日益定型化，日本政治开始变得“好看”起来，之所以好看的一个重要因素，则与中国有关。因为，“麻垣康三”们明白，能否胜出的关键，几乎只剩下外交问题，而对华外交，则成了重中之重。　　在媒体、学界和财界纷纷指责小泉在对亚外交上的失败，甚至要求其承担责任的时候，靖国参拜几乎成了小泉政治的“负面遗产”，无论是谁，其政见如何，避之唯恐不及，断不会轻言“继承”。众所周知，中日关系“泥淖化”的直接原因，是小泉在首相任内的五次靖国参拜。因此，在靖国神社问题上各自表态、“站队”，务求旗帜鲜明，制造温差，便成了“麻垣康三”们当务之急的功课。　　本来就主张在靖国参拜问题上“自制”、甲级战犯“分祀”的“稳健派”“垣康”当如何应对自不待言，连曾几何时的铁杆“参拜派”“麻三”也变得暧昧起来。安倍在靖国神社问题上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其实是在有意弱化靖国色彩，以规避靖国神社问题成为总裁选举论点的风险；麻生的态度最耐人寻味：今年春节时还动议天皇参拜靖国神社，而5月23日，在卡塔尔多哈举行的与中国外长李肇星的会谈上，却表示“将考虑个人的心情与公共的立场，对参拜问题做出适当的判断”，暗示其个人不会于8月15日（日本战败日）参拜靖国神社。　　相比之下，一向对外交问题颇有自信的福田康夫，则毫无顾忌地拿对华外交说事，大胆批评小泉的靖国参拜，并打出乃父——前首相福田纠夫的“福田路线”之旧牌，旨在强化其重视对亚外交、其来有自的“传统”。　　对华外交政策成为自民党总裁选举的焦点，是中日复交以来的头一遭。1972年7月5日，田中角荣当选自民党总裁当天就对新闻界表示：“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时机正在成熟。”在其倾力推进对华邦交的积极姿态的背后，无疑有对“反霸”之共同战略利益的构筑及尼克松闪电访华之“越顶外交”的双重焦虑。34年弹指一挥间，对华外交之再度浮上自民党竞选公约，说明尽管“人到中年”的两国关系已“蜜月”不再，但中国依然未退出日本的战略视野之外。　　经过此前一段时间的水下博弈，“第一梯队”、“第二梯队”的排序已被打破。5月底，共同社发表的民调结果显示：安倍的支持率达40%，依然高居榜首；福田急速攀升，紧随其后，为31%；相对于“康三”的遥遥领先，“麻垣”两位的支持率低迷不振，尚不到两位数。而截止到目前为止，正式对外界公开表达了参选意志的，还只有“麻三”两位，其他二人要么是在“静观其变”，要么就是在打“以静制动”的策略牌。　　鉴于此种状况，舆论倾向认为，假如不出意外的话，9月的总裁选举将会是安倍与福田一对一的“单练”。主流媒体上，“麻垣康三”的称呼已少有出现，代之以“安福战争”、“安福对决”的说法。　　“安福”同属自民党内最大派系“森派”。作为森派掌门人的前首相森喜朗，为维系派阀的影响力计，至今不肯放弃候选人“一元化”的主张，但却遭到首相的牵制。一方面，小泉自身靠无派系坐大，对自民党内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派阀政治深恶痛绝，为推进自己的政治理念，甚至不惜“反党”，做派阀政治的破坏者；另一方面，恰恰是出于维护自身对“后小泉”时代国内政治影响的考虑，小泉坚决反对候选人“一元化”，甚至主张候选人多多益善。　　至于说在若干名候选人中，挺谁不挺谁，不到最后关头，小泉是不会亮出自己的底牌的。尽管安倍一路紧跟小泉，甚至被国民戏称为“迷你小泉”，后者也曾在一些非正式场合表达过对“安倍君”的关照，但大器晚成的福田与小泉毕竟是类似“发小”（1969年到72年，小泉曾在福田家为前首相福田赳夫做过3年“书生”）的关系，前者在前辈政治家中的广泛人脉及“协调性”、“平衡感”良好的国际感觉，依然不可小觑。　　“黑马”会不会出现　　对9月的总裁选举，尽管笔者认为，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最有可能出现的局面是“安福对决，对华外交是关键”，但并不排除出现“黑马”的可能。而所谓“黑马”，也并不一定只局限于“麻垣康三”的范畴。其他的人，如少数派的二阶俊博（现任经产相）、额贺福志郎（现任防卫厅长官）和无派系的与谢野馨（经济财政担当相）等，都存在出现的可能性，事实上，也都不同程度地动了起来。　　即使就最有可能成为“执牛耳者”的“安”、“福”两位而言，选举前的支持率重要则重要矣，但绝非决定一切的筹码。假定目前四名候选人的排名顺序不变，在9月之前，又冒出来N名候选人，而在候选人“战国林立，诸侯割据”的情况下，“第一候选人”安倍在第一次投票中未能过半的话，上位两名候选人就有可能被要求参加“决选投票”。而如果在“决选投票”阶段，结成“反安联盟”的话，那么福田就有可能鲤鱼翻身，成为最大的“黑马”。　　这不是想象，而是历史的“教训”：1956年的自民党总裁选举，安倍的祖父、前首相岸信介在第一次投票中虽然占据了第一位，但得票未能过半。在接下来的“决选投票”中，败给了结成二三位联盟的石桥湛山。如此活生生的历史，安倍当然了然于心。　　而对于年长安倍18岁、在对朝外交等问题上与后者曾有过过节的福田来说，出于自尊，绝不能败给安倍；如无望取胜，毋宁不出山。“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战斗。”这未尝不是他迄今迟迟不表态参选的深层原因。　　谁是“后小泉”时代的操盘手　　今年春节过后，已然跌进谷底的中日关系开始慢慢呈现出一丝回暖迹象：从重开第五轮战略对话，到两国外长多哈会谈；从日中友好七团体访华，到中国商务部长薄熙来赴日出席中日节能环保综合论坛；从难产半年之久，并一度宣告中止的2005财政年度ODA贷款的重新放行，到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对新闻界表示，如中日关系获得改善，其将在适当时候和适当条件下访问日本……中方明言，不对小泉抱任何希望，而是放眼“后小泉”时代的日本政局。与此同时，日本主流媒体一边忙着为小泉五年做“盖棺定论”，一边为“后小泉”时代的政治格局和走向大造声势。双方似乎都忘了小泉本人的存在。而正当大众传媒陶醉于其在“后小泉”“接班人”问题上拥有莫大“话语权”和“影响力”的时候，小泉冷不丁地放话了：“我也有一票。”人们这才恍然大悟，是的，原来小泉也“有一票”。事实上，小泉拥有的一票不是普通的一票，而是至关重要的，甚至是决定性的一票。　　日本自民党，作为日本第一大党，在“1955年体制”之后的半个多世纪以来，除了在90年代初中期曾被短暂地“边缘化”之外，始终掌握着岛国的政治命脉。但必须指出，就其作为政党的本质而言，自民党并不是一个真正现代意义上的、高度完善的政党，其政治运作机制中“长老政治”、“派阀政治”的一面长期为世人所诟病。这也集中体现在其决定“接班人”的方式上。　　百年来，围绕日本首相人选的交替，曾有过形形色色的说法，每种说法的背后，都有长长的暗黑故事，诸如禅让、指名、商谈、密约等等。选举当然是众望所归、再好不过的选择，但通往选举的道路，却往往充满了机心与权谋。远的不提，在战后统共27次首相更替中，对继任者人选的确定发挥了直接影响的有5位首相：池田勇人、佐藤荣作、田中角荣、中曾根康弘和竹下登。其发挥影响的形式各异：池田、中曾根、竹下3位拥有事实上的“指名权”，未经选举，即把佐藤荣作、竹下登和宇野宗佑扶上了党总裁（亦即首相）的宝座；而佐藤、田中两位，则命途多舛。　　从形式上看，小泉与34年前佐藤的情况非常相似：两人都是功成而退，退阵之前，已基本确定（或有所考虑）了后继者的人选。佐藤心中的人选，是时任外相的福田赳夫，小泉的选择么，虽不甚明朗，但目前被舆论普遍看好的显然是安倍晋三。但34年前的选举结果出来，不是福田，而是田中角荣当选——这成了旷日持久的“角福战争”的开端。　　从这个意义上说，迟迟未明确表态“挺”谁的小泉，显然是在等所有候选人都统统登场之后，再下最后的“赌注”。这方面，靠无派系层的支持坐大的小泉似乎多少受了点中曾根的“真传”。中曾根靠党内最大派阀“田中派”的支持而做成稳定政权之后，让有志接管“后中曾根”政权的竹下登、安倍晋太郎（即安倍晋三之父）、宫泽喜一三人竞争，以此来维系自身的“向心力”及对“后中曾根”时代的影响力。　　应该承认，作为日本战后仅次于佐藤荣作和吉田茂的第三位长命政权的掌舵者，小泉以国民的高支持率为背景，以“总保守化”指向下的“普通国家化”为诉求，对外强化日美军事同盟，并以此为依托，谋求日本在国际社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对内推进“邮改”等“构造改革”和旨在“小政府、大社会”的政治改革，虽然留下了对中韩外交的“败笔”及改革带来的贫富差距过大等问题，但在日本国民心目中，仍不失为一代有作为的首相。尤其是他在“功成名就”、支持率依然居高不下之时，全身而退，无疑完成了一个“看上去很美”的谢幕。　　6月底，小泉将在首相任内最后一次访美。在美期间，将在布什总统的陪同下，乘坐“空军1号”专机参观“猫王”的故居，并拟对美参众两院发表联合演说。美国的捧场，无疑是对这个“史上最亲美政权”及其做出的“国际贡献”的褒奖，客观上，也会起到强化小泉其人在“后小泉”时代对日本国内政治的影响力的作用。　　因此，笔者倾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9月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不是对小泉的缺席判决，恰恰相反，应视为小泉政权提交的最后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