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凝思│小林│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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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的凝思
小林 (发表日期:2008-12-25 21:12:36 阅读人次:4230 回复数:34)
“哪处灯火是我家？” 　　青女士负笈海外，识遍异乡多少瑰丽灯火，总是不只一次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发出这样的叹息。　　华盛顿的五角大楼？东京的本郷赤門？东北嫩江畔的故乡？　　人在旅途，最引人遐想的是飞机盘旋在城市夜空的时刻。　　圣诞节的前夜，青女士从厚木美军基地飞回华盛顿，中途在波特兰换机。这是一个雪夜。　　这一夜，景色疑真疑幻。雪花有意无意地飘洒着，从机舱窗口望出去，整个天空迷迷茫茫，分不清界限，宇宙万物都在聆听着什么，有一种温柔奇异让她茫然的感觉。闭上眼睛，她让这种感觉多停留一会儿。机身微微倾斜着下滑，盘旋着寻找落脚点。机身下便是波特兰，青女士从未到过的城市。　　不知是什么缘故，在美国见到的灯火，和日本的不同，和故国的更不同，也许是电力充沛，灯光似乎更为明亮。此刻，你看遥远的那方，黑暗里腾地冒出一片灿烂的灯海。红，黄，蓝，绿……七彩流溢，人间似乎未有的奇景幻象。　　你身处人间时，想象着假如你提着行李，坐上计程车，驶进这陌生的城市，也许你能住进旅馆，用钱换来温暖和寒喧，客气的招待，但在别人眼里，你和千千万万人一样，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你也是用游客的眼光打量这座城市，一个与思缕没有牵挂的人的眼光。　　我的家在哪里？青女士惆怅地想着；难道只有住着我父母的大兴安岭下的扎兰屯才是我灵魂深处永久的家吗？北京的燕南园、上海的邯郸路、东京的广尾，更不用说美国华盛顿的第二十七街以及柏林一切我住过的地方，偶然也会在我梦中出现，但都不是我的“家”! 　　这时，青女士在机场上不禁回溯起这些年所走过甜、酸、苦、辣的生命道路，真是“万千恩怨集今朝”，她的眼圈湿润了…… 　　前几天，她还对我戏言：“我这人真是‘一无所有’!从我身上是无权可夺，无官可罢，无级可降；地道的无顾无虑，无牵无挂，抽身便走的人。万万没有想到还有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牵不断、割不断的朝思暮想的‘家’!” 　　是乡愁，乡愁不可泯灭，就象青女士无法把肤色漂白，眼球变兰，头发染金一样。乡愁是萦绕心头，堵住喉头，挥之不去，斥之不走，抽刀难断，举杯难消的情结。旅居海外的青女士，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这段情债了。　　青女士的一生，总是在旅途上，总是在跋涉，总是找不到那属于自己的灯光。她坐在中转机场的椅子上，才深深体会到一个飘泊者的心境。　　下一班飞机要等两个小时。午夜的候机大厅里空荡荡，寂寂寞寞的座椅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青女士寻觅到一个角落坐下来，望着窗外的夜景，只有一堆堆的集装箱，一片白雪覆盖的大地和山丘，几架昂首振翅的飞机。同一个时刻，那璀灿的夜景哪里去了。　　青女士想，现在离开了过去熟悉的一切，还没有到达新的目的地，真象眼下的一种人生处境。　　我曾经告诉青女士，你不要计算路程，走了多少，还有多少，计算也没有用，人生的路程是无法计算的。你看到那快乐的气管炎了吗？一蹦三跳地向人生尽头奔去。　　在这个不寻常的圣诞节的前夜，在那个青女士从未到过的城市的一角，青女士就这么想，世界很大，繁华没有尽头。你最后的落脚点，是在一个很小很温暖的地方。　　如果你是在雪地里跋涉，想想那个日夜牵挂你的人正在灯下焦急地等待。你终于望见了那窗前的灯火，你用冻僵的手敲开一扇门，马上露出一张惊喜万分的面孔，有一双热呼呼的双臂扑上来，把你冰冷的身躯拥进怀里。你走进这散发着亲切气息的居室，甩开潮湿的鞋子，脱下笨重的棉衣，不拘形骸地倒进沙发，舒出一口气，卸下旅途的疲劳。此刻，风雪夜归人，你不感觉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　　你不觉得人生在世，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