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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十 遣送日本侨民回国

小林 (发表日期:2006-07-27 16:56:50 阅读人次:1384 回复数:0)

   生是日本人,死为中国魂

  
十 遣送日本侨民回国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从而结束了侵华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由于战争的破坏而百废待兴的中国面临战后堆积如山的社会问题,承受着战后重建的沉重压力,却首先以博大的胸怀解决了100多万滞留在中国东北的日本侨民的回国问题,完成了一项人道主义的巨大工程。

  
百万日本侨民—这是侵略战争的产物。数以百万计的日本侨民主要分布在中国东北地区,而他们与日本对中国东北的侵略政策有密切的联系。

  
日本在明治维新后向资本主义发展的同时,极力向国外寻求原料产地和商品市场,因此制造了一系列向外扩张的理论。1890年,日本内阁首相山县有朋通过《外交政策略论》提出了“主权线”与“利益线”的观点。他认为在日本领土的主权线之外,还应有一条“与邻国接触,而与主权线之安危有紧密联系的地区”,即所谓的“利益线”。开始,日本把“利益线”确定为邻近的朝鲜半岛,而后 逐渐向中国东北地区(所谓满洲)扩张,不久就提出了“满蒙生命线”的主张。山县有朋在日本第一届帝国议会开幕的演说中,主张把“征服满洲”和“经营满洲”作为施政重点,而向中国东北移民的活动也伴随这一扩张的步伐展开了。

  
日本真正取得在中国东北的权益是在1905年的日俄战争之后。通过与俄国签署的《朴茨茅斯条约》及与中国签署的《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正约及附约》,日本接收了俄国在东北南部的权益,特别是对旅大租借地的权益。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又把租借期从25年延长到99年,租借地扩展到3462平方公里,在中国领土上建立了所谓的“关东州”。“关东州”成为日本继台湾、朝鲜半岛之后的又一处海外的殖民地。日本开始在“关东州”设立总督府,掌管军政大权,以后又将军政分开,设立了掌管民政的“关东厅”和掌管军事的关东军司令部。在日本的地图上,“关东州”、台湾、朝鲜与日本本土的颜色相同,被视为日本的一部分,许多街道甚至使用了日本地名。从1905年起,日本移民在政府的政策鼓励下陆续来到中国东北,成为最初的日本侨民。

  
日俄战争后,日本也接收了原俄国在中国东北建设的中东铁路的南线,成立了南满铁道公司(即“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以下简称“满铁”)。

  
“满铁”从1906年成立时就按照东印度公司的模式,建立了组织庞大,业务范围广泛,不仅具有行政智能,而且拥有外交权力的执行国家任务的殖民地开发机构。“满铁”认为,可以通过积年累月的向中国东北移民的方式使中国东北实际上成为日本的领土,于是鼓励向“关东州”和沿线的“满铁附属地”移民。“满铁”建立的一系列行政机构、庞大的运输管理体系和直接或间接经营的工矿企业都吸纳了大量的日本侨民,到日本全面占领东北之前,这些人的数量已经达到20多万。

  
1931年日本占领东北并建立了满洲国政权后,更多的日本人来到中国东北,其中包括在当时伪满政权中任职的各级官吏,即政治移民;在铁路、矿山、工厂中工作的工业移民和在商业贸易领域工作的商业移民;从事文化教育活动和科学研究、医疗卫生活动的文化和技术移民等。数十万各种类型的日本移民及其家属构成了庞大的日本侨民队伍。

  
特别需要指出是日本全面强化向中国东北农业移民的政策,这不仅是日本关东军和伪满政权的政策,而且是日本政府的重大国策之一。1936年,这一国策的核心内容被确定为20年内向中国东北移民100万户,即500万人。日本政府认为一旦实现了这一目标,日本人口就能够占到东北人口的十分之一,便可以在伪满洲国建立起以“大和民族”为指导核心的“日本的秩序”。到1945年,根据这一方针移民到中国东北的日本农民达到27万多人。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告战败投降时,有145万日本侨民滞留在东北各地。

  
19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后,意识到战败结局的分散在各地的日本侨民陆续向东北的各大城市集中,寻求关东军的保护,准备返回日本。但是日本在15日宣布投降,关东军被解除了武装,部分首脑及罪大恶极的战犯被捕,大部分军队被遣送回国,日本侨民不仅失去了军队的保护,而且成为被遗弃在中国东北的难民。特别是那些农业移民,离开土地后无家可归,被迫栖身在收容所中。145万日本侨民不仅衣食无着,生活难以为继,而且担心遭到报复,胆战心惊地苦捱着每一天。

  
这些遗留中国东北的日侨陷于十分艰难的境地,仅在战败后溃逃过程中自杀、饿死、病殁的日本人就达到174022人,其中“开拓民”死亡78500人。侥幸活下来的日侨,绝大多数汇集到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大中城市的难民收容所中,苦苦地等待回国。大批滞留中国东北的日本开拓民,本来准备途经牡丹江回国,但由于苏联红军的包围,纷纷转向依兰,想取道哈尔滨,再从大连乘船回国。但哈尔滨已被苏联红军占领,位于附近的方正县成为一个集结地。在日本移民陷入绝境的时候,是善良的中国人民捐弃前嫌,向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中国人民以宽容善待了这些日本弃民,不但将幸存者予以遣返,还收养了一些无力归国的弱者;这些被收养者成为一个特殊群体——日本遗孤。

  
相形之下,天壤之别。日本军国主义曾诱使其开拓民充当侵略中国的开路先锋,战败后却又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抛弃掉;中国人民则以博大心胸和人道主义精神救援了这些敌国弃民,实施大遣返让他们平安地回归到了故土。

  
60年岁月流逝,当年的日侨在世的也都已成古稀老人。可他们对那场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的伤害记忆犹新,对当年中国人民给予他们的无私救助难以忘怀。

  
日本投降后的中国东北分别有中国共产党、国民党和苏联军队控制的地区,局面比较复杂。虽然各个区域的中国人都曾经饱受日本殖民统治的迫害,但是他们并没有报复被遗弃的日本侨民。

  
共同战胜日本法西斯的中、美、苏等盟国很快就把遣返日侨俘问题提到了议事日程。9月29日,在重庆召开的中美联合参谋会议向中国陆军总司令部提出“尽快制定遣送日人计划”,包括“东北(满洲)日人遣送计划”。10月25日,中美在上海召开第一次遣返日侨俘会议,确定将所有滞留在各战区的日侨俘遣返回国;中国战区日侨俘按照先关内、后关外的顺序加以遣返,中国负责陆路输送,美军负责海上输送。

  
1946年1月10日,“军调处三人小组”(中共代表周恩来、国民党代表张群、美国代表马歇尔)商定,设立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三人小组负责东北日侨俘遣返的总体部署,具体遣返工作由国民党东北行辕和东北民主联军组织实施;除安东和大连的日侨俘由民主联军和苏军直接遣返以外,其余滞留东北的日侨俘全部经由葫芦岛港遣返。

  
根据中国共产党、国民党和美国三方的协议,在不同政治力量控制的地区都建立了遣返日本侨民的机构,并进行了协调,确定了从不同区域遣返日本侨民的日程表。

  
中国共产党东北局的遣送日本侨民事务所,所长是中国共产党中央早期领导人,曽执行过左傾路线的,有名的李立三同志。他后来于文化大革命中被批斗,于1967年6月21日服毒自杀。

  
从1946年5月7日开始,美国派出的军舰和调拨的船只、日本方面的轮船等开始从东北港口葫芦岛运送日本侨民返回日本,而中国方面为日本侨民向葫芦岛集中提供了交通运输和其它的便利条件。

  
1946年5月7日,满载2489名日侨的两艘轮船驶离葫芦岛港,“葫芦岛百万日侨俘大遣返”正式拉开帷幕。至同年12月31日,经葫芦岛遣返的日侨俘达158批,总计1017549人(其中日本俘虏16607人)。1947年和1948年,又分别遣返了国民党控制区内留用的日侨33498人。这样,3年内从葫芦岛遣返的日侨俘人数达1051047人。

  
在东北进行的日本侨民的遣返工作一直持续到1948年,尽管当时东北的政治局面十分严峻,但是遣返工作没有停止。3年中有105万日本侨民返回了自己的祖国。

  
但是,遣返日本侨民的工作并没有结束。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鉴于仍有许多日本侨民滞留在中国的情况,中国政府仍然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继续进行了日本侨民的遣返工作。根据1953年中日双方签署的协助日本侨民回国的公报,又有3万多人从上海、天津和秦皇岛3个港口返回日本。这些人中包括许多战后自愿留在中国参加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日本人。

  
1956年起,在中国抚顺和太原的战犯管理所经过改造的日本军人陆续被释放,他们也同样被送回了自己的祖国。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又有7000多名遗留在中国的“残留妇女”和“残留孤儿”回到了日本。到这时为止,希望返回祖国日本侨民已经完全实现了他们的愿望,遣返日本侨民的工作才正式宣告结束。

  
多数日本侨民在来中国前接受了政府为动员他们而做的欺骗性的宣传,但实际上成为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政策的工具。而在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们又被抛弃在中国的土地上,许多人曾经十分绝望。因为在以往国家间战争结束的时候,对滞留的敌国国民实施报复或惩罚性的劳役是普遍的现象。然而,中国人民却严格区分了遭受苦难的日本侨民与发动侵略战争的军国主义者的界限。

  
当时的《东北导报》就发表了这样的致日本侨民的文章,表达了中国人民的博大胸怀:自战争爆发以来,诸君不仅精神与肉体备受摧残,同时经济上也遭受了无可估量的损失,这完全是日本军阀称霸东北的野心造成的。

  
……中国人民同世界人民一样,都是热爱和平的大众。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特别是战火在东北点燃的数十年来,中国大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中国人民相信日本军阀是真正的敌人,非日本民众。期间日本民众也深受其害,对此中国人民深表同情。

  
……了解东北民众的诸君,把我们等的真心和对日本友爱的真情带回到日本国土,作为登陆的第一步改造日本的计划,实现中日善邻友好而努力。

  
遣返日本侨民的举动,对战后的中日关系确实产生了深刻的积极影响。许多被遣返的日本侨民在了解了当时的历史背景并对照战后处理的不同的情况后,都称颂中国是伟大的“仁义之邦”。特别是在新中国建立后陆续回国的日本人,更成为周恩来总理预见的中日间“友好的种子”。

  
1953年回国的日本人中有一部分曾经参加了中国的革命军队,接受了革命思想的熏陶,与中国人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回国后他们对自己的祖国日本却产生了陌生感。

  
这些老人门回忆说:日本对于我一切都是陌生的。开始的几年完全就是为了维持生活,感到毫无人生目标,不过是在企业追求利益的过程中受人摆布。经济的发展带来的是人们相互关系的疏淡。这已经完全不是战败时我认识的日本社会了。比较起来,我心中只有社会主义中国的印象。我总在想如何再回到中国去?中国有什么样的发展了呢?养育我的中国还有我能做的工作吗?我决定退休以后还要回到中国去。

  
这些日本人顶着巨大的政治压力组成了“日中和平友好会”,热情歌颂社会主义中国。在冷战期间,这一组织一直是促进中日友好的骨干。90年代以来,针对日本社会流行的否认侵略战争罪行的言论,他们又组织起来,举办揭露军国主义罪行的“七三一部队展”、“毒气展”等,在日本全国各地巡回展出。虽然都已到耄耋之年,但他们说:回国前中国战友的临别赠言始终响在耳边,我们不能安稳地休息,要在有生之年为中日友好的事业竭尽全力。

  
这里还有在中国战犯管理所改造过的日本军人们。当时,毛泽东和周恩来等领导人强调要用感情感化日本战犯,提出让他们变成新人,变成朋友。这些人在1956年回国后成立了“中国归还者联络会”,坚持反对侵略战争,维护和平的目标,以各种方式努力促进中日关系的正常化。在冷战时期,这些人被看成是在赤色中国“洗脑”的人,经常被警察盯梢,也找不到工作。但是他们不顾政治压力,坚持用亲身经历向日本的年轻一代揭露侵略战争罪行的“证言”活动。中日邦交正常化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又一再回到中国,向被迫害过的中国人谢罪。

  
1995年,日本政坛上掀起了一股否认侵略战争责任的恶浪。“中国归还者联络会”的成员们便共同创办了季刊《中归连》,这一刊物现在日本社会具有相当影响力,是同右翼的历史翻案言行进行坚决斗争的阵地。

  
光阴荏苒,从1946年第一艘遣返日本侨民的轮船离开中国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60年。然而,日本人民不能忘记历史,不能忘记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战争如何把无辜的民众变成侵略的工具,更不能忘记中国人民博大的胸怀与对和平的祈求如何造就了中日友好的种子。

  
大遣返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博大胸怀和人道主义精神。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给中华民族带来了惨绝人寰的灾难。但是,中国人民在抗战胜利后,以大海一样的民族宽容,对待滞留在中国境内的日侨俘,以仁厚的人道精神帮助他们平安回国。

  
大遣返中,中国人民在战后极度困难的条件下,拿出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仅火车车皮就达13441辆,还在葫芦岛专门为日侨俘设立了医院,甚至为他们办了日文报纸。

  
抚今追昔,大遣返是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伟大善举,是中国人民为世界树立的一座高大的人道主义丰碑。日本弃民也是军国主义的受害者

  
大遣返过程证明,日本军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灾难,同时也给日本人民带来了惨祸。

  
小林清当时在东北民主联军负责经朝鲜遣返安东的7.5万日侨,后来在苏联红军占领的旅大遣返了27万日侨中的一部分。

  
小林清当时在安东市民主政府日侨科工作。遣送日本侨民工作原則上是老人,小孩,妇女先走,组织好日本侨民,扶老携幼,把一批批日本侨民送到火车站,送进车箱里,目送着满载归国侨民的列车开出安东站,才放心地转回去,再着手组织下一批侨民的遣送。亲手把一批批日本侨民送到鸭绿江码头上,送进船舱里,看着满载归国侨民的海船驶离江岸边,駛向鸭绿江入海口……

  
小林清曾回忆往事时对笔者说:“为保证日本侨民身体健康,我们在各集中待运站设置了急诊医疗所,选定有经验的日本人内外科医生担任治疗,由各地方政府供应药物。还由各地方政府供应食品,甚至衣服,被褥等。在行车途中,也由各地方政府按时供应干粮和茶水,各地待运站都及时供应必要的粮食、菜蔬和柴火等。”

  
另外,他也实事求是地说:“战争期间,中国人对满洲国,进而对日本人的反感情绪不断增长一事乃是事实……但是,并没有发生由于战争结束对日本人进行民族报复的事情,倒是各地的中国人、朋友们,同情日本人的悲惨处境,救济危难,庇护以安全,或者主动给以生活上帮助的事情层出不穷。”

  
目前居住在日本长野县諏访市的遣返日侨金子善邦回忆等待遣返的岁月时说:“当时我还是个少年,每天祈盼早日与家人见面,中国人就教我在码头上钓鱼,当我肚子饿没钱买东西吃的时候,这些好心人给我许多吃的,他们对我很好。”

  
小林清还负责为遣返船只筹集粮食,特别是当时少见的蔬菜和大米。“这是我在那个时期做的一件重要事情,而在这一重要事情中,我不能不感谢当地作出很大帮助的中国人民。”

  
从中国被遣返的百万之众日本人星散在日本各地,仍健在的也多已年逾古稀,但他们没有忘记中国人,没有忘记小林清,没有忘记他们心中的“再生之地”。

  
当年的日本少年间濑收芳又饿又冷,晕倒在旅途中的路旁。当瘦小的间濑收芳苏醒过来,发现一位中国老奶奶在不停地用热水擦拭自己的双腿。

  
“老奶奶的善良温暖了我的心。”60年岁月变迁,当年的日本少年间濑已经成为年逾古稀的中国古代史教授。少年时代那段亡命旅途中收获的善意和恩情,却始终在他的记忆中萦回不去。

  
那是在1945年,日本已宣布无条件投降。10月11日,时年15岁的间濑收芳和120多名日本少年“开拓团”团员,其实不过是被征调抵挡苏联红军的诱饵兵,向着东南方拼命奔走数日后,来到石头村(现黑龙江宁安市石头村)。这时,他们已是饥渴交加。

  
因体力不支,瘦小的间濑收芳晕倒在村口。深秋的黑龙江,天气已经转凉,醒来的间濑却感到人间的温暖。夜里,老奶奶一家人都睡在冰冷的地上,却让虚弱的间濑收芳舒服地躺在炕上。

  
间濑收芳回忆说:“我们这些孩子因为得到了石头村老乡的照顾才得以生存下来。老奶奶的善良不但温暖了我的心,更让我获得了新生。”

  
和间濑一样,120多名日本少年被石头村村民三个一群、五个一户安置下来,在这个地图上都没有标识的小村,度过了一个安全、温暖和改变命运的夜晚。

  
次日清晨,这些日本少年带着善良的石头村村民赠予的干粮又上路了。一路奔波,他们过长春,到安东,从这个地方被遣返回国,彻底告别了给他们留下复杂记忆的中国和一段沉重的岁月。

  
后来成为作家的田原和夫也在这120多人中间。“为什么我们当时还是孩子,就卷入了这场战争?我想写一本书,写出石头村村民热情周到地照顾我们—可以说是敌国的孩子,想把这感谢之情写出来。”田原和夫的回忆就是他后来的著作《满苏边境,15岁的夏天》。我们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日本的侵略战争不仅给中国人民造成了伤害,也使日本人民深受其害。

  
小林清通过遣返日本侨民这一工作,向日本侨民们作思想工作,控诉日本军国主义的愚民和弃民政策。希望中日两国人民世代友好下去。

  
他还对日本侨民们说:“日本人战败了,但中国人民仁慈、宽厚。对你们不侵犯、不报复,把你们都放回去了。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民族啊!”

  
在日本侨民中有原关东军的军人,小林清査到这些漏网的关东军军人,就把他们送到北满的鹤岗煤矿去劳动改造。但是关东军中的技术军人,如飞机修理师就送到通化的《东北航空学校》,坦克,榴弹砲兵及修理师等技术员都动员他们参加东北民主联军。而对于满铁的技术人员,是动员他们参加东北的建设。

  
大遣返充分展示了中国人民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博大胸怀。笔者在这里往事重提,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也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1946年10月,辽东地区的形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国民党军破坏停战协定,蒋介石军队向南满进攻了。辽东军区机关要撤出安东市,小林清,武藤恵子他们也跟机关一起行动,坐上汽车离开安东市。但是有了新的情況,还有一批走水路的归国侨民没有组织完,小林清被命令组织这最后一批走水路的日本侨民回国。

  
小林清和武藤恵子把最后这一批归国侨民送到鸭绿江边码头登船,做完遣返日本侨民的煞尾工作。10月24日,全市遣送日本侨民的工作结束,但耽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安东市政府通知他们,国民党军从五龙背方向来了,马上离开安东往旅大方向撤退。

  
傍晚时分,安东市民主政府所属各部门,及部队都先后坐着汽车离开安东。小林清和武藤恵子以及几个中国同志,共坐一辆汽车走在车队的后尾,但是他们坐的这辆车开出安东市区,刚到孤山附近就熄了火,停在那里不能走了。汽车马达出了故障,发动不起来,司机修理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他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上,回安东想办办法去了。小林清,武藤恵子和几个中国同志都被困在那里走不了。夜静以后,冷气袭人,大家在车上等司机等得心里着急。深夜里,他们听到从五龙背方向传来隆隆的砲声。小林清站在公路边,踮起脚尖朝安东市望了望,看到安东火车站一帯,有的高层建筑物己经着火了。安东城里在进行灯火管制,全市一片黒暗。他想:“军区机关走到什么地方了?还追得上吗?”

  
一夜就这样在焦急和等待中过去了。天亮以后,他们几人決定轻装,东西该丟的丟,该烧的烧,随身只帯轻便的东西和手枪,乗一只漁船走水路去旅大。就在这时候,国民党军来到了鸭緑江边,他们背后响起刺耳的枪声,情況很严重。而漁船驶行到江心就下錨了。因为那里是中朝两国的边境水界。后面是追兵,生死关头,小林清他们几人就跳进快要冻冰,冰涼刺骨的鸭緑江,游向朝鮮新义州方向,幸好有一只朝鮮的巡逻艇正驶过来,他们揺着手,大声呼喊道:“我们是东北民主联军,请停一停! 请送我们过江!” 巡逻艇的朝鮮人大概听懂一些中国话,就把他们救起到巡逻艇里,调头向东,飞也似地切断水面,到达鸭緑江对岸。朝鮮同志又看了他们身上掏出的湿漉漉的安东民主政府开出的证明信后,安排他们休息,吃饭。后经由鸭緑江又把他们送回了中国长白县。

  
他们开始从长白县向临江赶路的时候,天气突然发生变化,转眼工夫满天飞雪,鸭绿江封冻,严寒来到了长白山。他们一行几人身上没有棉衣,脚上没有棉鞋,小林清头上戴了风雪帽,挡着扑面打来的雪片。武藤恵子也放下三块瓦栽绒帽的帽耳,包着脸,大家互相照管着往前走。刚出发,地面上的积雪还不大厚,人们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路说笑,一路前进。渐渐地,脚踩进一个雪坑,积雪已经漫过了膝盖,每走一步都是很吃力的,几个人只得互相拉着和拽着往前走。气候也越来越冷了,口里的哈气呼出来,眼眉上和帽耳上就结了一层白霜,眼睛也觉着有点发雾,望不出去。

  
武藤恵子问身边的小林清:“这天气可真有零下三十度?”

  
小林清倒抽了一口气说:“哎呀!我生在大阪,活了这么大,头一次来这么冷的地方,真可怕呀!”接下去又笑着说:“我的心里燃烧着革命烈火,也不觉着怎么冷啊!”说得他们几个人都乐了。笑得武藤恵子嘴里灌进冷风,牙床都冻疼了。她知道小林清也冻得够呛,也知道他要向自己说的是心中燃烧的是爱情烈火,听他变相地说成“革命烈火”。武藤恵子从心里直笑,但又钦佩他婉转地表达情意。

  
山路崎岖弯曲,雪深路滑,一步不小心就有从山道上滑下山坡的危险。山坡底下就是白茫茫婉蜒不断的鸭绿江,他们正行进在鸭绿江边长白山脉的峰峦下。武藤恵子找了—根干树枝当拐棍拄着,在风雪中唱着日本歌向前赶路,终于赶在了几个男同志的前面,把他们拉了好长一截路。小林清岂肯让她这个女的占先,他从后面加油了。一会儿登上—土高坡,一会儿又从雪窟窿里爬出来,在山路转弯的山口上,到底把武藤恵子追上了。他们俩高兴得又蹦又跳,武藤恵子由不住张开手臂,把两只棉手套捂在小林清的脸上。中国同志站在一旁,用温暖的眼光望着小林清和武藤恵子笑了。

  
看看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们才赶到第一个宿营地十八道沟。几个人在风天雪地里扑腾了一天,才走了不过八里路。

  
村里的支前队长听说他们是东北民主联军的人,很快领着他们在一户老百姓家里住下来。他们坐在热烘烘的炕头上,暖过来冻得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手脚,饱吃一顿苞米面窝窝头,喝了碗清水白菜熬的热菜汤,浑身变得又暖和起来。入睡前,小林清还给武藤恵子按摩了双脚,几个人头冲脚,男左女右挤在一铺不大的火炕上,盖着条军毯,大家暖暖和和,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夜。第二天早饭以后,又精神饱满地上路,冒着和头天一样漫空飞舞的大雪,向着预定的宿营地十四道沟出发了。

  
行军的艰难,路途的冷冻,不用细说也会想象得到。人劳累一天,浑身骨头都快散架子了。到了宿营地,热饭一吃,热炕一睡,第二天精神又恢复过来了,他们又继续行军。就这样,他们沿着大雪封盖的长白山脉,一峰转一峰,一沟接一沟,一直转进到六道沟,道路才逐渐地平坦下来。这时候,这次行军的目的地临江,已经在望了。

  
鸭绿江边的临江,正是从安东撤退以后辽东军区的所在地。他们象远游的子女回到温暖的家庭怀抱一样,高高兴兴地来到了临江城里。几个人一路去军区政治部报到,接着又转到城东北,在一所普通的民房里找到他们的宿营地。于是,小林清他们几人都回到了辽东军区政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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