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单喜军│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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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
单喜军 (发表日期:2006-10-15 16:26:03 阅读人次:1591 回复数:2)
霓灯闪烁,婉乐低绕,东京涉谷缤纷的夜景的确让人浮想联翩,在一家“斯那库”门前,一对老男少女缠绵着走出来,在我的目光与那小姐的目光偶一相撞的那一个瞬间,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雪!”我脱口而出。可是，那个身影没有停留，依然傍在那个臃肿男人的身边匆匆远去，淹没在东京迷离的夜色中…… 　　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没错！那一定是小雪，尽管装束变了，气质变了，但那眼神，又怎么会骗得了我呢？我怅然地立在那里，任凭早春的夜风将我吹冷，东京的热闹与我无关，我只顾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 　　小雪是我来日本后认识的第一个同胞,那天,初来乍到无所事事的我正在大街上闲逛当,一个身形单薄,面目清秀的女孩子迎面而来,“你好!”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忽然用汉语打了个招呼,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句母语足让我喜出望外了,我激动地拉住她的手, “你是中国人?你怎么知道我是中国人的?！”我兴奋地问道。她笑笑，扮了个鬼脸，“是你的眼神告诉了我呀！”从此，我们成了朋友。　　小雪是附近一所私立大学的大学院生，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东语系，半年前来日留学。“我们学日语的如果不来日本镀镀金，那简直就跟没学似的”小雪操着一口浓重的上海普通话，当她得知我来自山东时，高兴地说“我也算半个山东人了，因为我妈妈老家就是山东的！我没有姐姐，干脆就叫你大姐吧！”在异国他乡认个妹妹，又何乐而不为呢？我爽快地答应了她。　　从此，小雪成了我家的常客。她是那种长得很可爱，也特别会取悦于人的女孩子，私立大学的学业对于日语流利，在国内就毕业于名门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而优越的家庭条件又足让她免受打工之累。所以她的闲暇时间也特别多，隔三差五的，就会跑到我这里来呆上大半天，姐姐长姐姐短地撒着娇，在你身边倚来蹭去,让你心甘情愿为她包饺子煮丸子伺候她吃饱喝足，听她不住地诉苦喊累。　　其实，对于小雪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出国留学的确是个很大的考验和挑战。她是那种在温室中长大的花儿，缺少风吹雨打和面对困难的勇气，思想单纯，行为也很懒散，自理，自立能力都很差，以自我为中心又总是怨天尤人……她跟我诉说日本老师多么不近人情，中国同学多么不解人意，洗衣烧饭多么麻烦……仿佛全世界数她最冤，我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国内，我也有一群如她这般心高气傲，娇生惯养的学生。不同的是，他们仍在家享受着父母的照顾和庇护，而她却只身一人出来闯天下，那份失落和无助，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我知道单纯给她做几顿美味吃并不见的是对她的帮助，我试图从思想上来改变她，鼓励她直面现实的勇气和适应新环境的自觉意识。我拿出在国内做老师时的看家本领来,给她讲社会的严峻，人生的不易，适者生存的重要性……她似乎很反感听这些,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恨恨地瞅着我嚷道“够了！够了！你这个马克思主义老太太!这些道理我都懂!”若是我再将话题继续下去,她必是不耐烦地挥挥手,抬起屁股走人。　　可是，过不了几天，当门铃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像是来了讨债的，我便知道一定又是小雪来了，她手里提着妈妈寄来的香菇和烤肠，坏坏地笑着，让我做给她吃，那一脸的天真和可爱，仿佛上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后来，我回国探亲三个月，回来后约小雪来玩，她的变化让我吃惊，浑身上下全是日本名牌不说，那副浓妆艳抹的样子几乎让人惨不忍睹。“姐姐，你可不要再给我讲什么人生大道理，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享乐呀！”她撇撇嘴，竟然从衣兜里挟出一支烟来点上，顾自坐在那里喷云吐雾。　　那顿饭吃地很不开心，我跟她讲国内的变化，讲人才的竞争，讲亲情友情，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像是长大了许多，再不是从前那个在我面前撒娇耍乖的小女孩了，那一脸的茫然和冷漠，让我的心一阵阵地发冷。我真不知道，那个单纯，热情的女孩子，是如何变成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的？是内因还是外因？是偶然还是必然？我找不到答案，心里隐隐作痛。　　饭后，小雪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辆高级本田车停在门口，小雪冲我挥挥手，绝尘而去。　　此后，小雪再也没有来过，仅有的几次电话联系，也只是寥寥数语，后来我搬家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我们便失去了联系。谁知这次东京之行，竟无意中与小雪邂逅，这个世界也真是太小了！尽管小雪不愿意搭理我，但我的心却在为她而疼，并且引出了东京街头这一番伤心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