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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魂系世田谷(51-最终集)

东京博士 (发表日期:2006-05-29 22:39:17 阅读人次:7942 回复数:59)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一)

  
聪美极少帮助奥加桑做家务的,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为了在坂口社长面前扮演一下贤妻,当然扮演良母还为时过早,至少我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正规的下厨房,那条可爱的像做家家似的白色花边围裙系在紧身的黑色汗衫外,黑色的时装中裤,黑白分明,我知道这条围裙是原宿时爱米莉曾经用过的,所以对我来说倍感亲切,我曾经拥抱过系着这条围裙的爱米莉。

  
佣人已经被奥加桑“解放”了,奥加桑去和式客厅送茶,此刻厨房里只有我和聪美。我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正卖力地在搅拌天妇罗面浆:“聪美穿这套紧身黑衣服配这个白围裙真可爱,像个很会作家务的妻子,不过更适合照相留念,做料理杂志封面照片不错。”

  
“我就知道你看我手没空的时候趁机想碰我呢。”她故作娇态,我知道分别了三天的聪美跟我一样很需要对方,因为她丝毫没有躲避我,反而举起手里的盆容忍我。

  
“奥加桑马上回来的,不要在这里啊,我马上就调好了,天妇罗只有奥加桑做得好,等我洗洗手,我们上楼去吧。”聪美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比她更害怕被奥加桑看见我们在厨房舒展小别后的身体语言。

  
“马上就要吃饭了,上楼干吗,那不是不打自招嘛。”我虽然也想迎合聪美,但却欲擒故纵,我知道聪美要做什么是绝对不会被我这番话打掉积极性的,那么脆弱的话,聪美就不是聪美了。

  
“松手,少说话,跟我上楼。”她已经放下手里的活,洗去干净了手上沾着的一些面粉,拉着我就又上了楼梯,连围裙都没有解开,进了房间,门都不关,我们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这是我跟聪美至今为止唯一的一次分开最长的天数。

  
“想不想我?”聪美让我仰面躺在床上,自己侧身撑着头问我。

  
“当然想啊,可是身边只有2个一直滔滔不绝地聊天的日本老头子。”

  
“哈哈,我去告诉他们,看他们怎么治疗你。”

  
“你敢!”我一把按住她的头,然后连头发一起都一股脑儿塞在自己胸前,然后把她压在下面。

  
“啊,你想压死自己的孩子啊。”她在下面故意吓唬我,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怎么用力,自己的体重也完全是自己支撑着自负其责的。

  
我干脆把她抱起在我身上坐直,然后替她解掉围裙,尽管聪美一身黑装,却把丰韵的躯体包裹得那么端庄美丽,仰望的角度更令人醉心醉肺:“聪美呢?我不在这几天,你还好吗?店里忙吗?”

  
“我就知道你要问店里的事了,什么时候能不说我那个破店?我都被你烦死了。你不在,我白天没精神,晚上睡不香,虽然知道你晚上不会回来,可是就是睡不沉,大概已经熟悉了你躺在身边的感觉了,回来了,我就安心了呢,你在新地方睡得好吗?我听你说过新地方第一晚总是睡不好的认生习惯。”聪美很自豪自己的身材的,像是配合我确认她的美丽,又像是在寻找表达自己的最佳方式。

  
“我还好,可能时差厉害,加上日程安排紧张,加州赶到纽约来回很累的,到了美国才真的体验我现在的英语太差劲了,听力紧张很费脑的,所以晚上睡得还不错。”

  
“我们去法国时,你英语说得还不错的啊。”

  
“咳,对方也是英语蹩脚的法国佬,我还能混混,在美国佬面前混英语,那不是自己找棺材啊,再说奥多桑在边上,有了依赖性,自己说英语的意欲更淡薄了,越是那样越没有自信,就越说不好。”

  
“哈哈,高桑,我总算第二次找到了你认输的东西了。”说着她俯身吻住了我,“其实,你不用处处那么要求自己Pefect的啊,那样你自己累,我也累。”

  
“你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在你面前不能有松懈一口气的余地,否则我太不如你了,你让我处处感觉一种力量,不管做什么都要尽最大力去做好,不知道这种力量算不算压力,我承认是一种很可贵的让人向上的力量,可是有时候静下来感觉有点累,所以我也相信你的这股力量里面也包含着压力,而且你自己也在努力,这本身就影响周围人,坂口社长看中你还是有道理的呢。”

  
聪美说的我不否认,不管是不是故意夸奖我,但是我自己知道我有自信力和精神力,而这种力量是从我离开中国那天,决定在外面的自由世界开始舒展自己最大能力的唯一财富,至于金钱和地位,那时对我来说皆无,甚至在日本举目无亲,差点流落街头。然而今天的我不仅曾经拥有过爱米莉,现在依然拥有世田谷这个温暖的家,我知道人只要保持努力不悔的精神,即使我今天不在世田谷我也会获得别的形式的幸福,只要去不断追求,不怕失败,把失败经验也当作自己的财富,你就必定能成功。

  
聪美把手臂一直穿过我的脖子后面,她的脸离我只有一寸,我找不到她脸上一丝的皱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23岁的女孩子即使大笑也哪来的皱纹呢,知道我回来,她大概精致地化妆了一番,这样的演出效果对于日本女孩子来说大概是做人的基本功。

  
“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因为跟你在一起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成果,甚至失败了都能有所收获,奥多桑曾经跟我说过,说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我现在有点明白是什么了,男人最英俊的其实不仅仅是外表,而是能对他人的感染力,还必须富有同情心。真的,好像你的存在就是让我不断去挑战呢,当初开店也是,现在想来,我真觉得那是第六感觉呢。”

  
聪美在比较优越的环境中也能领悟某些道理,在我看来也是件很了不起的人,至少她并没有被自己的环境影响了自己的视野:“聪美,你有过海外留学的经验,我也是,但是如果你留学时完全必须依靠自己在异乡生活的话,我想你一定会不仅理解我,也会理解很多很多在日本的中国人,他们为什么会在日本这么每天努力学习努力打工的,日本的有些媒体比较偏颇地报道中国人来日本打工赚钱的事,其实,那是比较片面的,我不否认纯粹存在打工目的来日本的假留学生,中国那么大,来日本的人员构成本来就形形色色,日本的入境政策也有很多漏洞,有些甚至是不同时期默认对日本国内的3K行业的劳动力不足的补充,某种意义上说在日外国人问题上,日本的政策暧昧矛盾,缺乏现实对应也是导致现在各种问题的客观因素。”

  
“嗯,你说的我知道啊,能去中国看看,也改变了我很多的想法,很多人他们条件很差,奥多桑说中国人非常努力的,只是被什么东西压抑着,没有好的社会环境,每个人都生来具备竞争力,却在法律规则松散的人情社会中埋没,有的人的个人努力却浪费在了本来应该是社会力量解决的部分,所以这是政治家的失职,我不喜欢谈论国际政治问题,但是我认为日本的政治家在对待涉及日本国民的国内问题中还是很尽责的,一旦有个别不尽责的,也有排除的社会系统保证,比如独立的司法,自由的媒体舆论监督,奥多桑说中国最落后日本的大概就是这方面了”

  
聪美几乎从来不跟我谈论这些,虽然有些是他们父女的交流,但是个人交往中的大部分日本人看中国问题还是比较中肯的,仅仅是因为纠缠不清的历史问题,日常交往中的日本人很少愿意与中国人深谈这些问题,唯恐引起不必要的误解,那些历史事件的话题,两国本身的文化背景的差异的不理解,不同时期的政治家们意图性的利用,把本来早就以放弃赔偿缔结友好条约形式的清算重新拉回了政治泥沼。

  
“聪美,你到上海去,看到的中国人,就像我在日本每天接触的日本人一样,都是一个个很普通的人,如果没有国家概念,私人之间只要一旦语言的障碍没有了,都能不错地交流,所以中日两国之间被国家这个概念利用,国民之间互相被误导,不能理解,这是两国政客们的责任,”我想我的这个见解是一贯的,我们生活在现实中,是人都有缺点,但没有必要去联系政治民族,人的缺点大部分是受环境影响世界观的表现,而固有观念是影响人际交流的最大恶魔。

  
“是啊,所以我不喜欢谈论这种抽象话题,我觉得大姐也好,上海裁缝也罢,不用刻意去谈论那些漂亮词藻,很普通的交往,很多中国人我们都能建立友谊的啊,而且上海很有活力和潜力的,虽然一些基础部分还比较落后于日本,正如我所了解到的,中国的经济类似日本60-70年代高度成长期,包括人们的消费心理在内还不是很成熟,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们很多人有接触世界接触新东西的欲望,就是比较冲动,日本也有极少的容易感情化的人,那其实是不成熟的表现,民主自由社会信息自由化之后,这种人越来越少了,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的极端观点用极端方式来表达的人已经很少了,所以老百姓并不是很关注他们的胡说八道,只要不影响国内经济。”

  
聪美说得没错,与中国人日本人接触得不少,至少我认为大多数日本人有等待别人说完话再发表自己意见的习惯,中国人比较喜欢中间插嘴,立刻表达自己的主张,尤其是意见不同时,中日差别极大,日本人否定对方通常先找出共同点加以肯定,然后再转折为比较婉转的商榷,极少使用断定句,更很少直截了当因为观点不同否定对方人格,中国人同样的场合就显得缺乏艺术,也不符合号称悠久文明的宣传,可是我们的古装戏里的对话却远远比现代使用白话文要文明礼仪多了,文革把旧的等同于坏的,新的必然是好的这种极端思维方式已经深深植入现代中国人的意识,文革不仅仅害了一代人的真意大概就在于此,中国人失落的思想远远大于国民经济的倒退,中国也暂时不可能出现思想家。

  
“那聪美是不是个感情化的人?”我拉过她的那只环绕我脖子的手,那只可印着我名字的戒指在聪美的无名指上闪闪发亮。

  
聪美把手掌合在我掌心上,她的手明显地比我小了一大圈,“不是啊,我心态很平稳的,你看我为了什么发脾气,跟谁争锋相对的吗?没必要,就说燕燕吧,有时候很冲动的,但是时间长了她看得多了,接触多了,自己会慢慢懂得很多事的,有些事不是当时当地痛斥别人能互相沟通的,沉默是金,只有在现实面前自己醒悟了,那样对他的触动最大了,否则你就是说她,她也不会接受,甚至更加反感。”

  
“哈哈,聪美大概把这些应用到教育我们的孩子方面倒是不错的。”我知道聪美的思维完全是日本式的了,这是聪美的母亲,她接受的启蒙教育的综合反映。

  
奥加桑打电话上来让我们下楼吃饭,我们才离开,聪美说我离开日本的几天食欲很不好,大概是最初的妊娠反应的袭来,但我还是鼓励她保证充分饮食,应该减少站在店里的时间,一个经营者既要了解现场的最新情况,但又不能过多泡在下面,只有退一步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看到全局,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在生意场上也是如此。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2月2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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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二)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4:09)  
 
  离开全家去上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聪美的时装店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微妙的变化,大概是我所期待着的开始不断走上了轨道,这些日子让我感觉聪美本人泡在店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倒令我反过来有些担心。

  
这天傍晚是聪美连续第三天来公司附近接我下班,她知道我的脾气,虽然是努力回避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却依然能让我感受到她自己执著地想做一些什么,爱司提马停在隔着一条大街的小路上,而且是与车站相反的方向,那里公司下班的人很少朝那个方向行走。

  
像往常的话,我一定会问聪美,为什么来接我下班,有什么急事?但是我最近很少询问,无论是她店里的事,还是她的这些略微反常的举动,我知道除了这些举动,聪美从精神上在转变,或者说是不再压抑自己的一些细节,这从我一坐上车就能感受到,聪美已经放弃驾驶坐,对热爱驾驶的青春女孩来说,这种变化是个人主张优先向女性依赖型转变的一个征兆。

  
“聪美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最近聪美胃口不是很好,前两天来接我其实完全是平安无事的仅仅是想跟我一起回家而已,并无在外东逛西游,为了带她散散心,对于美食家的我来说,能推荐她的去处可能此刻只有饮食热点了。

  
“你爱吃的我都爱吃,不过,今天还早我们去三越逛逛吧?”聪美说的三越百货店我知道当然是指日本桥的那个,我估计她想在去上海之前买什么衣服,便驱车朝吴服桥方向驶去,聪美把电动窗放下一半,九月中旬的东京,傍晚的空气显得相当爽快清新,两侧华灯齐放的商店展示了确确实实的空气透明度。

  
“要是不回家吃晚饭的话,那就赶快给奥加桑打个电话吧?”我提议道,聪美说买点东西就回家,没有打算在外面吃饭,她这么说我知道今天一定不会是冲动购物。

  
我们的车很快就到了三越百货店的停车场,关闭引擎,聪美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图。“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有点担心地问她,作为男人,我还算比较细心的,聪美似乎有点进入非常时期的痕迹,与往日雷厉风行的泼辣作风和精神状态有所不同。

  
“高桑,我一直以为我们在一起了,结婚了,有孩子了,我们会一直很幸福的在一起的,可是。。。。”

  
“怎么了?我什么地方又得罪你了?”我被聪美这番深奥的话搞的有点莫名其妙,在我的印象中,聪美从来没有过什么多愁善感,最近的确有点异样,不仅话语很少,有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其实,两个人的事,并不是只要整天在一起就一定是心心相印的,有时候一个很小的希望,一个暂时无法实现的约定都会把两颗心永远地连在一起,高桑,我觉得我有时候真的是傻傻的,心里想什么就立刻直接表达,是不是一点都不像日本人啊?”聪美依然端坐在助手席上,她的小包带子从肩上已经滑落下来,九月的傍晚虽然还有些残暑,但是聪美裸露的肩头让我觉得不太适合现在的她的身体状况,我替她拿起后座的披肩,那是她的三件套中的外套。

  
“聪美,我知道你对我有些地方不太满意,又无法正确表达,我没有给你期待的那种轰轰烈烈如痴如醉的爱,我们在一起又有很多特殊的原因的存在,但是我也在努力,我曾经爱过的东西都很累很辛苦,所以不太想让自己再去心累,所以很多地方的确对你太粗糙了,我知道你期待的正是那些辛苦的爱情,可是那也是很伤人的,我不希望聪美去经历太多的坎坷。”我试探着聪美想表达的精神世界,但是又害怕涉入太深,不能自拔。

  
“高桑,你真的爱我吗?”聪美终于说了出来,这大概是她认识我之后一直缠绕在自己心头的一块石头,聪美对爱情的追求,并不是与她在原宿疯玩的那种追求表面快乐的等价或延长,爱米莉让我感受的日本女性的细腻,聪美同样具备,仅仅是每个人的个性不同,表现方法不同而已。

  
我一把抱住聪美肩头,替她披上外套:“看你说的傻话,如果聪美跟我在一起不觉得幸福,那才是我的失职,但并非我的本意,仅仅是我的努力不够,我现在除了聪美,不存在任何可以去爱的东西啊。”

  
聪美顺势倚靠在我身上,喃喃地说:“现在除了我,不存在任何可以去爱的东西,那要是以后呢?”

  
“如果时间和年龄会改变什么,那我们现在就不可能,或者说不应该在一起了,你说是不是?聪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本来不是这样的啊,有什么想法,你就直接跟我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觉得很怪的,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你,我一开始就打乱了你的人生,很任性地闯入你的世界,从那时起就一直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从不考虑你的感受,最近很难受,你又那么忙,我就胡思乱想了,现在终于有了你的孩子,可是我总觉得像少了什么似的。”

  
“噢,我知道你最近身体不好,店里的事有凉子店长她们在,新人进步又快,所以你也有充足的时间胡思乱想了,不过我希望你还是保持原来的自己,我喜欢你原有的那份爽朗,而不是忧郁的样子。”说到忧郁,我差点谈到爱米莉。

  
聪美直起身子,亲吻了我一下后说:“我知道不应该再打扰你,你够忙的了,不要怪我为什么每天来接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早点见到你。”说完,她背好了包,准备开门下车,我已经绕到了车的另一侧,从外面把她抱了下来:“聪美来接我,我很高兴啊,就是不要太累着自己身体了,OK?”

  
离开打烊还有1个多小时,我丝毫没有购物的打算,纯粹是陪着聪美,原来她直奔的目的地是婴儿用品楼层,除了婴儿车我还能发表点意见,其他的我就手足无措了,更何况孩子的性别尚未知晓,服装之类的现在看了也是无的放矢,不过我知道女人的心思是另外的,所以不能胡乱发表意见,只能迎合。

  
说不是冲动购物,其实按照时期来说,看看我们手上的大包小包,现在购买这些东西也算是冲动购物吧。在聪美连呼“卡瓦伊”声中,最后我们还是买了2套服装,还有一件漂亮的宽袖“妈妈服”,但那也至少还有好几个月后聪美才能用得上,对聪美来说,与其说是使用,不如说是为了满足她今天的某种特殊的心情,而且这种心情必须是我陪伴她一起去走完整个过程。

  
我承认我对聪美的感情处理一直不如对待爱米莉那么细腻,那是与我自己的先遣观念有关,因此我开始特别注意聪美的各种感受,她的漫不经心和无所谓,其实并非完全是真实的自己,她同样像通常的日本女性那样很会包装自己,而且包装得恰到好处,有时候她特别在意某件事,仅仅是表面掩饰罢了。正因为自己经常被人遗忘或小看,聪美的不满和迷茫大概来自于此。

  
回家的路上,聪美看来心情比刚才好多了,虽然离开三越前我阻止了她吵着要吃一个Soft ice cream。我说了好多她现在不宜吃刺激生冷的东西的中医理论才摆平另一个与她的实际年龄很相称的聪美,我让聪美开车,我在一边给健打电话。

  
健已经下班,他们都刚到家,正在忙着做晚饭,搬了新家后,他们也经常开始在家共同做饭:“上海的事决定了?再不告诉我们,请假有难度了啊。”

  
“我就是为这个事打电话给你的,去上海的7张飞机票已经都订好了,9月22日星期五出发的,我们最多呆1星期,你和小丽的回程票是21天有效的,21天够了吧?”

  
“够了。那我们明天就去公司请假。”

  
“还有件事,要不要替你们也订花园饭店的房间?我们还准备去杭州,你们去不去?如果去的话,要赶快告诉我,不能变来变去,否则我很不好安排的。”

  
“你等等哦,我问问小丽。”健捂住了电话,咳,典型的上海男人,这么点小事自己都作不了主,要问女朋友,真的结婚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不过他们也一直说我是大男子主义,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我很少听取女人意见,基本上都是自己做主,反倒惹得他们说我在日本学的都是日本男人的缺点,殊不知我等本性从来就是男人天下第一,女人的意见多听了节外生枝,办不好事。

  
这次是小丽接的电话:“高桑,宾馆就算了,我们还是住在自己家里好,你就不要太破费了,他们日本人住宾馆没办法,住不惯我们中国人的家,杭州嘛,我们都去过的,要是你觉得翻译不够要帮忙我们可以去,否则就不要特意考虑我们了,人太多了车也不好坐。”

  
“知道了,那宾馆我就不考虑你们了,去杭州的面包车已经联系好,你们去的话完全可以坐下,再说人多也热闹,到时候你们看,如果自己那头能安排过来,就一起去吧,座位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涉及杭州的住宿。”我听大姐说去杭州的计划已经向上海的友谊车队租了一辆很不错的车,所以我希望健他们能快点决定。

  
“那我们另外电话给你,机票怎么给我们?”

  
“22日出发当天我们在成田机场集合了,机票都在我这里,到时候一起办理登机手续了。”

  
我的电话还没打完,聪美已经把车开到了世田谷的停车场门口了。“怎么打这么长时间?我听你说中国话快得要命,像吵架一样的。”

  
“你不懂的语言,听上去都像吵架,我学日语前听电台里的日语讲座也是哇啦哇啦的像吵架。”

  
“那法语呢?”

  
“你就崇拜法国佬,老实说法国料理我一辈子不吃都不会再遗憾的。”

  
“你就知道唯我天下独尊,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家都知道你这个脾气,所以现在奥多桑都懒得说你呢。”聪美也毫不隐瞒,一针见血地批评我。

  
“呵呵,没事,我保持我自己的天然本性,至于奥多桑批评我的,正确的部分我也接受的,但是人不能失去自我,我想奥多桑和聪美会明白这一点的。”我自信地毫不动摇地回答她,我已经打开后盖把所有的纸袋都拿在了手上。

  
聪美锁了车,拉着我朝家里走去,世田谷的草坪依然是一片绿油油的生机盎然:“所以我崇拜有个性的人呢,法国佬倒是不崇拜,就是不知不觉怎么会崇拜一个中国佬的。”

  
“喂,你别乱说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句话要是你在中国说了,可是闯大祸的,中国人会揪住你爷爷不放的。”我警告聪美,就象警告一个没有经过文革的80年代出生的中国年轻人对自己国家只能唱赞歌。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没去过中国说不定还被你骗骗,你老是把中国说的那么可怕,可是我在中国接触的见到的中国人,不都是跟日本人差不多的吗?要是我也会说中国话,能跟他们交流,我想我们之间的很多误解猜疑会更少的。”看来聪美是不可能理解中国人面对外宾和同胞的两张脸的根深蒂固的文化的。

  
“哎,怎么跟你说呢,你们现在的日本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天真,难怪海外旅行在外面失窃最厉害,排个队行李包像在日本国内那样随手地上一放,你去看看世界上有几个国家能这样的?博爱教育过头了,造成的就是自我防范意识的薄弱,这也是日本跟不上国际化的标志。”

  
草坪尽头突然扬起一道银色的光芒,原来是奥多桑在浇水,水柱一直射向深蓝的天空,在远处的灯光照射下像银珠般撒落下来,奥多桑关闭了水,擦着手说:“今天你们回来的早啊,奥加桑刚才还在问什么时候回来呢,快进去吧,晚饭大概也差不多了。”

  
“奥多桑,刚才我们在路上还在谈论中国呢,他老是说中国很可怕的,可我去了一点也没感觉,经济虽然不如日本,但跟日本差不多生活啊,奥多桑你说呢?”

  
“这个,高桑也不是吓唬你,中国的事中国人当然比我们了解,尤其是看到了中国以外的地方的中国人,他们的比较当然是真实感受,中国跟高桑的脾气很像的,是个很要面子的国家,知道自己不好的地方也不会承认,对外都展示好的一面,所以聪美去中国看不到什么不好,当然我们去中国也不是去挑人家毛病的,是学习吸收别人好的东西,日本历来如此,所以才会有近代发展。”

  
“奥多桑真是Nice Comment!”奥多桑说的的确是击中要害,正如我们很多历经千辛万苦的海外留学生中有一部分人,他们始终无法融入当地社会,理解当地文化,一直用自己固有的价值观去衡量世界,忘记了留学的目的是来学习他人精华,这部分人整天注目别人的糟粕,甘愿整天在国外钻在下水道里看世界。有些甚至是别人社会本来就批判的东西,最典型的就是诸如日本的援交,女体盛等等,甚至还有一知半解的中国人把舞妓等同于妓女之类的初级笑话,好东西在中国正统地被学习吸收的甚少,盗版,文化糟粕的东西流行起来却异常迅猛,轰轰烈烈。

  
我们一起走入客厅,聪美拿起那些婴儿用品就上楼了,“高桑,去上海的事都办好了?”奥多桑问道。

  
“嗯,22日出发的机票,奥多桑这次去中国好好看看,我就不多做评论了。真正要了解中国也不仅仅是看上海,逛杭州,中国有更广阔的地方,不过我们这次不是这种目的,大家还是玩得开心点吧,中国的交通虽然发展很快,但是还是不能用日本的概念去衡量的,所以上海和杭州的事大姐她们都已经替我们事先安排好了。”

  
“你们男人聚在一起就是又谈论那些政治话题了,累不累啊,高桑还是多带我们去中国看看传统文化的东西吧。”奥加桑说看聪美胃口不好,今晚大家一起去外面吃日本料理,所以并没有在家做晚饭。

  
奥加桑说:“我看你们今天在三越买了好多东西,聪美最近情绪不太稳定,食欲也不是很好,让高桑多操心了,这段时间让着她点。有空带她听听音乐,或者出去看场电影什么的。”

  
聪美从上面打来电话让我上楼去。“我知道,那是正常反应吧?聪美在喊我上去,马上就下来。”说完我便离开了客厅。

  
“下楼吧,奥加桑说你胃口不好,出去换个口味呢,”我一进房间,就看见聪美把刚才买的那些娃娃衫摊在了床上。

  
“好看吗?多可爱呢,像玩具娃娃衫啊。这种颜色男孩女孩都能穿。”聪美不理会我,我看了一眼,“那上面明明标有男女的,乱穿被人笑话哦。”

  
“没事,反正我起码要3个孩子,这次用不上下次用。你可得花点时间准备几个名字,女孩的话叫什么呢?”聪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她的话题我早就一个人考虑过了。

  
“聪美,我喜欢过爱米莉,但现在这并不妨碍喜欢你,所以如果是女孩,我想这是我们世田谷的孩子,第一个女孩纪念一下爱米莉好吗?也算是爱米莉的心愿,爱米莉想要的东西,聪美都能得到,如果我代替爱米莉提这个要求聪美不会反对吧?”

  
“当然,她是我姐姐,要是她还活着,有孩子,我也会喜欢她的孩子的,那要是女孩叫什么呢?”

  
“女孩就叫映見(emi)、正好是爱美丽(emili)的发音的一部分,汉字就是时常可以看见,不会忘记的意思,要是男孩就叫優駿(yusyun),奥多桑不是叫小松俊介吗?采用其中的一个汉字,换成马字旁,再说优骏本来就是优秀的骏马的含义,世田谷需要男孩继承家业,所以这个优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骏超过俊的含义,哦,这么解释的话,奥多桑会不会不高兴啊?”

  
“小松映见,小松优骏,”聪美念念有词:“真不错,你还真行,奥多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马上告诉他。不过要我取名,我还真的拿不定呢。”聪美高兴地搂住我脖子,两脚腾空地吊着。

  
我开玩笑地说:“快下来,你现在是两个人的份量,我的脖子快断了啊。”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13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三)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5:16)  
 
  聪美换了衣服下楼时,奥多桑和奥加桑都已经在下面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当然这种微妙的表情只有我能察觉。当然我也很清楚,那绝非针对我而来,因为通常我知道女人出门前总是拖拖拉拉的,为了彻底与她们的这种婆婆妈妈划清界限,通常我总是先下楼加入等待者们的行列,以示自己清白无罪。在这方面,爱米莉时代的我就经常有意识地保护自己,端平这碗水,自己的女儿再拖拉,父母也不会怎么指责,即使指责也不会伤感情。

  
奥多桑大概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奔驰已经厌倦了,或许是开爱思提马的驾驶座位的视点明显高于通常的汽车,一旦习惯后再开其他车顿觉身心压抑,这个我也有同感。因此全家出行奥多桑总是喜欢开我的车,而且通常都是亲自驾驶。

  
奥加桑推荐我们去的是离家并不远的一家日本料理店,环境十分幽雅,车刚离开世田谷不到10分钟就停了,我才注意到这里是[三轩茶屋],这是个在东京颇有书生气的地名,听上去令人感受到一定得文化含量,10多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工作上的业务关系拜访过这里的伊藤忠商事,因此这个地名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周围环境却很陌生,世田谷现在是我的家,有我日益浓厚的情系一方的纽带,单毕竟不是我的家乡。

  
就在我们进入店堂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手机号码,而且我的手机很少有没有登录过号码打进来,所以这种情况在我的生活中极少出现,手机同时显示着19点30分,我示意大家先进店,我重新回到门口接电话。

  
“是我,部长,白天一直看你没有空,我想找你谈点事,你有时间吗?”对方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说的是完全标准的中国的普通话,我这才反应过来了,是公司里的那个四川女孩。

  
“噢,是你啊,什么事?是工作上的紧急事吗?”我一下子改说中文,我的普通话国语发音本来就不好,为了迎合对方,所以说得可能很生硬。

  
“如果你方便,我想跟你谈谈,行吗?我现在还在公司里,看你办公桌上没有人,最好在外面谈。”

  
“噢,可以,我今天早就下班了,现在在外面准备吃饭,你住在哪里?”

  
“我知道你住在世田谷,我听佳代子说过的,其实我离开你很近的,我住在三轩茶屋啊,就在昭和女子大学后面,知道吗?”

  
“噢,你跟我原来都是世田谷区的区民啊?那太巧了,我跟家人正在三轩茶屋这一带吃饭呢,要是不介意的话,你也过来好了,我们在吃日本料理,家里人都很随便的,没关系。”对方这么说,我倒想起了似乎我们在一次公司的什么聚会上听她说起过住在[三轩茶屋]的,只是从来在地理位置上把她与世田谷联系起来,现在努力回忆,总算想起来她姓周,叫周什么却再也想不起来了,但那绝对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名字,我只能直截了当问她:“不好意思,你叫周什么?”

  
“部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来了都半年多了,就我一个中国人,连名字都还没记住啊?我叫周素珍。”

  
“噢,对,对,对,是叫周素芬,我只记得是一个非常三十年代的很好听的名字。那这样,我告诉你店名,到了附近你再打电话给我好了。”

  
“噢,你跟家人在一起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你了,本来我想你也是中国人,有些话不能跟他们日本人说的,”周素芬开始左右为难,言辞犹豫了:“要不我们改天再说吧?”

  
“改天?抱歉,我可能除了今天没时间了,我马上要离开日本1星期左右,如果1星期后也可以,那倒也行,不过要是涉及工作的事,我想还是尽快解决不要拖拉为好。”

  
“那不好意思,等你们吃完饭,我再找你好了,21点在三轩茶屋车站附近怎么样?”

  
“可以,那就这样。哦,不会是公司里有谁欺负你吧?我记得跟山田副部长商量过让你做佳代子的助手的,佳代子对你是不是很严格的啊。”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电话里说不清,再说也影响你们家人吃饭,回头见吧。”说完,周素珍便主动挂切断了电话。

  
回到座位上时,奥多桑有点担心地问:“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然后把菜单递给我,我赶紧点了几个,奥多桑说聪美不喝酒,我们先要生啤酒吧。

  
我告诉奥多桑:“我们部里的一个中国女孩,今年新毕业的大学生,可能工作上或者人际关系上遇上些什么烦恼事了,想找我谈谈,很优秀很努力的女孩子,就住在这附近。”

  
“噢,那让她一起来吃饭好了,我最喜欢跟年轻人交朋友了。”奥多桑摆出一幅外交家的派头。

  
聪美口无遮拦地说:“奥多桑到了最喜欢跟女孩子聊天了年龄了,可以充分舒展自己的奥牙季(老头子)说教本领。”

  
再怎么自己女儿,我觉得聪美的话言重了,赶紧出来打圆场:“也不能这么说,奥多桑工作这么多年了,而且在海外工作的年数又这么长,人际关系的处理经验丰富,说不定还真的能给我们提供很多不错的智慧呢,尤其是在外国的环境中,文化的摩擦和误解随处都是,自身的心理也很重要,我自己也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所以现在这些新毕业的留学生的确应该多帮助他们,我们公司就她一个,所以我平时也不是很重视,刚才打电话过来我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呵呵。”

  
奥多桑批评道:“这就是高桑的失职了,你那里又不是什么大企业,我看你对聪美的店员的名字个个倒背如流的,自己部下的名字却说不全,说明你平时对他们关心不够啊。”

  
“那没办法,聪美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对吧?”说着,我看了看聪美。女人都喜欢听好话,果然,聪美虽然不语,满腔的幸福感分明洋溢在脸上,喝酒的是我们三人,脸色绯红的却是聪美,看来人的心情一好,气色也不一样。显然,奥多桑和奥加桑对我的回答也是十分的满意。

  
日本人毕竟是日本人,连日来胃口一直不佳的聪美,吃到日本料理后,什么海胆,三文鱼,章鱼的生鱼片,上什么菜就吃完什么。日本料理完全是分食制的,聪美自己的那份几乎没有剩余的,虽然我对日本料理从应酬到能吃,再到感觉吃着还不错,花费了整整10年,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文化上是个比较保守的人,但是如果说日本料理可以去积极地评价,而且不仅仅是停留在那种“好看不好吃”的初级感官水准的话,那么今晚奥加桑选择的这家店应该是属于能让初尝日本料理的人也能感受到不仅是视觉的享受,味觉也同样上品而且易懂。

  
酒过中场,我们已经改喝日本酒了,奥加桑限制只让奥多桑喝一小杯,所以要说畅饮大概只有我和奥加桑了,我连连夸奖这里的酒菜不错,并告诉他们:“这样吧,人太多的话,那个中国小姑娘一定很拘束的,奥多桑和奥加桑都不能开车了,吃完了喊出租车回家,聪美跟我在一起吧。”

  
我这么安排其实是不想让聪美以及奥多桑他们误解我是刻意在晚上去单独与某个女孩子约会,倒不是我们之间缺乏这种互相信任。聪美带在身边,她既听不懂中国话,而且年龄与周素芬也相仿,应该不会给周素芬的话题带来压迫感,再说我们的车也需要有个人开回去,而聪美开车带着父母回家这种选择从合理性上说虽然不失为最佳,但从感情上说,我不想造成任何疏远聪美的现实结果,就在2小时前,聪美连下班这段时间都希望早些见到我,我不希望她对我的这种感觉在今晚周素芬的插曲中失望,所以我必须带着聪美。

  
奥多桑和奥加桑在这方面都是极其精明的人,当然明白我的用意,对我的提议完全没有异议,奥多桑开玩笑地说:“高桑对聪美的关心程度已经达到了连自己部下的名字记忆空间都没了,聪美还嫌不够,哈哈。”

  
“奥多桑瞎说,我可从来没有干扰过他工作,一直是支持他公司里的工作最优先的嘛,不信,你问他自己。”聪美明显地表示了所有人把矛头针对她是一种不公平。

  
我也只能帮着聪美说:“是啊,我对人名记忆不是很重视的,尤其是到了日本以后,习惯上都是称呼姓氏,不像我们中国都是称呼全名的,所以我只记得那个女孩子姓周,后面也没怎么去在意。”说完我拉了拉聪美的手:“聪美还小,今年才踏上社会,经验不足,当然需要我们大家一起帮助,奥多桑和奥多桑不知道帮了多少呢,聪美的店是我们家的新事业,开头总要多花点力气的,现在已经好多了呢。”

  
聪美在桌下使劲抓住我的手,我知道每次这种场合,她都对我的Folloer很满意,虽然我不是她的救命稻草,至少我让她安心无疑地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1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3]: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四)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5:47)  
 
  20点30分左右,奥多桑结帐后带着奥加桑先回家了。出了饭店,我和聪美回到车上,估计周素芬回家吃吃晚饭也差不多该忙完了,便提前拨通了她的手机:“我在昭和女子大学门口了,你呢?”

  
“噢,我刚吃完饭,那我现在就去,5分钟之内就能到,你在那里等我好了。”

  
果然不到5分钟,我就一眼认出了周素芬在附近寻找,大概她以为我站在某个地方,我赶紧下车叫住了她:“周桑,在这里。”

  
“噢,你开车来的啊,还有家里人?不方便的话今天就算了吧。”显然她看见车内还坐着聪美,有些犹豫不决。

  
“没事,没事,就我太太一个人,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上车吧,田园都市线的车站附近应该有咖啡馆的。”

  
我替周素芬拉开了后车门后,重新坐回助手席,聪美对周素芬点点头介绍了自己,我替聪美调整了一下GPS,让她往车站方向开,周素芬说:“前面是国道246号和3号线的分歧点,南面有个Lumine百货店,里面有咖啡馆的。”

  
要说这一带,聪美应该是比较熟悉的,却倒过来让周素芬引路,可见中国人在陌生地方顽强的生存能力非同一般。我们尚未谈论正题,因此在车上我用日语问周素芬:“这一带地价很高的,你怎么会住在这里的?房租很贵的吧?”

  
“我男朋友一开始是国内公派来日本留学的,以前住在后乐寮,转为因私护照后就在这里租房住了,我也就自然而然地住在了这里。”

  
“噢,那你男友来日本时间也不短了吧?”

  
“比我早3年来日本的,不过没有你长哦,”我们把车停在了停车场,随周素芬来到一家咖啡馆后面对面坐下,周素芬才惊讶地说:“一直听佳代子说你夫人很年轻的,果然呢。”

  
我也不否认:“她叫聪美,你们应该是大学同级的,她也是今年大学刚毕业。”然后我告诉聪美,周素芬是大东文化大学的,跟她一样是学文科的,但是现在却是搞IT技术工作,聪美连连惊呼周素芬了不起。

  
“聪美不怕吃辣的吧?周素芬是中国四川人,正宗的四川料理可辣了,日本人人皆知的麻婆豆腐就是四川的名菜,不过真的到了四川吃麻婆豆腐,我估计你肯定吃不消,呵呵,那个辣啊,让我们这种平时虚伪地说喜欢吃辣的人原形毕露哦。”

  
周素芬被我的介绍搞的有点急于辟谣:“也没部长说得那么吓人的,四川,尤其是我们成都,小吃很多的,不仅仅是辣啊,欢迎你们有机会来成都玩呢,我可以带你们去吃很多好东西哦。你夫人也是文科毕业的?”

  
聪美大方地说:“是的,我是青山学院大学的,读的是法国文学。”

  
“噢,好棒噢,法语很好听的,那你法语一定很流利的了。”

  
我代替聪美回答:“她大四在巴黎留学的,前不久还带我去了一次法国,法语的确不错,不过周桑你现在在日本,还是不要三心两意,脚踏实地的把日语搞得再炉火纯青些吧。”

  
服务员端来了咖啡,周素芬和我要的都是冰咖啡,我替聪美要的是热咖啡,聪美说:“你们用中国话谈自己的事好了,不用介意我的,如果需要的话,再说日语,我不懂中文的,请周桑也不要顾虑,要是高桑能帮助你的,我想他一定会想办法的。”说完,聪美开始翻看随身带来的一本时装杂志,不再参与我们的谈话。

  
我喝了一口咖啡说:“嗯,那就不必管她,你说中文好了。”

  
“部长,你在日本真厉害,我男朋友哪天要是这么有出息就好了。”周素芬依然有些小心翼翼,并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地在咖啡中加奶加糖,本来漆黑深沉的玻璃杯中顿时绽开了一朵朵小白花,立刻又弥漫起来,我很少这么喝咖啡,为了喝咖啡我宁愿只喝咖啡,不需要毫无自信地祈求其他的伴侣。

  
“这个简单,你必须先学会日本女性对待男性的很多优良品质的部分,日本女性的美是体现在谦让和忍耐中的,有时候并非都必须当场强调自己的主张,给人面子和留有余地能让你显示和积累一种内在的美,而不仅仅是靠模仿日本人外观的化妆服饰打扮,很多人来日本后外观可以变得跟日本人差不多,甚至比日本人还时髦,可是言谈举止就是达不到某种高度,这就是内涵的问题,我们中国人常说的素质也就是这个意思。”

  
“部长,我今天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日本人也有素质很差的,这点你承认不承认?”

  
“那当然,每个社会都是由各种各样的人构成的,人的脾气性格都不一样,人与人打交道有时候比做项目还难啊。”

  
“我知道你当年也是自费来日本的,又做过好几家日本公司,也一定接触过很多类型的日本人,各种各样的,不过我进了现在这个公司看见你好像很少管内部人事,基本上都是搞外交,本来大概我也不应该找你谈,但是看在我们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我还是决定跟你说。”

  
“呵呵,我不管内部人事,只管外交?那也不见得吧,所有的人事,包括你研修结束后编入JAVA项目组,后来与佳代子做搭档都是我提议的啊。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直接找你谈就是不管你,再说人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要考虑部里所有人的。不过你进来以后我对你的确不是很关心,这个我承认,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是中国人我想对你有什么特殊照顾之类的,我可是日本人中国人一视同仁的,我们部里采取的完全是能力主义考评。”

  
“部长,你误解了,我不是说因为我是中国人要你对我特别照顾,也不是对待遇考评的不满。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自从安排我做佳代子助手,都是些打杂的事务活,这个我没意见,我来日本也快7年了,日本公司里的女职员该做什么我也知道,再说佳代子那么忙,她有时候人手不够时也替来客泡茶端水的,我是说部长你不了解我的工作实际情况,要是哪天有人说我坏话,然后传到你耳朵里,遇上你想来直接问我还好,遇上一个不问青红皂白的上司,一次坏话听过算数,听了3次5次,假话也会当真,所谓人言可畏啊。”周素芬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我立刻觉得她的假设不是空穴来风。

  
在公司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佳代子和山田是我的左右臂膀,会不会是佳代子在周素芬的工作安排或着人际关系上有什么不妥的举动,而周素芬又知道我很赏识佳代子的,不便直接对我说,在我面前转弯抹角地暗示什么?

  
于是,我单刀直入地说:“周桑,我知道你找我谈是对我的信任,老实跟你说吧,我是这个部的最高责任者,无论是谁,我都不存在什么私人关系,包括你,所以你有什么疑问直接跟我说,我会妥善处理的,不仅仅是从客户那里接项目,为大家营造一个心情愉快的工作环境也是我的重要工作,是不是佳代子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是,佳代子最近NHK的项目忙得不得了,几乎一直在外面,不过她不在时的公司内部业务我现在基本上都能处理了,你知道我喜欢搞技术,所以现在还是JAVA组的开发成员,是那个组里的中川太恶心了。”周素芬终于说出了人物名称。

  
“怎么恶心了?不会是上班说说下流话之类的性骚扰吧?我们公司可是有规定的,有这种事情肯定严惩的。”我对中川这个日本人有印象,比较活跃,年龄跟我差不多,JAVA经验丰富,是那个项目组的组长,周素芬编入他们组后,据说进步很快,中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公司聚会时很会闹,不过也算一个正常的角色,日本人工作都很认真的。

  
“性骚扰倒不是,我进来才半年,现在除了跟他们一起做项目,还要做很多临时的事务,编程序我也是边学边干,谁编出的程序在调试阶段没有点错误的啊,他就每次说我,如果单纯指出错误,提出建议也就算了,一开口就说我什么都没干,好像我做的事不是十全十美的结果就等于是什么都没干,而且有些话还不是单独跟我说,座位只有几步之遥,故意发邮件给全组的人,好像因为我是中国人,就不能有一点错误,相反,组里的日本人也跟我一样调试程序,他们也是边查错边进行的,为什么只说我不干活?”

  
“噢,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你说的我也能理解,不少日本人比较死板,尤其是中川这种在我们公司里算比较老牌的社员,自认为自己资历深,一旦别人的做法与自己的习惯思维不吻合,而且又没有表示对他足够的尊敬和依从,他自然就会对你产生恶感,故意找茬,这种日本人我也遇上过,其实也不仅仅是日本,在中国社会的公司里也有这类人的啊,这就是与学校生活不一样的社会的复杂性啊。”我不断开导周素芬。

  
“这么吧,周桑,我这么处理你看看好不好,以后你每天工作的业务日报发邮件的同时也CC我一份,如果中川再有类似的邮件请转给我,另外我替你换个项目组,比如编入NHK那个项目怎么样?倒不是为了回避中川问题这个矛盾,我看你这里去NHK也很近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数学,NHK的项目都是与图像处理有关的,需要用到不少数学知识,那样你的人事关系也比较简单,不会出现现在这种中川和佳代子两条指挥系统,你看如何?”

  
“嗯,我也觉得有时候无所适从,佳代子让我完成的工作和中川安排下来的东西,有时侯搞不清先做那个,他们自己脑子又都只有自己那块三分地,佳代子现在又经常不在,还不如我干脆完全跟她做算了,数学我不是很好,但我也不是很讨厌的。”周素芬显然对我的提议很满意,但我知道问题的解决还不仅仅是为她调动一下而已。

  
“周桑,你应该知道,日本社会有很多阴暗的欺负人的问题存在,比如电视里经常报道的校内欺负人,公司里也有,我们公司是否存在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有这种苗子,我一定会铲除它,这不是什么中国人日本人的问题,一个公司就像一个社会,是社会的缩影,建立一个明快健康的工作环境是企业发展和企业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所以中川的问题我会好好调查,妥善处理的,你的工作调动我尽快解决,调查的事只能等我这次中国回来后进行了。我后天有点私事要去中国1个星期,离开公司前,我会指示让你临时专心只做公司内部业务一周,正式的调动等我回日本再说吧。”

  
“谢谢部长,那我要不要把中川发过的那些邮件都传给你?”

  
“不必,中川的事跟你无关了,不要因为这件事把公司内的人际关系搞得不必要的紧张。我说过,我会妥善处理的,放心吧,必要的调查信息如果都在公司邮件内的话,我都能调出来的。”我自信地告诉周素芬,并补充说:“这件事你就不要在公司内对其他人再说什么了。”

  
“我知道了。那太谢谢部长了,我们中国人在日本也不容易啊,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的。”

  
“没必要过分这么意识国籍吧?日本人活得也不容易,其实活得容易不容易完全取决于自己嘛。有些事必须淡处理,有些事必须及时纠正,人的问题的难处就在于此,不能一概而论,所谓Case by case。”

  
周素芬说完了自己的烦恼事,其实她这件事也不过是轻微的公司内欺负新人,或许真的有因为她是中国人的因素,但是作为他们当事人双方的上司这种关系,我心里即使在某个方面赞同周素芬,但至少自己在言行上助长她民族仇恨是不明智的,虽然我的做法达不到中国人号称的“以德报怨”那种崇高境界,但是从公司人事关系处理上我认为没有必要无限提升到这种政治高度,如果中川的确是带有些民族国籍歧视的眼光,那么这也是他个人的精神世界贫乏落后的表现,否则作为一个日本人,按照他的逻辑,他在我这个中国人部长手下干活本身就是一种每天享受屈辱了。

  
“你喜欢时装啊,怪不得衣服好漂亮,很青春的,又有品位。”周素芬对聪美的服装开始感兴趣了,这才恢复了女孩子的天性。

  
聪美今晚穿的是一套我们一起去巴黎时购买的休闲时装,黑色精练的中长裤,配宽松的大尖领的西式紧身外套,巴黎的时装在小配件上也独具匠心,扣子,腰带,胸针都极其精致,浑然一体,饰物颇多,却又不让人感觉凌乱多余。

  
聪美抬起头看着我:“你们都谈完了?我吃个冰淇淋好不好?”

  
“好吧。”我发出特别许可,让服务员来,替她们分别点了冰淇淋帕菲。聪美见周素芬打量她服装,便拿出自己的名片给她说:“有空欢迎到我们店里来逛逛。”

  
周素芬接过名片:“难怪,你太太在银座开时装店的啊,那每天可以穿漂亮时装了。”

  
我纠正道:“哪里啊,店里的是商品,她穿的都是自己在外面买的,自己店里的商品根本不碰的,这可是商业道德,在日本违反商业道德是砸自己的牌子,别说银座,到哪里你都玩完了。”

  
聪美看了我一眼:“他说的没错,不过你们这个部长在公司里老是这么说教你们,讨厌不讨厌他啊?”

  
周素芬跟聪美一唱一和地说:“肯定讨厌,但是敢怒不敢言,”然后她又补充说:“不过,说老实话,他在公司里很少对我们说教,不大做恶人的,我知道上海话叫做门槛精,恶人都让山田副部长去干,我才知道我的人事是他在幕后策划的。”

  
“什么幕后?在公司的干部会议上我都是正大光明的提出的,你们不知道怎么能说是幕后,再说没有最终决定的事,哪个公司是随意宣布的?”

  
聪美笑弯了腰:“看他急的,只有这个时候,他比我还小,哈哈,我也会说上海话,不过只学会一句。”

  
“噢,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点惊讶,从聪美嘴里我连“你好”都没有认认真真地听说过,我也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教过她一句中文,包括数123。

  
周素芬问道:“你去过中国吗?”

  
“当然,我不仅去过,我们店里的一部分服装加工都是委托上海做的,今后还会继续扩展合作呢。”聪美开始吃冰淇淋,像久旱的秧苗逢甘霖那么满足的表情,那把精致的银勺正在慢慢地吞食洁白的冰峰的一侧。

  
“我会说,老好切个,比如,这个冰淇淋老好切个,我知道是非常好吃的意思,对吧?”聪美的上海话说得很生硬,我估计她也不是去上海学会的,一定是平时燕燕在日本教她的,不过人很奇怪,听到自己熟悉的家乡,那怕是五音不全,都会异常的亲切,此时的聪美在我眼中像另外一个人,有一种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那种成熟和妩媚,或许我的生活真的被聪美全部占有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1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4]: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五)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6:42)  
 
  2000年9月22日,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全家终于踏上了去中国的旅程,虽然从认识爱米莉到世田谷成了我再也无法离开的家只有1年多,这一年多却像经历了又一个整整的10年,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的滋味在这一年中不仅已经尝够,而且眼前的聪美,奥多桑,奥加桑都无法令我再去回首品味,也无法分离与他们形成的日益紧密的生命纽带。

  
我敢肯定,如果不是因为我,奥多桑这样的日本人可能这辈子不会踏上中国的土地,倒是奥加桑有可能,聪美这样的日本女孩也不会与中国发生什么联系。因为我,中国对世田谷这家人来说具有了特殊的含义,中国两个字变得离他们的生活非常之近,虽然日常生活我们之间极少涉及因为我是中国人而有什么异样,倒不是他们特意照顾我,事实上我在日本的努力,我对日本的理解和融合,都让他们很少感受我是个异类外国人,在长辈的眼光里看我这个晚辈,我并不比他们的亲身女儿差,奥多桑也渐渐地把我的性格仅仅限定于我个人,无论优点还是缺点,就像他自己的女儿,爱米莉有她的个性,聪美又是另外一种个性,而我有个性也不奇怪,我并非代表所有中国人,我们的家族交往在互敬互爱中成长,也各自在不断认识和理解对方中充实着自己的世界观。

  
我们一行7人约定在成田机场集合,健康上因素我们都有点替奥多桑担心,虽然他自我感觉良好,出发前的晚上我特意关照奥加桑要带上些必要的药品,虽然上海很方便有日语对应的24小时的医院。照理说我们的行李并不多,基本上就是衣类,但是阿托里埃从法国不久前又发来一批秋季时装的新稿件,聪美利用这次行程带了很多设计图纸,还有一些高档衣料分装在几个箱子内,其中一些只有样料,准备让大姐在国内找相仿的材料制作。

  
由于行李比较多,22日早上我们决定开车去机场,这种场合家里只有爱司提马发挥着巨大作用,为了不让奥多桑太劳累,我们都不让他开车,尽管一上车他就占据了驾驶座,我特意对奥多桑说:“到了陌生地方,生活方面最不习惯的就是饮食,所以奥多桑要养精蓄锐,吃好睡好休息好才有体力应酬。”

  
“我很喜欢吃中国料理啊,不会不习惯的,平时你做的,奥加桑做的中国料理我都能吃,难道到了中国,就变样了?”奥多桑疑惑地问我,或许认为我有点小题大做,年纪大的人最忌讳别人嫌他老,其实因为奥多桑一年前有过中风史,我们日常尤其小心。

  
“这个嘛,倒不至于,中国的料理种类很多的,我想对一般日本人来说,既有吃得惯的,也有吃不惯的,不能用好吃和难吃来简单区分吧,不过这次去中国,我是队长,你们一切要听我的,旅途中,奥多桑和聪美是重点照顾对象。”我像发布命令似地不容置否地说,并在奥加桑的协助下,说服了奥多桑去后座休息,聪美坐在我身边。

  
“我也是老上海了嘛,又不是第一次去,我认识路的哦,那条法租界的淮海路说不定现在我比你还熟呢。”聪美今天穿了一件洁白的绣花衫,下摆很大的裙子,昨天刚去过美容院,今天再看背影不知道是哪个洲的人,化妆也偏浓,还带着太阳眼镜,不过却也可爱,略有一丝当初在原宿街头初次遇见的那个聪美的风韵。

  
车开到了246号国道上,开始接近首都高速公路的涉谷入口,我告诉奥多桑:“聪美说的淮海路是上海最繁华的大街之一,中国的繁华地区与日本不同,中国大都是以某条街为线状展开的,日本都是以车站为中心的点展开的,我们住的Hotel就在淮海路附近,上次因为大姐留我们,所以我和聪美没有住Hotel,住在大姐家的。”

  
聪美插嘴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呢,欧洲又不一样了,比如巴黎都是以广场为中心,呈放射线状展开,又连到下一个广场。上海的路比东京好认多了,基本上都是东西或南北方向的,而且路牌都标明方向,东京不要说方向,大部分连路名都没有。”

  
我哈哈大笑:“东京这么多道路,有路名也没用,记不住的,我在日本刚拿到驾照开车时就上过当,一直以为是在东西向开的,不知不觉成了南北向,现在好了,几乎所有的车都有GPS,日本的道路更不需要路名了。”

  
奥多桑疑惑地问我:“中国不是经常发射卫星,难道没有民用的车载GPS?”

  
“这个我也不清楚,上次回上海我问一个出租司机,他说有,可我坐了好多次出租,也看了很多大街上停着的各种私家车,有的还很高级的,至今还没有见过中国的车载GPS。不要说GPS,高级宾馆,一般家庭收看卫星还躲躲闪闪的遭禁止呢,10年前家用摄像机都禁止带入,据说是防止拍摄黄色录像,我都搞不懂自己国家的思维方式,现在别说黄色的,什么色彩没有啊,不比日本差,日本规制下的东西,到了中国却变成无规制的,泛滥更甚。”

  
奥多桑像个深谋远虑的政治家似地说:“我早就知道中国会这样,封闭的社会一旦开放,不管哪国人,哪个民族,人的好奇心都一样,中国人也不会例外的。日本也经历过过欧美颓废文化的盲目崇拜和模仿时期,不过日本人迷茫的时期很短,东方文化的根性毕竟强烈,因此即使现在依然有颓废的文化部分,也比较限定和孤立吧。”

  
星期五的上午,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时间,我们的车很顺利地已经通过了首都中心地区,在东关道上向成田机场疾驰,GPS提示离开目的地还有30公里。我对奥多桑说:“奥多桑,这些话题我们到成田机场后就中止,OK?要谈我们回日本后慢慢谈,否则奥加桑和聪美又要发脾气了,她们不爱谈这种话题呢。”

  
聪美拿出一根什么东西塞在我嘴里,是巧克力味的脆脆的点心,其实我不爱吃甜食,“你们俩真该去外务省工作,我们去上海是玩的啊,又不是去搞国际外交或者考察,奥多桑也吃点,否则嘴空着就乱说话,大姐看见你们这样肯定讨厌死了。”说完,把手里的又一包什么东西越过座椅递到了后面。

  
奥加桑在后面对我说:“高桑,我们这次去中国,不知道带什么礼品好,要是见到你们家的人,总不能空手吧,所以我买了一些手表,不知道行不行,到了机场你看看,要是不合适,在机场上再看看买些什么,体积又不能太大。”

  
“奥加桑,不讲究的,否则不知道怎么做人了,不要太计较,手表也蛮好,就是不要太贵,否则大家难堪。我回去次数多了,所以脸皮也厚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什么都不带。父母年老体弱,见面的话就给点现钱,补贴点医药费给他们。”我如实告诉他们中国的情况。

  
果然,奥加桑和奥多桑都不解,奥多桑问:“中国没有医疗保险制度的吗?怎么要你个人补贴医药费?以前看介绍中国的杂志,说社会主义国家看病都是国家免费的啊。”

  
“奥多桑,现在哪有什么社会主义的劳保啊,早就学资本主义了,而且没学像样,旧的劳保制度不断崩溃,新的保险制度不完善,就说我父母,说是退休了有劳保的,可是看病住院每年有上限规定,超出的自费,有的规定不能报销,就是可以报销的,拿到钱少则半年以后,多则1年,企业没钱啊,所以你自己一直必须有一笔流动资金,遇上住院手续什么的,那个金额可大了,不是一般工薪层能负担的,不付巨额头金医院根本不收你,只有等死的份,这还是城市,农村就不谈了,社会主义时代的劳保只不过是少数城里人享受,你要是生在农村,生病基本上就是听天由命了。”

  
“噢,中国人也辛苦啊,日本的医疗保险制度虽然也有很多的问题,但总框架还是成为一个系统的,对全体国民也没有城乡地区的差别。高桑,你不是说你父亲退休了还在接案子从事辩护什么的吗?经济上应该也不会很差的吧?”

  
“还可以吧,比那些只拿退休工资生活的人好一点,就是不能生病,不过年纪大了,这个谁也说不准的,我每次回国给他们的钱虽然不多,但是按照中国的收入物价计算也不少了,可是哪天老爷子要是生病住院什么的,说不定那些钱都塞进了某个医生的私人腰包了,这种事在中国现在不希奇的。”

  
聪美说:“这种事日本也偶尔有揭露的,不过数量不多,日本可能与中国最大的不同是司法的独立性问题吧。”

  
我反驳道:“日本的是极个别的事件,也不会是一般的生病住院,中国现在这种事实在是太多了,达到了不足以一一报道的普及程度了。要说不祥事件,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问题是数量的问题和事发后如何建立抑制再发的行政或法律制度,现在的中国,最让人心灰意冷的就是亡了羊也不补牢,有些是基层故意留个缺口当作摇钱树,这就是很多中国人心底深处理解的资本主义,为了自己先富裕,良心道德可以完全抛弃。”

  
奥多桑在后座说:“这次我没参加吧,哈哈,你们自己又在谈论政治话题了。”

  
“奥多桑,这可不是政治话题,是每个老百姓切身问题哦。”我辩解说,本来就是从医药费的话题开始的,国家的医疗体制的问题,就是在海外的我都要为其承担责任,别人能不管,谁能不管自己的父母?

  
“这个就是你们近代中国人对政治的最大误解了,中国人以为只有搞派别斗争,权力斗争就是政治,所以你们中国的政治暂时不可能健全。日本人认为所有与国民生活,经济有关的都离不开政治,如何更公平地实行社会财富的分配,健全社会各方面的体制,如果能集中力量反映出国民的声音,这就是政治啊。”

  
“这个我知道,奥多桑,你是自民党思维,你信自民党的政治模式,我呢,大学时代差点加入共产党,不过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共产主义,倒不是共产党不如自民党,你们自民党要是去管理比日本大40倍的地方我估计还不如共产党。不过自民党比共产党诚实些,实际得多,解决的都是国民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无论是税金问题,医疗年金问题,还是少子化高龄化对策,不像共产党尽说空话大话,为实现我们孙子都看不到的理想喊口号糊弄人,自己却在品尝今天的山珍海味,所以日本共产党永远成不了执政党。”

  
奥多桑和奥加桑在后面同时大笑:“高桑,我们以前还真的以为中国人都是虔诚的共产主义者,穿着人民装,没有性别之分,吃一样的饭,说一样的话,不过那种时代应该有过的吧?我听你大姐和姐夫的一些经历好像比较接近这种想象。”

  
“是的,那种年代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淡忘了,但是那段历史离开我们并不遥远,一个时代结束了,那种思维却依然像魔影一样在很多中国人心里残留着,即使没有经历过文革的人,你也会惊异地发现他们继承了那种封闭式的思维,所以我们说文革残害的不仅仅是一代人。”我在反光镜中看到奥多桑连连点头。

  
我继续说:“改革开放后,很多中国人离开了自己的国家,不仅仅是你们日本媒体经常报道的什么为了赚钱打工,这种因素当然也有,但是有思想的中国人也不少,他们厌恶国内的教育和宣传,追求自我价值,向往各种意义上的自由,所谓自由不仅仅是经济的优越,这也是日本给我最大吸引力的地方,并非说日本是个十全十美的社会,但是至少在这方面远比现在的中国健全健康多了。”

  
奥加桑终于插话了:“高桑,那你不要再想着回中国了,就一直在日本吧,你有这么多自己的想法,中国究竟怎么样我也不懂,但是至少在日本你的这些思想没有人会来干涉你,这大概就是自由吧,有时候人不一定就是为了吃饱饭睡好觉,你说的这些我想起了父母时代的日本,那时日本人也不被允许有思想的自由,人们只能崇拜和信仰天皇,所以到了我们这一代人,虽然小时候生活也很苦,但是现在很多人都说败战拯救了日本,没有那场败战,日本人今天依然在执迷不悟地盲目崇拜天皇被人利用。”

  
我不禁问奥加桑:“现在上点年纪的人不是依然崇拜天皇吗?”

  
“我就不崇拜,别说崇拜了,我认为皇宫都是多余的,摆在千代田中央,还不如搞个文化纪念设施,或者干脆像巴黎那样,建设一个日本的凡尔赛宫有意义。”聪美快嘴快舌地说。我知道像她这种年龄的日本人对天皇的概念大概跟PS2或者任天堂64游戏里的一个角色差不多

  
奥多桑说了:“日本的天皇也不是世界独特的东西,更多的是传统文化的象征意义吧,欧洲至今还有皇族的国家也不少,我想20和21世纪的皇族的存在意义已经不是19世纪的那种了,因此对天皇不是崇拜,而是一种精神象征上的尊敬,与其说是对天皇的尊敬,不如说是对曾经的一种文化的尊敬和保护,日本是一个很注重传统的民族,高桑,这一点你应该不难理解,在日本这么多年,到处可见日本保留着很多朴素自然的文化色彩,这些传统并不因为近代欧美文化的输入而消失。”

  
“奥多桑说的极是,所以我觉得日本呆的时间长了,以前对日本的很多肤浅的认识都显得非常的可笑,看待一种不同于自己至今为止生长环境的文化现象,急于评论做总结是很不妥当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很多中国人好不容易来日本留学,4年后自以为是地认为学成回国了,其实大部分并没有反复地接触,观察,思考社会,对日本的认识只停留在一个非常浅的表层上。”我还在滔滔不绝地跟奥多桑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聪美一下子靠在了我肩上,还用手捂住我嘴,她掌心里有一粒剥好的香橙口香糖,从我想说话的嘴唇间滑了进来。

  
“哎呀,你还有完没完,这么说下去,我倒不是日本人了,你都知道了,我大概要被开除日本国籍了,我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深,日本人很多都不知道日本文化有些什么,大概只有你们这些其他国家来的人才会好奇心这么强去研究。奥加桑,上次就是,高桑问我,为什么日本人说错日语自己还不知道,你猜他跟我说的是什么?”聪美扭转腰,侧脸对后面的奥加桑说。

  
奥加桑笑着说:“高桑说日语很快的,应该算很流利的,而且细节地方很注意,虽然有时候也会偶尔说错,毕竟不是他的母语,不过有些特别的地方他钻进去研究的话,说不定比我们日本人还厉害。”

  
聪美说:“是啊,我从来就连想都没想过的事,他问我日本人为什么说[能看电影很高兴]的动词是用見れる、而不是見られる,被他这么一问,我后来查了书,見れる的说法果然是错误的啊。”

  
奥加桑说:“现在的日本年轻人的流行语,缩略语更新速度实在太快,量太大,有些我都听不懂,有些说多了,自然而然成了熟语,在语言学家们看来有很多就是不规范的错误日语,但是大家都那么说惯了,日语的口语与书面语差距就越来越大。”

  
“奥加桑说的有道理,我以前基本上是自学日语的,中国的日语书上教的日语很多在日本生活中都不那么说,我一个朋友在国内学了2年日语了,到了日本一开始也听不大懂,不过有基础的人很快就适应了。很多人觉得日语难学,大概这也是一个因素吧。”

  
聪美说:“日语难学就别学,学英语好了,英语能通的国家那么多,我现在开始学中文了,好切伐?”聪美也就会这句上海话,不过她此时用的时机恰到好处,我干脆又开始用上海话教她说谢谢。

  
我们的车已经到达成田附近,我直接开到了老地方的停车场,接我们车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卸下行李,推着行李车进入了成田机场第2候机楼。

  
离开飞机起飞还有1小时10分,日航出发柜台附近却不见燕燕和健他们,所有人的机票都在聪美的手提包内,我让奥多桑和奥加桑在一侧座位上等待,然后与聪美再次回到我们的航班托运行李的入口处开始用手机分别联系他们。

  
“聪美。”就在我拨号时,背后传来了小丽的声音:“我都认不出来了,像外国女孩子一样的,聪美还真的是去做新娘子了啊。”我回身时,原来燕燕也在,人都到齐了,他们说早就到了,上面的商店都逛过了。

  
“人家本来就是新娘子,聪美跟我舅舅在一起,每天像新娘子一样翻行头,店里的来客有一半不是来看商品的,是来看聪美今天穿什么了,哈哈。”燕燕的嘴还是向来不饶人的,老实说她说的是不是事实我并不清楚,除了休息天,我不是很注意聪美是不是每天变换什么别致的服装,她的“奇装异服”本来就不少,我都懒得多管,做了母亲后自然会稳重打扮的,现在也算是她最后自由的时代。

  
聪美看见他们都夸她的打扮心里美滋滋的,开始把机票按照姓名分别递给他们,让他们夹在护照中,我已经回到了奥多桑那里,然后催促大家赶紧办理托运和换取登记牌,此时众人才惊讶起来,健用上海话说:“高桑孝敬丈人丈母娘坐Firest class,阿拉跟着出外快了。”

  
我故意说:“本来考虑给你一个人买Economy的,怕你太瘦,Firest class座位太宽裕,起飞时晃荡晃荡的。”话音未落,健在后面捅我,我对小丽说:“健的胖瘦就是小丽如何相夫的一面镜子,哈哈。”

  
奥多桑他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是因为大家所在的办理行李托运和登机手续的窗口,他们都知道我们在大致谈论什么了,奥多桑责怪我太浪费了,我说:“奥多桑和奥加桑第一次去中国嘛,再说是我跟聪美的大事,不能亏待了聪美,要不然会被她数落一辈子的,那个滋味可不好受。”

  
聪美在一边偷笑,我们办完了手续时,聪美紧捏住我的手,小声说:“等我赚了钱,这次的旅费我还给你。”

  
“你还给我?算了吧,还不是奥多桑倒霉啊,这点旅费我还支付得起,要是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下次去欧洲你买机票招待我好了。”

  
“我的就是你的嘛,我说等我赚钱了,那也是有你一大功劳,非要我说出来,不肯给我点自信啊?你再这么说,我成了一无所有的人,这辈子都是我欠你的了。”

  
奥多桑大概隐隐约约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过来说:“高桑不是个重钱财的人,聪美不知道我知道,我比你了解他,不过我们还是要谢谢高桑的招待。走吧,办理出境的人不少,进去后还要挤时间给奥加桑逛逛免税店,她不大去海外,新鲜的东西大概不少。”

  
燕燕和健他们大概从来没有坐过Firest class,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健说每次回国都是在中国人开的旅行社买最便宜的国航机票,连一次日航的都没坐过,同样的经济舱,国航的只有日本航空公司的半价,有时候半价都不到,健在怀疑我是不是公司报销的,我看奥多桑他们走在前面,不由得对健小声地“大怒”:“你以为是中国啊?7张机票,而且我回国是私事,公司内人人皆知,你说怎么个报销法?你倒是教教我?”

  
聪美说:“健也是开玩笑的嘛,我不是说了吗,我替你报销嘛。”

  
“看在新娘子这么贤惠温柔的份上,我要是高桑,就是包机都不冤枉啊。”小丽这么说,简直是软刀子杀人,包机什么价钱?且不说有没有必要,我倒真的没想过,一架B747估计包一次够呛,这玩笑开得过分,我可是工薪阶层,还没有达到奥多桑半个地主的成份。

  
几个年轻人中,有3个上海人,嘴巴既热闹,也很嘲,今天聪美对我完全是依顺型,大概她一直意识到此次旅行的意义不单纯是玩,更意味着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和某个特殊意义的象征,而我尽力让他们的中国之旅的愉快还不仅仅是为了聪美。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17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5]: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六)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7:15)  
 
  中国和日本,两个距离如此近的国家,日本每年的海外旅行者超过百万人次,像奥多桑和奥加桑这样的日本人却还都是第一次去中国。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其实就算没有我这个中国人闯入的因素,都有着无数与中国不能分离的东西。

  
从聪美那里我早就听说奥多桑在纽约赴任时期,奥加桑就曾经带她和爱米莉暑假去过2次夏威夷,对日本人来说,去夏威夷就像去冲绳度假一样方便,以至于曾有日本人戏称道,当年偷袭珍珠港的日本人都是八格,或许现代人的智慧远远胜于前2代的人,夏威夷不仅有日系的最高长官,现在的夏威夷几乎到处可以像在日本那样使用日语的旅游胜地,日本人之多让你有时候搞不清夏威夷究竟是美国的一个州,还是日本的一个县。

  
小丽和健的座位是靠窗的那一头,离我们最远,奥多桑和奥加桑坐在这一头窗口,燕燕和聪美都在忙着玩游戏,奥多桑看着座椅背后的GPS飞行图说:“从东京飞往上海的行程一大半都在日本领空飞行,跟去一趟九州差不多嘛。”

  
“当然,这么近的国家,日本人却几乎都不太了解,奥多桑平时不也是只关注太平洋的嘛。”我带点揶揄地说。日航中国航班几乎都是日本人乘务员,在这个空间中,我们享受的依然是一流的日本服务,尽管窗外一掠而过的白云已经是漂浮在中国的领空,就像我们乘坐的这架B747。我真希望我们的飞机继续降落高度时,能依然保持现在这样的一片蓝天白云,或者干脆就是细雨蒙蒙,那样反而可以掩盖一些尘土飞扬和灰蒙蒙的天空。

  
飞机准时降落在上海机场时,好在我已经持日本护照,能带着奥多桑他们走同一个通道,解除一些他们对踏上这个“遥远”的国家的不安。燕燕他们三人直到我们通过后很久才出来,回头看那些海关人员的不同脸谱,不由得感慨万千,却又不便在奥多桑他们面前表达一丝。毕竟,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说,都不可否认中国的海关已经比1980年代末期进步了不少,但是用我出入过的那些日本和欧美国家的眼光来看,自己的祖国却更具有一丝神秘的色彩和苦涩的回忆,这也是因为今天我手持了日本护照才获得了中国海关对“人”的尊重,尽管中国很多人还在辱骂这个国家的人比猪还不如,却忘记自己是世界上消费猪肉量最大的人种,这实在是一种嘲讽,对人类,也对猪。

  
大姐和姐夫都来机场接我们,与奥多桑一家重逢的瞬间,让所有人都感到经历了很长很长的岁月,因为爱米莉的不存在,谁都回避谈论,谁都难以掩盖重逢的喜悦中确确实实地带着的这一霎那的惋惜和悲伤。

  
健和小丽家也各自有亲属来机场迎接,大概事先也知道我们7人一同回国的人物关系,虽然互相语言不通,但是对奥多桑和奥加桑都报以友好的微笑,机场的到达出口人山人海,稍微停留就造成严重的秩序混乱,加上我们一行都各自有不少的行李,于是匆匆与健他们道别,约定另外再联系,我们就随大姐姐夫出了机场。

  
大姐本来嘴就停不住,学了半年多日语,更是跃跃欲试地跟奥多桑他们说话,虽然都是简单的对话,倒也算流利,至少比早年到过日本的姐夫能说会道了,奥多桑和奥加桑都非常惊讶大姐一下子会说这么多的日语,虽然他们早就听聪美说过大姐为了帮助聪美在上海开展业务联系,一直在拼命学日语。

  
“知道你们行李比较多,今天我们特意租了一辆11座的面包车,这样,先带奥多桑去宾馆Check-in,把行李卸下休息一下,聪美带来的衣料和设计稿留在车上,我们先去裁缝那里办事,然后我们再回到宾馆接奥多桑到我家去,怎么样?”大姐在车上首先告诉我们安排,奥加桑说她也想见见上海的裁缝,我赶紧谢绝,说私人裁缝那里地方很小的,姐夫也说他们去了也只能在车上等待,大姐只带我和聪美上楼。

  
面包车在高架公路上行驶,倒也很顺利,不过一下高架,司机可能为了走近道,通过了几处自行车和行人混杂的地方,这是中国最惊心动魄的特色场面,不要说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外国人,就是平时习惯在日本开车风格的我都有点紧张,国内司空见惯的喇叭声铃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壮观的交响曲。我们的司机也丝毫不甘示弱地连续按着喇叭,奥加桑说:“中国真是热气腾腾,人人都精神焕发,力量充沛地表现自己的存在感。”奥加桑虽然使用的都是褒义词,在我听来实在是羞愧难忍,还不如直接批评无序的交通状况来的爽快。

  
奥多桑注意到的却是在我们头顶上飞越而过的高架公路:“上海的道路和车辆真不少,到底是大城市,不过桥脚还不到东京的一半粗,看着有点令人担心呢。”

  
我解释说:“奥多桑,要是像东京的高架那么粗的桥脚和跨度,建筑成本翻倍还不止,你看造房子也是,中国主要还是砖瓦结构,这种堆砌建筑法在地震多的日本当然无法成立,一块错位,上面的就会麻将牌一样跟着倾斜倒塌。”

  
聪美也说:“是啊,欧洲的建筑也是砖瓦为主的,这也是各地人们自己根据自己的地理气象条件长期积累的最合理的经验啊。砖瓦结构的房子有一种独特的韵律和美感,日本流行木结构,有的还故意把外墙装饰成砖瓦呢,日本人不仅仅是重视自然气息,还因为是多震国的因素,为了减震和倒塌时减少伤害,采用轻量化结构。”

  
我补充说:“中国还不是个富裕国,完全按照先进国家的标准,恐怕没有这么多的资金,而且有了一部分资金也只能有选择地重点使用,也算是中国的国情吧。好在老天爷没有让中国是个多震国,也就节省了不少材料,不过真的要是像奥多桑担心的发生地震,我敢说这些高架肯定都没了,不仅细脚伶仃,跨度几乎是日本的一倍,强度自然差,日本是三天一小震的,所谓久病成良医,日本人的地震防范意识可能是世界最强的,自然有很多过剩的措施,但这些措施在日本或许也不能算过剩,好在日本有经济实力,否则知道危险没钱加固,也只能自我安慰啊。”

  
到达花园饭店,我们4人办完了Check-in手续后,奥多桑赞叹道这是个不错的宾馆,我补充说,这是个日系宾馆,在这里可以说日语,会得到很好的服务的。“奥多桑,那个裁缝离开这里不远的,我们去一下,把聪美的事情办完后就过来,你们旅途劳累了,先在这里休息休息吧,不要离开宾馆哦。要不,燕燕也留在这里,万一奥多桑他们有什么事也可以照应一下,你去裁缝家等着也没意思。”说完我把我和聪美的房间钥匙给了燕燕。

  
奥多桑说:“我们不累啊,那我们呆会就在下面让燕燕带我们喝咖啡去,这里的咖啡看来不错的,没想到上海跟东京没啥两样,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到了外国的感觉?”

  
聪美责怪道:“奥多桑的中国观太陈旧,大概认为中国就是秦始皇兵马俑,丝绸之路,要不就是长衫瓜皮帽,或者人们穿清一色的人民装。等有空我带你去淮海路,”

  
大姐和姐夫都笑而不语,然后大姐把自己的手机给了燕燕,奥多桑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概对中国的手机造型也颇感兴趣,大姐对燕燕说:“带他们在宾馆外面逛逛也可,不要走远,有事打你爸爸的手机。”说完,大姐姐夫带着我和聪美离开了花园饭店。

  
这是我们跟随大姐第二次来裁缝家,这次我们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裁缝批量赶制一些秋季时装和冬装,还试探性地询问了如果我们在上海设立分店,考虑完全将裁缝编入体制,按照固定收入支付他工资是否有可能,如果这一步双方能达成合意,那么聪美认为我们可以开始考虑让大姐在上海揭竿而起,然后同时考虑不仅让裁缝有必要的工作场地,还可以有一定的进货出货和加工场地。

  
时祥还没有回答,他老婆“欧阳霏霏”听说我们可以支付固定工资,早已经忙不迭地一口答应,其实我们还有很多具体的条件,比如工作时间必须完全遵守我们的就业规则,不能搞兼职等等,这些概念在日本社会是理所当然的,中国社会由于长期缺乏这种正规的职业道德,还处于资本主义零细个体户的萌芽状态,对成熟的现代化管理和经营的理解还处于接近空白阶段,不过这次仅仅是试探性的交谈,按照目前的状况,虽然大姐很卖力,但无论是大姐还是时祥,我们都已经估计到了将渐渐无法应付聪美时装店的迅速发展和要求。

  
离开永嘉路时,聪美对大姐说:“大姐现在任务越来越重了,这次设计稿的衣料只有一半我们带来了,而且有的必须做10套,衣料却只有1,2套,有的只有样料,大姐必须在中国找到类似的衣料,再这样个人名义去办事越来越受限制了,所以我们考虑,大姐必须尽快在上海正式注册开店,在这之前,先到银座来看看怎么样?”

  
大姐兴奋地说:“真要干啊?我跑跑腿可以,对时装没经验的啊,你那种最好是雇佣专业的人,我可以学,但是不能保证一定行,一旦开出来,没有专业人才也不行啊。”

  
聪美说:“这个我也知道,我也不是什么时装艺术类专业的啊,我是说大姐应该学学管理和商店的经营,我在银座的店现在实质上也不是我在坐镇,我跟你一样,也是跑跑腿,到处联系联系的啊。所以我想让大姐能来日本一段时间,在银座的店里跟凉子店长学学,大姐学日语这么快,学这些肯定也能行。”

  
司机插话了:“现在开服装店啊,竞争厉害哦,不过中国人多,开的好还是能赚钱的,就看你开在哪里了,地段很讲究的,不过好的地段价格也很吓人的。”我没说话,要说地价,银座的才吓人,问题不在地价的绝对价格,而在于成本与利润的匹配关系。

  
我对大姐说:“刚开始,上海的销售还是以中低档为主,让裁缝的工作稳定化,管理科学化,为东京提供货源也必须稳定化,这是第一目标,聪美的计划也不仅仅是上海,将来巴黎也有这个打算。”

  
我们的车已经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花园饭店附近,聪美说:“我们有空再谈这些吧,现在不谈工作了,高桑,接下去我们去哪里?”

  
大姐说:“今天就别乱跑了,先到我们家去,晚饭在家里吃,奥多桑他们第一次来,还是吃我们中国人的家庭料理吧,饭店你们有的是机会吃的,你们不是还要去杭州的嘛。”

  
姐夫用手机联系燕燕后,我们已经下车,燕燕他们在花园饭店大厅咖啡馆内,看见我们来了,三人都从沙发上站起来,奥多桑说:“怎么样,顺利吗?”聪美点点头,奥多桑说:“这里日本人还真多,刚才好几个邻座的中国人都会说日语,燕燕说他们都是日本留学回来的,留学几年就能出入这种地方,在日本是很难想象的啊。”

  
我笑着说:“中国人喜欢表现,上海人叫做扎台型,所以给人一种假象,好像只要去过外国留学的,回来的人就是出入高级宾馆这种场所的,其实真正留学的人,并非一定要在这种场合表现自己,要不是奥多桑来中国,我也不会住在这里的。”

  
聪美歪着头问我:“可是我喜欢这里哦,我来中国的话,你就不让我住这里了?”

  
“yes!,上次不是住在大姐家了嘛。这次来中国是特殊任务哦,所以例外。”我肯定地回答。

  
“大姐家也不差啊,够高级的了,奥多桑,不信你去看看,我敢说,要是中国人的平均水准都像大姐家那样,日本人肯定不如中国人的生活水平,日本人现在还有租很小的房子住的呢。”聪美说的倒是事实,可惜大姐的新家绝对不是中国人的平均水平,也不是上海人的平均水平,不过大姐也是上海人,正好也有机会展示上海人的“扎台型”,上海人历来有在家里吃咸菜在外面吃了一口就扔掉一块奶油蛋糕的“掼派头”恶习。

  
“快走吧,司机还等着呢,到家后我们就放他走。”姐夫在催促,我们一行重新上车,顺着原路重新朝虹桥方向开去,一路上,大姐都在用日语跟奥多桑奥加桑交谈,奥加桑说上海像大阪,到处是水泥地水泥建筑,应该增加绿化,我说我们现在来上海已经好多了,再早几年的话正是建筑高潮,整个城市绿化更少,到处灰天灰地,现在高峰已过,绿化植物正在陆续增加,不断地被回植起来。

  
像证实我的话一样,我们的车开始接近大姐家居住的小区附近,有些小区建设的很不错,其中不乏高级住宅区,不过姐夫谈到价格,当然也是令人咋舌的,尤其是再贵再高档的建筑,土地国有制的问题是很难令人理解的,当然私有财产在中国究竟如何受法律保护也不仅仅是制定一个规定或通过一个文件的问题,是一个国家对国民长期的信用问题,我们过去的时间从来没有证明可以让百姓安心过,因此姐夫用先进国家有的东西我们中国现在也开始有了的介绍就显得非常的无力,当然没有人去评价,奥多桑和奥加桑只是默默地听着,大概他们在把眼前的现实中国与概念中的东西寻找吻合点,但我知道上海并不代表今日中国的平均水平。

  
聪美已经非常熟悉大姐家,车停在楼下时,她已经熟门熟路,下车前还从自己包里给了司机一包香烟,完全是中国人习惯,大概那是一包司机从未见过的精致漂亮的香烟。

  
不过这让我看着不太舒服,也不明白为何世界上这么多国家的烟民唯有中国人视烟如命,而且对香烟执著的人生观交际观远远超出了那缕缕袅袅,从中又有几个国人会去思考为何只有我们中国会被鸦片敲开进入现代的大门?而经历了彻底摧毁物欲的那场文化大革命之后,中国人又如此迅速地跪倒在了物欲和拜金的石榴裙下,同时却还以为自己是最优秀最崇高的民族,这种自以为是的思维方式究竟将持续到何时?或许真正意识到自身的问题并且去面对时,才是自己开始发展进步的起点。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2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6]: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七)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8:05)  
 
  姐夫捷足先登进了家门,立刻迎面带出了好几个人,我这才发现原来二姐一家早就到了这里,只有他们的儿子躲在燕燕房间里不肯出来,等我一一介绍了之后,众人才陆续入室,二姐她们都不懂日语,英语也几乎不懂,所以必须完全靠燕燕翻译,这是我早就关照燕燕这次的任务,因为我照顾聪美后就有可能随时疏忽奥多桑他们。

  
二姐和二姐夫是同一个单位的,他们是老牌的国企,虽然现在好像也在搞什么中外合资多种经营之类的,反正国内的体制现在五花八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这一年间回国好几次了,但是由于自己的私生活发生了很多重大事变,因此除了大姐一家,其他亲戚几乎都疏于接触,二姐和二姐夫都是长期搞政工的,肯定已经知道爱米莉的事,当然也知道聪美,却只字不提,在社会经验方面二姐远比大姐精明多了。

  
燕燕回到家成了主人,伶俐地安排奥多桑和奥加桑在客厅的沙发上入座,大姐也随之坐下后说:“今天我妹妹来帮忙做饭,他们手艺也很棒的,我们中国人过年过节都是这么很热闹地走亲戚的,今天奥多桑和奥加桑来了,我们家像过年似的,本来准备把父母也接过来的,就是地方小了点,所以还是明天晚上在花园饭店再见面吧。”

  
大姐话音刚落,二姐已经端来了茶水,那套精致的茶具是我以前从日本带回来送给大姐的,奥加桑看见绿茶,有点受宠若惊地起身弯腰说:“真给你们添麻烦了,谢谢,中国茶也是这么喝的吗?”

  
大姐能听懂奥加桑的这番话,解释说:“这是我弟弟上次带回来的日本煎茶,奥加桑随便喝,我们家不太讲究茶道作法的,这是按照日本茶的泡法制作的,不知道对不对。”

  
二姐小声说:“不要出我洋相哦,我不懂的,你让我这么泡,我才泡的,是不是时间太长了点?”

  
燕燕在一旁迅速地翻译着,奥多桑喝了一口用英语说:“很好,跟日本的一模一样,不过我们来中国还是希望喝中国茶。有没有乌龙茶?”奥多桑大概以为说日语大家听不懂,说英语自然能听懂的人会增加,其实在这个空间,结果完全一样,我告诉了二姐奥多桑的话。

  
聪美快嘴地插话了,大概她在上次来上海时就已经观察到了什么:“奥多桑,别老是乌龙茶的,那只有日本才那么普及,上海一带的人大都喝中国绿茶,乌龙茶在中国并非全国性的,没看见高桑在日本也很少喝乌龙茶吗?上海人大都喜欢喝杭州江南一带的绿茶。”说完拉着燕燕说了什么悄悄话,燕燕带着聪美离开了客厅。

  
二姐夫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我去厨房看他时,正在埋头准备菜肴,那风景是家乡最熟悉的一幕。虽然现在服务性行业发达了,上海人过年过节自己在家忙碌的情景比我们儿时少了很多,但是这种传统习惯中蕴藏的魅力却是发达的服务性行业无法取代的。

  
时值9月底,正是阳澄湖大闸蟹开始进入旺季,看厨房内的材料,今晚大概是鱼虾蟹唱主角,那也是我的爱好,也符合大部分食鱼民族的日本人的口味,二姐家的掌厨其实本来就是二姐夫,也是我们家族中厨艺最高的人,难怪大姐今天退出厨房,自己在客厅接待客人,好在这些人中也只有大姐能混几下日语,作为主人非她莫属。

  
“日本人粗看跟我们中国人差不多,仔细看还是不一样,说话样子,服装打扮还是有区别的啊。”二姐夫小声对我说,大概他刚才在厨房干活不断开小差观察客厅内的情景了。

  
“我们平时在日本都是超市冷冻食品为主,我带他们进来见识见识中国的厨房和中国材料吧。”说着我准备离开,却被二姐夫叫住:“别,我不会说话。等我这里告一个段落了你再带他们来参观厨房吧。”

  
我们说话间,燕燕已经带着聪美来到了厨房,“聪美,今天我们吃蟹,看,我们都是吃活蟹的,这个蟹现在正好是季节,你们都有吃福哦,东京的中国物产店现在也有从中国空运来的,叫上海蟹,日本人不知道,这并不是出产于上海的,因为上海人爱吃,日本人大概才这么叫,我们这里不叫上海蟹,但是价格贵,今天聪美可要多吃点。”说完,燕燕开始教聪美用上海话说“杜咋哈”。

  
聪美说:“噢,我最喜欢吃蟹了,这个好像有点像北海道的河蟹啊。”

  
二姐夫说:“你大姐说,日本人不吃带壳带骨头的东西,所以我今天出蟹肉蟹黄做几个蟹宴名菜,保证大家容易品尝。”

  
我把二姐夫的话告诉聪美,聪美哈哈大笑说:“奥加桑可能比较忌讳呲牙咧嘴,不过我没事,你们怎么吃我也怎么吃,吃的东西我可是一学就会的,我是家里最不计较礼仪作法的叛逆者了。”说着,聪美拿出一张纸给我看:“看,这画真不错,二姐的儿子可要好好培养哦。”

  
我看了一眼,是一匹栩栩如生的骏马:“嗯,他从小就是闷声不响,整天躲在房里画画,拿着玩具士兵,塑料坦克什么的钻在床地下半天不出来,然后就是画画,画一大张很大场面的战场,那时中国人的教育都是这种飞机大炮,大街上的小孩子你问他将来干啥,大部分人回答你说当解放军,不过现在中国已经完全变了。”

  
“高桑,去问问,这张画能不能送给我?我们要是生了男孩叫优骏的话,看这马多合适啊。”聪美居然这么联系起来,燕燕笑死了:“聪美,你要是生了儿子,我让他给你好好画一张像样的送给你,这张怎么行,他是随手画的,纸张也不行,看看,这是练习本上撕下来的啊。”

  
二姐也凑了过来了:“这孩子就是不好好念数理化,明年就要考大学了,还在画画,说都说不好,我们急他自己一点都不急的。现在国内竞争很厉害的,大学毕业的找不到好工作的都不少,小姑娘只要长的还不错,找个什么公司秘书的还不难,一个男孩子要是考不上大学,现在在中国真的没有出路的。”

  
大姐在客厅里喊我们过去,大概我和燕燕都离开后不久便陷入了日语的山穷水尽的境地了。众人回到客厅,奥多桑问我:“二姐好像很会说话,比大姐还能干,在什么公司工作的?”

  
我如实回答奥多桑说:“二姐和二姐夫都是共产党干部,搞政治工作的。”奥多桑有些惊讶,我知道可能误解了,赶紧解释说:“中国的大企业都有很多日本公司没有的部门,说出来可能比较可怕,事实上没有那么可怕,二姐以前是武装部的,现在这个部门没有了,调到其他部门做党书记,二姐夫是组织部的,其实相当于日本公司的总务人事课。”

  
二姐自嘲地说:“什么干部,都是婆婆妈妈的事,大到组织宣传和学习上面的文件,小到职工夫妻吵架闹离婚都要调解,跟里弄干部差不多,搞不好还得罪人。”我把二姐的话翻译给奥多桑听,奥多桑话是听懂了,但似乎没有完全理解,可能在日本人的脑海里一时无法找到他们社会中类似二姐这种职位的人,自民党干部也不可能驻扎在企业内插手企业事务,剩下的概念就是类似苏联KGB或者美国CIA了,殊不知二姐这种政工充其量不过是日本社会警方的民事不干预部分的空缺职位罢了。

  
以后,滑稽的是奥多桑把二姐当作了共产主义的化身了,说话极其小心翼翼,奥加桑也显得拘谨有余,仿佛二姐和二姐夫是组织上派来专门监视他们有没有危害中国的言行似的,倒是聪美全然不顾,依然在大姐家轻松愉快,跟燕燕差不多,俨然像在自己家里那么随便。

  
我知道奥多桑最想知道二姐她们是不是真的信仰共产主义,却又顾忌重重不能开这种话题,初次见面,虽然我们已经是亲戚关系,毕竟中日两国文化意识相差很大,意识形态的部分就更疏远了,不过我知道,要是真的质问二姐的话,我敢保证说二姐和二姐夫这种党员大概连共产党宣言全文都没有通读过,党员对他们来说与其是一种政治信仰,不如说是现实中国社会中一种曾经的荣誉和实际的职位,这种职位可以用较少的体力劳动获得较高的个人利益,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经济保障,因此政治信仰在中国已经脱离了创造发明这种东西的初衷,成为谋取实利和物欲的一种可利用的方式,这可以从没有几个中国人熟知当年产生于英国的政党这种组织形式的现象得以应证。

  
我简单地解释了二姐她们的日常工作性质其实仅仅相当于日本公司的普通管理者,奥多桑依然无法释然,不过在以后我们再也不涉及政治的话题交谈中,二姐给他们留下的应该也是普通的中国人的印象。我告诉二姐说奥多桑虽然不属于日本任何一个政治团体,但是基本思想倾向属于自民党的保守派,也不能用简单的左派右派来区分,但是作为个人,其实只要坦诚交流,日本人大多数人不管什么政治倾向,都能做到互相尊重的,二姐听我这么说,便问:“那他们日本老百姓怎么看待自己政客参拜靖国神社的?”

  
“这种话题现在谈论不合适吧?这是我们自己家里啊,以后有机会自然会明白的,现在大家互相不熟悉,开这种话题很不礼貌的。我跟他们家的人每天打交道住在一起,都还没有轻易谈论什么神社的问题,有些东西,人与人之间没有达到一定程度的信赖关系就莽撞谈论不仅失礼,也显出自己的肤浅,至少应该有一定程度的对他们的文化背景的了解之后才有可能在同一个界面上对话。”我看二姐半信半疑,补充说:“你别以为我拿着日本护照就是在帮日本辩解,老实说这个问题就是在日本人之间也持各种不同见解,所以与其听信某个日本人的言论下结论,不如多观察比较,综合地去看,那里面本来就不单纯是历史,也不单纯是文化或政治。”

  
聪美看我和二姐的悄悄话不断,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我们的中国话让奥多桑他们感到了什么不安,我赶紧对奥多桑说:“二姐好奇心很强的,第一次这么面对面与日本人在一起,什么都想知道。大姐当初来日本也是这样的,没事。她在问我一些日本的生活习俗而已。”

  
众人的话题转到了大姐的房子上,奥多桑说,类似这样的房子如果在东京可是价格不菲,大姐和二姐都争先恐后介绍上海的房子情况,燕燕虽然在卖力地翻译,也赶不上她们的叽叽喳喳,大姐的声音本来就响亮,我不得不打断说:“你们要说什么不要这样好不好,像吵架似的。要我说,这上海的房价是越来越贵,除去土地所有权问题,已经接近东京水准,但是按照当地平均收入计算,毫无疑问上海比东京还贵,现在中国是贫富两极分化的橄榄型,不像日本是中产阶级占大多数,所以有些表面的繁华无法拿出来比较的。”

  
奥加桑说:“现在中国都是独生子女,要是都能像大姐家这样的居住条件,应该也很不错的了,日本的平均居住水准或许还达不到大姐家现在的状况。”

  
我告诉奥加桑:“你们看到的这些都是大姐买下这个房子后自己再花钱请人装修的,中国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当初什么都没有,中国人习惯按照自己的爱好装修也是与日本不同的因素,所以单纯看毛胚房的价格其实非常贵,不信你们问问大姐后来的装修费用占房子总额的百分比,上海人在装修费上的攀比可厉害了,也能从装修的材料档次上看出居住者的经济实力,当然也有人是打肿脸孔充胖子。”

  
大姐听了我的话后大笑:“是啊,我们本来没有打算化这么多钱的,装修费超支了,也有点充胖子了,让奥多桑他们以为中国已经很富裕了,其实中国与世界先进国家很多方面还不能比,改革开放后搞现在这种经济模式的时间还不长,国家走的弯路也不少,但是现在我们的生活确确实实比小时候那个年代好多了。”

  
这一点我也承认:“是的,尤其是食品方面可说是极大的丰富,就是卫生管理混乱,现在物质方面进步很快,精神方面跟不上,其实中国人只要重视某件事,肯花功夫下去做,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不存在什么人种聪明还是愚笨,问题是认真负责,精益求精的精神还没有在整个社会形成,这一点明显的与日本社会有差距,或许也是体制上的问题,从一个企业就能看出这一点。”

  
奥多桑说:“高桑满脑子的企业文化,不过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人文,高桑在日本搞的那套企业管理适合日本企业,在中国搞不一定能行得通。比如我在美国的那些年,虽说我们是美国的日资企业,但是由于有不少美国当地的雇员,企业文化自然不可能完全是日本式的,只有融合两方面的长处才能完美运转。”

  
“奥多桑说的是,但是日美的近代在社会体制和价值观方面有很多共同点,文化差异虽然存在,但是日本人无论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都毫无抵抗地接受美国文化,所以日美虽然也有各种摩擦,却远远比中日之间的合作协调要容易多了,至少对话的姿态不一样,中国现在大部分国民还不具备这种姿态吧,日本也有很多人对中国不屑一顾,现在关心中国问题的,除了在私生活中与中国有紧密联系的,大都认为与中国很难对话,主要是中国人现在的价值观与西方共同点还太少,这也是个事实。比如因为我,奥多桑和奥加桑今天才来到中国,而聪美这一代日本人,其实很少用浓重的眼光看中国的。”

  
奥多桑对二姐说:“你弟弟这样的中国人,表面上看上去很执著顽固的,但是他在日本时间长了,看问题往往具备了双重视点,所以中国要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中国人看世界,看自己,迅速发展赶上西方社会的日子真的就不远了,我看过不少研究中国的著作,你们中国的执政党内的不同时期其实一直有很多优秀的人才,他们也学习研究现代西方先进的东西,思想并非那么封闭,但是中国太大了,各方面都不均衡,很难均衡,所以不可能让所有中国人达到同一层次的思想水准,传统和现代的纠葛无法理顺可能是最大的问题,但是我看上海这种沿海城市,不仅历史上很早就开港,人们的思想也最少自我禁锢,应该起到沿海带动内地的作用,而且不应该是仅仅是经济方面。”

  
聪美说:“是啊,奥多桑,你去大街上看看,上海人对流行的敏感不比日本人差的,一旦信息自由化,流通量达到东京的水准,我敢肯定,中国的潜力真的不知道比日本大多少呢,日本人喜欢集团协调看周围动静行事,中国人更具有个人创新精神,我就喜欢中国的这种风格,他们的思维比日本人更接近西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比日本人难以消化西方东西的,就说上海年轻人的时装打扮,很多都模仿香港台湾,香港台湾又是模仿日本的,那样中国始终落后啊,中国人应该自己直接吸收别人精华。”

  
大姐说:“我去了一次日本才知道,现在信息虽然还不如日本,但是比以前好多了,至少经济信息还是比较开放的,在上海也能看到一些日本的专题,就是还不太多,中国人对日本的信息有着比较复杂的感情因素掺杂在内,所以很难客观地像看待西方国家的信息那样对待日本,其实同样是亚洲国家,日本成功地吸收了西方现代科技和文化的经验是中国人学习的捷径。”

  
奥加桑也说:“日本也不是十全十美的,也有类似情况,日本有信息泛滥的倾向,对于各种渠道的大量信息,如果国民教育没有达到一定水准,个人缺乏筛选辨别能力,信息的自由化未必就一定是一件好事,也有负面作用,所以日本人中也有很混账的家伙,包括某个时期素质很差的政治家,但是因为日本有自由媒体,所以每个日本人都可以自由地批判他们,社会舆论还是比较能真实反映社会中存在的各种声音的。”

  
二姐夫已经从厨房出来,对我说:“你可以带他们参观厨房了。”我告诉奥多桑今晚是二姐夫掌厨,奥多桑尴尬地笑笑说:“你们中国人不分男女都能下厨房,那我的立场摆哪里去才好啊。”

  
聪美说:“就是,奥加桑不在家,奥多桑一个人肯定无法生活,来个客人茶叶在哪里大概都不知道,奥加桑要是不在,奥多桑大概只能请客人在家喝罐头乌龙茶。”

  
“聪美。”我打断了聪美的话,毕竟是长辈,不能让奥多桑在外面太难堪,再说这也不是奥多桑的个人问题,是日本社会的普遍现象,任何事物都有其正负两方面,日本男人不做家务虽然不能认为是一个完美社会应该提倡的,但是战后日本的经济恢复史也正是因为有成千上万的日本奥多桑在外面不顾小家拼命努力,成千上万的奥加桑在家支持才有今天的成果的,对于过去曾经单纯地批评这种社会现象的我来说,也正在不断理解其中不乏存在着一定的社会合理性,脱离了当时当地的评论有时候就像摄影对焦错位了目标一样。

  
二姐说:“那也不见得,我那小子就从来不会做饭。”二姐的儿子已经从里面出来,说自己会做蛋炒饭,我们都笑了,一起攻击二姐从小包办儿子,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也是中国独生子女家庭中的典型例子。

  
二姐夫在厨房里介绍了各种食品材料,奥加桑最感兴趣了,惊叹这些新鲜材料在日本不可能买到,难怪中国人说日本的中国料理走样,看来不仅仅是调味品,材料本身的差别就很大,日本的食品流通领域的自动化程度很高,自然对活鲜产品的保存运输不得不进行取舍。喜欢均一化,标准化的日本人最终在市场上看到活鲜食品越来越少,其优点是谁都能一年四季价格相对稳定地吃到不受天时地利影响的食品,或许科技现代化后的中国的饮食习惯也会发生类似的变化。

  
我告诉奥加桑:“的确如此,肯德基,麦当劳饮食文化已经改变了很多中国人的饮食文化概念,现在像上海这种沿海开放城市日本饮食也越来越多,味千拉面,罗森的熬点,在这里都有一定的人气客层。生活文化其实是没有国界的,日本人曾经接受了很多的中国文化,中国人也没有必要去拒绝日本近代文化中优秀的东西,文化的东西本来就是互补的,落后的往往是拒绝互补者。”

  
奥多桑也感慨地说:“是啊,我们都是使用筷子,吃米饭的国家,按理说与使用刀叉的民族的排异更厉害。没想到汉字文化圈的中日两国,在近代的距离拉得这么遥远,这不仅仅是经济上先进落后的问题,我们之间的意识上的距离很大,就好像当初高桑来我们家时,大概把我们当作敌人了吧?”

  
“那倒没有,第一次去世田谷见奥多桑时,爱米莉对我说,要是奥多桑不接受我,就跟我私奔离开家,”我如实说出了当时的情景,却不知不觉地提到了爱米莉,话一出口,有点后悔,不由得看了聪美一眼,但是聪美并无不愉快的表情,而是替我补充了一句:“就是,要是奥多桑对我那样,我也会这么做的”。

  
奥多桑显然被爱米莉的话题有点勾起了悲伤,只是自言自语地说:“世上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今后幸福呢?”大姐和二姐都连连点头,她们都各自为自己孩子付出了不少心血,当然对奥多桑的话最有共鸣,这种共鸣本来就是超越国界的。

  
我们重新回到客厅内,大姐家新买的大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欧洲某处优美的风光,我说:“什么叫做幸福的生活?老百姓希望的无非就是干净的空气,干净的水,没有污染的环境,和平的社会,自由的思想和表达权利。日本人曾经为之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有今天日本的现状,中国人虽然现在正在努力,可惜还有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严重性,甚至不屑一顾去看世界看差距。”

  
奥加桑还在厨房内,聪美说:“她在拍照,大概回去向那些艺术沙龙的朋友介绍中国呢。”奥加桑这才拿着数码相机回到了客厅,连说失礼了失礼了,大姐说:“我们家可不是秘密场所,奥加桑愿意拍就拍好了,就是不要把我拍进去。”

  
奥加桑被大姐这么一说,还真的来了兴致,让燕燕带着她拍了好多房子的每个角落的照片,包括茶几上的某个小摆设,墙上的中国挂历也不放过,然后说一定要跟大家拍摄合影。二姐小声对我说:“我就不拍了吧?”我不由得瞪了二姐一眼:“不上台面,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共产党大干部了啊,还摆架子让日本外务省给你发请帖照相不成?这都是家里人啊。”

  
别看二姐在单位里能说会道,要说过我可不是容易事,斗嘴的历史上,二姐基本上只有被我数落的份,她只得改口说:“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人多挤不下,我替你们按快门吧。”

  
奥多桑一眼看出了我们在说什么,让二姐一起进来,还故意让二姐和姐夫与自己站在一起,大概为了显示自己对共产主义毫不畏惧的包容性?我觉得颇为滑稽,最后调整好自拍,一个也不漏地把大家收入镜头,聪美紧靠在我身边,手上还拿着那匹骏马的画,或许这是她对不久的未来的一种希望?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2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7]: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八)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8:39)  
 
  大姐说:“今天你们一大早就出门,奥多桑和奥加桑也一定旅途劳累了,我们早点吃吧,吃了晚饭我们还有一个让聪美高兴的节目哦。”众人正要问大姐是什么节目,门铃响起了一阵“叮咚”声。

  
燕燕跑去开门,大家还没看见来人,就听见燕燕在骂骂咧咧的责怪来人为何这么晚,不用说我第一个猜到了来人是谁,果然,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进来后对着大姐姐夫“阿爸姆妈”的乱叫一通,在我站起来时,他已经跟着燕燕喊我舅舅,我便确证了是燕燕的男友“陀螺”,但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这个绰号倒是如雷灌耳。

  
我一一给他介绍了奥多桑他们,“陀螺”立刻改说日语跟他们打招呼,我这才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两瓶酒。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与“陀螺”见面,但觉这年轻人嘴巴很热闹,也很热心,一点都不见生,我问燕燕他怎么也在上海,燕燕说他好几天前就回国了。“陀螺”告诉我们打工的地方认识一个日本人社长,让他回中国打听有没有需要二手农用机械的地方,所以正好与我们这次回国重合。

  
“那你不能早点来啊,知道要开饭了,时间算得也太准了点吧?”燕燕还在数落他,我制止了燕燕。“陀螺”却不接翎子,还在解释遇上下班高峰时刻,又碰上自行车与出租车司机吵架把路堵了云云,我赶紧示意“陀螺”不要再多说这种话题了。

  
二姐夫在厨房里开始做菜,二姐坐在靠近厨房处,他们的儿子怎么都不肯坐上来,二姐说让他去,反正下午在外面吃过点心了,这样我们反而可以坐的更宽敞些,于是12人的圆桌只坐了9个人,倒也非常的合理,也符合日本的单数习俗。

  
奥加桑有点过意不去地说:“二姐夫不能一起来,真可惜啊。”

  
我说:“我们中国都这样,爱吃当场的热炒,所以家里请客总要牺牲一个人下厨的,奥加桑不必介意。”

  
奥加桑笑着说:“难怪,我在家里做的中国菜大概高桑都不屑一顾了,每次都是全部做完一起上桌的,我还以为你们也是这样的呢。”奥多桑和聪美或许也是这个概念,桌上摆了八个盆子,都是二姐夫做的冷盆菜,他们大概以为这就是今晚的全部菜肴了。我告诉他们,这些不过相当于日本料理中的“前菜”或者“お通し”,奥多桑说,中国的文化果然宏大,“前菜”就足够饱腹了。

  
奥加桑问大姐能否照相,大姐说可以啊,不用每次问的,奥加桑连说对不起,我在一边替他们介绍每个菜的材料和名称,最后一个是冰糖熬制的红枣莲心,大姐说这个是她为聪美做的,吃了各种菜后唯一的甜食很爽口的,又有补气血的功能,我补充说,中国菜的主料和辅料搭配本身就有很多学问,很多体现了“医食同源”的文化精髓,在日本制作中国菜还不仅仅是上菜的次序问题,很多无法获得的材料只能采用代用品,自然氛围就会有所不同。

  
奥加桑把每个菜都留了影,才不好意思对众人弯腰致谢后坐下,“陀螺”对大姐夫说了什么后,姐夫说:“按理说先喝啤酒,不过今天他特意为奥多桑带来了上等的陈年绍兴酒,所以我们同时来点吧。”说着,姐夫给每人又斟上了一个小杯绍兴酒。

  
奥多桑看着酒杯内的色泽说:“好酒!”果然,那绍兴酒倒出来时似乎比通常的浓稠,酒斟了半桌便见底了,聪美拿起另一瓶给大姐和姐夫斟酒,还特意斟了一杯递到了厨房给二姐夫说:“辛苦您了。”

  
二姐夫受宠若惊,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接过后只是一味的点头,半天才回过神来对我说:“你老婆真会卖乖,不要说在日本,就是在上海也吃得开啊。听说燕燕在她店里做是吧?这次看燕燕像变了个人,人到底是受环境影响的,出入上流地方,言谈举止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笑着说:“燕燕刚才还在数落人家呢。”聪美看着二姐夫在切乌贼,而且还在动,瞪大眼睛说:“这个是海里的啊,你们中国人也吃的?”

  
二姐夫听我翻译了聪美的话,回答说:“现在我们上海人开始流行吃生猛海鲜了,只有小弟还停留在他自己出国时那个年代,他一直爱吃河鲜,要不是他回国,我们平时也已经不太吃河鱼了。看看这个,不是乌贼,我们叫鱿鱼,是活的,我马上炒一个鱿鱼芹菜,你们多吃点。”说着,二姐夫已经把鱿鱼扔进了烧热的油锅,厨房内发出了热烈的爆炒声,吓得聪美赶紧退了一步,香气顿时弥漫了厨房,二姐夫让我们赶紧退了出去,开足了脱排油烟机,拉上了厨房的玻璃门。

  
聪美回到座位对奥加桑说:“奥加桑,厉害啊,你应该去拍厨房啊。乌贼是真的,还是活的啊,日本只有在电视节目才能看到,你只拍盆子里的怎么行啊,一点都不生动。”聪美的语无伦次把奥多桑说得笑个不停,要求干脆让奥加桑与二姐换个座位,那样离厨房近些拍照方便。

  
大姐说话了:“今天我们还是专心吃吧,要拍照学中国菜,以后几天另外有时间啊,不然奥多桑你们也吃不香了。”

  
“陀螺”也是席上最热闹的角色之一,陪着奥多桑三杯下肚已经开始滔滔不绝了,而且中文夹杂日文地乱侃日本见闻,我看燕燕一脸的不高兴,便小声对燕燕说:“大家也是难得这么一聚,你就不要对人家管头管脚的处处丢脸色了。”

  
其实健谈的“陀螺”还颇受奥多桑的赏识,奥多桑连连鼓励他能考上日本的大学的,中国人脑子反应快,说得“陀螺”信心百倍,大概至今为止一直是遭受燕燕的“打击”,借着酒精升高的体温,“陀螺”开始愈发放松了,不过在他想继续给奥多桑斟酒时,我制止了,并说奥多桑不适合过量饮酒,然后让大姐给奥多桑热的乌龙茶兑酒,这是奥多桑平时比较喜欢的喝酒习惯。

  
二姐夫今晚可说是技艺全开,芙蓉虾仁采用的是鲜活河虾,美味无比,火腿鱼翅自然不用我介绍,在日本就是闻名的高档中华食品材料,谁都看得懂,几道主菜穿插着几道上海家常菜,荤素搭配,其中有我最爱吃的荠菜肉丝豆腐羹,奥加桑对素什锦赞不绝口,说像日本的精进料理,我说中国的有名寺庙内的精进料理就是这种风格的,我们过两天去杭州的灵隐寺也能品尝到这类素斋。

  
聪美也对二姐夫的手艺赞不绝口,说横滨中华街的料理根本达不到今晚的一半水准,她正在吃二姐夫炒的银鱼鸡蛋,我告诉他们,这个鱼就是日本的“しらす”,奥加桑说:“同样的材料,这么做还真的是中国菜味啊,しらす在日本要么就是鱼干,要么就是新鲜的生吃沙希米,这个怎么做的啊?”

  
我说:“这个我在日本也做过,下次奥加桑看见超市内有卖银鱼,我教你做好了,特点是要用大火急炒,保持鲜嫩,银鱼要事先用细盐和绍兴酒和姜末上料。”

  
大姐看聪美很爱吃银鱼,又给她一大勺,说明天再多买点,聪美说:“本来我看奥加桑在家做中国菜,好像很简单的,今天看了这么多菜,我没信心了,我一个都不会,只会吃了,哈哈。银鱼我爱吃,鸡蛋也是我最爱吃的,二姐夫炒得真是高水平,外香里嫩,不做厨师真是可惜了。”

  
奥加桑说:“高桑来我们家以后,教我做了很多中国菜的基本,使用绍兴酒这个我已经掌握了,现在就是火候掌握不好,再说我看你们的厨房结构也与日本不同,日本的厨房大部分是开放或半开放式的,所以不太适合油腻很重的料理,日本的日常料理中比较油腻的也不过就是天妇罗吧。”

  
正说着,二姐已经又端上来一道菜,并介绍说:“这才是今晚的主菜,听我弟弟说,这是日本没有的,你们日本来的人今天多吃点,我们在上海经常吃的。”大姐替二姐接过大盆子放在了中央,奥多桑听了燕燕的介绍,已经被气势所压倒,连声说:“我们吃得太多了,看上去个个都是主菜啊。”

  
大姐和二姐坐下后,顿时满室生辉,这是全部用大闸蟹肉和蟹黄制作的一道菜,整个造型就是一个鲜艳红润的大螃蟹,但并没有蟹壳,周围配以油嫩灿烂的一大圈菜心,上面浇着用蟹壳熬制的沙司,还洒上了碧绿的葱花。我告诉聪美,这就是刚才在厨房看到的活蟹制作的,奥多桑听了惊讶不已,奥加桑赶紧拍照,大姐开始帮众人分食,奥多桑吃了一口,久久才说:“这个味道高级,不仅色泽上品,调味也上品。”

  
奥加桑最关心的是怎么做的,二姐夫前来说明,勾芡的卤汁中使用了镇江香醋和姜末,这是中国人认为螃蟹料理最佳的调味品,不仅可以去腥增加美味,还具有暖胃的功效,因为蟹属寒性,中医认为这种调味搭配可以制寒,奥多桑突然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们中国人喝啤酒都是常温的?”被奥多桑一提醒,我也觉得刚才我们喝的啤酒似乎不是冰箱内拿出来的。

  
“陀螺”对一旁疑惑不解的二姐说了:“日本人一年四季都喝冰啤酒的,吃饭时都必定有一杯冰镇饮料或者冰水,不像我们中国人比较忌讳吃冷的东西,不过我到了日本以后也觉得,啤酒还是冰过的好喝,温里温吞的像喝马尿一样。”

  
燕燕这下真的发火了:“侬十三点啊,这么多人在吃饭,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乡下人,哪能介呒没知识格拉!”

  
好在奥多桑他们都听不懂上海话,我怕引起他们注意,赶紧岔开话题介绍上海不仅可以买到日本的啤酒,还有德国啤酒,当然还有青岛啤酒,大姐夫说冰箱里有青岛啤酒,开始以为奥多桑喜欢喝日本啤酒才特意开的是三得利。

  
奥多桑听我说了,向姐夫要了青岛啤酒,果然,奥多桑连说好喝,其实我暗自思忖,那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三得利没有冰镇过的缘故,听我说了三得利是日本的suntori的音译,而且还带有制造,销售,顾客三方得利的含义,顿时博得了奥加桑的连连称赞,中文让他们又感受到了一次日语没有的博大精深的长处,连聪美也再开始对奥多桑卖弄起可口可乐的汉字含义,奥多桑显然有点晕忽忽了,我说:“你还让不让奥多桑吃了啊,这个蟹要趁热吃的”。

  
接近尾声,我看这个架势基本上是日本人不敌中国人,日本人喝酒几乎不需要什么菜肴,而我们中国人口口声声说请客吃饭喝酒的实质通常是吃菜,菜肴不像样,饭不香酒也喝不热闹,所以我让大姐可以剧终了,大姐说那就再喝点汤,我知道大姐最了解我的脾气,吃饭没有菜不要紧,没有汤可不行,不过大姐也知道了聪美已有身孕,更是积极地向聪美“推销”她最拿手的熬鸡汤。

  
蜡黄的鸡汤上来了,大姐说:“奥多桑,你们在日本,我知道鸡肉是肉类里最便宜的,但是这个中国的鸡汤你们一定要尝尝,鸡肉可以不吃。”聪美赶紧补充说这个是她见过的吃自然饲料长大的活杀鸡,听聪美这么说我倒有点害怕她在“活杀”两个字上过于详细说明,不然会吓得奥加桑不敢吃了,至于聪美自己,我知道她根本不怕,她连蜗牛青蛙都敢吃。

  
大姐吃过日本的米饭,还要让大家都尝尝她家的米饭,还特意拿来给奥加桑看米袋,那是无锡产的太湖珍珠大米的塑料袋,大姐介绍说,以前我们小时候大米都是配给制的,买米除了现金还需要购粮证,量也很少,每月一个人只有4公斤,还没有这么好的大米,现在大城市的家庭都能吃上比较好的优质大米了,配给制早就没有了,所以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懂这些,奥加桑吃了一口也说很不错,跟日本的大米品种类似,还说日本的年轻人也一样,以为今天的富裕是与生俱来的,看来两国社会都存在着于年轻人交流的代沟问题。

  
“高桑,给我把米饭泡在汤里吧。”奥多桑对我说,我知道他对这个鸡汤有兴趣了,于是做成一碗鸡汤日本泡饭,上面还撒上紫菜。二姐看着对二姐夫说:“这个日本老头是吃客,他这种吃法肯定不错。”说着,他们都开始模仿奥多桑的样子向大姐要紫菜,结果把我在高岛屋地下食品商场买的一罐送给大姐的日本高级紫菜一扫而光,连二姐的儿子都出来喝了一大碗,砂锅内最后2个鸡壳像抽干了水的水库里晾着的大岩石,二姐刚要端走,被聪美拦住。

  
“这个不要了啊?太可惜了,这么好的鸡,我吃一个鸡腿吧?”聪美说着接过二姐给她的一条鸡腿,我有点怀疑地看着聪美:“你还能吃得下?”聪美摇摇头,然后把鸡腿放在我碗里,众人哈哈大笑。

  
“陀螺”开始起劲地讲起了他的鸡故事:“我一个日语学校的同班同学,也是喜欢吃中国的草鸡,宁可向我要泡面吃,日本超市的冷冻鸡根本不碰,上次回国探亲,他老妈看他又要回日本了,当天早上在自由市场买了4只活鸡,用好多报纸裹上让他带回日本,说放在冰箱内也能吃一阵。”

  
“放冰箱里不也是跟超市的冷冻鸡一样了啊?”聪美听出了问题。

  
“鸡的品种不一样,舅妈,中国草鸡,就相当于日本的地鸡,但是味道比日本的地鸡更鲜美,刚才你们不是都吃过了嘛。”“陀螺”喊聪美舅妈听上去还真不习惯,他还在继续吹:“但是,这种生鲜食品照例说是需要经过食品卫生检验的,所以害怕被日本机场的海关查问,不敢托运,只能随身背在背包内,4只新鲜鸡死沉死沉的哦,”

  
聪美又打断了他:“鸡是死的还是活的?不会叫吗?”

  
“陀螺”被聪美问傻了:“当然是杀好洗干净的啊,我那个同学走过海关的时候,还故意装得脸不改色心不跳很轻松的样子,出了关口,一下子差点没瘫下,后来打电话回家,说以后死也不要带鸡了,肩上的背包带勒的红杠杠一星期都没褪掉。”

  
我们听了都哈哈大笑,我说我也宁可不吃,不愿意干这种让自己尴尬的事,不过我觉得“陀螺”在说这个笑话时,我有点担心这么肆无忌惮的叙述会不会让奥多桑这样的日本人觉得我们中国人都不是遵纪守法的人,或许聪美这样的日本人仅仅是觉得好玩,不会往别处多想。

  
燕燕被“陀螺”的话题吸引,也在继续说中国人吃鸡的事,大概他们都想为了表达中国的鸡肉比日本好吃这种民族自豪感:“你的同学过关了还算幸运,我认识一个人才倒霉呢,日本海关通常是让你自报家门的,很少特意开包查看,我那个朋友日语太差,大概打扮也不入眼,成田机场海关人员那天正好偏偏查他,一摸他的包,冷冰冰软绵绵的吓了一跳,问他里面是什么,那家伙用上海话脱口而出——鸡!海关人员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なになに?(什么什么?)],他本人学给我们听时,我们都笑得在地上爬不起来。”

  
奥加桑也笑得控制不住,掏出了手绢在擦眼泪,许久,奥多桑说:“日本以前也有很多自然的食品,现在为了大量生产,品种改良后,吃口就比较差了,像刚才这么好吃的鸡日本现在还真的没有了,所以文明发展也不能一味的抛弃传统,事物的好坏有时候并不是用新旧作为判断标准的。”

  
我戏言道:“奥多桑,手机和榻榻米总是越新越好吧?”奥多桑说:“要是在榻榻米上喝上这样的中国鸡汤,那才是最高享受了。”

  
大姐和二姐已经全面撤离了桌上的战局,开始给大家泡茶,这次是正宗的中国的茉莉花茶,大概唯恐奥多桑不会喝,给他们准备的是带有一个过滤内盖的瓷杯,奥多桑说这个杯子很不错,问大姐哪里有卖,大姐回答是城隍庙买的,如果明天有时间可以带他们去。

  
众人开始喝茶,大姐说要给大家看东西,我们都在等待大姐究竟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二姐夫也放下了厨房的打扫战场拿这个雀巢咖啡瓶来到了客厅,奥多桑好奇地盯着二姐夫的手看,我悄悄地告诉奥多桑,用雀巢咖啡瓶泡茶在上海的街头巷尾的市民中曾经很流行的,首先开水泡茶不会爆,而且一次泡茶可以喝比较长的时间,所以也是一些出租司机,坐办公室的人爱用的方式,不过仅仅适合泡中国茶,日本茶那种一泡必须立刻挤干最后一滴的方式可不行,奥加桑和奥多桑听了连连点头,没想到一个雀巢瓶子泡茶都能让他们用一种惊异的文化眼光去看待。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2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8]: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五十九)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9:32)  
 
  姐夫把圆桌折叠收藏后,大姐家的餐桌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奥加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说:“原来中国也有这么多的方形的东西啊。”

  
的确,在印象中,日本人以为中国的餐桌都是圆形带转的,以至于还有夸张的电视广告把一家人团聚吃中华料理吃得桌子房子都一起转起来的镜头。日本的餐桌不仅都是方形的,而且至今依然还能看到很多方形的漆器饭碗,酒盅之类的食器。

  
大姐告诉奥加桑,新房子内装修的时候听取了燕燕的意见,是特意参考了燕燕邮寄回来的日本室内装潢照片模仿的,奥多桑看着餐桌顶上的木材格子装饰灯说:“中国人注重自己个性,日本人注重标准化,所以出售毛胚房在日本不会有很大市场,但是在中国就不一样。日本也有人把自己的想法让设计建筑公司特制,通常那样比较贵,周期长,大部分人最多是对业余造园植物等等小技巧花点功夫来消遣假日。”

  
大姐说了:“那多好啊,我们现在虽然住房面积和设备比以前好多了,但是我们老房子还有个花园,现在只能在大楼内做道场。你们看,这个阳台,本来是开放式的,灰尘多,扫麻烦,所以内装修时全部用玻璃窗封闭了,现在只能种几盆花而已。”奥加桑顺着大姐的指点,把大姐种的花名一个个都说了出来,这种日语燕燕翻白眼了,只能由我来翻译,二姐问奥加桑是不是学植物的啊,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我说日本主妇很多精通花道茶道,有个节目说日本人爱花,日本是世界上花卉培植种类最多的国家,还有一个是菌类,不过奥加桑还在外开店,可不是专门种花的。

  
大姐让我们重新在沙发上入座,二姐帮着一起把茶水和一大盆水果都移到了茶几上后,2个姐夫,燕燕和“陀螺”却依然在方餐桌上开始吃大闸蟹,满屋子的醋香味和他们埋头噼噼啪啪的闷头剥蟹的声音,惹得我也加入了,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吃蟹。

  
聪美好奇地过来了:“你们还没吃完啊。”我说吃蟹的戏才开始,刚才那个不算的,聪美也挤了上来:“那算我一个啊,真了不起,你们什么餐具都不用,就能吃得这么干净?奥多桑快来看啊,简直是精巧的手艺啊。”

  
要说吃蟹,我们除了摩拳擦掌,剔除细小的蟹肉最常用的就是蟹脚尖,也算是蟹脚出在蟹身上的合理运用,聪美看着我:“教教我,怎么吃的啊。”二姐夫递给聪美一只大蟹,先替她打开了蟹盖,聪美学着我们用小调羹放上点醋之后,用手指去掏蟹黄,被我拿了过来:“中间这个是胃,不能吃,也不能碰破。”然后我熟练地去除了胃,然后随便聪美怎么去挖着吃。

  
“啊呀,太好吃了,比刚才的那种菜肴吃法更豪爽,让我想起了在法国吃牡蛎的情景,最好吃的不是做成什么菜,而是生的牡蛎直接拿在手上挖着吃,什么调料都不要,就挤上点柠檬汁,”聪美吃完蟹盖,开始模仿我们吃蟹脚,却突然停住了手。

  
“怎么了,被扎嘴了吧?”聪美眼里闪着泪花,我估计她被蟹“咬”了,掰开她捂住嘴的手,她“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众人哈哈大笑,二姐过来看了看说:“还好,没卡在喉咙里什么的就没事,还是你剥给她吃算了,也算是孝敬老婆。”

  
“是孝敬儿子。”大姐纠正说,聪美问我大家在笑什么,听我说了以后,她回答:“那我要吃2份了,哈哈。”

  
奥多桑和奥加桑也被我们这里的热闹劲吸引了,我对奥加桑说:“虽然这种吃法不太雅观,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吃蟹,哦,对了,吃完了手上很腥的,我们小时候大人教我们在手心里倒点绍兴酒来回搓,然后在用肥皂洗手的。你们要不要也来尝尝?”

  
奥加桑惊讶地说:“绍兴酒还有这种用法啊。”但终究没有加入我们赤手空拳的中国式吃蟹行列,倒是奥多桑敢于放下绅士派头,情不自禁地也来了,大姐又加了个座,沙发那头人又少了一个,人气重新回到了餐桌上。

  
奥多桑啃了几只蟹脚,看那“馋”相,可见在美味食品前是不分人种的,我把半个蟹黄饱满的蟹身递给奥多桑,告诉他这个可以一大口去也,剩下的随便咀嚼,不必模仿我们的唇齿间的精密操作,这与磕瓜子一样,可不是一日之功。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第一个吃蟹的人是最勇敢的人,所以我们世田谷的第一被聪美抢走了,聪美才是家里最勇敢的人,虽然一上来就挂彩了,但是依然轻伤不下火线。”我的一番话,把众人都笑倒,奥多桑说:“鲁迅是很了不起的人,我读过英语的鲁迅翻译本,里面也谈到绍兴酒还有茴香豆,趣味中带有很深的思想性。”

  
“鲁迅是绍兴人啊。”奥加桑这方面的中国零碎知识其实也不少:“高桑,这次有没有时间带我们去看看鲁迅纪念馆?上海不是有个公园的吗?好像离大姐家很近的是吗?”

  
大姐知道奥加桑误解了地名,赶紧纠正道:“我们这里算虹桥地区,鲁迅墓在虹口公园,在上海另一头呢,我妹妹他们住在虹口区的。”二姐让我翻译给奥加桑说虹口公园从他们家步行就能到,他们就是不会说日语,还是有空让大姐带他们去。

  
看来聪美也很爱吃蟹,就在我们谈话中,不知不觉中已经吃掉了我剥好的整整一个,大姐说:“聪美,你们回日本时带几个回去吧?”大姐的认真样子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我说不能带的,违反日本海关的入境检疫规定的。

  
奥多桑也说不行,不过这个蟹虽然比日本的小,自己吃了总算明白为何上海人都爱吃:“日本都是捕捞海蟹,上海蟹的肉质比海蟹嫩,看上去小,却非常饱满,味道也浓,就是吃起来比较麻烦。”

  
“也不麻烦,没有吃惯的人是因为不了解蟹肉与蟹骨头的内部结构,比如奥多桑你现在的吃法旋转90度的话,那么蟹肉就很容易从中分离出来了哦。”我边说,边示范比划着,奥多桑果然渐渐找到了窍门,说吃蟹居然还吃出了点蟹的解剖学了。

  
奥多桑终于放弃了气喘吁吁的操作,虽然与刚开始笨拙的动作相比好多了,看着不劳而获地吃得津津有味的聪美说:“高桑,可别过分宠她哦,回到日本像蟹脚一样整天缠住你嵌住你,你就别上班了。”聪美哈哈大笑,说这是至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蟹肉,比日本的うに(海胆)还要美味,我说我一点都不碰那东西,那股腥臭味实在吃不消。

  
“奥加桑在看什么啊?”突然,聪美叫了起来,顺着她的目光我们才发现奥加桑一人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一本精致的画册,我立刻明白了大姐说的让聪美高兴的节目原来是我们上次在王开照相馆拍摄了1天的相册。

  
立刻,整个客厅的热闹的中心又转移到了沙发那段,大姐把客厅的灯全部打开,举起靠在沙发边的巨大镜框,原来除了相册,还有好几幅像油画装饰般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人几乎与真人一样大,经过了加工,还真是能把丑八怪变成大明星的高超水准,其中一张黑白的奥加桑说粗看像好莱坞剧照,奥多桑说:“我们刚才就在看,被你们的蟹宴打断了。”

  
聪美笑得话都说不出,半天才问:“我有这么漂亮吗?”说着就要去翻奥加桑手上的相册,大姐赶紧让聪美先去洗手,说这可是一辈子的纪念,不能弄脏的,二姐和二姐夫都挤过来看,说他们也是头一次看到。相册制作得非常精美,除了每种不同氛围的照片陪衬各种不同的背景硬卡纸,照片周围还配有烫金的浪漫诗句,燕燕正在努力把那些很不好翻译的句子说给奥多桑和奥加桑听,其实他们看汉字大致也能猜出一二。

  
“大姐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给我看啊。”聪美回到了沙发上,爱不释手地一张张翻看着,当时拍摄照片的情景又一幕幕展现在我们的眼前,聪美不时回头看我:“看这张多好啊,上海的照相馆水平真高,要是在日本举办婚礼都没有这么多的照片啊,这么厚一大本,我都不敢相信,把我拍得像电影明星了,哈哈,看,还有这张旗袍照呢。”聪美指着相册说,这是一张那天很花功夫而且差点放弃的照片,为了配合旗袍,只能用假发套掩盖聪美的一头金发,当时聪美的头发太多,最终无法全部遮盖,摄影师不得不找了一个角度,让无法遮盖的头发集中在镜头看不到的后脑,现在再看照片上梳着两条乌黑大辫子扎着红头绳的聪美,真是天衣无缝。

  
“お疲れ様でした(辛苦了。)”我对聪美说,的确,上次来上海我们来去匆匆,除了约见裁缝就是拍摄影集,虽然连摄影费用加上来回机票价格不菲,但从结果看,还是比日本便宜,最关键的是我对上海的这方面颇具信心,这种时尚决不亚于日本或世界上任何国家的。

  
“谢谢高桑!”聪美安耐不住高兴,一把抱住我后腰,大姐看着,不由得说:“聪美,你要是有时间在上海多住几天,上海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哦,要不,干脆你生孩子时来上海算了。”

  
我半开玩笑地说:“那不行,要是被里弄干部整天查问计划生育可吃不消,聪美说起码要3个孩子,在上海那不是整天被批斗的反动言论啊。”

  
二姐开始对我较真了:“也没你说得这么可怕,农村基层的计划生育可能有些人乱来,天高皇帝远,有违犯政策乱生育的,也有在具体处理中侵犯人民权益的案例,不过上海还可以吧,虽然大政策依然是计划生育独生子女,现在还是有很多通融政策的,比如你们都是外国国籍,要是常驻国内,也不会受到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很严厉的管制的,政策有原则的部分,可也有特例照顾的。”

  
我大致翻译了二姐的话给聪美听,大姐已经在说二姐了:“你在作政策大报告啊,什么原则啊,特例啊,说穿了,现在就是有钱什么都能办,什么农转非,生第二胎,没有钱就是让你随便生,你养得活吗?人家在日本生孩子每胎可以获得几十万日元的补助金,生下来到念书还有很多社会福利补贴,我们这里是夫妻双方遭罚款,不让超生孩子报户口,不让上学,或者巨额收费的插班,这种事多的是,连我们自己的报纸都报道,你别只看那些红头文件,真以为形势一片大好,那种好话我们插队落户时比现在说得还好听呢。”

  
我赶紧说:“莫谈国事,奥多桑他们都在,这样下去会发展为国际政治问题的哦。”然后我看看表:“快9点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宾馆,快讨论一下明天怎么安排吧。”

  
大姐这才回到正题:“明天晚宴按照你的要求预定在锦沧文华大酒店啊,你给我的朋友名单我都通知并确认了出席与否,加上家里的亲戚和朋友,最终控制为3桌,你说过日本流行奇数为吉祥的,晚上6点开始,所以白天可以带他们市内看看啊。”

  
燕燕已经把大姐的话告诉了奥多桑,奥多桑连连点头,我说:“那这样,明天让奥多桑他们多睡点,10点,你们到花园饭店陪奥多桑奥加桑去逛淮海路,我陪聪美去白玫瑰,然后中午合流带他们去城隍庙吃点心,反正晚饭应该很丰盛的,中午我们就小吃好了,不然奥多桑他们一日三餐中国大菜,肯定很快就会投降的。”

  
“白玫瑰是什么啊?好浪漫的名字,不会是再去拍什么影集吧?”聪美有点惊讶,她还在对影集爱不释手。

  
燕燕心领神会,在一边做着洗头吹风的手势对聪美说:“舅舅让你去体验一下淮海路上的高级美发厅的服务呢,晚上你不是要做新娘子吗?所以要按照上海流行的规矩哦。”

  
“那燕燕也一起去白玫瑰?你做伴娘好了,也去把头发整顿一下,大姐现在的日语陪奥多桑逛街已经足够了。不过我们也就是随便聚在一起吃顿饭,也不是什么正规的仪式。”

  
“谢谢聪美!”燕燕狡猾地对聪美说。

  
聪美疑惑不解:“谢我干吗?”

  
“我借你的光啊,明天我们一起去白玫瑰哦。舅舅可从来没有那么请客过我。”燕燕这么说,聪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那个白玫瑰很贵的吗?那我自己付钱好了。”说得大姐和二姐她们都笑聪美,说上海男人再没有钱的人,这种时候还是肯花钱掼派头的,我不知道她们这么说算不算在拐着弯嘲讽我。

  
我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对大姐二姐说:“既然这样,那你们也一起去做做头发吧。”二姐当真了,第一个连连摆手:“吃饱了啊,我大清早从虹口赶到淮海路?还什么白玫瑰啊,我在家里自己洗头吹风比什么都好,实在不行,我们四川北路横浜桥的美发厅也不差的啊。”

  
大姐也说这么多人都挤到白玫瑰去,总不见得让奥多桑他们自由活动啊,“陀螺”这种时候却逞能说他可以当半天淮海路导游,我第一次理解了燕燕干吗说话老爱冲他,真是不会看场面的男孩子。

  
奥多桑看我们这么热闹,还以为是为了明天晚上宴会的什么人员安排的事,我让聪美去解释谈论的都是女人头发的事。奥多桑听了笑而不语,奥加桑开始整理影集,然后对大姐说:“先替我们保管,我们走得时候再来拿,大姐辛苦了,替我们聪美拍得这么好,这次又里里外外的忙碌,真不好意思。”说着,奥加桑起身分别递给大姐和二姐一个精制的礼品袋:“不知道送什么好,这点粗品给你们留作纪念,请笑纳。”

  
大姐和二姐都不知所措,在我的示意下接了,然后赶紧道谢,我补充说:“日本习惯是当场开封看东西后道谢的。”二姐不信:“那不是很不礼貌的,小弟你别作弄我们哦,要是出洋相可是坍我们中国的台啊。”说着半信半疑地打开了礼品袋,里面除了一对男女精工表,还有一个数码相机,我才想起,原来他们都听我在路上说中国人喜欢日本的数码相机,大概在机场免税店里奥加桑又买了几个袖珍数码相机。

  
大姐对二姐说:“弟弟没说谎,是这样的,我去日本时他们也是当场打开我们送的礼物的,你也别老是闷声不响存钱考虑为儿子将来讨娘子,现在国外旅游也不稀奇了,出去开开眼界,不要老是蹲在你那个虹口闭关自守。”

  
二姐面露难色说:“现在不都是为了孩子啊,我们家要是像燕燕那样的女孩子,也就不用这么担心了,将来找个好人家,自然可以改变命运。”

  
大姐说:“女孩子有女孩子担心的事,看看,这就是独生子女政策的又一个弊病,要是家里既有男孩也有女孩就不会有你这种见识了。”

  
最趁机发挥的要数燕燕了,她正对着“陀螺”在说教:“听见我妈的话了吗?现在哪个女孩子不是想找个好人家的?哪像你们家,什么都没有。”

  
“陀螺”还在争辩道:“我们家对你可是够好的啊。。。。。。”燕燕回敬他:“这叫什么好?无非就是怕我不理你。”

  
众人送我们下楼,我说我们4个人叫一辆出租即可,不用送了,再说我都熟悉,我又不是外地人,与大姐他们约定了明早9点半在花园饭店大厅碰头,我们便离开了大姐家。

  
“奥多桑,奥加桑,来上海第一天,各方面还算习惯吧?明天我们早饭尽量吃清淡些的,花园饭店内有日本料理店的,如果你们要吃可以去。”上车后我对奥多桑说。我坐在助手席,桑塔纳后座坐三个人显得比较拥挤,尤其是对我们在日本很少这么拥挤坐车的人来说,司机座位上那个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撤掉的防范玻璃壳更增加了视觉上的拥挤感。

  
奥多桑说:“我已经有点习惯了,虽然我听不懂你们中国话,但是中国人在一起的说话表情,热闹气份好像是共通的,奥加桑大概对这样的场面脑子有点乱哄哄了吧。”

  
奥加桑说:“没事,大姐来过我们家,我们早就熟悉了,二姐也是自己人,大家都很融洽随便的,各国有各国的生活和说话的习惯嘛。”我发现奥加桑从来没有过批评他人的言论,任何一件事都是正向思维方式,只评论可取之处,不知不觉中把对事物的不平不满部分掩盖了,或许这种人生哲学与她们这种人信教有关,可是在聪美身上就又是另一种表现,大概这就是奥加桑这一代日本妇女与现在的日本年轻人的文化差异吧,他们也有我们中国人家庭烦恼的代沟问题。

  
“奥多桑,今天我们直接回宾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逛城隍庙,见我的很多朋友亲戚,所以今晚要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带你们去逛夜上海的酒吧,还有爵士音乐会。”我们的车很快就到了茂名南路,大街上的氛围与大姐家的住宅区又是另一种风格,虽然上海的空气不如东京清澈,但是2000年的上海的晚上的灯火照明也充分显示了并无能源危机的迹象,因此夜景还算比较漂亮,街灯橱窗和霓虹灯广告照亮了半边天空。

  
“高桑,这里是上海的中心部吧?”奥多桑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下了车便问我,我指着玻璃大门外的远处说:“是的,我小时候那里的老宾馆叫锦江饭店,是当时上海最高级的一流宾馆,只有大干部才能住上,现在新的高级宾馆越来越多,而且都按照欧洲习惯有星级标准,我们这里是5星级的。”

  
“噢,刚才我们已经进房间了,很不错的,高桑这次破费了。”奥多桑说着客套话。

  
我说:“男人生来就是为女人破费的,我又不是第一个,不信问聪美。”他们都说我的话一点都不幽默,但是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笑了。

  
与奥多桑他们在电梯口分手时刚过了9点30,我对奥多桑说,如果想下楼喝咖啡我可以奉陪,打我们房间电话即可,奥加桑在一边说,不打扰了,今天还是多陪陪聪美吧,奥加桑其实既通情达理,也很会察言观色。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2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9]: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 东京博士 (2006-05-29 22:59:57)  
 
  这是初到上海的晚上,回到宾馆房间我觉得有点累,洗完澡有点什么都不想动的懒散感觉,或许是新的环境,有一种不同于世田谷已经熟悉了的安逸和温馨,聪美去洗澡时,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随意按了一通频道,好久没有静心看看国内的电视了,每次来上海总是来去匆匆,仿佛回到东京后才意识到回国了一次。

  
电视里正在播送一个古装连续剧,虽然看得没头没脑,聪美从浴室出来时却也像煞有介事地边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边盯着看,突然问我那些服装是不是唐装,老实说我这个中国人也说不清唐装究竟是什么样的,倒是经常发现周围接触的日本人研究中国似乎比我们中国人还仔细三分,常常非搞个水落石出不可把我问倒。

  
“我又不是学文科的,也不懂是不是唐装,但是应该差不多算是的吧,至少是比较有代表的古代服装,否则不会上电视的。”我漫不经心,含糊其辞地回答聪美。

  
聪美斜靠在我的沙发后背边:“高桑,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不屑跟我说啊?我是不懂,可也不要这么看不起我啊,我知道你一直认为什么都是自己创造的,我也一直佩服你这点,可也不要把我看成是家里的寄生虫,我也在很努力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嗨,在说什么呢,我哪里看不起你了?跑上海来跟我吵架了?”我第一次觉得聪美有点像我以前国内的女友,神经兮兮地自己感受到了点什么突然无限发挥,大概在这一点上女人的神经构造都差不多的,无论平时豁达的还是敏感的,内向的还是外露的。

  
“哼,我看得出来,你平时的眼神,口气,一直看不起我们家的人,认为我们家都是祖传的东西,只有你才是最伟大的创业者,确实也没错,但是不要忘记,奥多桑,奥加桑,还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不要把自己的目标看得最崇高,我不懂你的电脑技术,也不懂历史,文化,唐装,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我一把抱过聪美,不让她再胡言乱语。

  
我知道聪美的发泄不是今晚偶然的,一定是平时积压了很多很多对我的不满,大概可以一直追溯到当初我冷冷拒绝她对我的爱情表白的那些日子的甜酸苦辣,而今天聪美真的成了我妻子了,她也意识到作为妻子她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全部倾泻了。

  
我一直把聪美抱到窗口,然后打开窗帘,下面是宾馆的后院,远处是金色的街灯下照射着的上海的夜空,她的大毛巾已经掉在地上,白色的丝织睡衣舒展着从未有过的只属于聪美的美丽,这种美丽丝毫没有因为她刚才的一顿内心发泄而黯淡,而是一种不断从青春的稚嫩走向一个成熟女人的必由之路。

  
“聪美,你有一个有美满优裕的家庭,而我,本来或许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家庭,但是我们出生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环境逼迫我从一无所有开始创业,可以说也不是完全我自愿的,人都是有惰性的,谁愿意放着舒适的生活不要去追求辛劳?所以聪美有这么优越的家庭条件,还能努力去闯,给自己施加很多的压力去进取,这本身应该说是另一种了不起的人生观,尤其是在现代日本社会这么富裕的条件下,年轻一代人中,聪美也算是异类了,所以我也有一点点钦佩你,我尽力帮助你应该也是出于这种因素,如果爱米莉还在,我们即使不是现在这种关系,我也会尽力支持你的。”

  
“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爱米莉,你说我究竟哪里不如她了?”聪美也不回避爱米莉的话题,抬头盯着我看,追问我。她伸手打开了窗户,9月的夜空中吹进来一丝凉风,把聪美带着湿气的头发拂到了我的脸上,她依然我行我素使用着那个牌子的法国香水,我也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气息,包括她偶尔的这种任性。

  
我知道对于爱米莉,这又是一个聪美一直想知道,却从未真正从心头释然而去的话题,或许今生今世我将一直被聪美这么追问,也不一定能找到适当的答案:“聪美,过去爱米莉在的时候,是一个时代,今天我们在一起,应该是另一个时代,两种时代是不能互相取代的,你不能用现在的价值观去锁定过去,反之也是,所以我爱现在的聪美,但不等于说,我不爱过去的聪美是我的错。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应该知道我也战胜过很大的心灵包袱,而让我彻底去战胜这些阴影还要感谢你,包括你给我的一切,所以我们今晚能在上海度过这个珍贵的时刻,应该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件事。”

  
“可是,我怕。。。”聪美的头已经完全靠在了我肩上,沉甸甸的,她的蓬松飘逸的一头秀发遮住了我大半个视野,只能从那些发丝的缝隙中蒙胧地看见半个天空,还有那股曾经令我窒息的香水味,今晚我却宁愿被她窒息。

  
我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在逃避着聪美什么,虽然曾经热爱着的爱米莉并非对聪美现在爱情的背叛,甚至现在我也认为热爱聪美也谈不上是对爱米莉的背叛,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下去,去热爱自己的周围,热爱自己的人生,不管社会制度,时代变化,还是个人的坎坷经历,这应该是每个人永恒的生命主题。

  
聪美说害怕,我能理解,就像我当初心里喜欢着爱米莉,却把她视为高岭之花,我曾经清醒地认识到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但作为男人,我并没有把这种淡淡的感觉作为一种恐惧去对待,也正因为我故意与爱米莉保持一定的距离的冷淡态度,让爱米莉那样涉世不深,远比我想象的纯洁得多的女孩一下子坠入了不能自拔的情网,而当我抹去太多的世尘,挖掘了一个真实的自我不久,我却失去了爱米莉。

  
显然,聪美并非当初的爱米莉那样,陷入了眼前的我的这种境地,但却在什么地方有着类似的受害妄想,她知道无法割裂我对爱米莉的情怀,却始终找不到自己逃逸的出口,而我对她任何物质上的满足和日常琐事的迁就已经远远不是可以让聪美的心回到和平和安宁,我理解聪美,却无法用语言来安慰她,就像她竭尽全力地爱我,却不可能取代爱米莉在我心中的地位,我们愿意互相掏空自己为对方奉献,却又是那么的无力。

  
“上海的夜风真好,我有点渴了。”聪美把窗户开大,自言自语地说,她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平静了一些。我默默地从冰箱内拿来啤酒递给她,刚要去再拿玻璃杯,被她一把拉住:“不用了,就这么喝,我不讲究这些的,不讨厌跟我一起喝吧?”说完了,她已经自顾自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啤酒罐头递给了我,那些泡沫在她刚才的晃动下正朝开口涌来。

  
“聪美,你不觉得自己自卑感太厉害了吗?要说自卑感,有时候我也有,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什么都去跟爱米莉比,人跟人不一样,虽然你们是亲姐妹,可自己有自己的个性啊,比如爱米莉很计较喝啤酒要用玻璃杯,那是她的个性,或许是一种美德,但是聪美拿起罐头直接喝,这是你的个性,一件事如果用正向思维去思考,总会发现有很多的可取之处的,而善于发现自己的可取之处也是一种自尊和进步,如果聪美处处像爱米莉,不就失去自我了?没必要亦步亦趋的,我说过,我喜欢的是现在的聪美,只有眼前的实实在在才是我们应该共同珍惜的东西。”

  
聪美爱喝水我早就知道,一罐啤酒不一会就被她接过去全喝完了,我喝过的国内的啤酒酒精含量似乎与日本的感觉不同,喝的太快有时候会有头晕的感觉,当我再次打开冰箱时我给她选择了一罐椰奶。日本的饮料罐头五花八门,光是苹果汁就分无碳酸,有碳酸,还有微碳酸,果汁浓度从1%到100%不知道有多少种类,唯独没有椰子汁。

  
聪美颇觉新鲜,才喝了一口便说:“啊,喝到椰子汁,好想再去夏威夷,下次我们一起去夏威夷度假吧,带上我们的孩子,在沙滩上散步。”她的眼光渐渐伸向远方,一直追随到夜空的尽头,拉起我的手渐渐地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你不嫌弃我了?”我故意没好气地反问她,虽然我并没有为她刚才突如其来的话题生气。

  
“我怎么会嫌弃你?你在倒打一耙,一直嫌弃我没有深度,这个不懂那个也不懂,其实我很努力的,也一直自己鼓励自己,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买衣服是乱花钱,女孩子不过是把买衣服当作奖励自己而已,”聪美有点委屈的口气,不过她今晚的言谈确实令我摸不着头脑,唯有一点我知道,那就是她对我们目前的状态并不是十分满意,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也不是我们之间的日语交流障碍本身造成的问题。

  
“聪美,我不反对你买衣服啊,也不想用自己的兴趣爱好来左右你,你应该有自己的很多青春追求,但也希望把这次我们来上海作为自己的一个人生的转折点,毕竟你也快做母亲了,那样就有很多的责任伴随而来,不仅仅是你我之间互相的责任。”聪美裸露的肩膀冰凉冰凉的,我随手关闭了窗户:“下面的花园不错,我们还是下去走走怎么样?”

  
“嗯,你能一直这么陪着我吗?”聪美问我,不等我回答已经走开了,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最终穿上一件纯白的晚礼服,像印度沙里那样的素材,轻柔飘逸,正面看像两道瀑布脖子左右对称,一泄而下,在腰间汇聚成千万道重重叠叠的皱折,又在腰下顺流而下,无声地舒展而去,聪美给我递过来一套衣服说:“我明天晚上就穿这件好不好?你穿这套,今晚看看怎么样。”

  
现代日本的习惯很多已经西化,纯白在中国人的喜庆宴席上我估计依然有不小的心理抵抗,我如实告诉了聪美中国的习惯后,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中国人都喜欢红色的啊,那这样行吗?”说完没多久,聪美在腰间扎上了一条粉色的腰带,还选了一个带有一朵鲜红玫瑰的胸针和发夹配套的饰物,她能迅速领悟我的含义,并立刻在同一件服装上调整出我期待的氛围,不能不说聪美具有的时装审美力还是惊人的,这或许也是她开时装店除了单纯的决心以外的资质,也与日本这个信息社会的基本环境有关。

  
当聪美衣衫完整地亭亭玉立在中央时,顿时整个房间开始因为聪美而更加灿烂了起来。她开始催我穿衣服,原来她把定做的那套阿托里埃为我专门设计的夹克西装带来了,与聪美的服装倒也很般配,不过我觉得她的后背露出度有点过分了,怕她不高兴,我还是忍住没有发表意见。

  
我们下楼来到花园内,正面的草坪深处的亭子是法国俱乐部风格的建筑,我们意外地遇见了奥多桑和奥加桑,他们说刚喝完咖啡,也在这里散步,正准备回房。奥多桑说:“高桑,这个宾馆真不错,我们已经各处逛了逛,还有健身房和游泳池。”

  
“奥多桑,你们是第一次来上海嘛,再说都是为了聪美,我想如果短住上海的话,这里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我说完握住聪美的手更紧了。

  
“奥多桑,高桑最会说好听话,不要被他迷惑哦,我才不信呢,他住过的高级宾馆多的是。”话虽这么说,我特意强调为了聪美的话还是让她掩盖不住一阵高兴,不过我还是反驳聪美:“你别以为我是百万富翁,对小松聪美这个女孩,我已经尽了最大的财力物力了,要是在20年前你遇见我,最多只能请客你吃一根冰棍。”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但我知道聪美要理解我的前半生和我的很多价值观念,也并非一时半刻的事,毕竟我们各自的人生起步有着太大的差异。

  
我们已经走到了花园的最尽头,开始往回走,不知怎么的,世田谷的家也有花园,虽然没有这里精致豪华,但面积也不小,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有一起在外散步过,聪美说:“奥加桑,我们回家后,哪天大家休息凑在草坪上野餐一次吧,我们好久没有野餐了。”

  
“要野餐的话,不必在家里草坪上搞的乌烟瘴气的啊,我可以带大家去,有好地方可以野餐的,我生火最拿手了。”这事我一点都不撒谎,东京最西面的奥多摩和青梅那一带是我以前经常去的地方,不过在我搬出武藏境时,很多野餐道具都扔掉了。说起生火,日本的野餐道具齐全,与我从小在上海生煤球炉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又逞能了,你什么都行,奥多桑听了又不高兴了。”聪美肆无忌惮地开始挑拨离间起来,奥多桑笑着说:“我相信高桑的话,生活磨练人,高桑从小的生活中获得的智慧和毅力才是支撑他今天在日本这个陌生地方起步的力量源泉,聪美这一代日本年轻人已经很少辛苦地去品尝这些了,我们这代人还能够理解。我们都为高桑高兴,聪美今后也应该帮帮高桑,不要什么事都让他一个人负担。”

  
“没有啊,我也在想,回去后开始学做家务呢,不信你问他,我最近很早就回家等他下班的,对他的生活照顾得可好了,男人都喜欢女人不干活在家,高桑嘴上不说,其实他也不例外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聪美依然是伶牙俐齿的,带着点自我满足,也许她说对了一半,她的确在努力地在我面前扮演一个合格的妻子的角色,来改变我一直把她当作小妹妹看待。

  
奥加桑终于插话了:“高桑,聪美就是孩子样,喜欢乱说话,你也早就知道她脾气了,别介意。”

  
“嗯,不会的,我喜欢她这样随意,家里人,又没有外人在,没必要处处小心翼翼的,”我淡淡地回答。

  
“高桑就是一直整天宠着聪美,护着聪美。。。。”奥加桑感慨地说,我知道她咽下了一些话,那里面的台词肯定是在说聪美没有像爱米莉云云,只是奥加桑在这种场合绝对不会去提起爱米莉而已。然而我已经习惯了聪美的风格,现在倒觉得很坦然,因为我觉得聪美说的也很坦然,这份感觉无论好坏,与爱米莉之间是未曾有过的,我不得不说世田谷的这对姐妹各有自己的特点,而且即使是超越礼仪的任性举止,都令人感觉到一分可爱,老天爷没有制造爱情的漩涡,却分别制造了两个时代,既短暂又漫长地令我魂系世田谷。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28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0]: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一)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16:27)  
 
  这一晚,聪美在我臂弯里睡得很香,也很安静。直到快9点了,我一切都梳洗完毕了,她依然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其间我已经提醒了好多次,我知道聪美也是长期疲劳忙碌,以至于在不得不动手拉她时,她却回答我:“我们不去白玫瑰了吧,我自己能吹头发的啊。”在世田谷的日子里,聪美是个从来不睡懒觉的女孩。

  
“吹不吹头发是小事,来上海了,就要去各处走走体验一下上海的情调嘛。”正说着,房间的电话响了起来,原来燕燕和大姐已经到了宾馆楼下,聪美这才不得不急急忙忙跑到了浴室去,只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又是东西的碰撞声,又是哗哗的流水声,我真担心她是不是还睡眼惺忪地会不会撞坏了镜子之类的,她却反锁了门。

  
聪美就是聪美,不到10分钟,已经全部忙完,临到门口还问我:“还回来的,对吗?”我看她的打扮就知道她是在确认能不能再换一套衣服,因为此刻的她穿的是一件有精致手绣的连衣短裙。

  
“当然,晚上吃饭,我们总不见得在外面流浪一天啊,再说奥多桑他们也吃不消,逛完城隍庙让奥多桑他们下午早点回来先休息一下,所以叫你快起来,不然一天的计划全都乱了。”

  
“哎,出来度假你都安排得像工作日程表似的,我情愿不要日程表,走到哪算哪的旅行。今天算了,以后我可不依你的,要听我的,走吧,大姐在下面大概都等急了。”聪美说着,抓起一件针织披肩便拉着我出了门,其实她也是个急性子,而且依然是我眼中那个丝毫没变的风风火火的青春聪美,我也不希望她因为我而改变什么。

  
奥多桑和奥加桑也已经在下面了,他们对花园饭店内的日本料理赞不绝口,原来他们刚在宾馆内的日式餐厅《山里日》吃完早餐,大姐说:“还不到9点30分,你快带聪美去吃点什么吧。”

  
我在日本本来就对早餐抱着可吃可不吃的态度,处于例行公事,通常最低限度喝点牛奶或咖啡,到了国内,真正期待的虽然不一定非要是大饼油条豆浆的乡情,但至少想一饱口福的是上海的粢饭小馄饨或者生煎包子,而决不是高级宾馆内的那种贵族洋餐,但是为了聪美,我还是迅速带她去了餐厅,我们本来就是带早餐的。

  
果然,聪美对这里的早餐很感兴趣,其实这种宾馆常见的自助餐,感觉跟我们一起去巴黎和米兰时差不多,我只是象征性地陪陪她而已,看她第二次离开座位,我不由得提醒她:“中午在城隍庙吃小笼包子,你可别说吃不下哦,银座600日元只有4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我们可只去一次城隍庙。”

  
“又用你的计划来吓唬我了,放心,你的小笼包子我能吃呢。”大概是新鲜感,聪美的食欲让我觉得从昨晚开始就不同于在家里。9点30分一过,我们准时离开了花园饭店,我带着聪美和燕燕去白玫瑰美发厅,大姐带着奥多桑他们沿着淮海路朝东而去,约定12点准手机联系。

  
星期六早上的白玫瑰,刚开店女客就不少,聪美说与其等待,干脆让我也整理一下头发,说实话我对别人梳理的发型从未满意过,我再三说明并非为了省钱,我还是自己整理最好,也最适合自己。她们俩都立刻各就各位,我对美容师简单说了要求正准备离开,对方却让我一直伴随在边上替他们翻译,美容师直夸聪美的发质好,我心想她才23岁,那是理所当然的,再说聪美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吃得香睡得着,不过到了上海有点“作”,或许是特殊的时期特殊的性格异变吧,也只能尽量顺着她。

  
白玫瑰的设备与通常日本的美容院类似,所有的工序都无需你离开座位,不像大多数国内的一些理发店,从剪头发,洗头,烫发,再洗头,吹风,把客人像生产零部件那样的流水线上踢来踢去,甚至还有让客人自己看钟表记住烘头发时间的,至于为客人服务时与其他店员吹牛聊天,甚至吵架的都有,这种情景2000年的上海已经稀少,当然并非所有的美发厅能达到更高的水准,似乎也不仅仅是设备是否先进的问题。

  
聪美有过一次华安美发厅的经验,因此自然会把白玫瑰与华安作比较,按理说华安在上海滩的美发档次中绝不比白玫瑰差,我个人的评分也是不分伯仲,只是嗜好淮海路超过南京路,但是华安有了一次美容师自吹自擂自己在新加坡香港获得过某某证书,然后极力推荐聪美做纹唇,这个小插曲本身并么有让我非常不愉快,但赤裸裸的兜售生意的气息令人生厌,按照日语的说法是“空気が読めない(拎不清)”,当然我知道他们也都是搞的个人承包制,资本主义的生意经让上海人的服务周到了很多,却似乎只学会了表面,有时候表面都令人有些尴尬不已。

  
替聪美做头发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手艺很不错,嘴也异常热闹,虽然搜肠刮肚会说几句捣浆糊的日语,不过他的蹩脚英语词汇倒是不少,还能跟聪美断断续续交谈,还问我:“你太太是时装模特?”

  
我觉得这小伙子整天在这种地方,看人眼光应该不错的,是不是故意试探我这么说的便不得而知,聪美身高恰好1米60,这能当模特儿吗?或许国人以为日本人都是矮冬瓜,那也不过是陈旧的信息,现在的日本年轻人平均身高从数据上看并不比中国人明显矮,1米60的身高在日本当然也就当不了时装模特儿的。

  
大概猜到了我的疑惑,理发师手上剪子不停,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噢,我是看她的打扮,要是再高5公分,加上高跟鞋的话,当时装模特儿肯定没问题。”

  
“你算说对了一半,把模特儿去掉就对了。”我调侃道。

  
这回轮到小伙子糊涂了:“什么意思?我都听不懂你说的高级上海话了。”

  
“哈哈,她要是再高5公分,再穿上高跟鞋,那不把我踩在脚底下了啊?我是说她是搞与时装有关的,但不是模特儿。”我指出了那个小伙子奉承聪美,却忘记了拔高聪美等于在降低我的身高。

  
这下子小伙子明白了我的话,开始得意起来:“噢,怪不得,我还是眼力不错的吧?先生和太太大概都是在日本搞时装的吧?你们进来我一眼就看出了,国外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我们这里经常有欧美搞时装的人来做头发的,有的是定期来叫我做的。”

  
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要说时装我根本不懂,但是,的确我为聪美花了很多的心血,那也是我只有对聪美才有的独特的爱的表达方式,虽然我并不去意识这些,事实就是如此,我问:“噢,你在这里做了好多年了?”

  
“2年左右吧,以前我是老沪江。”

  
“噢,怪不得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我以前陪女友去过沪江,好像有一次就是你做的。”

  
“有可能,我是专门做女发的,常客也不少,如果你们是散客,我就记不得了。”小伙子已经完成了头发的整修,收起剪子,然后在聪美背后举起镜子让聪美看发型,聪美看着我。

  
我告诉聪美,我认识这个人,他剪得很不错的,聪美点头向他道谢,却被制止说不要动,我心里偷笑,点头哈腰是日本人待人接物的条件反射,聪美也不例外。然后小伙子让我远离一些,开始打扫聪美肩头的头发,换上新的披肩和干净毛巾,并问我:“你们从东京来的?现在日本好赚钱吗?”

  
“这个怎么说呢?不知道你指的是怎么赚钱?”

  
“比如,搞美容美发这一行的。”

  
“店铺很多的,但是上档子的地方地价贵,要打出名气也不容易,当然日本年轻人很多都把职业美容师,时装设计,漫画家当作理想的职业,上海也有这种倾向吧,不过我觉得也不容易,干任何一行要出人头地,不是一般的干都必须付出超过常人的努力,美容我不懂,就说漫画吧,日本漫画普及率世界闻名的,所以大多数人从小都能很不错的画两下,你要挤着当漫画家或者搞CG也不是件简单事。”

  
“先生侬讲得有道理,看侬也不是经商搞贸易的,知识分子吧,大学里的?太太是日本人,那么不回来了,在日本定居了吧?也是,人家啥都比阿拉强,国民整体素质高,做事循规蹈矩的,有空回来,两边走走也不错,上海有上海的味道。就是秩序太差,一下子也改不了,我好多年前也差点去日本闯闯的。”小伙子这番话给我的是典型的上海人的思想

  
聪美被仰面朝天安排在座位上开始洗头,为了防止水滴溅在脸上,按照他们的操作规矩还特意用一块白毛巾盖在脸上,我突然觉得好惊险,没有带奥多桑他们来这里,在日本脸上盖白布是葬仪时才能看到的,虽然我不迷信,却觉得这种动作实在不雅观,为何不能像日本的美容店那样头朝下洗呢?在我的记忆中,以前的大众理发店也没有仰面洗发的,只有自己学龄前的儿童时代有过被大人按住仰面朝天洗头发的记忆。

  
1小时40分钟,整套工序完成,聪美的头发又多又密,自然吹风的时间大于燕燕,两个人都旧貌换新颜,还重新化了装,变得楚楚动人起来,上海人的“噱头噱头,噱在头上”真可谓不朽的经典名言,她们在全身镜前看了看自己都觉得很满意,我开玩笑地对燕燕说:“回去后卖力点打工,把钱还给我哦。”

  
“我叫你舅舅的,剪头发的钱还计较,真小气,你有了女儿我以后请客她好了。”整个店内的人都看着我们,我觉得有点尴尬,也是与日本的商店不同的空气,这令我赶快催促她们结束这里继续做客人的身份。

  
出了店,聪美连连夸奖说:“这次做的头发好自然哦,我喜欢白玫瑰,那个理发师这么年轻,技术很不错的,洗头也洗得很舒服的,上次的华安太僵硬了,你看,”说着,聪美捋起发梢,她的头发吹风飘逸,静止下来却又很自然地体现了精致完美的造型,我估计这次纯粹是技术含量的体现,没有使用那些定型水,至少不是那种Hard型的定型水。

  
燕燕在日本烫过直发,所以修发吹发的难度远远低于聪美的大波浪卷发,聪美问我怎么会认识那个理发师的,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有可能很在意我是不是带她来上海的地方都曾经带爱米莉去过,女人在这方面是极为敏感的,而且通常嘴上不说,当作没事,心里却一直挥之不去,始终耿耿于怀,包括并非事实的猜想,通常也没必要去多解释,那样反而弄巧成拙,不过这次我坦白地告诉聪美,我曾经陪以前的女友去过沪江,那也是淮海路上一家有名的美发厅,当时就是今天的理发师接待的,那时我记得还说他也准备去日本,正在日语夜校学习。

  
燕燕多嘴多舌起来,不过说点我的过去我并不介意,也能让聪美消除些不必要的猜疑:“舅舅以前的女朋友也是中国人,现在还在日本哦,不过,聪美你别多心,他们早就清算了,现在也各自不知道在哪里的,这个我可以完全站在聪美一边的哦,再说你们都结婚了,再计较对方的过去可不好,倒不是我摆老资格,聪美你说呢?”

  
聪美大概被燕燕说的一下子感觉到自己有点太过分了,毕竟有第三者的场合,女人即使心存醋意,面子依然是第一位的,于是聪美漫不经心地说:“过去的女朋友我才不计较呢,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嘛,可惜我没有这种朋友。”

  
我差点想开阿托里埃的话题的玩笑,但终于忍住了,觉得男人不该跟女人一般计较,而且那样的玩笑到头来也是作践自己,更何况聪美的身心状态最近不是很稳定,嘴上吃点亏也就暂时认了。男人谈恋爱,失败越多勋章也越多,如此理解,才能像个男人样地继续走下去,更何况我并不是个失败者,仅仅是有过些不幸,那也是暂时的,对于现在的聪美,我只能站在她的立场去理解她。

  
我们与大姐再次合流,分乘两辆出租到达城隍庙时12点刚过,大姐说我不太吃早饭,建议大家先去吃午饭,然后逛街正好帮助消化,众人一致赞成。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到达了豫园附近的南翔小笼包子店。

  
时值9月底的蟹季,大概为蟹粉小笼慕名而来的全国各地游客达到了一年之际在于此的地步了,楼下已经人声鼎沸,客座爆满,记得带爱米莉来这里时我们在2楼雅座时我还与服务员交涉过不需要套餐搭配的事。

  
只有2楼尚有空座,大姐领头,我们还是上了2楼,入座后,奥加桑对服务员小姐的衣着和一大排雕花窗户颇感兴趣,窗外是豫园前的九曲桥,远处有城隍庙五香豆商店,宁波芝麻汤圆点等等老字号店铺,在我一一说明时,奥多桑已经连连摆手:“都是吃的东西,看来我们下次来上海起码要准备一个月时间,还要带足大正汉方的肠胃药了。”

  
“好啊,奥多桑下次来,不要再去住宾馆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就住在我们家好了,住在宾馆像外人一样的。”大姐热情地邀请奥多桑,还说:“奥加桑还让我再次去日本,到她的和服店去学学呢,正好聪美也让我去她的店看看,这么大的压力,看来我在上海还不能像现在这样小打小闹,游击队要改为正规军了呢。不过,这次是我弟弟和聪美新婚之旅,我也不勉强你们住宾馆的事,要是下次再来,可别再住宾馆了,否则我去日本也不能住在你们家了啊。”

  
“大姐真有趣,好,下次我们一定去家里打扰你们了,我还要跟你好好学做菜呢,你们家的人个个都能做我的料理老师的。”奥加桑第一个答应了下来。

  
大家正热闹地交谈着,唯有聪美不说话,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的九曲桥和茶楼,喃喃地说着:“爱米莉。。。。”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聪美一定认出了这里,爱米莉曾经在这个窗户边拍过好几张照片,这里也是我无限惋惜和留恋,又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因为与爱米莉的那场生死恋,原宿,日本桥,世田谷,上海,这些地名都将成了我永生难忘的场所。

  
扎着红头绳发结,身穿紧身红旗袍的服务员上楼来为我们斟茶,问我们:“你们几位吃什么啊?”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2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1]: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二)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16:50)  
 
  或许是这个季节恰到好处,城隍庙的蟹粉小笼又一次令众人赞不绝口,奥多桑还得意地总结说:“上海人的口味我已经基本上掌握了,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种非常浓厚油腻的概念中的中国料理。”

  
奥加桑也附和着说:“嗯,看上去中国人吃得很多,但是他们都很清瘦,我发现很多菜肴都放醋,而且喝茶的量也很厉害,很多人整天茶杯不离手的。”

  
大姐说:“是啊,醋对身体可好了,还有很多用法呢,我上次去东京,还看见过有苹果醋的饮料呢。”

  
“是啊,是啊,减肥美容在日本很流行的,不仅有苹果醋,还有很多与醋有关的饮料,不过真没想到,上海菜也经常用醋啊。”众人边吃边谈,虽然努力奋斗,依然对要求每个人都必须消灭1客10个的小笼包子有一定的难度,聪美一下子吃了7个,算是日本队的冠军了,吃完第8个时,便开始叹气了,被奥加桑说了一句:“不注意礼仪。”

  
燕燕到底是上海小姑娘,与大姐不分先后地消灭了自己一份,燕燕对聪美说:“我看你也一下子吃不了,干脆活动活动,我们去楼下看他们怎么出蟹肉包小笼的吧?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哦。”

  
桌上只剩下我们4个人,筷子都停了下来,大家开始喝茶,茶具虽然不如奥加桑的那些坛坛罐罐高档,但是也很有中国味,再说中国的商店不像日本,通常没有使用高档瓷器的习惯。

  
茉莉花茶倒是很适合城隍庙的氛围,2楼比下面安静多了,奥多桑感慨地说:“中国的确是个深奥的地方,爱米莉算是我们家第一个来这里的了,高桑给了爱米莉很多美好的东西,却还是留不住她,本来我们也没必要再提这些了,可是聪美好像很介意的。高桑,我们知道你为了她们姐妹俩也是身心疲劳,有些事,心放宽些,聪美其实也是很依赖你的,等过了这阵,你最好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谈。”

  
大姐插话说:“奥多桑,你们家两个女儿都是很有教养的,都是你们平时的教育,爱米莉要是经常来上海走走,也不会那样,我去东京时间不长,总觉得日本社会的人际交往太少了,有什么苦恼能交流的人很少,或者说日本人不太愿意开放自己的心扉,所以给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觉,奥多桑,你们来上海肯定觉得是不是有点到处都很热闹的过头的感觉啊?”

  
奥多桑说:“嗯,中国人性格比较开放,喜欢热闹,这一点有点像欧美,日本的特定场合也有这种场面,比如晚上的新宿的居酒屋,不过日本人具有两面性,工作时和私生活时完全是两个世界,就说我们家的世田谷吧,也算是老土地了,现在受都会的风气变化,人际关系也淡薄了,聪美的爷爷那代人比我们可热闹多了。”说完,奥多桑把自己那份小笼包子的最后一个吃了,看来奥多桑很喜欢大闸蟹。

  
奥加桑说:“大姐说的没错,不过东京或许应该是日本比较特殊的地方,高度经济成长时期,很多地方上的人上京谋求工作发展,所以单身生活的人很多,大量的单身族来自不同的地方,白天紧张地谋求生存,自然就很少有私生活的人际交往网,因为东京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家乡,也没有固有的人际关系,其实我们这次来上海,发现上海与30年前的日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我们还真希望上海今后发展了,不要像日本那样丧失很多宝贵的传统民风。”

  
奥加桑观察上海的眼光的确敏锐,我赞同她的观点:“是啊,现在的上海表面上发展很快,但是文化内涵却发生着很大的结构性变化,或者说上海固有的东西正在日益淡薄,很难说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像我们这种老上海人很多都出国了,地方上来上海谋求发展的人很多,他们被称为新上海人,还有什么新新人类。由于新上海人的眼光焦点最先放在自身的立足生存,因此对上海新文化的发展和旧文化的继承自然会出现一个真空区,这也是我每次回上海既怀旧又有一份说不出的失落感的原因吧。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是一座非常有魅力的城市,至少给人始终感觉到她的活力和不甘于现状,这也是我喜欢东京的因素。”

  
“难怪,高桑不仅是上海人,也可以算是东京人了,我的朋友说上海人是商人气质,与大阪人类似,不过我看高桑这个上海人一点都没有商人气质,高桑的严谨作风也是大阪人觉得东京人太僵硬死板的观念,所以要我说,高桑你要是真的回上海工作生活,肯定会比在东京更不习惯的。”奥多桑完全掌握了我的性格。

  
的确,我已经适应了日本的那套做什么都有章可循,一是一,二是二的做法,对于国内的那套“通通路子”,拍拍肩膀的办事作风不仅深恶痛绝,而且从未想过重新在这种社会里去为了生存而适应,在实力主义下奋斗出来的我,已经真正体验了一个公平竞争社会中的优越性,无需有个当干部的爸爸,也无需通过请客送礼的应酬来谋取或储蓄自己未来的利益,在日本这个社会,甚至让我明白了失败都是一种财富积累,上海要达到这种境界的社会还需要很长的过程,毕竟上海也是中国的一个城市,与其他地方一样,现在有着浓重的浮躁的色彩。

  
我们正谈论着,聪美兴冲冲地跑了上来,压低声音对奥加桑说:“奥加桑,真有趣啊,你快去拍照啊,看他们怎么出蟹肉的。”奥加桑纹丝不动,我知道奥加桑即使非常想去看,也不会去拥挤在人堆里凑热闹的,我向奥加桑要了数码相机,那种场合聪美语言不通,城隍庙的游客层次参差不齐,我怕聪美与其他中国人发生摩擦,干脆我去替奥加桑拍摄,聪美紧随在我身后,挽着我的腰,总算挤到了最前面,贴着玻璃窗,我连续拍摄了好多张。

  
聪美拿着相机再次上楼给奥加桑看,说:“都说日本人擅长精密电子,看他们出蟹肉也很精密的,哦,对了,高桑刚才还说,要带我们去的杭州,可以看民间的刺绣工艺呢,比这个还精细呢。”

  
我笑了笑说:“中国人的精细大都化在了吃上面,还有刺绣和发刻,那些都是花费大量的时间的重复劳动,日本人用电脑控制线切割和电子刺绣,精度早就超过了人的能力,速度和再现性更不是人工能比,所以作为一种民间艺术欣赏一下不错,要是让你干,你能一天坐8小时绣那个东西?”

  
聪美被我问住了:“我到死都不会,哈哈。”但是我们谁都不愿提到死,奥加桑欲言又止,我知道聪美也是口无遮拦,并没有特别的含义,也就不多说,看看聪美已经吃完了,便催促大家去逛豫园。

  
“上海是个几乎没有什么悠久历史的城市,所以这里也只有这个豫园可以看看,与苏州杭州相比,那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燕燕不知不觉地当起了导游,“其实,舅舅带大家吃小笼包子,是因为这个点心在日本都是家喻户晓的,加上现在是蟹季,如果奥多桑和奥加桑下次时间充裕,可以去湖心茶楼品茶品果,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吃了胀胃哦。”

  
聪美说:“不过,上海的小笼包子跟东京的还是不一样,里面的汤汁特别多,味道鲜美,这么小的包子不知道馅是怎么放进去的,今天亲眼看见了,才知道。”

  
我告诉聪美:“日本都是冷冻材料,中国采用的都是新鲜的,味道自然不一样,不过最近中国的超市发展迅速,冷冻食品也比以前多了很多,我不太爱吃冷冻的,在日本没办法,冷冻食品总给人一种远离自然的感觉。中国的小笼才是本场的。”

  
大姐虽然在努力学日语,但是还是没听懂我最后一句,问我什么叫“本场”,燕燕嘴快,告诉大姐就是上海人说的“正宗”的意思,到惹的聪美在一边重复学着说上海话“正宗”的发音,还问燕燕“正宗”的反义词上海话怎么说,燕燕回答:“大兴货”,我和大姐听了都笑了,尤其是我,对这些上海方言颇感亲切。

  
奥多桑说:“日本已经平均化了,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有充足的食品享受,标准化和自动化的生产,物流,销售都离不开食品的冷冻保存技术,我们以后要吃新鲜自然的食品就来上海打扰高桑的大姐了。”

  
要说逛城隍庙,奥加桑算最感兴趣了,在我严格控制的1个半小时内,奥加桑已经买了很多东西,我们大家分着帮奥加桑拿行李,不一会便达到了不能再增加的地步了,除了有茶具,文房四宝,还有各种民间手工艺品,聪美说,这也不是奥加桑自己的,肯定是在她们的圈内给大家看,最后都是送人的礼物,奥加桑承认:“来去两头都要考虑礼物,就这件事,是出门旅行最辛苦烦恼的事。”

  
大姐和燕燕因为听我说下午让奥多桑他们回宾馆休息一阵,到了福佑路上便约定我们5点30分在锦沧文华大酒店再碰头。奥多桑和奥加桑都说不累,不用考虑他们休息,还不如跟大姐他们一起走,奥多桑示意我还是单独跟聪美在一起,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大姐也说,她顺便带奥多桑他们逛逛南京西路,工业展览会今天正好有个全国针织品展览会。

  
看着他们4人的出租车远去了,我问聪美:“有点累了吧?回宾馆休息一下?还是怎么样?”

  
“我不累,上海还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啊?比如年轻人常去的地方。”

  
聪美这么问我,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大世界那种地方太俗,除了吃,真要找一个1小时左右逛出点上海滩味道的地方还真没有。“看电影去怎么样?”我突发奇想,但立刻又否定了自己:“唉,你话听不懂,也不行,即使有英文原版片也没了上海味,这样吧,我们也去逛南京路算了,先去西藏路吧,那是我中学时代经常去的地方,虽然现在很多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

  
“好啊,我想体验一下你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呢,”看来聪美情绪不错,既没有丝毫的疲劳感觉,也不像再有让我尴尬的话题。

  
在出租车上,聪美枕在我肩头说:“高桑,对不起,我的确很任性,惹你不高兴了,有时候我还真的想远离自己以前熟悉的环境,跟你一起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地方生活。”

  
“是因为爱米莉吗?”我单刀直入地说。

  
“也许是,我也知道不该与自己死去的姐姐计较什么,那不仅是已经过去的事,而且计较了也没有用,可是最近我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高桑,请你原谅我,也帮帮我,我也不想这样。”

  
“不说这些好吗?或者过了今天再说,我不是很注重形式的,但是我珍惜与聪美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不管我们曾经在同一屋檐下饱受感情的煎熬,还是今天我们日日夜夜真的能够厮守在一起,也获得了奥多桑他们的认可。这次来上海,还有今天,这一切我都是为了聪美才这么做的,今天晚上你可以看到我很多亲戚朋友,尽管或许你们根本不说一句话,语言也不通,燕燕,小丽,健他们都是因为聪美这次才回上海的,陀螺今晚也会来,还有小六子夫妇,还有我高中的要好同学等等,虽然大部分人对聪美来说都是陌生的,可是,要知道有这么多人在为你祝福,我们应该感谢所有的人才对啊。”

  
“谢谢你,高桑,我知道你为了我已经花了不少钱,也花了不少心血,想让我高兴,让我觉得体面,甚至一直在帮助我成功,我得到的东西或许早就已经超过了爱米莉,可是我还是羡慕爱米莉,别骂我贪得无厌,我说不清,或许在有过爱米莉影子的地方,我只能这样,相信我,我会比她更好地照顾你,爱你的。。。”我们的车已经到了人民广场附近,好在司机听不懂我们的话,否则我早就打断了她,我跟司机结算车钱后便带着聪美下了车,汇入了上海最繁华拥挤的地方。

  
“我知道,聪美对我的一切我从头到尾都知道,包括我无法接受你的当初,有些事,人与人是不能这么比的,请记住我的话,我珍惜的是跟聪美在一起的现在的每个时刻,还有我们的将来,人不能一直被过去束缚,明天还要走下去,聪美期待的是能跟我在一起的明天,而不是过去,是不是?”我们准备穿过西藏路,聪美被眼前无视信号灯的人流吓得不知所措,紧紧地抓住我的臂膀,最后我几乎是抱着她的腰,带着她随着人群在红灯下过了旷阔的西藏路,入乡随俗在中国也包括无视红绿灯过马路,我苦笑着这么想。

  
果然不出我所料,南京路西藏路上的几家电影院上映的都是我们毫不感兴趣的片子,电视,电脑多媒体的普及和发展的冲击,看来使中国的电影界也在步日本的后尘,社会不同,商业化运作下的结果十分类似,但更无法忘记还比日本多了一个民间媒体没有自由表现的枷锁,日本影视有对性描写,暴力,赞美毒品或反社会行为的表现限制的映伦审核,中国的媒体却依然还是处在政治挂帅的限制时代,尽管日常生活中人们很少去关心所谓的政治,甚至大多数人厌恶被中国人自己近代歪曲了的“政治”概念,谈政色变,却又处处在政治渗透和笼罩下生活着。

  
“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再说时间也不多了,我还要回去换衣服呢,”聪美建议道,她说得没错,我便带她进了西藏路上一家还算比较雅的咖啡馆,虽然这里的咖啡不能跟日本比,但是冰淇淋还不错,聪美最先惊喜的是我悄悄地计算给她听价格,以及服务员托盘内的那个气势磅礴的量。

  
上海的咖啡馆让我勾起了很多的回忆,这种火车箱座位也是与东京不同,座椅背很高,几乎看不到其他客人,似乎是特意在营造男女说悄悄话的环境,尽管是晴朗的下午,我们所处的空间却完全是人造的光辉,室内很暗,以致直到点完菜谱我们的眼睛才有点适应了室内环境,渐渐地发现我们桌上的那盏时而飘逸的蜡烛成了最为明亮的焦点,桌上还有一支精巧的红玫瑰,虽然是假花,倒也不俗地插在一个玻璃球内,不知怎么的我会把本来布置的不错的这个景色与刚才城隍庙的那些廉价批发商的玻璃球联想起来。

  
聪美看来很喜欢这种上海的稀奇古怪氛围,对她来说上海有着太多的新鲜,无论何种层次的表现,但这种诱惑却恰到好处,既平民又让你感受人们在向往着什么,“高桑,我以前一直没说,现在都说出来了,心里好受了些,我们以后不说爱米莉的事了好吗?”她用一把细细的不锈钢小勺小心翼翼地在冰淇淋周围挖着那些开始融化的部分,然后从对面伸长了手臂一直递到我跟前,那是草莓和奶油两种混合的冰淇淋。

  
我没有再接聪美的有关爱米莉的话题,觉得已经毫无必要:“味道不错,跟日本的有些不一样,不过我现在不是很爱吃甜食的,这可是我童年的奢侈,那时我们根本不像现在这样,通常是吃不起这种东西的。”我接过小勺从最底下挖了满满一勺,这是我以前最爱吃的西藏路掼奶油,里面还有淅淅沥沥的椰蓉。

  
我又挖了一口椰蓉掼奶油,然后看着聪美,那意思是说:“坐我身边来吧?”聪美立刻领会了,在她靠近我身边坐下时,我让她品尝了那勺充满了我童年回忆的冰淇淋,那是个并不富裕,却在我心底深处向往着美好生活的年代的中国。

  
在我告诉了聪美,我的中学时代要积累几个月的零花钱才舍得来吃一小杯时,“上海的冰淇淋真好吃!”聪美拿过勺子开始更小心翼翼地品尝了起来。我知道要说冰淇淋,那也是改革开放之后的最近这几年,上海的花色品种迅速地与国际接轨,高档产品细腻柔和,糖份也不是很高,不仅仅是对于聪美这种从小就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了的日本社会,以及品尝遍了法国乳制品的人,就连我都知道,所谓上海味,并非单纯的与别人比高级,脱离了特定的人文背景,再高级的食品对我来说都食之无味,只要能饱腹即可。

  
至今为止我依然认为上海的魅力在于现代和过去的交织,这种混沌和多样性也是中国其他地方少有的,对于任何时代的人,上海都可以称为是冒险家的乐园,而对于聪美来说,上海的任何东西都是新鲜的,不会像奥多桑那样的老一辈日本人的眼光带点浑浊的礼仪,我更喜欢聪美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这也是世田谷这一家人中最具有鲜明特色的性格之一。

  
“我能喝一口你的咖啡吗?”聪美倚在我身边,开始用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口吻问我,让我感觉不像聪美了,照例说,在我接受聪美的那一刻起,她在我面前几乎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爱米莉鲜明的对照是,聪美在最亲密的私生活圈内几乎不讲究礼仪。

  
我把自己的咖啡杯移到了她面前,我估计对咖啡颇为讲究的日本人基本上不会对这杯店内调制的重糖重奶的咖啡感兴趣的,聪美却意外地问我:“为什么这把咖啡小勺底中间有个小洞?”

  
“这种咖啡馆在上海叫做情侣咖啡馆,喝咖啡的人呢,用小勺喝,有个洞呢,可以慢慢喝,两个人在一起多消磨些时间啊。”对我的解释,聪美简直有点感动了,说上海人真聪明,我说外地人把上海人的这种聪明叫做小聪明,聪美怎么都不明白聪明和小聪明的区别在哪里。

  
我迅速磕了一粒西瓜子,然后也用小勺举起满满一勺给聪美看,这次聪美目瞪口呆了,以为我有气功,同样一把有洞的小勺,为什么我的咖啡满满一勺,不会流失,我哈哈大笑,把小勺凑到了聪美嘴边让她慢慢喝完,当咖啡喝干,勺底露出一瓣瓜子壳时她才明白:“真坏!”

  
我告诉聪美:“瓜子壳在水压下紧贴勺底,封住了小洞,这个咖啡又是不透明的,所以这个小魔术骗骗聪美恰到好处,这就叫做小聪明,也就是说小聪明是一种聪明,但是通常是不上台面,没有什么大用场,甚至搞不好还会得不偿失。明白了?”

  
“真服了你了,你应该去做老师,为了说明一个词汇,还即兴发明一个小实验啊。”聪美拧我的脸时,她已经知道周围没有任何人的眼光,我突然扭头佯装咬她的手指,把她惊得差点叫出声:“啊,你别吓我哦,现在吓坏的可不是我,你要负责的哦。”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3月3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2]: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三)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17:48)  
 
  上海南京西路上的锦沧文华大酒店对我来说可能比别人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它的前身,我认为那也是一幢颇为优秀的建筑,虽然那时不是什么星级宾馆,但是记得一位局级干部亲戚租借了那里的办公室时,还特意招待我去洗澡,这种招待让现在的人听来汗颜,当时的上海市民家里有洗澡设备的极少,进入办公室的那长长的带拱形的走廊,老式洋房的墙壁之厚,还有靠墙的热水汀,在我的生活中圈子中似乎只有大姐夫家的巨鹿路一带的老洋房才有。

  
锦沧文华大酒店落成后不久的那年我探亲回上海,参加了中学时代的同窗会,却惊讶地发现随着毕业年数的增加,能聚集的老友越来越少,除了消息不明失去联系的人,一大半都在国外。掐指算算也是,那个年代正是大量自费出国的年头,甘心留在国内企业走升官发财道路的人凤毛麟角,可就是这凤毛麟角中飘出了一个人,也算是从小学时代就一直是老同学了,从同济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华东建筑设计院工作,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君居然一直在国内,参与设计的大型建筑项目不少,这锦沧文华大酒店便是其中一例。

  
不过,从锦沧文华大酒店的整理立面设计看,对这位老同学我倒并不感觉惊讶,虽然我也会舞文弄墨一点,这老同学的绘画向来就是胜我一筹,以至我在大学时代在学生会主办校刊时,有一期还是邀请他客座为我们设计过封面。

  
带着聪美,我们回到花园饭店换装后立刻又离开了,真是货真价实的蜻蜓点水。一路上,聪美津津有味地听我谈论自己学生时代的种种趣事,“好羡慕你们呢,世界各地都有同学。明年,我们青山学院大学也要举办同窗会,不知道能聚集多少人呢,今晚出席的人里面有你的老同学吗?”

  
“应该有的吧,不过最多也只有1,2个,有几个虽然没有出国,但是联系不到了,整个上海现在是持续的建设高峰,都在拆迁老区房子,我小时候的那些上海弄堂老房子越来越少,很多人就此失去了联系,再说我自己都在外面,住所变化很大,10年后能继续保持联系的真的不容易。”

  
说话间,我们的出租车已经停在了锦沧文华大酒店门口,17点55分。

  
聪美穿着昨晚已经跟我一起练习过的白色晚礼服,外面加了外套,虽然我已经欣赏过了,但依然是那么完美,白玫瑰做的头发造型依然保持着一份自然的飘逸,下车时,夕阳正从西面照射着我们,与锦沧文华大酒店的巨大玻璃墙的反射交织在一起,给聪美洁白的盛装又披上了一层金红色,她的头发几乎是半透明的,这是我见到的聪美最美的一刻。聪美大概觉得今晚选择在这里有点不同的意义,果然不出所料地问我:“那参加这个宾馆设计的老同学我能见到?”

  
“不能,听说前些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去了美国。”

  
“中国有能力的人,为什么都往国外跑啊。”聪美无法理解,但此刻已经不是继续谈论这种话题的时候了,因为我们已经步入大厅,迎面就看见了二姐,还有我父母,他们正坐在沙发上与奥多桑谈论着什么。

  
一年多不见,父亲依然如故,还是那么清瘦,但气色很不错,母亲却看上去衰老了很多。父亲看见我立刻起身招呼我们坐,“爸爸,妈妈,这是聪美。”我向他们介绍,母亲一言不发,在擦眼泪,天下的女人这种场合都一样。

  
父亲还是比较风趣的,用英语跟聪美打招呼,还说她的名字好听,字如其人,聪明加美丽。聪美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思想毫无准备,没想到我父亲会对她说这么多话,我赶紧对聪美说:“在夸你的名字呢。”聪美这才脸色绯红地醒悟过来,也用英语小心翼翼地谦虚了一下。

  
奥多桑笑着依然用英语说:“我们已经认识了,你父亲的英语很不错的,这样真好,我们可以直接交谈了。”然后奥多桑改用日语对我说:“お父様はとても温厚なジェントルマンで、あんな時代を歩んできたと思えない芯の強い方ですね。(你父亲是个很温厚的绅士,简直看不出是渡过了那样的时代的人,意志顽强得很啊。)”

  
奥多桑和奥加桑从我以前的断断续续介绍和爱米莉那里都已经知道了我父亲和我们家族在近代中国的政治风云中的坎坷遭遇,但是我不希望父亲与日本人谈论这些话题,并不是因为我们两家人只是初次见面,更在于今天这个日子也不应该偏离主题,而且我父亲的遭遇也不是翻回历史的一页可以补偿的,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谈过什么严肃认真的话题,再说我父亲历经风浪,也早就被整得非常的识时务了。对于晚年的父亲,现在能过的幸福些才是最实在的事,父亲能重新恢复律师的工作本身就是现实对历史的反省,尽管我们个人心头的惨痛比之深百倍。

  
二姐说:“已经6点了,我带你们进入会场吧,然后我再回这里等其他客人。小弟,按照上海人习惯,本来应该是你和聪美站在这里的哦。”说完对我挤眼睛。

  
我凑近二姐说:“谁叫你吵着要做代表的?那我就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的党员同志去干了。”

  
二姐瞪了我一眼:“看在他们是日本人语言不通的份上,否则我才不做你的替身呢,我就也算是为中日民间友好作点贡献而已。”二姐一边说,一边不断打量聪美:“她这就是在白玫瑰做的头发?很不错,不过她的头发本来就很好,服装也漂亮,是你替她在东京买的吧?”

  
“我?呵呵,我好像觉得从来没有给她买过衣服,是她自己买的吧,要不就是奥加桑给她准备的。”我把二姐的话告诉了聪美,聪美回答二姐是在巴黎定做后寄到日本的。

  
锦沧文华大酒店的中餐厅《鸿桃轩》是以广式菜肴和香港点心而闻名,这是我特意指定大姐必须订中餐,而且不能太油腻,那么广帮菜应该是最适合日本人口味的中国菜了。

  
大姐已经在宴会场了,一看现场气氛就能感受到事先的安排很周到。我知道大姐也是个好胜心很强的人,虽然并没有见过很多的大世面,但是来过了一次日本,参加了一次日本的婚礼,自然有一股处处不能给我们中国人丢面子的潜意识,再说经济上我都已经全权交给大姐安排,她自然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追求完美也离不开物质基础。

  
我们只订了三桌,大姐完全按照我的意图体现了少而精的原则。酒店特意为我们安排在最里面,而且用很有中国特色的屏风独立分割成一个专用小区,主桌中央摆了一大堆鲜花,四周还用大量的鲜花坛围了起来,只留了2个出入口,两个姐夫在跟一个胖胖的人说话,我觉得那个人颇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聪美也看见了他们,胖胖的男人转身看见我们后说:“噢,新娘子今天更漂亮了啊,上次还满意伐?”我还在困惑中,聪美已经上前对他一鞠躬,连声说谢谢,胖男人作免礼状,我听聪美向奥多桑和奥加桑介绍了胖男人,这才知道原来是王开照相馆的那个摄影师,难怪眼熟的很。

  
大姐夫说今天特意请摄影师来再给我们随意拍拍照的,奥加桑也深深鞠躬说拜托了,搞的胖男人不知所措,也做弯腰还礼状,但只是脚跟踮了踮而已,日本式的弯腰不仅仅是不习惯,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我对他翘翘大拇指,把聪美有点糊涂地看着我不解这个手势。

  
紧接着到来的是大哥一家,他们住的比较远,由于原来的单位迁到了黄渡,单位在黄渡分给了他们很大的房子,他们自然选择离开了上海市中心的“鸽笼”,成了宁要郊区一间房,不要市区一张床的上海人。大哥和嫂子都不会说任何一种外语,只得在燕燕的翻译下跟聪美和奥多桑奥加桑打了招呼,大姐夫一看家里人都到了,便安排了胖摄影师给我们两家人合了影。

  
大哥本来就是个很热心的人,苦于语言不通,憋着难受,对聪美说:“我们住在上海和苏州之间,要是厌倦了上海大城市的喧哗,想要清静,有机会请来我们那里玩,我们那里的小区很不错的,去昆山苏州的话来拐一下哦。”的确也是,地理上的位置远了,我都很少在回上海时特意去跑到黄渡给他们一家人添麻烦。

  
嫂子是典型的上海女人,平时最关心的就是女人的打扮,聪美接待了一个又一个客人,一会儿说英语,一会儿说日语让我翻译,嫂子却还在边上打岔问日本除了资生堂还有哪个化妆品比较好,我有点嫌她烦,但是难得一见也不能发作,只能客客气气地说:“吃完饭再问吧,我只知道任天堂,不然我现在就回答你了。”

  
嫂子还在只顾自己的话题说:“日本人就是跟中国人不一样,你看他们皮肤多好啊,其实跟我们也差不多,主要呢,还是靠化妆啊,日本人化妆特别自然,看上去像没化妆,但是仔细看又没有缺点,其实她们化妆主要是隐藏缺点,不像我们有些人画得像唱戏似的。”直到大哥拉她按位子就坐,嫂子才住嘴。

  
我告诉聪美,嫂子在家用化学品厂的供销科工作的,所以特别关心与化妆品有关的信息。聪美笑着对嫂子说:“欢迎以后有机会来日本旅游啊,你喜欢资生堂,我送你一套吧。不过,那样就亏待大哥了。真抱歉,我们这次带的东西很少。”

  
燕燕在一边说:“聪美不懂,中国人都是气管炎,老婆高兴了,老公自然也就摆平了。”奥多桑以前听我解释过气管炎的含义,他们都笑了。

  
客人陆续到来,其中有我的老同学,亲戚,还有我根本不认识的,最终聚集在我们周围的不是会说日语的就是会说英语的客人,小六子夫妇,健,小丽都来了,大姐看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正在安排大家入座。

  
18点30分,宴会正式开始,虽然不是正式的婚礼宴会,我还是让大姐先来段开场白,告诉了大家我和聪美已经在日本办理了手续,在日本也没有举行特别的仪式,今天只是请最亲密的朋友来聚一下,并非正式仪式,我们在日本和中国都没有打算举行传统的仪式,所以大家可以随意些,不必拘谨,大姐说到这里气氛才又重新活跃起来,底下开始出现叽叽喳喳的私话声。

  
按照日本的习惯,我让大家站起来各自自我介绍,好在人也不多,夫妻可以同时起立介绍,所以这个形式很快结束了,大姐最后说:“大家介绍完了,我们请新娘的父亲代表他们家说几句话。”

  
奥多桑站起来,用日语开始说,燕燕做翻译:“我们是第一次来中国,通过高桑,我们从以往对中国的神秘猜测和误解中来到了现实的中国,中国和日本就像我们两家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一下子成为一种很实际的感受,感谢来到中国后大家的热情款待,今晚我们能坐在一起,一起用筷子吃饭,让我们感受到了这里不是外国,像回到了家里一样的亲切。我女儿聪美还不太懂事,但是和高桑一起都很努力,作为父母,对自己孩子的唯一期待就是用自己的努力去克服一切困难,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孩子的幸福就是给父母最好的礼物,这是全世界父母都这么期待的。请新郎新娘今后更加努力。谢谢大家今天来到这里。”

  
奥多桑的发言获得了众人热烈的掌声,连酒店的3,4名服务员都微笑着站在一边鼓起了掌,接着我父亲发言了,发言前,我担心燕燕倒过来翻译有困难,燕燕自信地说没问题,不行再问我,反正不是正式场合,大姐也说多让燕燕锻炼锻炼。

  
“以前没想到我儿子去了日本,现在没想到还娶了日本新娘,虽然我们之间语言不通,我们对自己的孩子由于种种原因,照顾不周,甚至没有尽到养育之责,但是刚才奥多桑也说了,无论哪个国家,只要用自己的努力去克服困难,就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也是我们的期待,我相信我儿子有这个能力,新娘也有这个能力,我们也就放心了。人生会有很多的风浪,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况且还有这么好的父母的各方面的支持。我们年纪大了,不能到处跑,希望你们有机会多来上海走走,刚才奥多桑问我早上吃什么,我说吃馒头和粥,他告诉我今天在中国吃的第一顿早饭是米饭,我们都是米饭文化。听说我儿子喜欢东京,那么我也希望新娘子能喜欢我们上海,谢谢。”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3]: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四)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18:12)  
 
  两位长辈说完,服务员也开始上菜了,客人们开始自由交谈吃喝,小六子夫妇来向奥多桑敬酒,并邀请奥多桑去他们店里玩,聪美作了介绍,奥多桑和奥加桑惊讶地说:“没想到在上海能遇见这么多人会说日语啊。”他们的感受大概不亚于我刚到日本时在地铁里听见有人说中文,这种在异乡对自己同种语言的感动的瞬间只有实际体验过的人才能产生共鸣。

  
小六子的老婆说:“你看人家燕燕,去日本才1年就说得那么流利了。”奥加桑夸小六子也很流利。的确是,不过小六子的流利与燕燕似乎不同,大概应该算“油”利。小六子自己也说:“人家是读书人,阿拉算什么,能做生意就足够了,我又不去考大学,我要是考得上大学,大闸蟹也会笑了,要不这个大学明天肯定就关门。”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奥多桑说小六子真风趣,边给他回斟酒边安慰他说:“对啊,语言说到底就是工具,根据自己需要,不一定每个人都非上大学不可,你也来过日本,日本有很多专门学校,就是培养专门技术技能的人的,社会也需要多样化的人才,小六子做生意有才能,就不一定要去当翻译,你让我们高桑去开酒店也不一定能行。”

  
“罪过,罪过!”小六子把酒杯举过头顶,连声说,然后又要给奥多桑斟酒。

  
奥加桑说“我们家奥多桑喜欢跟年轻人聊天,因为健康原因,现在不能让他喝太多的酒,抱歉了。”

  
“噢,那我就作罢。我们不按照中国习惯来,烟酒各自喜好请便,我也不喜欢中国人胡乱劝酒劝烟,不文明,对伐?不过,我说罪过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让高桑开酒店做HOST真是罪过了,我们这种人没技术没本事,只能在上海滩上瞎混混,上海在30年代就是冒险家的乐园,奥多桑是老迪克,肯定懂经,说句实惠的话,像高桑这种有真技术本事的人现在绝对不要回国,回国只有我们这种人还能发挥几下,高桑搞正宗东西的回国不仅埋没,到处吃亏不说,人也过得窝囊,我反正是豁得出去,横得下来的。”

  
“喂,你还没怎么喝,就乱说话啊?别把高桑一家吓住哦,这里可不是你的酒吧台跟小姐调侃吹牛的地方哦。”小丽跑来制止了小六子,小六子老婆也觉得有点过分了。奥多桑哈哈大笑:“没事,高桑的朋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真是人才济济啊。”

  
父亲用英语告诉奥多桑,我的朋友同学几乎都是通过他联系上的,因为只有他的住址一直没变,我这才知道大姐在父亲那里设立了联络处,召集了大约6桌人,后来经过筛选和精简才成了今天的状态,奥加桑和聪美听了连连夸奖大姐的组织管理能力。

  
小六子向来是个活跃分子,加上平时酒吧内混得油嘴滑舌惯了,几杯酒下肚便开始肆无忌惮了,不过场上没有他这种人也太沉闷,只见他装模作样地大声喊道:“Ladies' and gentleman。。。。。”众人果然停止了交谈,静了下来,“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还没有开口呢,我们请新娘子开口好不好?”

  
聪美问我小六子在干吗?是不是表演日本的“一发艺”,我说不是,是在起哄让聪美发言呢,聪美小声嘀咕道:“这怎么行,我说什么好啊?再说我英语也不是很好的。这不是难为我啊。”我告诉聪美,作为新娘子,她像个哑巴一样也不行,这可不是语言的问题。

  
下面好几个年轻人跟着起哄,要聪美发言谈恋爱经过,咬苹果什么的,都是些上海人婚礼上的老套恶作剧。小六子这次算没醉,对跟前一个起哄的年轻人说:“朋友,下三路子的我们今天不来好不好?要注意国际形象哦,阿拉的节目就算不是体现中日友好,也不能给自己人坍台啊,咬苹果顶枕头这种东西还是算了吧。”

  
下面的好几个人在说:“阿拉既不懂日本话,也不懂英语,新娘子发言阿拉又听不懂,当然只能看表演了啊。”小六子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安静:“新娘子是日本人,当然说日语,英语也能说,但是最拿手的不是英语,是法语,听说上半年刚从法国留学回来,我听她唱过法语歌,很不错的,请新娘子给唱个法语歌,大家说好不好?”

  
“好!”这个建议几乎博得了全场的一致赞同,服务员领班是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人,居然还拿来了无线话筒,胖摄影师一直在忙着摄影,还不时拿手绢擦额头。小六子已经在对聪美说明了,说新娘子表演一个是这里的规矩,不能耍赖的,聪美还在犹豫,我说那就唱一个吧,大家也都期待着。

  
聪美没有准备,大概觉得清唱很不容易的,正在忸忸怩怩,让我觉得今天的聪美不像往常那么泼辣爽快。突然场内响起了音乐声,我已经听出来是上次聪美在小六子的店内唱过的那首法国流行歌,后来我才知道,小六子今天特意把那首歌的卡拉OK带子事先在这里设定了,是小六子老婆的主意,聪美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前奏,一下子眼睛发亮,明白了一切,顿时来了精神,感激地对小六子点点头接过了无线话筒。

  
虽然我也不懂法语,法国音乐很优美,两段歌词之间还有一段法语的朗诵,那段朗诵也很优美,很适合聪美甜美的嗓音,让我觉得聪美说得比她的母语日语还好,带个大家一种很浪漫,很幻想的氛围。

  
一曲唱完,博得了长久的掌声,仔细分辨,一部分掌声居然是来自我们的屏风外面,其实中途就有好几个散客跑到我们这里来看,开始是几个可爱的小孩,后来连他们的妈妈也跟过来了。

  
聪美唱完坐下时,站在墙边的服务员也增加了一倍,令我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一切都表明,聪美很成功,而且也很兴奋,母亲第一次跟我说:“她叫聪美啊?是唱歌的?”我说了3遍聪美是开服装店的,母亲才听清,然后对我说:“我是不懂外国话和外国歌,这个媳妇年纪轻,你要好好待人家啊。”我啥时虐待人家了?我有点嫌母亲啰嗦,加上耳朵背,说话也吃力,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任她去唠叨,反正日本人听不懂她在说啥,我也没去再听。

  
既然场内有音响设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来我以为会有人请大姐唱歌助兴的,出乎意料,包括奥加桑在内,谁都没有这么提及,我估计大家都顾及不能与爱米莉的事发生联想,所以回避雷同的场面,唱歌就以聪美的一曲见好就收,并无展开,至少对于我曾经与爱米莉举行过婚礼的知情者来说,我已经感受到了很多人的注意和回避,可能回避的主要对象是为了聪美,因为那时聪美在法国,聪美知道的就是轻井泽拍摄的录像,大家都不想在今天的现实中重播那段录像,当然这主要归功于大姐这个今晚的导演。

  
就丰盛的晚宴本身而言,所有的宾客都很满意,晚宴按照预定时间结束,没有通常那种无休止的拖拖拉拉,更没有无理取闹的插科打诨。其实这不仅仅是因为众人针对奥多桑他们“外宾”在场的意识,还与奥多桑一家表现出来的品位有关,当然也与中国人的婚礼形式和习俗这些年发生了巨大的意识变化有关。

  
不管在场的中国人对“日本”两个字抱有何种感情,作为个人,奥多桑,奥加桑和聪美表现出的彬彬有礼,对所有人的坦诚和尊重,都可以令任何人注意起自己的言行举止。至于对我来说,到场者几乎都是与我有直接或间接关系的人,自然对于我的这段中日婚姻内心会抱有各种评论,但我不是很关心。

  
既然有远嫁东瀛的中国女人遭人辱骂为国耻的,那么对娶日女为妻的中国男人他们也不会封你为民族英雄,本来嘛,我们的中日友好宣传教育喊了30年,到头来居然堕落到了单纯以性占有作为爱国评价这么一文不值的地步,实在是滑稽。这种友好以当年放弃全体国民的困难岁月的赔偿为代价,今天却又在进行一场国民精神的自相残杀来满足狭隘的爱国情结,如果外国人能窥视研究到我们的心理深层的话,那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也是我不愿意让日本人看到中国的耻部。

  
宴会结束时,聪美告诉嫂子,今天身边没有带东西,改日让大姐把一套资生堂的化妆品转给她,嫂子欢欢喜喜地连声道谢。我告诉聪美,嫂子可能并非要那个东西本身,她可能另有目的。聪美不解,我笑而不语,中国人和日本人表面看着相似,思维方法也只有同国人能理解。

  
小六子临走时留下了名片,让奥多桑有空去玩,说就在虹桥,离开大姐那里不远,这次如果日程紧张,以后随便什么时候,只要来上海,需要什么帮忙事,不论大小都可以找他办。事后,奥多桑有点不相信地问我和小六子什么关系,聪美其实并不知道小六子的具体底细,但是隐隐约约听我说过一些我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聪美告诉奥多桑:“小六子跟高桑的关系就是上海需要办什么事,只要小六子能做到的,高桑托他就是说一不二。就这么简单。”

  
奥多桑还是不明白,健也说:“怎么听上去有点像跟山口组什么雅库砸(黑社会)的味道?我跟高桑的关系都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呢,听上去有点可怕,哈哈。”

  
客人几乎都走了,只剩下我父母,大姐一家和健他们,大姐把他们叫住:“噢,健和小丽你们别走,明天去杭州,杭州的宾馆我预订了2个标房2个套房,你们不去的话也是空着,一起去吧?”

  
“杭州我们去过的啊。。。。你们还是自己家里人一起去吧,比如高桑的父母。”小丽还在推托。

  
“不行,我父母年纪大了,不能出远门的,今晚接到我那里去住,要说杭州,我们都去过好几次,你们会说日语,又跟他们熟悉,主要是陪陪奥多桑他们,我日语还不行,只能当下手跑跑腿。这样,两个套房他们住,我和燕燕一个房,你们一个房,怎么样?”大姐决定了,小丽这才答应。

  
大姐对奥多桑说:“奥多桑,今天一天觉得累吗?我们明天是中午出发去杭州,早上可以多休息一下,本来开车去的,但是那样太累了,所以还是坐火车去,也可以体验一下中国的列车旅行的感受,到了杭州再包辆车。”

  
“火车?是不是SL蒸汽机车啊,太好了,现在日本都差不多没有了啊。”聪美像个小孩子似地高兴地叫了起来。日本的蒸汽机车已经完全退出普通铁道线路的舞台,静岗县的大井铁道等几处还特意保留着很短的几条专供体验的观光线路。

  
大姐笑着说:“现在中国的蒸汽机车也越来越少了,只有偏僻的内地还保留着一部分,大部分都是柴油机车,电气列车现在也正在增加。我替大家买的是软座,应该比较算舒适的。”

  
“什么叫软座?还有很硬的座位?”聪美有点糊涂了。

  
健解释说:“中国的列车真的还有硬座呢,现在硬座也有,软座呢,相当于日本特急列车或新干线的Green座席。”

  
大姐笑着补充说:“文革时候健还没出生呢,那时的大串联我还坐过更吓人的棚车,连座位都没有,像集装箱一样的货车箱,只有2扇大拉门。”

  
健大声说:“知道,知道,我以前看过抗美援朝的黑白电影,里面见过,要是人少坐一次倒也蛮有趣的,电影里那种像焖罐肉似的太可怕了,厕所都没有。”

  
大姐把车票分别给了健和我,然后带着父母要走了,说明天她一个人一早的火车先去杭州市内的旅行社让落实好的面包车来火车站接我们,让我和燕燕带奥多桑坐火车,奥多桑听了连说辛苦大姐了,其实不用对他们那么特殊照顾的,来中国就是为了体验各种平常的生活。大姐说下次等你们熟悉了上海,说不定真的不用再前后陪着,让奥多桑自己逛大街,奥多桑风趣地说:“我一个人乱走有可能跑到敦煌去了。”

  
聪美说:“那找到时说不定在秦始皇兵马俑里面的呢。”我说聪美说话不注意分寸,奥多桑还乐呵呵地对大姐说:“看看,我们家就是这样,经常没大没小的。”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3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4]: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五)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19:24)  
 
  9月24日是星期天,上午我们哪里都没有去,4个人9点整便约在楼下一起吃早饭,在花园饭店内很懒散地度过了几个小时。大姐的这种安排很适当,都说日本生活紧张,有时候也是环境不得已,并非被谁逼迫,在那样的社会里都已经习惯了,由此奥多桑和聪美都说大姐的日程节奏比我的安排更中国化,这才像度假。

  
“他呀,干什么都喜欢高浓度高密度的,不那样好象自己的人生浪费了似的。”这是聪美说我的话。今天她一改来上海的装束,换成了牛仔裤和紧身背心,虽然两件背心一黄一黑重叠着,色彩搭配颇为耀眼,但还是能看出聪美还是顾虑我的,特意在紧身衫外面加了一件很宽松的砂洗短袖衬衫,说是衬衫,小的像娃娃衫,她说我不懂,就是这个式样,至于她牛仔裤膝盖的破洞我就不评论了,奥加桑的表情也是欲言又止,似乎跟我想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昨天刚做新娘子,今天就穿破裤子。”

  
不过现在看惯了聪美的破裤子,倒觉得反而衬托了破裤子以外的部分的完美,白玫瑰的发型已经被彻底改头换面,聪美将一大把金发梳理了起来,高高地盘在了头顶,用一个黑色的流线型的大发夹夹住,发夹上镶嵌的一串珠子在大厅的水晶灯下不时闪烁着彩虹般的光芒。我说这个发夹很好看,城隍庙里有卖类似的,大概5元钱一个,聪美大叫冤枉,说这个发夹可贵了,那些珠子可不是普通的玻璃,我逗她:“难道还是真钻石?”

  
“不告诉你,反正是我最喜欢的,绝对不能丢的,丢了我肯定报警。”聪美认真地说,我到真的有点相信她的发夹会不会是真钻石,害得我经常时不时地注意她的后脑勺,生怕那个发夹突然不见了,或许是在我心底深处更担心聪美会不会从我眼前消失,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半年不到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心情,甚至整个人生观,不知不觉中我对聪美居然也是那么的依恋。

  
燕燕一到花园饭店,我们就出发,5个人只能分成乘2辆出租,奥多桑却说:“上海不是有地铁的吗?我们还是坐坐上海市民的公共交通工具吧。”被奥多桑这么一提醒,我也豁然开朗,地铁1号线应该可以去的,大家都说要坐坐上海的地铁,聪美更是得寸进尺说地铁在下面黑咕隆咚的,全世界都一个样,吵着让我带她坐无轨电车,那个才是日本没有的味道。

  
燕燕说:“还是坐地铁比较准时,无轨电车不能直达,遇上堵车交通事故什么的就糟了,上海最近汽车流量增加不少,交通规则又不像日本那样严格遵守,大撞小碰是家常便饭,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有可能卷入堵车,今天赶火车还是不要坐无轨电车的好,以后有的是机会”,最后还补充说:“聪美,你们最好都再去厕所一趟,这里的卫生间跟日本还差不多,出了这个门就不好说了,中国的厕所虽然近年有所改善,但是跟日本还是不能比的,到了杭州有可能更差劲。”

  
“哎呀,我最怕脏了,上次跟高桑在巴黎郊区的一个乡村旅游,是我在法国遇上的最脏的厕所了。那我们去去就来,燕燕去不去?”聪美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还让我也去,我说我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在没有门的公共厕所里聊天递烟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怕什么啊,到了外地大不了上青天厕所,就怕奥多桑吃不消,不过我可以请客奥多桑上五星级厕所。

  
“越说越离谱了,高桑。”奥多桑被我说的哭笑不得,奥加桑和聪美已经走了,燕燕证明了我没有撒谎,说中国的公厕不仅收费,还真的在搞星级评定,其实要说哭笑不得的是我们老百姓,日本全国到处都有厕所,10年来我都没有遇上一个是专门收费的,更没有谁去刻意搞什么厕所的星级,根据物质不灭定律,有输入就有输出,输入输出都需要保持一定的卫生,就像有厕所必定备有专用纸那么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单说日本,有些国人有天然的反抗情绪,而且也不能成为国际标准,但是至少我在法国,美国的所到之处都差不多是这样。理所当然的事,到了中国似乎都成了只有收费才能搞好的,我们自豪的文明史和曾经被我们痛骂的资本主义都看得目瞪口呆。

  
说起坐地铁,我还真怕被撞见秩序混乱的场面,尤其是购票处,好在中午时分,乘客并不是很多,3台自动售票机坏了1台,其余2台只能使用硬币,不像日本可以使用任何票面,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悄悄地告诉聪美,其实我至今为止都没有搞清巴黎的地铁怎么买票的,聪美嘲笑我说:“原来你也有老实坦白不懂的啊。”

  
我们顺利地乘上了新客站的不太拥挤的地铁,此刻的感受不得不说日本的地铁是世界一流的,无论宽敞程度还是灯光,软座椅,以及各种标示广播,都细致入微,不过这次乘坐上海地铁的上下车秩序还算争气,没有给奥多桑他们太明显的不良印象,整体虽不能与日本比,但是至少能跟香港别一下苗头,九龙至香港的地铁给我的印象有一股猪臭味,站内人员说可能是因为从大陆运送活猪的货车留下的气味,当时的我只有愕然。

  
在地铁上,奥多桑小声问我有没有止腹泻的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问奥多桑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在中国不要说外国人不习惯,就是我们中国人都为厕所为题头疼了好多年,除了经济因素,我们长期的卫生习惯已经让我们自己在无奈地忍耐,哑巴吃黄连地不得不去接受很多传统恶习而已。

  
“下了地铁,车站附近很热闹的,绝对有药房,我们可以去买。”我小声告诉奥多桑,奥多桑说不是他自己,我这才注意到奥加桑今天话很少,不过奥加桑本来就话不多,是个在外处处抬举自己丈夫的典型日本传统的奥加桑,出于礼貌我没有直接询问奥加桑,而是与聪美说了,聪美说不是吃坏的,可能是水质问题,日本是软水,中国与法国的水质类似,是硬水,昨晚洗头发是她从香波的泡沫上已经感觉到了。还说奥多桑很注意的,一直只喝瓶装的矿泉水,奥加桑昨晚自己用自来水烧开后泡了绿茶,后来就一直不舒服。

  
“我知道了,那就不一定是吃坏肚子,应该是水土不服了。去陌生地方经常会有这种症状,算是一种体内的过敏反应。下车顺便我再买点精制矿泉水吧。让奥加桑快点吃药,放心好了,没事的。”我和聪美谈论间,地铁很快到了上海站。

  
离开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我让燕燕带着大家就地等待,我一个人迅速找到了一家药房,购买了中药西药各一种治疗腹泻的药,奥多桑看我拿着矿泉水回来,说:“这事也只有高桑能办得这么快。”

  
奥加桑不肯站在大街上喝水,而且新客站附近环境不佳,虽然外观上现代化建筑不少,衣衫褴褛的乞丐,大声吆喝的小贩,看着比较噪杂,我迅速把大家带离了这个场所进入车站候机大楼,虽然门口第一道检票处已经拦掉了很多试图寻找睡觉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种各样的人。

  
候车楼内依然人很多,一直到了必须再次出示车票的软座候车室人才稀少些。现代化的设施,卫生打扫人员也很勤奋的在来回工作,整体状况与以前的北站相比毫无疑问干净了许多,但是熟悉了日本的环境的眼光下,却依然映照着很多细节上的不满,或许作为中国人,我的眼光会比外国人礼貌的宽容更为严厉,这也是事实,可惜我们的国人大多数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时值中午时分,到杭州应该是下午3点不到,我问大家午饭怎么办,聪美说:“你以前不是说中国的列车上有餐车的吗?还是当场炒菜的,带我们去摇摇晃晃吃顿饭,多有趣啊,我要看看厨师怎么在火车上翻炒中华锅的。”

  
燕燕说:“聪美可能会失望哦,我们今天乘坐的是上海到杭州的短距离列车,不一定有餐车啊,以后坐长距离的卧铺列车肯定有。”

  
奥加桑已经吃了药,倒是很灵的,脸色也比刚才好多了,出门遇上健康问题的确是很扫兴的,不仅本人受罪,像奥加桑这样性格的人还要顾虑不要影响了别人的情绪,不过现在奥加桑也来插话,看来情况真的好转了:“中国也有便当的吧?我们就买点便当在火车上吃,那也应该很热闹的,不一定非要每顿饭都像模像样的围坐一圈吃啊。”

  
聪美担心地问:“奥加桑你还能吃?中午干脆跳过去一顿比较好吧?”我问奥加桑吃了什么药,奥加桑回答我是中药,说明书上的汉字她几乎都能阅读,不过我还是建议奥加桑把我买的西药也补吃了,那是抗菌整肠药,药效应该比中药更迅速。

  
正说着,“嗨!你们都到了啊”,是小丽和健。他们拿着两大包东西,看上去沉甸甸的,两个人完全是一副旅游打扮,跟平时换了一个样。健说:“你们就别愁了,我妈知道我们中午的火车,时间比较尴尬,今天一大早起来就给大家准备了午饭了哦。”

  
小丽也说:“是啊,我这里也有呢。嘴干的找我,喝多了善后处理自己解决哦。”话音刚落,聪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开始在小丽身边转来转去的,她的不拘小节的动作真不像一般的日本人,不过聪美跟小丽已经很熟了。

  
原来聪美隔着塑料袋就看见了椰奶罐头,不知怎么回事,爱米莉和聪美都对中国的椰奶很感兴趣的,以至于那以后回到东京后我一有机会去大久保或上野,都不会忘记替聪美买几罐回来,甚至有一次还让中国物产店给我送货上门了两大箱。

  
我们的座位隔着走廊相对集中在一起的,却都是同一方向排列,无法像日本的新干线座位自由旋转后锁定成对面而坐,因为我们是7个人,燕燕不得不跟一个陌生旅客在一起,那个陌生旅客已经坐在了自己靠走廊的座位上,为了说话方便,我特意跟他说我们都是一起的,让他坐在靠窗,听那口音和看服装,这个乘客并不是上海人,倒也好商量。

  
车厢的整洁程度还算不错,在国人看来要算上乘了,所谓整洁不一定非要设备高级,如此标准来评判的话,包括服务员的服装,接待动作的规范化来看,那就是中国列车差距中的首号项目了。不过如果有了一种“这是中国”的心理准备,那就只能采取宽以待己的态度了,国人本来就怕听批评的声音,一听到说不好立刻浑身不舒服,这一点奥多桑他们比我“拎得清”,可惜国人更听不得国人的批评,爱经常拿外国人的社交礼仪客套话当作精确评价,等自己出国看到了人家的情况,才暗自沮丧,灰头土脸。

  
当列车徐徐启动,站台渐渐离我们远去时,健和小丽倒成了我们的优秀服务员,他们开始为我们准备了午餐,健分发给大家一个塑料饭盒,里面是做工精致的各种菜肴,一次性筷子和湿纸巾,他们想得挺周到的。菜还热乎乎的,却没有米饭。

  
奥加桑正在赞叹健的妈妈又是一个了不起的厨师手艺时,健又开始分发东西了,这次轮到奥多桑的赞叹了:“健的妈妈真了不起,连紫菜饭团都做得跟日本一模一样啊?”然后打开吃了一口,连声说好吃,日本人对米饭的执著远远超出了中国人,而且健的饭团的确做的很不错,里面还有鸡肉丝,咸菜炒毛豆,奥加桑说她的饭团里面还有梅子,这简直就是日本的。

  
健说:“菜是我妈做的,饭团是我做的,我以前在食品厂打过工,我做过方便店的饭团,所以你们吃我做的饭团跟日本的一样,这个梅子呢,真的是日本味道的,是中国加工后出口给日本的,现在日本的超市内很多食品加工其实都是委托中国,比如解冻的烤鳗鱼,熬点材料等等。”

  
奥加桑说:“这米饭也很好,跟日本的米饭味道完全一样,比宾馆的好多了。我的胃口也一下子来了呢。我还一直以为我们认识的中国人里面大概健不大会做饭菜的,这下又让我见识了一下,我就不明白中国人怎么不分男女,干什么都行的呢。”

  
“一大群人在一起就什么都干不成了。”燕燕一口饭在嘴里,浑浊地说道,我让她注意礼节,用手遮住嘴,她还在说:“这叫一个人是龙,一群人是虫。跟日本人的特征正好相反。”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5]: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六)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0:00)  
 
  就在我们津津有味地品尝健和小丽精心准备的中日风格掺半的美味佳肴时,我们前后座的旅客们也都在开始吃喝。用吃来消磨旅途的时间,日本也类似,不过中国的食物可谓更加丰富多彩,五花八门,尤以带皮带壳的炒货类零食最为热闹壮观,可以说到处能听见磕瓜子和伴随着的吐壳声,后者仔细听来实在不雅观,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这种反感。不过对一件事的反感,如果你不能阻止它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应该就是自己也尝试做这件事。

  
这让我想起以前在国内上公厕,只有水箱内水储满了才冲一下的那种构造,为了节约用水,公厕的水龙头通常故意拧得比较小,细水长流的结果自然是为了调节节水“定时器”,但那可苦了我们这些老式弄堂房子内没有抽水马桶的住民,而且这支队伍数量庞大,于是上公厕是抽烟驱臭成了必备品,带上香烟的重要性比带上卫生纸还重要,当然也有人带新民晚报,据说“办公”时看报,看完的报纸还能就地利用,就是带了点油墨(幽默)。

  
小丽的塑料袋内除了罐头饮料,还有好几盒水果,有削好的西瓜,还有硕大的草莓,和冰镇鲜芒果。奥加桑毕竟是主妇当家人,对小丽说真是破费了,小丽答道:“奥加桑说对了一半,在东京要是吃这些水果还真的是很贵的。在中国,吃水果可便宜了。”然后小丽如数家珍地婆婆妈妈告诉奥加桑各种水果的价格,还折算成了日元,奥加桑说难怪你们吃这么多都不那么担心肥胖,水果和蔬菜太便宜了,日本的话,农民们可不答应,日本政府长期保护农民的,所以日本的农民比都市的市民还要富裕。

  
“这就是真正的差距啊,中国所有的农民要是也达到了城市市民的富裕程度,那才是真正强大的国家了,搞几个贵族景点满足自己的自豪心理或者宣传宣传,其实令人觉得很浮夸的,冲昏得是几个傻瓜脑袋,不少中国人就爱这一套,改不了。”我对吃的津津有味的奥多桑说。

  
聪美却不让我说,把一块西瓜塞在我嘴里:“吃饭又吃出政治了,你对得起制作美味佳肴的人吗?”,说话间,服务员推着售货车来了,奥多桑用英语问有没有咖啡,服务员居然能听懂,也可能只听懂了咖啡的发音,当她拿出速溶雀巢咖啡纸袋给奥多桑看时,奥多桑正掏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要买,奥多桑应该有人民币概念的,此刻却不认识老毛头像是我们的最大票面,并非100日元的买葱姜的硬币价值。

  
我小声提醒奥多桑说这个咖啡不好喝,看上去一大袋,味道却很淡的,起码2袋泡一杯,只要你不怕甜。奥多桑听取了我的意见,服务员态度不错,替奥多桑泡了咖啡,就是缺少微笑,也难怪,咱这社会谁会像日航机上的空姐或者高岛屋的店员那样有事没事地对顾客微笑呢?我看那个软布拉几的一次性塑料杯很危险,似乎设计有问题,塑料厚度和纵横骨架与容量不成比例,无奈赶紧让服务员再给几个杯子,服务员没有另外收我钱,我对她的打分又提高了些,还差点得寸进尺问她制服的材料和做工能不能再精制些,不过那也不是她的问题,我把半调侃的话咽了下去,估计说出来会被人认为是恶意攻击伟大祖国。

  
我让奥多桑用3个杯子套在一起使用后,奥多桑说:“中国人的智慧来自生活,其实别小看这个杯子,也有学问,想省钱的人呢,一个也不是不能用,想结实点的人呢,可以采用高桑的方法,日本有些地方是过剩了,饱和了,所以挖空心思进行过剩服务,不仅浪费资源,一旦养成习惯,对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的包容能力,随机应变力就差了,比如聪美在这个杯子前就肯定束手无策,只知道又烫又软,这怎么喝啊,她绝对想不到再套几个杯子就能立刻解决的。”

  
我哈哈大笑:“奥多桑不愧是日本人,我都没这么去研究思考过,你们日本人就喜欢研究个所以然,总结得可以写书了,难怪日本有那么多的闲书可以出版让人在电车内看得津津有味的,喝杯红茶也可以写一大本厚厚的书研究一番。”

  
奥多桑也承认日本人喜欢研究细节,哪怕很小的事,不彻底搞清楚不罢休。有道理,中国人做事留尾巴,马马虎虎,半途而废的很多,这就是现代中日两国的民族精神和文化差异,中国人追求结果,所以哪怕造假,只要结果能蒙人,看上去像样,就什么都干,而日本人更注重过程,对自始至终的努力和兢兢业业的过程评价极高,哪怕结果没有成功,但是日本人相信这种只要这种精神在,成功不在一次胜负,这似乎也符合我们的失败是成功之母的道理,并非所有成功都能一次到位的,可惜现代中国染上了短视的通病,没有这种悠长的心态来宏观的评价事物了,该宏观的误用微观,该微观的又错用宏观。

  
饭后,在聪美的要求下,我们4个中国人开始教他们三个日本人磕瓜子,可怎么都教不会,尤其是西瓜子壳偏硬易碎,大概是最难的了,最后不得不让他们用比较软的南瓜籽练习,除了聪美还算勉强能嗑,奥多桑和奥加桑最后都是在用指甲剥,还整齐地把瓜子壳码在摊开的餐巾纸上,我们4个人都随手把壳扔在了地上,聪美也学我们的样,还说真爽。

  
奥多桑说:“里面的瓜子仁好吃这个不错,不过从劳动量和收获看不符合成本利润的原理,所以这种实物在日本肯定无法推广,”我说,在饮食上,如果“不劳而获”地可以付出很小的劳动就能吃很多,那才是肥胖的根源,磕一粒瓜子牵动的脸部肌肉运动所消耗的卡罗利远远超过瓜子本身哦,这是一种运动。奥多桑说我诡辩有理。

  
不一会服务员前来打扫卫生,奥多桑有点担心地小声对我说:“你们把地上吐得一塌糊涂可不好。”话音未落,服务员已经来到跟前,默默地一把就将奥多桑他们桌上的垃圾像天女散花般地全部推到了地上,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扫到了簸箕内,我们的脚下又恢复了一片净土,把三个日本人看得半天说不出话。

  
我解释说:“これは郷に入れば郷に従うだよ、日本人がそばを食うときの啜り音と同じだよ、失礼に当たらないでしょう、でもあの風景は欧米人から見るときっと違和感が大きいと思うよ。(这就叫做入乡随俗,跟日本人吃荞麦面时的嘬面发出声音一样,不算失礼哦,但是那个情景在欧美人看来他们肯定有很大的异样感觉了。)”

  
“噢,有道理。”奥多桑微微点头,还轻轻地推了推奥加桑,顺着目光,我们看到服务员每到一桌跟前几乎都重复同样的动作在打扫卫生,有的旅客还事先帮服务员把桌上的垃圾扔到地上,用脚踢成一堆,这节软座正好是光滑的地板,要是铺了地毯怎么办?我不得其解,不过日本的新干线车厢内也没有铺地毯的,中国的事五花八门,很难一概而论。

  
聪美也开始有点恍然大悟地对奥多桑说:“中国的乘客认为瓜子壳吐在地上是常识,因为服务员就是干这个工作的,要是我们像在日本的新干线上那样都把垃圾收藏起来下车自己扔掉,服务员不都失业了啊?”看来这两代日本人对现实变化的悟性还是有微妙不同之处的。

  
聪美接着说,而且越说越有趣了:“吃瓜子跟抽烟差不多,看到别人吞吞吐吐的样子很讨厌,就像看着别人在吞云吐雾,觉得是污染别人空气,但是自己也那么做了,不仅是享受,而且还会上瘾呢。”我们都被聪美逗笑了,那个邻座的人也笑了起来,虽然他听不懂聪美说什么,大概是看聪美吃瓜子的样子比较滑稽,然后不声不响地顺手把奥多桑搁在桌沿边的杭州地图拿去了,奥多桑略微有点惊讶。

  
“没事,中国人的旅行出门,即使陌生人都喜欢随意招呼交谈,他只是借过去看看而已。”我对奥多桑解释说。的确,用我已经适应了的日本习惯来看这个邻居的行为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或者说违反常识的,当然那只是日本常识。

  
日本人几乎从不无故碰别人的私物,更不会不作声地拿走。不过我知道奥多桑虽然能从道理上理解了,心理上要很快习惯却不是那么迅速的事,对于在异乡有过改变自己常识去适应他人社会的我这样的经验者来说,还是颇能理解到这一点的。

  
火车到达杭州车站时,奥多桑和奥加桑都已经在车上打了一个瞌睡,后半部分他们4个年轻人在打“赶猪拱羊”,虽然那个环境打扑克非常的艰辛,我还是当上了聪美的指导,车进站台时聪美刚上瘾,说今天不去外面了,到了宾馆继续打牌啊,我说,那也不必特意赶到杭州来啊,在东京我们休息天就可以摆战场。

  
大姐已经在车站外面等我们了,奥加桑连连道谢,称大姐辛苦了,大姐说今天天气好,但没有安排旅游景点,替大家预定的杭州香格里拉饭店就在西湖边上,风景优美,晚上大家就可以去随意散步或者去逛逛杭州市内的商店,然后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要玩一天,后天安排了去龙井,这是奥加桑特意要求来看看中国的龙井茶的茶园以及中国的绿茶是怎么制作的。

  
大姐说:“奥加桑不要着急,今晚我们就能吃到龙井茶了。”

  
“吃龙井茶?龙井茶不是泡着喝的吗?”奥加桑有点惊讶,以为大姐的日语说错了,我们都觉得诧异,大姐笑了笑说:“是的,我不骗你们的,晚上我们一起吃龙井茶吧,奥加桑不信的话,别忘记拍照留念哦。”

  
大姐带着我们不一会到了车站外,一辆崭新的丰田面包车停着那里,不到20分钟就把我们载到了目的地。奥多桑和奥加桑与其为宾馆的豪华惊讶,不如说是感叹周围的山水景色,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临其境的中国,像身处画中一样。聪美说,杭州与上海完全不一样,简直像从一个国家到了另一个国家,我说,在中国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人听懂了还以为你是分裂中国呢,中国人对这种话题最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聪美反说我神经过敏。

  
也难怪,中国的事很多我都理解不了,更何况聪美呢,但愿她的清纯无暇不会在中国的土地上遭到任何失望,现在我只希望给奥多桑和奥加桑他们多留下一些对中国的美好印象,哪怕是多花点金钱掩盖了很多真实的中国也罢,至于聪美,因为有我在,她对意外感受的忍受力一定会高于奥多桑他们,我相信聪美对我的信任,因为我的缘故,她应该能够容忍中国的肮脏面,尽管我知道聪美和爱米莉一样都很怕脏,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自信地对待聪美,一旦我决定那么去做的话。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6]: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七)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2:51)  
 
  杭州香格里拉饭店虽然也属于五星级宾馆,氛围却与上海的花园饭店微妙不同,窗外的自然景色显然更能让聪美感兴趣,毕竟世界上大城市的风景都有类似之处,尤其是高级宾馆这种人工特制的空间,真正的区别在于宾馆外的环境,那么这个宾馆应该算是比较中国风味的了。

  
从我们客房的巨大窗户可以俯瞰一大片西湖的景色,有山有水,远近交融,风景优美的西泠桥,仿如世外净土,这里没有了上海的那种喧闹,室外的浑然一体和室内的精心布置堪称度假胜地,“杭州真好,下次我们两个人再一起来一次吧?”聪美问我的神态丝毫不否认自己依然处在恋爱中的心情佳境。

  
“轻井泽别墅的景色也不错,也很幽静的啊,我们在日本的周末也可以去轻井泽度假啊。”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轻井泽。

  
杭州是中国的名胜地,但是游客比较多,可能是中国特色,对我来说,去哪里都是这种感觉,虽然杭州与轻井泽完全不同,再好的景色,人头拥挤还是很逊色的。但是,因为以前与爱米莉的那段故事,至今为止我一直没有跟聪美特意谈论过轻井泽,奥多桑和奥加桑也才从痛失爱女的感情葛藤中走出,真正心理阴影和压力最少的大概世田谷这个家里也就只有聪美了。

  
“我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答应我,以后再带我来杭州嘛。”聪美还在要求我,我知道她喜欢热闹,否则不会以前老是跑到原宿涉谷那一带去疯玩,好在世田谷的这姐妹俩天生聪颖,疯玩归疯玩,努力时却很认真。作为中国人,我还不是很理解自己家有专门的高级度假地的别墅,还要另外花钱去住宾馆的生活方式,或许我是穷人的命,一辈子都改不了穷人的思维。

  
“中国有很多很多聪美喜欢的地方,不仅仅是杭州啊,杭州离开上海近,说来就来了,现在交通也越来越发达,所以以后我会带你去更远的地方,那才够刺激,比如吐鲁番,噢,哈尔滨怎么样?你怕不怕冷?”

  
“不怕,我冬天都一直穿裙子的呢。”聪美立刻回答我,她大概根本不懂哈尔滨是什么意思,我哈哈大笑,她还在不懂装懂地说,她知道中国话的冰的发音,不就是有冰的地方嘛,我的天,她居然这么把哈尔滨解释为哈尔冰了,不会是误以为新颖的草莓冰淇淋之类的名词就好。

  
“笑什么啊,真的,我是我们家最耐寒的人了,要是遇上坦泰尼克,我肯定让你坐在木板上,我在海里,而且一定不会离开你的。”聪美简直在胡言乱语,我虽然不迷信,但也不会拿这种话题来开玩笑,我甚至怀疑聪美也是个无神论者,果然她告诉我,他们家里都是基督徒,只有她态度暧昧,不置可否,但是其实她内心并不信教,纯粹是为了不让奥加桑悲伤,有意识的履行“精神的な親孝行(日语:精神上孝敬父母)”。

  
“谢谢聪美,我知道你很爱我,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是你让我能重新能够安心在日本生活,每天精力充沛地去工作。爱米莉死了,我很悲伤,她是个好人,她太完美了,除了脆弱,我很为她惋惜,我也差点死去。但是,聪美让我又重新活了一次,让我更明白更珍惜活着时的每分钟,每天去珍惜和感谢他人对我的付出。。。。”我的这番话也许是对聪美第一次说出的我为什么会在当初从一直拒绝她到最后接受她的整个心历路程的总结。

  
聪美的双手同时伸入我的西装下摆,抱紧了我的腰,然后把脸贴在了我的胸前:“我知道那时的你很悲哀,也很孤独无助,消沉到了极点,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才好,还生了那么大的一场病,我知道姐姐从认识你起一直很爱你的,你心里本来也根本容不下我。”

  
聪美闭上了眼睛,用更微弱的声音继续说:“原谅我,我也是很自私的女人,我说过,要是姐姐活着的话我不会来打扰你们,我不会演掠夺爱的戏,或许我会离开你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今天我们在一起了,真的像一场梦一样,我也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享用不尽的美好东西,我会一直记住这些的,也会像姐姐那样做一个让你从心底里满意的妻子的。”

  
倚靠在这美丽的西子湖的窗前,我开始紧紧地拥抱聪美,她完整地接受了我对她的一次长吻,仿佛到了今天,我们又一次彼此新鲜,又一次走向震撼。

  
的确,聪美也在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完美,而且聪美在生活中的努力很多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这样的同龄人,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年龄差在影响着她,让聪美失去了一些23岁应有的青春光彩,我像一瓶浓厚的蓝墨水注入了聪美的一汪透明的清泉,这瓶蓝墨水迅速地在清水中扩散,聪美变得如此的妩媚充实,也更依赖于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景色开始呈现蓝灰色了,才让我们想起已经接近了黄昏,聪美离开了我不久,室内开始泛起了金色的光芒,她打开了所有的灯,却并不去拉上窗帘,说好不容易有这么美丽的自然,再去隔绝简直太残忍了,好在我们的客房是比较高的楼层,西湖湖畔本来高楼就不多,除了可以眺望远处湖面山水,没有任何障碍物映入我们的视野,也不会有什么来打扰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聪美喜欢中国的话,以后我们每年至少来一次吧,不过我们这次来,都是高级的地方,现实的中国还有很多不尽人意之处,比如公共卫生,人们的礼仪接触等等,都是比较突出的问题。”我接过聪美给我从冰箱内拿来的饮料,如实地告诉她,我知道聪美能真正爱我这样一个中国人,也应该能容忍我的国家的很多眼前的不足和缺陷,虽然我自己对有些都不能容忍,深感悲愤,但这并不影响我和聪美去追求完美人生的课题,对世界上所有的个人来说应该都一样。

  
其实9月下旬的杭州一点都不热,聪美却依然显得热乎乎的样子,把一罐冰镇可乐迅速地喝完了。聪美的豪爽似乎就是她健康的象征,把我曾经关照她的要尽量控制冷食的嘱咐忘记得一干二净,难怪日本人的胃病发病率之高世界闻名,不仅仅是紧张的生活节奏,还应该有缺乏中国人那种在饮食文化方面的养生之道的基本知识的缘故,从中医理论上去思维这一点,我一直比较讲究。

  
“高桑,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呵呵,其实我一直在研究你呢,”聪美洗了手,开始回到沙发上化妆,离我近在咫尺。也只有聪美,会毫不顾忌让我观察她的最为隐私的空间,更何况现在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的耳坠换成了两个很大的银圈,令我看着有点担心,不由得令我去掂了掂其中一个的份量,却出乎意料的轻飘飘的,我开玩笑地说,万一要是耳坠圈被什么挂住了可不得了,要知道我偶尔有小恶作剧的心理,我会想象用雨伞柄去挂一下,当然并不会真的那么做,只是不明白为何女人的风情万种的首饰中有这种造型的必要,我学她样说:“我也在研究你呢。”,惹得聪美哈哈大笑,颤抖得捏不住眉笔了。

  
“我说的研究你是研究中国的男人,最近看了好几本写现代中国社会的书,书里面说,中国男人都很怕老婆的,跟你说过得气管炎差不多,还说下班了不分男女都赶着回家做饭。这倒不错,你也差不多,可是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的,一直是我怕你呢。。。”聪美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还把头拱在我怀里,那分明是在撒娇,而且是只有最近才敢跟我频繁地这样。

  
以前我一直误以为聪美不是那种撒娇发嗲的女孩,其实是她害怕自己的行为会不会造成我对她的反感的自制,这在我几次允许她,并主动去怜爱她之后得到了证实,所以我也不是一个石头心肠的男人,甚至现在想来我应该尽量去补救曾经冷淡聪美的那份爱情。聪美每次都尽情地让我对她放肆,包括此刻她也早就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在聪美看来她对我的奉献根本不分时机,哪怕正在化妆途中也能允许我对她采取各种“攻击”。

  
对女人的化妆我是一窍不通,只有这次,聪美长长的眼睫毛像魔术般地完成时,我都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她用一把夹子把眼珠子夹得弹眼落睛后,会成了一张美丽的娃娃脸,我双手捧起她的脸时,几乎可以用整个掌心包围她,只有她的一头卷发像海带般从我的指缝间滑出,一直垂洒到后背,她的鼻子异常挺拔,我试图去捏紧她,看看她能屏气多久。

  
“告诉你个秘密吧,我以前很难看的,后来整过型了。知道整了什么吗?”聪美的话题我并不惊讶,整形在日本根本不算新鲜事,普及度之高,花样之多,已经到了人人都能去尝试一下的地步了,不过我没从她以前的照片上看出过有整形的必要和异样,说自己难看不过是谦虚罢了。

  
“看不出来,脸比较小,是不是整过脸型了?还是做了假胸?”我胡乱瞎猜一通,最后一句纯属不怀好意,最后干脆开始向她的敏感部位匍匐前进,却被她按住了那件紧身黄色背心的胸口,无法占领高地。

  
“瞎说,我要是做丰胸术的话,还会做的这么小啊,肯定做得更大点,我可是真的,我才不会用假胸骗你呢。算了,告诉你吧,是鼻子,我隆过鼻子了,看不出来吧?稍微隆了一下,主要是整形,并不是单纯的垫高,这样比较自然些。”聪美边说边松开了按住我的手,显然是对我做想做的事解禁了,果然,如聪美所说,如果她要隆胸完全可以让男人更惊喜一些,但是我感觉正因为现在是一个真实的聪美,才会让我如此陶醉,她的坦白也更让我不愿再离开她,让我去确认和重新感受那片圣洁的领地。

  
“再告诉你个小知识,我知道你不懂这些的哦,这付耳环因为是银色的大圈,所以可以衬托出脸部显得更小,要是稍微再用一点点淡紫色的胭脂修正下巴两侧呢,脸型更好看更立体感,最适合晚装了。”看来聪美渐渐支持不住,靠在我身上的体重越来越沉甸甸的,并暗示着我们共同的重心也应该转移了。

  
我知道日本女孩的化妆术很精湛,她们中学时代就能接触很多的专业性很强的大众化妆杂志,虽然中学生禁止在校化妆,但是校外生活不在管辖范围之内,日本的自由有时候很难说究竟是太松还是太严。

  
在聪美还有最后一丝顽强的自制力时,她已经迅速地完成了自我设计,的确如她所说,她的晚妆显得动人的可爱,对我来说再次欣赏亭亭玉立在眼前的聪美,就像看过中文剧情介绍后再去看英文原版片一样浅显易懂,并且为之感动留恋。

  
当我再次拥抱聪美,甚至准备着把她推向顶峰状态时,我只能说,我要感谢聪美的不仅是她执著地爱我,还让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去爱她,因为她也是一个需要爱的女人,一个曾经被我坚强地无视着的女人。

  
我们的房间电话铃响了,是大姐打来的,告诉我他们已经逛过街了,现在刚回到宾馆,在大厅内等我们,我这才突然想起其他人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我和聪美,为什么也不叫我们一起去?聪美已经起床,整理了一下我们缠绵过的战场说:“你真笨,他们是故意让我们俩能单独在一起嘛,哪有前前后后跟着我们的,大姐是不是让我们吃晚饭去了啊?”

  
“嗯,大姐说吃晚饭就在前面不远处。”我拉着聪美走到窗前,指着深蓝色的天空下的远处一处灯火灿烂的地方说:“那叫孤山,那里有一家有名的百年老铺饭店,叫楼外楼,是佳肴与美景共餐的名所,大姐预定的晚饭就在那里。”

  
聪美惊讶地说:“在湖中央吃晚饭啊?好浪漫,好美哦,谢谢你,谢谢大姐,这次给我准备了这么丰富美好的旅行。”

  
“呵呵,怎么跟我还这么社交辞令了?东京的赤阪也有一家很有名的中国料理店,名字也是楼外楼饭店,与这个来源有关,我去吃过一次。不过杭州这个才是正宗的,我们以后去赤阪再吃一顿,看看究竟有什么区别,那时聪美才会明白中国的料理与日本的中国料理究竟有什么不同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西湖醋鱼是楼外楼的一道名菜,在东京的楼外楼是绝对吃不到这样的,因为那是用西湖里的活鱼做的。”

  
聪美睁大了眼睛说:“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真是个吃客,可是我很笨的,大概都会觉得很好吃,可别考我什么哦。可是,为什么叫楼外楼呢?是饭店很多,有很多的楼房的意思吗?”

  
“不是,楼外楼的名字来自中国南宋的诗人林昇的诗句——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样吧,我们先下去,他们都等着呢,到了饭店你自然会看到这首诗,到时候我再翻译给大家听吧。山外有山还经常被用来借喻强中还有强中手,不要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含义。”

  
“噢,真深奥,也很有哲理的呢。高桑,要是我的服装店开不下去没饭吃了,你就做国际导游,我相信你一定能养活我的,我不一定要吃什么高级东西的。”聪美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突如其来地跳起来搂住我脖子吻了我一下,又迅速跳了下来。聪美的动作也真是符合她的性格,现在的我,觉得聪美越来越可爱了,这也算是先结婚后恋爱?我不禁自己嘲笑了一下自己。

  
人有时候真的无法预测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一年前的我都无法想象我会跟一个叫聪美的日本女孩在上海度过这样的新婚之旅,而且在她的家人的陪同下。但对于我和聪美来说都不太拘泥于形式,我们只要不断地去创造和拥有共同的美好的回忆就足够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5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7]: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八)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3:24)  
 
  我们到了楼下大厅时众人都在等待我们,燕燕把一个很大的纸袋递给聪美说:“一直承蒙聪美照顾,算是我谢谢你的礼品。”

  
聪美像不认识燕燕似的,一下子惊讶万分地说:“发生什么事了?要这样啊?”

  
大姐笑着在一旁解释说:“我们燕燕一直不太懂事,到日本后,多亏了你们一家的照顾和帮助,现在在聪美店里干活,学到了很多东西,也不用去外面打工了,所以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燕燕就是嘴不好,背后可一直夸聪美的。”

  
聪美接过来,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原来是一件鹅黄色的高领短袖的针织羊毛衫,还有一条血牙红的带绣花边的真丝裙子,色彩虽然艳了点,但是看聪美在胸前比划着,倒也适合她的亮丽性格,惹得她笑个不停:“真好,我喜欢这个素材,也喜欢这种颜色。”

  
大姐说:“式样是燕燕选的,颜色倒是我选中的,燕燕说你们年轻人在日本不穿五颜六色的衣服的,流行白色和黑色,只有大阪上了年纪的奥巴夯(大阪方言:老阿姨)才穿大红大绿地招摇过市。”我看了大姐一眼,大姐才把话止住,她已经对我使眼色的动作非常敏感了,这次她也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觉得继续这个话题被我认为是不合适的,这一点她已经领会了。

  
还好,奥加桑除了和服以外,通常穿的也不是很艳的,大姐的话并没有让气氛变得古怪,奥加桑不温不和地说:“民族服装都比较注重色彩对比,现代流行服装还是讲究协调和品位,所以间色为主。高桑,你上次跟聪美去过巴黎了,应该有些体会的,欧洲的时装这种倾向很明显,当然晚礼服是另一回事。”

  
聪美也夸奖大姐的选择恰到好处,既不沉闷随大流,又能体现衣料的质感,也跟她的年龄爱好相称,燕燕说:“那你干脆就这么穿上吧,晚上气温可能低一些,穿这件羊毛衫配裙子正好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才替你买下来的呢。我也买了一套,我们一起去换吧。”

  
聪美乐得赶紧收拾后说:“那你们等我,我和燕燕马上就来啊。”一回身差点撞上一个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Oh,I am sorry!”两人几乎同时道歉。

  
等聪美换了燕燕送给她的新衣服我们离开宾馆时,天色几乎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苏堤白堤上闪烁着点点灯火,忽明忽暗的,燕燕自己也买了一套与聪美的式样很类似的天蓝色的新衣服,两个女孩手拉手地走在了最前面,聪美还不时向我招手,惹的燕燕又半开玩笑地数落她发嗲,小丽和健自然跟着起哄。

  
扬柳婆娑的杭州的夜色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女孩成为一道绝色美人图,短短一年,聪美长大了,燕燕也长大了,是的,人总是要长大的,偏见,误解,隔阂,随着人的心理成熟和视野的开阔,任何人都会长大的。

  
大姐在楼外楼订了一桌正宗的杭州菜,炸响铃和西湖醋鱼便是定式了,虽然吃完这两道菜对日本人来说有些过分油腻了些,东坡肉还是在大姐极力的推荐下众人动了动筷,大姐说日本不是也有油炸的天妇罗的吗?奥多桑和奥加桑大概出于礼貌并没有作声,只是客套地称呼好吃,但是从落筷的频度我能感觉还是因为油份过量的问题。

  
我告诉大姐:“日本虽然也有油炸物,但是比较讲究些,比如盆子底不会有残油滴落,通常沥去多余的油之后还垫上一张吸油纸,高级的饭店使用的还是专门油炸用的低脂肪的精制油,所以吃上去没有很油腻的感觉。”

  
奥加桑在一边频频点头,补充说:“那是厨房专用的吸油纸,大姐下次来日本我教你做日本的天妇罗和油炸了也不觉得油腻的方法。”

  
“好啊,谢谢了,我们饮食习惯的确不同,中国的习惯是不油腻会让客人感觉不丰盛,再说中国很多的炒菜油少了也炒不好。”大姐正说着,又来了一道菜,大姐说这就是用龙井茶做的菜,我问服务员小姐名称,答曰龙井虾仁,翻译给众人听,奥多桑也是个美食家,说一上来就看出了那绿色的是茶叶,而且看那虾仁就知道厨师手艺非同一般。

  
燕燕已经依次替奥多桑,奥加桑各送上了一大勺,然后对聪美说:“聪美嘛,我就不管了,还是让我舅舅照顾你吃得最香哦。”聪美笑得干脆把刚拿起的调羹放了下来,盯着我看,仿佛小了3岁。

  
我知道这次来中国,聪美特别高兴,几乎所有的人都向着她,顺着她,也令她已经毫无顾忌地想撒娇就撒娇,似乎她本来就应该是那样的聪美,一直被沉重的家事变故,以及对她一直若即若离的我的态度扼杀了她的天性。

  
“吃吧,虾仁和绿茶都是美容的。”我夹了一大勺给聪美,虽然那盆菜就在她自己眼前,我知道我似乎的确欠了聪美很多,这么可人勇敢的女孩子,当她把自己的青春,爱情,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生活中的时候,我连很简单的一个小小的关怀动作都不曾在第三者前有过丝毫的表露,这种期待和反常,自然令今晚的聪美幸福得超过了燕燕送她一套新衣服。

  
聪美知道大家在看着她吃我给她的那勺虾仁,“你们也吃啊。”她的声音很细,不像往日的那个大大咧咧的聪美,如果不是说的日语,衬上背后窗外的西子湖的明月下的夜色,说宛如一个杭州姑娘都不过言。

  
奥多桑说:“这是我至今为止吃过的中国料理中做的最好的虾仁了,日本也有干烧虾仁这道中国菜,感觉就是不一样啊。聪美才23岁,就能品尝到我60多岁的人第一次吃到的东西,还要谢谢这次高桑带你来中国哦。”

  
燕燕说:“那我借聪美的光,也谢谢舅舅给了我口福了哦。”

  
“去你的,你是中国人,吃的还少了嘛。以后叫你男朋友带你吃去。”我没有提及燕燕的男朋友陀螺,我发现虽然陀螺也回国了,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是那么紧密,虽然不排除因为我和聪美一家在中国的因素,但似乎还不仅仅是这个原因,燕燕的恋爱观对我这个年代的人来说,有很多不可理喻的部分,有时候觉得他们很实用主义的,有时候觉得他们也有幻想,却与我们的年轻时代并不在同一个坐标系中。

  
吃完饭,小丽说实在吃得太饱了,大家应该去西湖边散步帮助消化,燕燕提议去湖滨大道那里,有电影院,还有KTV,迪斯科舞厅等等,聪美不吭声地挽住我,我能感觉她在暗地里用劲,我知道她想单独跟我在一起。

  
奥加桑可谓最善于观察气氛的人了,说:“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我们喜欢清静,这样吧,大姐大概也不是很喜欢那种很热闹的场所,带我们沿湖走走,小丽你们去卡拉OK好了,聪美去了也不会唱,还是让高桑带她去公园坐坐不错,再说聪美也不能去舞厅什么的做太激烈的运动。”奥加桑这么一说众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于是兵分三路离开了楼外楼。

  
9月底的杭州虽然还有些残暑,毕竟气数已尽。燕燕给聪美买的短袖羊毛衣正合适,我们沿着苏堤一直走到西湖的中央,两边的杨柳树不断向我们招手,送来断断续续的灯光,洒在地上的却是我们那一片断断续续的银色遐想和温馨过人的陶醉。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似乎只想享受这一刻属于我们自己的宁静和沉浸,聪美抓住我的胳膊,紧紧地贴在她胸前,让我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每次心跳和澎湃,她那从身心到精神的日益变化的丰韵,她对我的无限依赖和期待,我能感受她的一切,无论是无声的呼吸,还是有节奏的步伐。

  
终于我无法忍受她的羊毛衫上的绒毛对我裸露在外的胳膊的无数次表皮刺激,我的肌肉开始梗直发硬,并迅速刺激大脑神经,我突然袭击似地停下来,并同时抱住了她,她的躯体在我的双手中柔软得几乎会塌下去,以至于不得不迅速换出另一只手改为拦腰搂起她,我们的双唇却谁都不愿意先离开谁。

  
“高桑,我今天好开心哦。”不知过了多久,聪美才睁开紧闭的双眼,虽然路灯很暗,但我依然可以清晰地看清她今晚的眼睫毛描绘得那么的精致和妩媚,她擦的是兰紫色的带荧光的眼影粉,让我觉得与她的羊毛衫如此的般配,紫色系应该是黄色系的补色,就像女人少不了男人,今晚的我也少不了聪美一样。

  
“怎么了?昨天不开心?以前不开心了吗?”我不解地问,但立刻觉得自己有点做作。我应该懂得聪美,也越来越懂聪美了,尤其是今天。不远处有一张空椅子,我们坐了下来,在我们的左方,几乎与湖面差不多高度的林荫道一直伸向那点点灯火阑珊处,只有盯着仔细看,才能辨别哪些是移动的车灯,哪些是固定的街灯,我们这才知道已经走了不少的路了。

  
“你坏,一直那么聪明的人,却在我面前故意装不懂,我不要你再装,你累不累啊,明明喜欢我的,一直装作不理我,明明听懂了我的话,却又明知故问,我的自尊心都已经被你全部打碎了,我还是个女孩子,却已经被你从心底深处占有得一无所有,你还要怎么欺负我折磨我啊,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要再这样,我真的会不顾一切嚎啕大哭的。”

  
我一下子斜抱住聪美,贴着她的耳朵说:“不,一无所有的不是聪美,我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者,想嚎啕大哭的也不该是你,是我,我活得太累了,聪美,我现在只有你,你要是再离开我,我真的觉得人生的意义不知道在哪里。”

  
“不会吧?你有事业,一直有创业的精神,而且这种精神会无形地感召你周围的人,我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大哥在,才会走到今天的,虽然当初我们并没有怎么交流,可是看见你,我就觉得我自己干什么都行,你给我每句鼓励的话,到了我这里必然成为现实,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有时候我怕我会这么被你葬送,失去了以前的自我。”

  
“聪美,你把我想象得太好,太完美,太理想化了,你是在用一个理想化的假象鼓励你自己,当然某个时期不失为一种向上的动力。可是,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事业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可是,不瞒你说,女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让别人觉得自己坚强,那是我的伪装,我让你觉得冷酷无情,其实是我怕社会,怕自己,怕陷得太深,怕奥多桑他们。。。真的,我怕自己接受你,一直那么害怕,可是,我需要你,整夜地想象着我隔壁房间里的你,但是我又立刻觉得自己愧对爱米莉,我不是基督徒,不会忏悔,可是我真的应该忏悔,不应该从心底背叛爱米莉,可是我也是个男人啊。。。。”

  
“爱米莉不会怪你的,我也不会怪你的啊,爱米莉活着时的每一分钟,你都没有背叛过她,我们谁都没有背叛过爱米莉,都爱她的,永远爱她,对吗,我们不是还说好了,如果生了第一个女孩,那就纪念她吗?我知道你是男人啊,我怕我太小,还不是女人,不能重新抚慰你,所以你拒绝我,让我很自卑,认为我是不是不够格啊。”聪美弯着腰压住了我的一条手臂,她的整个胸脯跨在我胳膊上不仅让我能感受她的起伏,也能察觉到她在高涨,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足以证明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

  
我渐渐抽出了手臂,再次伸向她腰间时已经穿入了她的羊毛衫,那里面与视觉上随风舞动的黄色绒毛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聪美的内衣是一件滑爽的丝织紧身背心,而且很小很小,背心的高弹性力足以让我果断地挑起背心一条边,然后紧贴她滑润温热的肌肤一直穿过胸谷,从脖子中探出一直摸到了她湿润的嘴唇。

  
“呀,”她赶紧压低身子,咬了一下我的手指,又立刻松嘴,然后略微抬起了腰,让我顺势后退了半截的手臂完整无缺地握住了她急于表现自己最大青春力的部位,我知道聪美的又羞又喜,果然她不仅容忍我微小区域的挑逗她,还强忍着说:“喜欢我这里吗?谁都没碰过我,上帝让我在你面前变得最自信,最勇敢,也最怕你说我了。”

  
停顿了一下,聪美又说:“我很钦佩你,除了奥多桑,你是我最尊敬的男人了,有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老师,我做你妻子或许真的不配呢。有时候你让我又爱又怕,可是我也不甘示弱的,我会充实自己,尽量缩短跟你的差距的。啊,重了,你弄疼我了。”聪美突然直起了身子,正好有一对男女路过,倒是吓的我生怕被人发现什么,赶紧从聪美内衣中抽出了手,重新隔着羊毛衫抱住了她。

  
“聪美不必这么苦了自己,我喜欢的是自然的聪美,为什么要刻意去改变自己呢?如果我要刻意改变自己,那么我可能会永远伪装自己,不会对你打开心扉,说实话我喜欢现在的聪美,坦诚,自然,朴素,不做作,这些就是你最大的优点,也是聪美最美丽动人的部分,其它我并不计较,你把我说得那么完美没有用,其实我也有一切坏男人的劣习,只是因为别人处处用那么高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每天不得不保持自己的虚假高度,有一天我真的想做一次坏男人,毫无顾忌地为自己放肆一下,”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你是个很坏的坏男人,对吗?这个只有我知道,好吗?”聪美紧紧地搂住我脖子,把嘴唇贴在我脸颊上,她的艳唇在西子湖的秋夜里滋润着的不仅仅是我一颗疲惫的心,还有她对我的所有的容忍和渗透,我知道她期待自己渗透到我的心灵深处去,从她的舌尖开始,就像我现在想要她的那种冲动超过了以往,无论是我们在世田谷隔墙煎熬下的第一次拥抱,巴黎歌剧院夜空下的首次结合,还是在爱思提马后座上荒唐过的刺激。

  
我如实告诉聪美,近乎恬不知耻地,因为我知道对于一个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我的语言的遮拦是徒劳的,也是虚伪的:“我想要聪美了,怎么办?”

  
“我在啊。。要吧,随你怎么要。”聪美还是那么坦然地说,然后把双手放在了背后,微微挺起了胸脯,像一个坐姿端正的好学生。灯光下她的躯体轮廓实在令人难熬,这是她明明知道我无法对她怎样的挑逗,或许是一种蓄意报复。

  
“我想要你,我们回宾馆怎么样?”我明明可以强制性的决定,此时却不知不觉地用了建议性的口吻,男人常常想入非非,当唾手可得时又绅士地让机会溜走,谁都有过这种后悔,至少人生中有一次。

  
“可以啊,抱我回去吗?”聪美依然在独自摆弄自己的游戏台词,丝毫不理会我是否会配合她的戏言,女人的思维果然与男人不同。

  
“不,在这里多难为情啊,你不要折磨我好不好,我知道我折磨过你,我道歉,现在我正式向你请求,你是我妻子,马上回宾馆,因为我马上需要你。”

  
“怎么需要,要身体还是别的?”聪美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似乎要看穿眼前这个自称坏男人的人今晚究竟会说出些什么样的荒唐话,和做出与平时的冠冕堂皇怎么不相称的离谱行为。

  
“都要,从身体到心理,我都要。”我老老实实地承认,但自己觉得并不离谱,因为聪美是我妻子,我有这个权力,哪怕她不同意,我依然有表达自己这种意愿的权利,但我不会强求她,我会尊重她,就像我曾经尊重我们彼此的肉体,没有轻易越雷池一步,在那些我没有心理上做好充分准备的日子里。

  
因此,聪美很清楚,我自称自己坏男人的所谓坏,其实并没有超越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需要,而且这种生理需要也并不仅仅是单纯的肉欲,而是建立在对聪美酝酿了厚实的爱的基础上的理智请求,抑或是征求。

  
杭州香格里拉的第一晚,聪美就给我下了结论,说我永远成不了坏男人,连做爱都处处体贴别人,那样的男人自己怎么能获得100%的尽兴呢?

  
没办法,对于已有身孕的聪美我真的不敢随心所欲的放肆,其实我心里很后悔的,对于有孕一个月的女人,激烈运动是否会对她和孩子有不良影响,这方面我并不具备精确的知识,只有朦胧的谣传印象。不过我知道无论在床上我是一个暴君还是一个魔术师,我和聪美的感情在与日俱增,这里面不仅仅是离不开通过性爱的表达,还有性爱之外我们无法割裂的感情的阅读和理解,这种感情此时用血浓于水来表达最合适不过了。

  
这一点奥多桑和奥加桑都是聪明人,他们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直到今天我才从他们的目光中体验出自己当初抱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国籍帽子进出世田谷时,神圣得是多么可笑的一副状态。当然后来想起来,我会自嘲般地为自己开脱说,那要归功于我前半生接受的理想的爱国主义教育。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2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8]: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六十九)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4:09)  
 
  我们在杭州第二天的市内观光节目大姐安排得紧凑合理,调度得当,奥加桑拿着大姐事先打印好的行程节目表,那上面详细地写着几点几分到达何处,停留多久等等。奥多桑也拿着同样的纸,夸奖说大姐的管理能力完全可以独立经营一个商店,我心想,中国人做事通常才没有这么仔细呢,自己家人外出旅行你见过几个这么打印日程表的?这次的做法都是我在背后遥控大姐,事先教她的,自然里面少不了日本式的管理风格。

  
时间过得飞快,下午三点为止,除了司机,我们几乎每到一处都全体下车,大姐在杭州的一家旅行社事先包租了一辆11座的面包车,司机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人,虽然我一直不太喜欢听杭州话,觉得他们说数字的四和五的发音有点脏兮兮的,当然杭州人讨厌上海人的“近代史”也是路人皆知的。

  
倒是一路上奥多桑积极地与司机交谈,司机的儿子在澳洲念书,因此会说几句洋泾浜的英语,主观上也想跟奥多桑练习口语,自然对我们车上的几个上海人也没有什么恶感,算是借光。

  
大姐听了司机的自我介绍是梧州人,曾经插队贵州,惊讶地说:“你也是老三届啊,我们可是同一个时代的,我也插队了整整十年呢,我们的孩子现在都算是洋插队,他们比我们可是赶上了好时代呢。”

  
大姐像遇上了知音一样,他们不仅都有同时代的插队经历,又有着同样在国外念书奋斗的儿女,本来是杭州市内旅游,下午他们在车上的交谈倒成了主要节目,好几个景点大姐甚至懒得动身下车了,都是让燕燕,小丽和健替奥多桑他们做了导游。

  
司机已经知道了我们这车人的关系,对大姐说:“你弟弟在日本混得不错啊,我们这里去日本也有好几个,都混得不怎么样,有的回来了,前几年都是为了赚几百万日元为目标,现在你看看行情,几百万日币有什么用,国内生意做的好的都不愿意出国了。不过我跟我儿子说,出国不仅仅是赚钱,我是不要他再回来,让他早日移民算了。”

  
“你不想儿子?”我不禁好奇地问他,毕竟像我家的那种可以写悲欢离合小说的现实家庭关系的人在这个世上并不多。车上还有聪美在,其他人都下车到岳坟去玩了,我去过n次了,再说那里也没有什么,中老年日本人反而比我们中国人对岳飞,张飞之类的死人更感兴趣,虽然我们很多人甚至都怀疑那些是不是真人,反正历史人物可以随意摆弄,几千年前的孔夫子哪天倒霉了再从棺材里拉出来批斗一阵,然后再大修孔庙大办孔子学院,上演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闹剧,再去骂骂隔壁的日本右翼分子篡改历史教科书。

  
聪美自然跟着我,说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常来中国的,不是跟我单独去的她都不怎么感兴趣。我知道聪美现在已经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在日本的日子里,虽然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但是各自忙碌,真正能这样整天厮守的时间却并不多,这种感觉到了中国后反差强烈,似乎时针都开始懒洋洋起来了,加上最近我自己都觉得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呵护她,把她捧成了整天赖在我身边一步不离,好像这次的中国之行结束后,我们就要永别了似的。

  
“我儿子在墨尔本,怎么不想呢,我还想等他站稳脚跟带我老婆一起去呢,否则我跟老婆去夜校学英语干吗?”司机拿起座位边搁着的一个瓶子,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聪美小声说是雀巢咖啡瓶子,她已经看惯了这道中华风景线。

  
“文化教育素质决定了人和社会,我是大老粗,文革葬送了我们这代人,但是道理还是懂的,你们昨天一上车我就看出来了,这几个日本人很有教养的,你看看我们的那些电影,戏剧怎么描绘人家的,几十年一张脸谱,不是我贬低自己,现在的中国人跟人家不能比的了,特别是内在的东西,我儿子说澳洲很多地方也很冷僻的,但人的素质就是不一样啊。”司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问我:“她听不懂我的话的吧?”

  
“当然,放心好了,你就是唱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她都听不懂的。”我半开玩笑地说,我知道司机指的是聪美。

  
“别瞎搞,你也真是的,要是聪美真的听得懂这些,多不好,有时候不能因为他们不懂中文就乱说坏话,那样你自己心里会好受吗?”大姐一本正经地开始批评起了我。

  
司机用手指着聪美说:“You, Japanese”聪美有点不知所措,以为司机找她说什么重要事,认真地竖起耳朵等了老半天,对方才冒出一句生硬的:“花姑娘,空你几哇,”聪美赶紧点头回答他:“空你几哇(你好!)”

  
我瞪了司机一眼:“你别调戏我老婆哦,什么花姑娘,还米西米西不成?真是的。”

  
司机急得赶紧解释说:“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她很漂亮,可日语怎么说啊。”

  
“你早说啊,这个连我都知道,他们日本人习惯上不太爱听别人说她漂亮,喜欢说可爱,日语是卡瓦伊。”大姐笑着卖弄她也才学会不久的那点可怜的东西,司机到底是走江湖的,见识多,便连带比划地趁热贩卖给了聪美:“刚才的那个Cancel,you are very。。。 嗯,very KAWAYI!”

  
聪美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笑得在座位上蹦了起来,连说这个司机“澳猫希老伊(有趣)”,我告诉司机,可以跟聪美说英语,但是她最拿手的应该是法语,那是她的专业,司机傻眼了,说:“我英语还是三脚猫,你又给我开了第二外国语,要我好看啊?哦,那你们夫妻平时究竟用什么语言交流的?”

  
“当然是日语,我又不会说法语,英语以前刚到日本还行,现在被日语的发音糟蹋得舌苔肥大,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尖了,阅读还凑合吧。你儿子在澳洲要是呆上个三五年英语才perfect呢,不像日语,Japan only。”不知怎么的,我也受了对方的影响,开始混起了洋泾浜,其实英语就是这样被罗列的日语外来语糟蹋的。

  
“唉,不瞒你说我儿子去了快4年了,也该熬出头了。。。。日本近啊,你看你的女儿,去日本才1年多,就能回国探亲,澳洲来回一次飞机票都够呛。”司机又喝了一口茶,我这才发现聪美一直在看着司机的动作,看他开盖,迅速的呷一口,在盖上盖子前一霎那,嘴唇习惯性的碰一下瓶口,那是把粘在嘴边的茶叶末返回“老家”去。

  
聪美小声对我说:“我们也去买个这种瓶子泡茶喝怎么样?”我被她的奇想问得有点惊讶,按理说司机的喝茶方式在中国是很普通很百姓的,但是按照日本的习惯实在是不太上品,至少粘上的茶叶不可能在返回瓶子,也不可能当众朗朗地“呸”一口,但是这种喝法茶叶入嘴的概率很大,尤其是生手的聪美,一定会不知所措地找餐巾纸。

  
“这个。。。。”正在我不知怎么回答聪美时,司机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对他的瓶子泡茶感兴趣了,大大咧咧地告诉我们:“我们司机嘛,都是这种随身携带的喝水方式,习惯了,也爱这么喝,你要是让我一本正经的用什么茶壶茶碗茶杯的喝起来还没这个爽呢,哦,对了,日本人讲究茶道的吧?那个我更不懂了,他们那个是雅趣,真的喝茶,味道不一定有我这个好,我这个是真正的龙井,那些旅游点的地方,我劝你们千万不要去上当,老实说我一般是不阻止客人的,看在你阿姐是我的同龄人份上我们谈得很投机的,你们明天不是要去龙井吗,到时候听我的,保你花钱少,还能买到好茶。”

  
我把司机的话翻译给了聪美听,聪美连连点头道谢,还立刻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2包香烟递给司机,中国的这套习惯聪美学来得心应手,加上早就耳闻目睹过了,我知道聪美在机场免税店时就考虑到了中国交际场上香烟是常用的“敲门砖”。

  
果然,照例这种稀奇古怪的洋烟的味道,中国的中年男人不一定爱抽,但是冲着包装精致,新奇的感觉,他还是兴高采烈地收了下来,并表示有女士在车上,他还是下车去抽烟,司机知道的洋规矩到还不少。

  
说时迟那时快,聪美已经将手上点燃的一个细脚伶仃的精致的打火机递了上去,司机受宠若惊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蓝色的火苗,赶紧点燃香烟说:“你老婆IQ极高,以后你们的孩子肯定聪明的。”天啊,没想到,这个大老粗连IQ都知道,看来他的IQ本来也不低的,谁之罪?

  
我还没说话,聪美居然也接着点燃了一支烟,我赶紧一把抽掉后在车外掐灭了,他们都不解,只有大姐明白。我小声对司机说:“她偶尔也抽着玩的,但是现在不能抽,老哥,你也还是下车抽吧?今天对不起了。”

  
司机开始还被我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的,突然恍然大悟道:“噢,是这么回事啊,我想起来了,啊哈哈,我老婆怀上我儿子那时,也把我赶到阳台上去过,冬天冻得我滴着清水鼻涕裹着毛毯抽烟呢。哈哈,恭喜恭喜。。。”说着对聪美挤挤眼,学了个鞠躬动作便下车了。

  
聪美依然茫然的样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从来没有阻止过她抽烟,但自从她告诉我怀孕后,我也没有见过她抽烟,这两件不该在一起发生的事可能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倒不是她不具备这些知识,趁着个机会正好提醒提醒她,我把一片口香糖剥好后塞在她嘴里。

  
大姐也下车了,说去附近买点东西马上回来,车上只有我和聪美。“以后千万不能再抽烟了,OK?临床医学数据已经表明,妊娠期的烟酒对母子的健康都很不好的。”

  
“噢,我都忘了这事,刚才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因为我给司机点烟吃醋发脾气了呢。”说完,聪美靠在我肩上,抬头看着我:“那等以后你抽烟时我给你点,我喜欢看你抽烟的样子。”

  
其实我现在并不怎么抽烟,刚来日本时有几年抽得比较厉害,在经历了几次人生波折后,似乎我已经没有更多的精神支撑力去为烟酒支付自己的这种欲望了,别人可能会用烟酒浇愁消遣,而我却相反,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日本桥和世田谷这些字后,无论是爱米莉还是聪美,我唯一自己点燃香烟的除了那次惹哭了爱米莉的风波,就是在完成与对方交换彼此的全身心之后获得的那片刻云雾中的陶醉般的奉献,这似乎是她们姐妹对我的嘉奖,此刻的联想和回忆,我不禁为爱米莉和聪美的这种惊人相似的举动感到了一丝恐惧。

  
姐妹性格迥异,但上帝绝对会在某个一丁点的地方留下了她们一致的部分,而这个惊人的一致我没有体会出来过,也从没有去刻意寻找过。爱米莉在性事之后会经常主动点燃一支烟,自己只抽第一口,便放在我嘴边,然后就是抬起脸看我抽到1/2时再拿过去代替我掐灭,中间从不说话,仿佛怕打扰我品尝,更怕打扰她欣赏我。

  
或许聪美说出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嗜好,还包括了爱米莉同样的嗜好,而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小小的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就是我。“说话呀,”聪美的手放在我的胸膛上,开始来回抚摸,令我有些受不了的蠢动欲望,大概她在遐想我抽烟的样子,我从她的手掌动作可以回忆起那个美妙时刻之后的熟悉举动,也是这么来回的安抚我胸膛。

  
那时的聪美也是自己先点燃抽一口,递到我嘴边,我能看见那细细的洁白的过滤嘴上,粘有她淡褐色的口红,爱米莉也从来不用艳丽的红色口红,恰到好处地令我流连忘返和回味,当我抽到1/2时,聪美才接过去吸一口之后掐灭,除了这个动作,简直就是在播放爱米莉的录像,但是真正的我和爱米莉的录像我们都不敢再去看,但谁都没有忘记爱米莉,我相信。

  
“噢哟,两个人要好来,我俩在一起,世界多美丽。。。。”小丽一上车,就开始叽里哇啦的,还开始唱起了邓丽君的老掉牙的情歌,这首歌在日本的卡拉OK也有,奥多桑他们当然都知道,上车只是笑。聪美根本不忌讳众人,在她看来,她对我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也是义无反顾的。

  
“我也知道这个歌呢,可是不太会唱。但是邓丽君的《つぐない(偿还)》我会唱,有日语版的,好像听奥加桑说的,邓丽君当年就是这个歌在日本一举成名的。”聪美巧妙地顺着小丽的歌为自己解脱了困境,于是关于邓丽君的话题,中日两国人又开始在车厢内热闹了起来,大姐回到车上时,连话都插不上。

  
“好了,STOP! 听我说,我们今天还有最后一个景点,就是[花港观鱼],晚上太油腻的大概他们日本人吃不消了,我们去吃杭州的小吃,像西湖藕粉啦什么的,白天忙着逛景点,晚上放慢节奏吧,不用再赶下一个什么地方的。司机明天还要带我们去龙井乡,让他早点回家休息。”大姐回头对司机说:“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小吃小吃?”

  
“我都吃过的,你们难得来,带他们好好逛逛,杭州的点心,小吃还是很不错的。再说我跟他们语言不通,不像你们都会说日语的。提供优质服务,开车,等人就是我的工作,别的我不会,再说我晚上要去夜校。”司机摆摆手知趣地谢绝了。

  
我给了司机3张100元:“今晚夜校结束后约老婆在外喝一杯,可别找小姐喝哦,也别再开车,回家要喊出租”。说完我又给了他一张50元:“这是回家的出租费。”

  
“哈哈,阿弟你真会开玩笑,杭州找小姐300元还真不够的,即使小姐愿意,这个价格我都怕得爱滋病呢,搞不好我去澳洲会把我卡下。那谢谢小阿弟了。”司机也不客气,收下了我给他的小酒钱。

  
车子缓缓起步,大姐在车上给大家分发了一小片面包,聪美以为是点心,大姐赶紧说:“这个是鱼饵,马上可以看到很多漂亮的鱼来欢迎我们的。这个才是给聪美的。”说完大姐从塑料袋内取出一瓶雀巢咖啡。

  
聪美说:“我闻着这面包好香啊,[花港观鱼]远不远啊,要不然还没到,面包大概就被我先吃掉了,哈哈。还有咖啡啊,大姐想的真周到。”

  
除了我们3人,其他人都不明白,还以为聪美有了面包夹咖啡粉吃的创新举动,或者咖啡也是鱼饵?果然小丽这么问了,燕燕居然还认真地回答她说:“你们别乱来啊,咖啡不能喂鱼,会死的,污染水质,被纠察看见要罚款的哦。”

  
司机已经把车停到了目的地,打着哈哈说:“这小姑娘,不愧是去过日本的,文明社会泡过了就是不一样,面包也不要多给,现在杭州也很注意保护环境的,旅游地方人多而杂,不遵守规定的人也有,大家都要做文明人哦。”

  
别看司机长相大大咧咧的,跟我们在一起也渐渐地很注意大家的言谈举止,他的朴实无华和坦率,令人体会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的真情实感,既没有日本职业服务人员的那种毕恭毕敬和过度唯唯诺诺的姿态,也恰如其分地插个嘴开个玩笑,却又不曾喧宾夺主,奥多桑和奥加桑也对这个司机评价很高,尽管在我看来,他的某些言行规范在日本可能算不上合格,那最多也是日本社会什么都按照条条框框办事的准则,适度的温情和真实的融洽,在连一张打工履历书都是JIS规格化的日本的确很难找到,或许这些是聪美他们喜欢中国的部分,但他们从来不提中国的缺点,唯有我心里明白这一点。

  
习惯欧美文化的奥多桑和聪美自然也熟悉给小费的习惯,虽然日本没有。因此,我并不忌讳当他们面给了司机小费,何况他们对人民币价值观念模糊,谁都知道100人民币绝对不是100日元的概念,但是习惯性的思维惰性也不会让他们此刻清醒地去折算,而我给司机消费的目的还在于期待他以后的服务能更接近完美,不要给我们中国人出丑,哪怕是不小心的举止。从这一点上说,我承认我捏着日本护照的手是掩盖不了我的中国心的,既知耻也怕露耻,在认识爱米莉那天起我怕自己,今天是怕祖国土地上的每个国人会不会露耻。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4月26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9]: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4:39)  
 
  仔细回想我和爱米莉一起度过的那段难忘的日子,是那么的五彩缤纷,是短暂又令人撕心裂肺的一场爱。我们在一起几乎正好度过了一次四季循环,也是一次悲欢离合。

  
那些难忘的记忆不曾有过灰暗,从来没有遇上阴雨绵绵的日子,每天都是一份晴朗,对明天的晴朗期待,总有令人陶醉的回报,除了最后那天我永远的失去了爱米莉。

  
我清晰地记住了她最后的表情,那么的平淡,丝毫没有忧愁,在乌斯环亚小岛的那家医院,我记得聪美一直紧紧地跟着我,聪美和奥多桑同样对失去了爱米莉的事实无法接受,但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完全理解他们为何不放声大哭。

  
我低估了爱米莉,她的所思所想超越了一个普通的26岁的女孩,同样,今天的我或许依然还在犯错误,我低估了另一个23岁的女孩的思想,这个人就是爱米莉的妹妹聪美。

  
“我喜欢杭州,你知道为什么吗?”聪美把胳膊肘撑在两个迭起的枕头上,支起半个身子问我,她对我很少这么盯着看,也很少进行这种近乎失礼的提问。

  
“风景优美啊,不仅仅是中国著名的风景胜地,每年还有很多外国游客慕名而来呢。”我只是泛泛地回答聪美,并没有特别在意聪美问话的真意。

  
聪美把目光渐渐从我脸上移开,看着我们今晚居住的香格里拉宾馆那高大的瀑布般的窗帘,窗帘并没有完全关紧,从一丝逢隙中可以看见外面黛蓝色的天空,聪美喃喃地说:“姐姐好可怜,再怎么也应该来一次杭州啊。”

  
我突然一惊,顿时明白了聪美此时在想着什么。我也确信过,不仅我忘不了爱米莉,聪美也是,世田谷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忘记爱米莉,爱米莉虽然永远离开了人间,但是她的名字却变得更加神圣,对于世田谷家族的人来说,也越来越空灵完美,或许聪美内心十分计较着某些东西,既不愿意做爱米莉的替身,又在努力让自己成为我心目中的爱米莉,她知道我对爱米莉的那份情深远远超过了与爱米莉实际交往的时间。

  
“聪美怎么了?干吗又要那么胡思乱想?”我明明知道人的思绪是不可能如此阻拦的,但依然不愿意把话挑明,那本来就是我们花了好多力气去故意回避的,尽管谁的心里或许都从来没有回避成功过。我不禁从背后一把搂住聪美,她的身子微微一颤,捏紧了一下毯子的一角,并情不自禁地往我怀里靠了一靠。

  
“高桑,我知道你对我也很好,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我们不能结婚,我都认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和大哥。”聪美从来对我不说敬语。她抽掉一个枕头垫在我背后,她的长长的睫毛在我脸上痒苏苏地一眨一眨的,我知道聪美爱用假睫毛,她的身体也只有这个部分是假的。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一头金发中,头发虽然刚洗过,残余的湿气中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法国香水味,我已经非常熟悉聪美的这股气息,华丽而高贵,丝毫不会因为她年轻而显得过于奢侈或浮躁,现在的聪美对我来说,如果没有了这股气息,似乎会令我的人生更加不安和迷茫。

  
“得到的就是一份不易,我会好好爱聪美的。不要再说过去的事了,好吗?”我紧紧地搂住聪美,仿佛想掌握她的全身心,化为自己的一部分,也想让她一心一意地知道我的所有,不再为我担忧或失落。

  
“其实,有时候想想我也很可怜的,过去真的不能多想,要是爱米莉还在,我也不会有今天这样跟你在杭州。”聪美说的是事实,但是我不愿意继续让我们两个人再陷入这种尴尬的氛围。

  
过去我对聪美不了解,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果真的把活着的爱米莉和今天我所了解的聪美摆在我的心理天平上,我的抉择将是十分困惑,如果爱米莉对我来说是一种人生的完美,那么聪美也正在走向这种日益的完美,聪美比爱米莉有着更开朗的性格,但是今晚的聪美却让我知道了她的开朗后面还有一份淡淡的忧愁。

  
我没有了却爱米莉想来杭州的愿望,却让聪美去实现了爱米莉留下的遗愿,更维系了世田谷家族的今后发展,不仅仅是聪美的事业,还有作为一个男人对世田谷的心理支撑,在旁人看来,娶亡妻的妹妹为妻似乎必然有某种摆不上台面的隐情,事实上也因为对此恐惧,我曾不断拒绝过聪美,伤害过聪美,这份伤害直到我娶聪美为妻之后,才感受了那些日子的沉重,聪美的付出应该说在我和她之间远远的超过了我。

  
“我受不了,抱紧我。”聪美已经按耐不住,拉着交叉在她胸前的我的双手时,指甲抠得我手背生疼,我知道她依恋我,但真正能毫无忌惮地表达自己也仅仅是最近的事,在这之前她的需要都通过含蓄隐忍的方式表达,令我觉得在她身上具有两重性格,事实上聪美的心头有着两种压力,既惧怕我,又遭受着一个完美的爱米莉形象的压迫。

  
聪美还年轻,杭州之行,我不断地让聪美放弃自己心头的这两种包袱,有时候几乎使用略微荒唐的举动来告诉她,不必对我处处小心谨慎,我已经完全地接受了她,包括她对我的任性,不满和误解,我知道无论是我的性格缺点,还是我给聪美曾经造成的一些假象,都应该在这次旅行中替她重新整理出我们之间的一种崭新的关系,那就是聪美应该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来杭州的第三天,是个难得的坏天气,一早出发就是细雨绵绵,车窗上像不断有人蒙上一块纱巾似的,刮水器又不断去层层揭开,绿色一片充满我们眼帘时,司机说前方不久就是龙井乡了。

  
有个热闹的司机向导,众人在车上一路闲谈,健说他来过这里,这次应该是第三次了,小丽追问他是跟谁一起来的,我听着都觉得太赤裸裸了,让小丽别胡闹了,大家需要安静,她才罢休。燕燕却又开始数落小丽:“你真不懂经,问了又怎么了?自己有本事,让别人永远忘记不了你才是真的。”

  
“咳,看你说的,像真的一样,以前是跟一大帮同学来的,”健一脸冤枉地辩解说,然后叉开话题对后座的奥多桑他们说:“其实,这里最好是春天来,每年新茶采摘的季节,不过现在景色也不错的,并不亚于4,5月份”。

  
到达目的地,司机把车停在一幢3层的楼房前,空地上搭了一排简易帐篷,都是茶叶摊,尽头有一个中年妇人,面前摆着一口大锅,双手不断在锅内揉着,司机让我们先去看看怎么炒龙井茶的,那纯粹是表演,为了让游客观察制茶方法。

  
这是一个可以接待好百人以上同时参观的地方,奥加桑兴趣浓厚地在拍摄录像,燕燕不断在帮奥加桑问茶农,然后用日语翻译,让奥加桑录音她的说明,由于我们到的比较早,除了几个零星的散客,似乎并没有大型旅游团。

  
奥多桑说想买点茶叶作纪念,但是外面都是大麻袋散装的,茶叶优劣真假且不说,至少我看着觉得日本人可能不太习惯,正在踌躇中,大门口走来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带着浓重的杭州口音说:“里面请,可以试饮,觉得味道不错你们再买,不买也没有关系的。”

  
我把那个女解说员的话翻译给大家听,众人点头,在解说员的带领下开始朝楼房走,我和聪美紧跟在后面。这是在旅游地看到的唯一一个类似日本OL打扮的,衣装还算整洁规范的导游。

  
一进门就是一个大客堂,门槛很高,以至于我进去后赶快拉聪美的手让她跨进来,并提醒后面的奥多桑和奥加桑。四周墙上挂满了各种锦旗,奖状,典型的那种中国农村乡镇办公室的布置,开门一片红,脸色红彤彤,和尚不敲钟,说话个个冲。

  
客堂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拼接的长桌,长桌上铺着的白布倒是很干净的样子,原来已经有10几个游客落座着在品尝龙井茶。我们坐下后,每个座位前也都摆着一个玻璃空杯子,还插着折叠成花朵的餐巾纸,看来是老做生意的。司机说:“你们慢慢品茶,然后听介绍再看货,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这里没有假货的,但是价格浮动,像拍卖一样,最终什么价格自己谈,我在外面车里等你们。”

  
落座后,立刻有几个农村女孩忙碌着,提着塑料暖水瓶前来给客人泡茶,聪美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既好奇又惊讶万分,直到女孩子们打开暖水瓶盖被她看到了了玻璃瓶胆才知道那是保温桶的,立刻,我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了一杯冒着热气和清香的龙井茶,在晶莹透明的玻璃杯中盛开着嫩绿的芽片,那个30岁左右的女解说员举杯开始介绍,燕燕和我都赶紧翻译,奥加桑忙着拍摄录像,只有奥多桑在仔细地欣赏着泡茶的整个过程。

  
3个日本人已经学会了怎么喝中国茶,学着我们中国人的样先轻轻地吹开浮叶,然后小呷一口,大姐问他们味道如何,奥加桑说:“高桑以前给我们介绍过中国绿茶的,所以我已经有点知道中国茶怎么去品味了,这茶很清香的,苦而不涩,而且苦味适宜,回味又有些甜味的。”

  
奥多桑也说:“虽然我还不是很懂中国茶,但是这个茶的清香味很上品。”

  
女解说员问我奥加桑他们说什么,我把奥加桑和奥多桑的话都翻译成中文,那个女人开始来劲了,开始神色飞舞地发挥:“是啊,这几位外宾说的对极了,我们中国这叫做苦尽甘来,先苦后甜,比喻人生应该先努力吃苦耐劳,才会有后来的幸福生活。你们是日本客人吧,我们这里每年要来很多日本客人,还有欧美的,都对我们的龙井茶赞不绝口,”

  
奥多桑听了我的翻译,连连对那个女人说Very good!显然他们不仅对龙井茶感兴趣,对那个女人的一张伶牙俐齿也很佩服,尽管听不懂中文,但那种氛围显然感染了他们,我们中国人随便来句成语发挥一下都能让日本人感动得五体投地,谁叫中国是日本的汉字老祖宗呢,在汉字上,一个很普通的中国人只要随便淋漓一下,就能让他们感受到一份尽致,这个在与世田谷的交往开始就属于我的称霸世界。

  
杯中之物二泡之后,龙井茶的正戏开始出台,女解说员戴上了塑料手套,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她让两个村姑拿来一大竹匾的龙井新茶,然后左手拿起一个茶叶罐,右手开始大把的装茶叶,嘴里滔滔不绝地在说这是上等好茶,上海的茶叶店里要卖四,五百元一罐,装完第一罐,她报价300元。

  
于是品茶的客人不断开始还价,直到第一罐100元成交后,其他客人才蠢蠢欲动,大姐,健,奥多桑他们都各要了两罐,搞的我也心痒痒的,虽然我知道这个茶叶是正宗的新龙井,但对于等级以及是否值这个价钱并没有非常精确的概念,或许大家都是这样,仅仅是被试饮的感觉和降价场景感染得不断降低着自己的心理价格承受线。

  
“人家也是做生意的,也要让人家赚点啊,看刚才那个人的又红又肿的手在那么烫的锅内揉茶叶,我们买点吧,再说你不是也爱喝这个茶吗?”聪美拉着我的胳膊,在她的纵容下,我也买了4罐,我知道聪美不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但是她对他人的爱心本性还是达到了某种高度的,这并不会因为她爷爷那代日本人干了那么多的畜牲事而改变的现实。

  
购买茶叶像一场暴风雨一样过去了,我们一行大概是今天这场带表演的交易中购买力最旺盛的一组了,在我们的影响下,其他游客也都买了很多,不一会就接近终盘,要说咱中国人做生意还是有一套的,竹匾内还有一些残茶,解说员又开始装满,然后说:“这些最后的茶叶因为在装灌中不断掉出来,又被抓过,所以可能叶片比刚才小了点,有些是碰碎了,但是泡出来的茶并不影响味道,大家高兴点,这些今天就不赚了,50元一罐了!”话音未落,50元一罐的转眼也卖完了。

  
我对那解说员说:“你看我们一家就买了你这么多罐,而且都是100元1罐的。。。”那女人很拎得清,让我们先坐下,重新给我们泡了新茶,等其他游客散去后,又拿出大概比我们购买的一半容量的茶叶罐,然后给了我们每人2罐说:“你是翻译吧?你跟他们说,这是我们龙井乡送给日本友人的,为了中日友好,不要你们钱的。”

  
那女人真会说话,不过中日友好这种高调我都懒得去唱,连当年申请日本入境签证的理由书里我都没有写过“为了将来成为中日交流的桥梁”之类的言辞。我没有否认她把我当成了“鬼子”翻译,奥加桑他们听了,感动得忙不迭的鞠躬,只有我知道话虽说得好听,做生意的人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对我这个在日本领土上“抗战”10年的人来说,那种美丽言辞几乎很难迷惑住我了。

  
“这是我们带来的日本茶,请你们也尝尝,跟中国茶不一样,中国茶历史悠久,我们还正在学习。”奥多桑居然把日本的玄米茶带来了,看来她也误以为茶叶可以用来搞点中日友好的,中国人与日本人在某些地方截然不同,幻想方面类似,而且现在的日本人很多都易于激动,他们能溢于言表的感情也只有激动的时刻,悲哀表达依然被忍杀文化所抑制着。

  
那女人接过奥加桑的茶叶也连连道谢,居然还说了一句“啊哩啊多!”看来经常有日本游客来此并非假话,现在的中国假话太多,以至于真话都会常常被认为是假话,一旦败坏的个人信誉恢复很难,一旦被毁灭过的社会信誉的恢复更是至难。

  
我对解说员说:“我不知道你们的茶叶是不是很高的等级,不过我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但是我想提个意见,你仔细看看她送给你的日本茶叶罐,再比较一下中国的茶叶罐,密封性精度太差,茶叶这个东西很容易吸潮的,还有,图案设计陈旧,印刷套色误差太厉害,要是这些问题解决了,你的茶还能卖更高的价格,还能不断打入国际市场。”

  
那女人连连点头称是:“是啊,这就是我们中国的差距啊,我们也知道,但是罐头的成本太高,国内消费者就承受不起了,再说国内消费者比较注重里面的商品,虽然对包装越来越讲究了,但是毕竟还是长期的习惯,与外国人的消费概念和意识还是不同的啊。”

  
“嗯,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大陆人,当然知道你说的,我的意思是说,商品要有能满足不同层次消费者的设定,比如从散装,简装,到精装,粗分就可以设定为3大类。”聪美看我说的热闹,却又听不懂,燕燕在翻译我和解说员的对话,奥多桑和奥加桑都在微微点头,但出于礼貌,他们并没有当场发表意见。

  
我们一行要离开龙井乡了,解说员和好几个看似领导模样的人一直送到我们车边,说我的意见很好,等下次我们再来时,他们一定会改进,最后又送给我们每人一小罐龙井茶,说是回到日本送给朋友,多多介绍中国的龙井茶。

  
“中国人真热情,”奥多桑情不自禁地说,聪美不由得冲了他一句:“你不是一直说中国不好吗?看了日本的杂志一篇歪文,就说中国人都是只认钱,你看人家做生意的,也很有人情的啊,刚才听了采茶,炒茶的介绍,这么辛苦的工作,算算他们只能赚多少啊。”

  
我不禁笑了,对聪美说:“奥多桑说的也没错,中国现在的确有大量的拜金主义者,但也有很多纯朴的民风和传统文化,不能一概而论的,日本也是啊,既有不好的一面,也有优于中国社会的一面,如果让我选择住在哪里,撇开政治问题不谈,当然是选择经济和法制比较成熟的社会了。”

  
“所以你选择在日本生活了?你就会两面都说好话,我才不听呢。”聪美故意气我,把手捂住自己耳朵,不过我对聪美的顶撞一点都不生气,完全把她当作小孩子看待。

  
“聪美,高桑今天能说出这么客观的话来评价中国和日本可不容易哦,你啊,很多事还不懂,高桑选择在日本生活还不仅仅是因为他认为日本社会比中国更成熟的缘故。”奥多桑果然老奸巨滑,话说到这个地步却嘎然而止,不再继续。

  
“那他还为了什么啊?”聪美不解地自言自语,但是谁都没有再回答她。我们坐在最后一排座位,聪美紧靠着我,她的滑爽的肩膀抵着我的下巴,我知道她一定在想,我是为了她才在日本的,就像一年前我陶醉在爱米莉的爱情中时,为了爱米莉我同意进入世田谷,居然还放弃了中国国籍。

  
奥加桑是个聪明人,在前排说:“聪美,你好好体会刚才高桑说的茶叶罐的那些话就知道答案了。高桑在日本10年的人生体验和价值观都浓缩在那里面,也是中国社会现在最缺乏的东西,所以像他这样的人,要融入现在的中国社会可能比融入日本社会更难。”这大概是我听到奥加桑唯一的一次没有正面评论中国的发言。

  
奥多桑补充说:“是的,中国的经济发展了,但是在与世界先进国家的普遍价值观方面的差距还太大。高桑虽然能吃苦,但是他已经容不得落后意识或顽固保守的现象了。这倒不是我说中国的坏话,现在的中国很多方面与日本战后抵制美国文化入侵一样,面包牛奶需要的,但是只需要面包牛奶,新思维一律视为虎狼。谁稍有赞美,就被极端地骂为忘记自己是日本人了,这一点现在的中国许多地方很像的。”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17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0]: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一)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5:51)  
 
  离开龙井乡不多时,司机带领我们到了一处人烟稀少,风景秀丽的山坡上把车停下,“这里你们可以拍拍照,人很少的,一般游客不大来这里。”

  
果然,四下观望,除了我们一行,漫山遍野的青青竹林,没有一丝秋天的色彩,但见一片生机盎然,令人误以为春天才来临。无论是上海还是杭州,虽然有不少值得留恋的地方,但不到两天大家都因为到处是人而产生了视觉疲劳,一下子有这么清静的环境,似乎令人有些忘记了这是在中国,如果中国等于拥挤和噪声,我们难道自己不觉得悲哀?但是越来越多的人能把这个问题看作问题的话,我想至少还要10年以上。

  
“奥多桑,我们在这里稍微散散步怎么样?”我提议道。小丽和健都响应,奥加桑说:“要是在这里有个茶楼,坐下看着这片竹林品味龙井茶,那真是绝境了。”

  
我们下车后,聪美拉着我渐渐偏离了“大部队”,那是一条小径,窄得几乎只能容下一个人行走,我们不得不改为一前一后,聪美走在我前面,我看她兴致勃勃地一直往前走,不得不提醒她:“别跑远了,会迷路的哦。”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大姐打来了的,问我们在哪里,不要跑散了,密林从丛中手机信号不太好,但是尚能通话,我回答她:“你管好奥多桑他们,我们就在附近逛。”

  
聪美一把夺过手机,把电源都关了:“不要这种东西,煞风景,我喜欢这里嗳,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去了法国南部旅行,在南部的乡村住了几天,没有现代化城市的喧闹,觉得很清静的,还跟房东一家在果园摘苹果,一起做苹果酒和苹果派。等我们有了孩子,再一起去吧?”

  
如果说爱米莉的浪漫是幻想陶醉式的,那么聪美的浪漫是基于现实的,只是她对未来的现实缺乏基础知识。我不知道她怎么看待拖着个小孩如何能尽兴自己的浪漫,大多数的现实告诉我们,有了孩子你将一事无成,整天围着孩子转,并且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除非把孩子扔给老人出走,当然世田谷这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我点点头同意。我知道聪美对法国是有感情的,但不如我这个外国人在日本的时间长,因此我和聪美对各自的留学国家可以说是10年的现实体验对1年的浪漫,重返法国对她来说是有着很多美好回忆的故地重游,对我来说只是再次品尝一种新鲜,但我确信,如果我再次去法国,我的记忆也会像瓶子里的香水开始浓厚起来,那是我和聪美的人生真正走到一起的地方,那个恼人的巴黎和平大街。

  
“又冷冰冰的了,别这样,抱抱我嘛。”聪美回身拦腰先抱住我,她的头已经同时扎到了我胸前,我也很喜欢这片竹林的景色,聪美在这个空间,仿佛给这片翠绿世界注入了一团火焰般的热情,这团火焰此刻就在我身上引燃,燃烧了起来。她对我一直非常直接了当,包括我病倒后的对我初次表白,但是我知道,对于聪美来说,她已经十分顾忌我的脾气性格,那是她最保守的表达了,我知道聪美并没有100%的在我面前达到随心所欲的境地。

  
我并没有像聪美期待的那样粗暴地去搂她吻她,虽然周围空无一人,我只是很缓慢地迎合她,那更令她对我欲求不满。不过一旦投入我的怀抱,我会让她渐渐明白的是一份确确实实的爱,我对聪美的爱最需要的是一份踏实感,不仅对她,也是对我自己,我无法放弃对这样的感觉的追求,因此与其说是让聪美信任,不如说是为了自己的行为能否获得自己心理上的接纳。

  
我像一块反复充电的锂电池,深知自己过度迅速的放电会影响爱情的寿命。我对聪美的热情主动从不使用一瞬间闪电式的应答,而是递进式的积累着份量,并且我从不会在她觉得疲劳时轻易地中止或放弃,以至于聪美曾经说,上帝制造我是个男人,她是个女人,但是对于情爱,她才是男人,我是女人,但真正达到了力量交锋时,她对我的评价又完全颠倒了,并且说我这人实在是属于欲擒故纵型的,我告诉聪美,她是时间上的突击手,我更重视的是主宰空间和稳操胜券。

  
空气凝固了很久很久,像一块巨大的被速冻的清香型果冻,凝固了我们,无法让我们再分离,我们的十指交叉着对方的十指,确认着只有这样才是最大表面积接触。我第一次那么仔细地观察并抚摸聪美的脸颊,虽然她略微擦了很薄的粉,淡得几乎像没擦,但我从那滑爽的感觉和那股特殊的香气知道她的喜好,甚至知道了她爱用哪种粉底霜或夜霜,但我从来不会在化妆品上为女人献殷勤,那是不必要的为自己担风险。

  
聪美的脖子也是滑滑的,一大部分隐藏在她浓密的卷发中,更激起了我对她的种种向往,她早就知道我不是个追求瞬间感觉的男人,也知道缠绵不断是我开拓和发展她的必由之路,这一点我能从刚开始吻她脖子,她便用微微挺胸并紧紧抓我手背的习惯动作上知道。

  
“聪美真可爱”,我的赞美再次令聪美陶醉得闭上了眼,那可能是她等待我倾慕她很久很久的一刻。

  
“我哪里可爱?”她依然紧闭两眼,只有长长的眼睫毛在微微颤动着,我胡思乱想着如果用Macro镜头像拍摄高倍率的昆虫花卉那样此刻对准她近得碰上我鼻子的眼睛,一定能把聪美的局部拍得迷醉如痴。

  
“聪美全身都是负氧离子,散发着森林的气息呢。”我半开玩笑地回答,搂住她腰的手便开始离开她那条宽宽的腰带,她的短衫之短根本无法与腰带衔接,那里正是我入侵她的地带,我可以很容易地迅速通过她那件绵质高弹力的T恤,并且迅速决定进入的是三层中的哪一层,叠穿2件色彩不同的背心也是聪美流,通常我不会选择最里层,那会让我们之间的韵味和节奏一下子变得下里巴人,没有了回味,只有若即若离才会让她的每寸肌肤上的细胞在隔阂中活性化,去记忆我用手掌诉说的对她的所有爱慕和向往。

  
聪美一下子睁开眼睛盯着我看:“我全身都是负氧离子,那你是什么啊?比喻一点都不恰当。”

  
“我是正电子。”正负电子一旦结合,就再也不可能分离,此时的聪美也分明在这么无声地回答我,我们在竹林中相拥,陶醉了很久很久都不能释然,获得的东西是不是会令人更加得寸进尺,此时聪美和我都不肯放弃对放,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当我从三层楼降到二层楼,再到达聪美的最底层时,我的思维开始停顿,如果说一个在不久前开始称为自己妻子的女人能如此留住我对她的这般缠绵,我还有什么理由否认或回避说自己不是爱她的呢?林子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喊声,是小丽和燕燕的声音。

  
“在这里!”我朝远处回答了她们。

  
“哎呀,都把我们急死了,手机也打不通,怕你们出事呢,你们俩也真是的,下次不跟你们出来了。”下山路上,小丽一直在责怪我们,我的手机电源是被聪美关闭的,但当时我也不置可否,聪美做什么,现在我都很顺应她,我知道那不是我怕聪美,更不是我讨好她。,而是我心里也那么希望着她去那样做,而我却很少主动迈出自己的步伐。聪美已经把我的无声当作了默许,包括我偶尔令她惊讶的要求,同时她也是那么惊喜地反馈给我,她开始渐渐知道了我对她也有火山般的热烈要求,使她愈发健康踏实起来。

  
众人回到原地,奥多桑他们什么都没说,责怪我们的都是中国人。其实我知道奥多桑他们也有想法,是否此刻表达,用什么方式表达,中日两国的差异在这件小事上也一目了然。聪美一个劲地在道歉:“都是我不好,是我领错的路,让大家为我们担心了,真对不起。”一场小风波才平息,但对我来说,那一刻是我和聪美在杭州非常难忘的,虽然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但是我们的思想在此交换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聪美说这里的风景太美了,一定要跟我合影留念,于是大家三三两两的摄影留念又花了很多时间,我们还重新回到了竹林中照了相,燕燕调侃说:“聪美,你今天竹子拍得太多了,眼睛又大,再拍的话,不要成了熊猫特集哦。”

  
“呵呵,我们都喜欢中国熊猫呢,这里有吗?”说到熊猫,聪美的话还引起了奥加桑的共鸣,我不知道为何熊猫在日本人中会这么人气,应该不是单纯的什么中日友好的政治因素,日本百姓爱什么恨什么,很少有中国的民众如此激烈的政治感情色彩的。

  
聪美眼睛长的比爱米莉大,又加工过了,被燕燕一说,我倒发觉的确聪美是他们家眼睛长的最大的了。大姐说:“这里没有熊猫,熊猫的生长环境不仅仅是竹子,还有很特殊的气候,你们要看熊猫,只有回上海,我带你们去西郊公园吧。”

  
聪美和奥加桑听说是动物园都高兴地说想去看看,动物园是我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我的冷淡,聪美立刻感觉到了,当然她也知道世田谷的“奇娃娃”是因为我不喜欢小动物而被爱米莉送给了佣人的,但这些在别人看来或许会非常感动的事,我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奥多桑和奥加桑对于不太喜形于色的我,可能会觉得更有一种安心感,毕竟我是个男人,不同于他们家的女孩子那般遇事疯疯癫癫的。

  
“你们喜欢人少,要是今天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带你们去九溪十八涧吧。”

  
车子已经启动,司机对我们建议道。

  
奥加桑说她就喜欢人少一点的自然景色,而不是到处有拿着电喇叭的导游在哇哇叫的地方。司机推荐的地方我去过,不过我倒是钦佩这个司机居然捕捉到了日本人的习俗的基本,他们并不太喜欢雄伟广阔的场面,而是喜欢小而雅的情趣,那么杭州的九溪十八涧再合适不过了,虽然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地方,情致就全看游人凭心情去阅读和理解了。

  
我和聪美依然坐在最后,司机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杭州的珍闻历史,传统小吃,燕燕和小丽在忙着翻译,前半车厢热闹异常,奥多桑和奥加桑与司机也熟悉了,不断地对窗外的景色提问,谁都不再注意我们,聪美贴着我耳朵说:“谁让他们来找我们的,人多不好,下次带我一个人再来杭州吧。”我对聪美态度的转变颇觉惊讶,仿佛她与燕燕并没有什么区别,仅仅是人前的一套做的比燕燕好多了,说穿了日本人与中国人最大的区别也就在此。

  
我没有回答聪美,只是捏了捏她鼻子,却引得她双手爬上了我的肩头,最终又勾住了我的脖子,我赶紧坐正拉下她手,小声说:“快放下,这里可不是香格里拉的房间里,被大家看到了不好。”

  
我刚说完,小丽在前面大声叫喊:“早就看到了,奥多桑,你们家聪美越活越年轻了,这次到了杭州又小了5岁。”众人的笑声盖过了汽车收音机的音乐,我知道那是一首最近耳朵都快听出了老茧的孟庭苇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回到祖国大陆,还没怎么听到一个让我引起注意的大陆歌,都这么多年了,港台歌手依然充斥大陆,14亿人就没有演艺界的人才,非去追3000万人的影视明星不可了吗?难怪在日本,很长一段时期,说到中华的东西,则大多是台湾的,令我这个大陆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真不知道如果在这么小的地方都没有自信,还拿什么去统一别人?接过大姐刚才在下面小摊贩购买的饮料,看那瓶子上的牌子,居然叫什么“统一冰红茶”。

  
红茶是甜的,我却不由得苦笑着去喝它。

  
统一心切,但只有聪美,现在最知道什么叫做水到渠成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18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1]: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二)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6:15)  
 
  我终于完成了带领小松全家中国之行的使命,虽然杭州之行缺少了爱米莉,以后说到杭州或许会永远留下一份淡淡的哀思,但作为我来说,世田谷这一家人给予我的不仅仅是爱米莉和聪美姐妹的爱情,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与人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帮助和相互尊重的道理,这些道理并不是通过他们的语言说教,而是共同生活中的细微之处可以去无声地感受到的。

  
这一年深入了世田谷的生活,可以说超过了我在日本的中国人朋友圈子内好多年的收获,但这种感受却并非可以在所有中国人面前畅所欲言的,因为在“日本”这两个字面前有太多的国人如临大敌,自己独揽正义大权,却不知不觉中陷入的是非善恶观混乱不堪的境地。

  
为了不再打扰大姐一家,奥多桑当晚建议让我回上海后立刻准备全家返回东京,我知道聪美举双手赞成奥多桑的建议还有很多其他想法,她既惦记着店里,又想能回到日本后能与我单独度过闲情逸致的几天再上班。前者我知道是与奥加桑的想法吻合的。

  
大姐一家都极力挽留回到上海的聪美一家再玩几天,还记着要带他们去看熊猫,我知道日本人的习惯,他们不喜欢过分的推推拉拉式的劝诱,因此最终还是我对大姐说:“以后奥多桑奥加桑还会来中国的,第一次还是不要搞得太疲劳,他们在中国的所见所闻也许要慢慢消化。”

  
奥多桑顺水推舟地说:“是啊,来中国顿顿都吃这么好的菜肴,我们都难以消化了啊。”

  
姐夫不会说日语,大姐早就已经后来居上了,所以姐夫只能让燕燕翻译说:“我知道你们每天吃中国菜肯定不习惯,以后再来可以住在我们家,在这里很随便的,要是你们想做日本菜,我们可以帮你们去买材料。住宾馆就没办法了。”

  
离开上海的前一晚上,我们在大姐家吃的晚饭,这是一顿很清淡的晚餐,主食是大姐做的白米粥,还有一些上海的家常小吃。大姐挽留我和聪美,聪美不肯,最终我们4人还是住进了虹桥宾馆。

  
姐夫早就安排好了这次让我们带回日本的一批新的秋季和冬季时装,行李直接送到了虹桥机场,虽然健,小丽和燕燕还要在上海停留几天,我们4个人的免费行李有120公斤,这批货同机运到东京足足有余,到了成田机场我们可以按照通常方法直接委托ABC宅急便送到银座。

  
“大姐,如果上海不是很忙,希望能早点来我们店里看看,”在虹桥机场分别时,聪美和奥加桑都再次邀请大姐来日本,我知道他们大概是真的准备在上海搞分店了,那样的话,大姐的确应该来聪美店里学学,不仅可以提高日语,更主要的是可以学习一些日本的商业管理和经营方法,这不仅是世田谷事业的发展的新开端,对大姐一家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我听弟弟说,你们法国的事情也很忙的,等你们忙过了这阵再说吧,再说,上海现在我也很忙的,这次聪美带来的要求加工冬装的新设计稿我还要去催他们,也不能为了赶工时影响了质量,聪美我给你们的货每一件都是经过我亲眼检验过的,连是否有残留的线头,每个纽扣是否都钉了同样的针数都帮你仔细检查过。”大姐滔滔不绝地说着。

  
聪美感动地说:“谢谢大姐了,大姐办事我们很放心的,至今为止在我们店里销售中国服装还没有出过质量投诉问题,很多日本人只相信欧洲名牌,要是我们能坚持保证质量第一,我们和大姐一起在日本市场共同创建中国商品的信誉该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啊。”

  
奥加桑也说:“听高桑说,大姐以前长期在上海的纺织公司搞质量检验的,所以这方面经验丰富,日本都自动化了,虽然技术先进,但是像聪美这种小批量多品种的专门店还是要靠有经验的人工检验。”说着,奥多桑交给大姐一个信封说:“这次我们一家来中国给你们添了很大的麻烦,实在感谢不尽,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大姐一定笑纳。”

  
我和大姐都知道信封内是何物,我估计大姐还在记挂着燕燕的那件事,不断推托说:“奥加桑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了,还这样干吗呢,我们去日本不是也要麻烦你们家很多的吗?再说我们燕燕在日本一直得到你们家的照顾,我都没法还这份情,这样做,我们真的很不好意思的。”

  
我知道奥加桑是不可能再收回去的,而且虹桥机场内人很多,也不是纠缠客套的地方,奥多桑小声对我说:“让你大姐收下,大姐现在是私人身份帮了聪美这么多,就是算工钱,按照日本行情也不止这些。”

  
我把奥多桑的意思说给大姐听,并且补充说:“日本人做事此一事,彼一事,他们都说这就算是大姐这段时间在上海帮助我们办事的报酬,就不要再推托了。你在上海办事也少不了车马费,以后随着我们生意大了,开销还会更厉害的。”

  
我这么开导大姐并非空穴来风,日本社会也有请客吃饭,甚至类似中国的人情走后门,但是其程度并非如中国那般淋漓尽致,大部分也仅仅是停留在人情上,并不会在招待酒席上违背市场经济原则就此而拍板重大事件,所谓吃饭归吃饭,生意归生意,不能解读这一层照搬中国作法,那么极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只能骂日本人小气又精明,其实是自己做事不得法。

  
关于大姐来日本的事,昨晚聪美和我回到虹桥宾馆后约了奥多桑奥加桑也商量过了,10月7日我们将邀请阿托里埃来日本一周,因此大姐来日即使我们回日本立刻办理签证也要到10月底才能成行,那也是最快的一个月之后的事,与阿托里埃并不冲突,奥加桑说这次大姐来了要多住一阵,反正燕燕也在日本,我告诉聪美说,这段时期聪美福气了,大姐会烧好多菜,就是日本没有中国那么多的新鲜材料。

  
虹桥宾馆虽然是上海四星级的宾馆,但是地理位置上决定了其消费价格并不低,奥多桑他们在中国将近一周,当然对人民币的概念已经初步形成,当我们离开大厅咖啡馆时,服务员拿来200多元的账单,奥多桑觉得贵了点,我说这里的咖啡都是50元左右一杯的,宾馆的话,还要加收15%的服务费,这就是外人无法理解的现在的中国,既有2元钱可以饱腹的饭店,又有这种类似SF世界的搞笑,对于我们这种并非为了满足虚荣心的消费者来说,50人民币的咖啡的享受即使达到了银座的水准,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如果没有坚实的意识形成,令我们坐在此地也如海市蜃楼,中国人似乎喜欢的是别人有我也有,你造100楼我就造120楼,难道咖啡也中了形象工程的毒了?

  
大姐他们离开了虹桥机场后,我们在机场的免税店逛了一大圈,聪美购买了一些给店员和我公司内的同事的礼品,行李增加最多的要数奥加桑了,一直到了我们的两手都为她分担到了极限状态才罢休,但还是捏着一张纸,口中念念有词着一大串名字,大概实在无法面面俱到,不得不临时调整自己交友圈子的优先级别。

  
“奥多桑大概累了,你们继续逛,我陪奥多桑找个地方坐着等你们,东西都让我们来看管好了。”我看她们母女俩依然意犹未尽,奥多桑也是一副老牛拉破车的疲惫表情,赶快当机立断提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案,最主要的是自从戒烟后,无论哪国的机场免税店,对我来说都已经毫无魅力。

  
奥多桑如释重负地随我坐了下来,并喝了些饮料:“到底是年龄不饶人了啊,也只有高桑知道,我们家的女孩子还不如男孩细心,奥加桑平时很细心的,遇上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就把我给忘记了。”

  
“奥多桑也不能这么说,奥加桑对你日常照顾得那么好,还要忙自己的店,全家海外旅行也是难得的嘛,也应该让奥加桑尽兴一些。平时奥加桑也挺辛苦的,要不这样,买点什么送给奥加桑吧?也算我们男人对奥加桑平时辛劳的感谢。”

  
“高桑,你真会做人,怪不得我们家的女孩子遇上了你就穷追不舍,看来不是偶然的,连我这老头子在这方面都自叹弗如了,你的建议真不错,那你坐着,我先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说着奥多桑起身准备朝附近的免税店走去。

  
“奥多桑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搞得太累了,还是我去吧?”我有点担心,毕竟他年过60,况且一年前还病倒过一次,吓坏了我们全家。

  
“我坐了一会,喝过了一点,没事了,马上就回来。你别走开,不然她们也会找不到的。”奥多桑其实蛮倔的,但一般不是怎么善于表现,所以我就没有再多说,好在附近的免税店就在我的视野中。

  
购物这件事对女人来说时间永远不够,当奥多桑拎着两个Duty free的塑料袋回到座位时,聪美和奥加桑依然连个人影都没有,好在时间还有余,一切出境手续都办完了,只等登机时刻,“这是你的那份,你自己给聪美吧。”奥多桑把其中一个口袋递给我,我大致上知道那可能是香水或者是手提包之类的东西,免税店的商品不用多逛我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我送聪美的礼物可不想让奥多桑花费,倒不是我顽固的经济上划清界限的概念依然在作怪,“奥多桑,送聪美的还是我自己去买。”我起身准备离开。

  
“不用了,这个只能送给聪美,奥加桑的年纪可不相配的。”奥多桑打开口袋给我看了里面的东西,果然是一套香奈尔的香水,还有一个小巧的香奈尔手提包。无奈,我示意奥多桑给我看发票,被奥多桑制止了。

  
奥多桑示意我在边上坐下,对我说:“高桑,你应该知道很多东西金钱是不能够买到的,这个我也不多说了,聪美也是我们的女儿,以后不要再为爱米莉的事感到内疚了,那样又会在聪美面前重新制造新的不愉快,两个人再一起背那种包袱没有必要的。既然你们现在结婚了,马上还会增加个孩子,让聪美高兴点吧,你自己也活得轻松点。这个就算是你买的了,不要再跟聪美多说什么,你自己给她就可以了。”

  
奥多桑正说着,突然把话题收住了,我猜想大概她们回来了。果然,顺着奥多桑的目光,聪美和奥加桑一前一后离开了川流不息的人头,来到了我们的身边,聪美一把拉过我的手说:“高桑,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聪美!我也有礼物给你呢。。。”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但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互赠礼物来维持我们的家族亲情,更多的是包含着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家人之间的平时互相帮助的感谢之情,对于我这个外人来说,这样的场面虽然并不是那么的激动人心,却有着非常难以忘怀的融洽,尽管世田谷现在只是一个4口之家,但是我们今后的世界会很大很大。

  
聪美接过我的礼物时的欢喜表情更令我难忘,居然还当着父母的面吻了我一下,我非常尴尬这种场面,但是看到奥多桑在一边默默无语舒心的微笑,这种尴尬立刻烟消云散,我也堂堂正正地当着奥多桑和奥加桑的面挽住了聪美,仿佛我们都忘记了这一周的旅行疲劳,我呵护着聪美登机时,奥多桑和奥加桑都会理解那是因为他们的女儿同时也是我的妻子,而且她是非常需要呵护的时期,我暗暗地开始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好好地去爱聪美中去,这是我现在唯一应该坦诚对待聪美,对待世田谷的态度,也是一份善待自己的唯一选择。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1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2]: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三)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6:53)  
 
  回到日本,每次的感觉都像获得了一份浸透心灵的宁静,与世无争的透明感。没有了噪声,没有了尘埃,大街上只有汽车在静悄悄地飞驰而过,对我来说这里曾经是一片那样陌生和寂寞的土地,如今却多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尽管中日两国各种差别很大,可是无论是好是坏,现在都已经很难否认从一地到达另一地,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能在不同的感觉中变幻自己的生活节奏,并且达到自如地切换的境界,或许这也算是一种他人不能品尝的人生奢侈。

  
回到世田谷的当晚,奥多桑也情不自禁地说:“这么安静,我都觉得反差很大,高桑一下子说不定不习惯日本了。”不知道他每次从美国回到日本是什么感觉。

  
“被奥多桑说对了,以前我从中国返回日本的确有这种感觉呢。”晚饭我们4个人在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吃的,而且奥加桑一反通常日本人海外旅游归来的常态,并没有急着非吃日本料理不可,而是破天荒地提议去了一家中华料理,我估计她想从日本的中华料理中去重新回味在中国的土地上接触了的那些文化真髓。

  
“奥加桑第一次带大家吃拉面呢,说明高桑面子真大啊。”我们点的除了几个炒菜,主食都是拉面。聪美说的或许是事实,至少在我的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奥加桑吃拉面。因此,当奥加桑说,拉面还是日本的好吃,不仅有韧劲,而且不放碱也就不成为拉面了,最后还补充说,在中国吃的拉面如果认为是日本的七喜面,那倒是不错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知道奥加桑没有说全部说错,唯一不能同意的就是不应该就拉面而谈论,当我把拉面的真正含义是来自制作过程中的[拉]这个动作告诉他们时,他们又一次对自己的固有观念的裂变产生了惊讶,记得类似的话题我以前也跟爱米莉说过的,但我这么详细地与世田谷的其他人谈论却并不多,就是与聪美之间,我都觉得至今为止我们的交流也不是那么的浓厚,我们的话题大多不知不觉地停留在谈论聪美的工作上。

  
今晚也不例外,应该说能如此安静地一家人边吃边谈聪美的时候似乎也已经时隔很久了,契机是聪美出去给店里打了个电话,本来今晚要去看看的,但是在知道了店内一切正常后,我阻止了聪美,因为我现在也有点依恋聪美,不希望她在休假中过多的被工作打扰,聪美说:“你到现在总算理解我的心情了,我还真想今晚离开你,让你尝尝需要时遭人拒绝的滋味。”

  
我们重新回到座位时,奥加桑和奥多桑都有些担心,当告知凉子店长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之后才松了口气,话题回到了阿托里埃的事情上,聪美说今晚就发邮件联系他,确定来日本的具体日程和活动安排。

  
“上次,高桑跟我去了巴黎,按理说以前的事已经处理完了,但是这次他来,我们的关系也不能再瞒他了,那样很不好,所以我们是否应该选择一种合适的方式让他知道啊。”聪美担心的是这件事,当然我也认为聪美与阿托里埃的事并没有真正释然,这个在离开欧洲时我就知道。

  
“这事按理说应该直率地全部摊开说,但是那样也可能并不是最好的方式,所以我认为不能一下子就告诉他,奥多桑,您怎么认为呢?”因为我觉得尽管我和聪美的关系已经完全确定,但是阿托里埃的问题尚有不确定因素,更何况我并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人,因此只能采取走一步看一步,我倒是很希望奥多桑能提点作为第三者角度的方案,毕竟在这个问题上我不是绝对的旁观者。

  
奥多桑想了想说:“你们可以依旧兄妹相称,或者也可以永远不让他知道,只要你们认为那样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方式的话,问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俩能保证其他人不告诉他吗?如果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话,那么你们不管再以什么方式告诉或不告诉他,都将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我的意思是只要避免这种局面,那么任何方式都不能算下策。”

  
“谢谢奥多桑,我明白了。聪美,店里的人应该已经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了,最好在告诉阿托里埃我们的关系之前,不要让他单独接触店员。”然后我全盘托出了考虑许久的这次如何圆满解决阿托里埃曾经追求聪美的想法,奥多桑频频点头,最后说:“虽然我不了解这个法国人,但是听你们的介绍,高桑的方法可行性还是很高的,就是必须把准备做的充分一些,那样才会不出差错。”

  
我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不到关键时刻,我不会把话说透的,否则万一失败的话,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样会影响聪美的整个开店计划。而且这次的一切,我还是让聪美出面去,我和奥多桑除了礼节性的招待他,还是尽量不要到处出面为好。”

  
聪美也说:“阿托里埃很通情达理的,你们想象的都是最坏情况,我认为当时他很失意,很需要一种精神寄托,现在或许人家根本没有那种意思了,我们却还耿耿于怀,当然,这关系到我们商店,所以我知道高桑才会这么认真对待,再说高桑呀,现在对我越来越敏感,容不得别人碰我一下,甚至看一眼都不舒服,奥多桑你不知道,人家欧洲人的习惯跟我们不同,上次在巴黎机场上,阿托里埃跟我好久不见了,就拥抱了一下,高桑一天都虎着脸的,对别人像仇人的表情。。。。”

  
奥加桑笑了,插进来说出了一番至今为止含而不露的话:“高桑也是东方人,当然不习惯公共场合拥抱,而且聪美,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也注意点,不要太过份了,你无所谓,别人怎么想怎么认为的呢?那也不能完全无视的,社会就是这样的啊。更何况现在的聪美,你也不是一个人了,也要尊重高桑的感情,高桑也不是一个滥用感情的人,聪美如果还不太了解,我们比你了解他,所以我和奥多桑并不怎么反对你们恋爱结婚的,我们也知道高桑那段日子很苦恼,我们也不想再增加他的精神压力,相信他能自己走出困境,现在真的很安定了,大家还是好好过日子,这次齐心协力把那个法国人的事彻底解决掉,与人为善点,他也是对我们有贡献的朋友。”

  
吃完晚饭,奥多桑他们准备回家,聪美说要跟我出去散步,故意跟他们分开走,老夫妻俩倒也很知趣,说要去近处再泡个小酒馆,算是他们自己回日本后的二次会,其实也就相当于我们中国人老邻居串门,他们的串门当然也是一种消费,还对我说以后带我一起去,我记得这是奥加桑对我说过多次的话,但我心中一直害怕自己与爱米莉和聪美的这种关系会让奥加桑的交友圈难堪,所以一直是回避接触世田谷的邻居,包括她们姐妹俩各自的朋友圈子。

  
“奥加桑一直在她的朋友面前夸你呢,你这么怕见人干吗呢。”聪美说的有一点点道理,但这里面还有另一层顾虑,毕竟我是外国人,接触他们的那些圈子不单纯是日语说的像日本人听不出破绽,更有语言之外的很多对日本社会的熏染成熟的内涵,对此我尽量避免节外生枝。

  
我和聪美沿着世田谷住宅街的小路往回走,这里离家不足2公里,是那条我曾经开车经过去超市购物的近道,尽管住进世田谷后我的厨房活几乎不再沾手了,甚至有时候觉得脱离了过去那个有着坚实生活经历的自己反倒有点怀念起来。

  
“不说奥加桑,跟聪美好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散步,还是说我们自己的事吧。”我建议道,却没注意这番话把聪美说得心花怒放般的动了感情,紧紧地抓起了我的双手,她的指甲长长的,今天涂的是淡紫色的指甲油。

  
“告诉我,为什么最近一下子对我象换了个人似的那么好了啊?”聪美突然站住不走了,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我们家的那排矮矮的围墙和门灯了,我被聪美的突如其来搞的莫名其妙,自己并没有觉得对她有什么大的变化,仅仅是现在心里想的立刻就表达出来了,以前想表达却受到很多精神上的折磨和压抑,要说我对她的态度转变,到不如说我最近一直很注意聪美的生活习性,发现她最近的食欲不是很好,餐桌上也失去了聪美本来的色彩。

  
“聪美今晚吃得不多,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转身轻轻地抱住了聪美,她紧靠着我,仿佛无论我对她如何反应,她都有那么一份的自信去回答,同时也夹杂着一份对我更高的期待。今晚的聪美显得那么的柔弱和执著,傲气中又夹杂着任性,她往日的活泼在月光和灯光的交织下飘散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我以前很单纯的,从来不去多想什么事,可是自从出现了你这个大哥,我就变得多愁善感的了,会想得很多很多,这次带我们去中国玩得好开心啊,我以前都是瞎玩的,哪像你们这种大人的玩法,大哥,谢谢你。”聪美说着边抬头吻了我一下,我有点不习惯,倒不是她的这个举止,而是她同时重新那样称呼我为大哥。

  
“阿托里埃马上要来日本了,我心里很慌的,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我们开始慢慢朝家门走去,聪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直到拿钥匙开门。院子里所有的灯都开始亮了起来,一直延伸到那座熟悉的楼房前。聪美的话勾起了我很多往事,原来女人都有这种所谓莫名其妙的害怕,或许她们具有天生的对男人的依赖性,有的人是经济的,有的人是肉体的,有的人是心理上的。

  
如果男人也陷入这种状态,那才是最惨的,上帝把男人不该有的致命缺点放到女人身上,会让聪美这样的女孩变得如此妩媚是我始料所不及的。我不由得安慰她说:“我不是每天都跟聪美在一起的嘛。看你说的,别胡思乱想的,我去哪里,就带上聪美。”

  
“那以后单独再带我去上海,好吗?”

  
“那当然,等上海的生意做大了,我估计你会跑得厌烦为止的,哈哈。”我故意逗她,我们已经到了客厅,桌上有一大信封,其中最醒目的是BMW的那个深蓝色的标志,聪美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高兴地叫了起来:“哇,这么快就到了,车行说明天上午打电话最终确认,如果我们没有问题,中午就可以把车送来了。”

  
我重新抱起聪美,在原地转了一圈:“看把你高兴的”其实我也很高兴,别人忘记了我是个车迷,我自己并没有忘。聪美紧抓着我的脖子:“轻点,你要害死他啊。”一句话提醒了我,这才把聪美抱到沙发上。

  
“連れって行って。明天新车来了,你带我去兜风哦,带我去六本木的外国人俱乐部玩怎么样?”

  
“聪美喜欢那种地方?”明明是她想开新车兜风,想去六本木,到了聪美嘴里成了让我带她去,这也算日本女人抬举男人常用的爱娇把戏。

  
“男人不是都喜欢那种地方吗?我很开明的,那我请客你啊。”聪美不解地说,我知道她是在感谢我出资买车的事,但是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经济状态下的旁人礼仪本来我并不喜欢,但我自己也是始终坚持与世田谷的经济划清界限的态度,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去评论此时的聪美。聪美并不知道我的收入状况,她的日常零花钱也不是我给的,我甚至对她的店的工资分配状况以及奥加桑的商店的关系都不是很清楚,我只对她的经营提建议,从不涉及聪美私人的经济领域。

  
接过聪美从冰箱内拿给我的饮料,我回答她:“我比较喜欢安静优雅的环境,如果真的要庆祝新车,我觉得还不如明天晚上招待聪美店里的大家一起吃一顿,那几个新人我们还没有开正式的欢迎会呢,再说我们离开了日本这么久,都是他们在努力工作,也该表示谢意啊,你说呢?”我喝了口饮料,聪美最爱喝这种强烈碳酸的柠檬水,我甚至怀疑她不会泡茶,无论是中国茶还是日本茶,聪美这代日本人被称为方便人,其含义就是生活离不开到处普及了的方便店的年轻人。

  
“嗯,这个主意不错,那约在哪里?我听你的。”聪美现在对我是百依百顺,当然我的警惕性是很高的,在她认为获得了自己想要获得的时候,肯定是可以掩盖自己任性倔强的一面的,当然我的经验告诉我,女人说男人是钢琴,她们是弹钢琴的人,不过在我和聪美之间,应该女人是一块石头,男人去磨练她,才会让她发出光辉,露出宝石本来的璀璨,而对聪美,我需要磨练她的不仅仅是帮助她的事业成功。

  
“问一下奥多桑,如果他们不反对的话,我想就在家里招待大家,我来为你们下厨。”我的这个提议其实是解决阿托里埃问题的一次前哨战,但是聪美和奥多桑他们是否真正理解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的个性决定了导演一场戏是足足有余的,问奥多桑仅仅是尊重使用这块场地,而并非为了得到他们什么帮助。

  
“啊?”聪美惊讶无比:“你疯了啊?干吗自己找累,他们都以为你是店老板呢,我是老板娘啊,怎么你下厨招待他们呢?”

  
“谁说的?我又不是你店里的人,我是小松高安,明天是小松聪美招待自己的雇员,我是这个家里的人,明白?”尽管我这么说,我知道聪美并不完全明白,在我们两个人的空间,她今天已经晕乎乎乎的了,她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让我觉得聪美是那么的可爱,男人或许不一定指望女人太聪明,那样才显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过了12点,奥多桑他们还没有回来,我们已经在2楼了,聪美穿着在杭州买的真丝睡衣,我知道她特别喜欢那上面的那些精致的手工绣花,如果不是她的发色和发型,聪美的做事爽快性格其实很中国化的,至少比爱米莉简素多了,交往起来并不心累,那些日子回想起来,或许是我在日本的又一次自我保护,也算是自作自受。

  
我们2楼卧室有个玻璃橱,其中放的都是中国食品,酸酸的那些东西她很少碰,却爱吃辣的,辣味牛肉干有一半是她消灭的,临睡前,我不得不催她再去刷牙,想起了一句老话“酸男辣女”,我暗暗思忖着聪美大概不会怀的是男孩优骏,多半是女孩映见了。我说给聪美听这些中国民间传闻,她半信半疑地躺在我怀里,不断问我到底哪个好,我嘴上说随便,但是心里依然想着爱米莉的那些岁月,无尽的哀思,更伴随着我从心底感谢聪美能接受我的所有。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23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3]: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四) 东京博士 (2006-05-29 23:27:23)  
 
  根据我的建议,我让聪美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店里,虽然她很不情愿新车送来时自己不在场,我说车的事情你们女人又不懂,到时候能开就是了。再说我下午约定提前开车去接她,让她早点去是为了早点告诉店内的人,今天晚上7点商店提前关门,然后把大家都接过来吃饭。聪美这才开着我的爱司提马走了。

  
奥多桑和奥加桑当然不反对我的做法,也知道我在打香织的“鬼主意”,照例说香织是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女孩,无论是家境还是性格脾气,虽然我不太熟悉,但是表面接触过几次感觉很不错的,当然日本女性通常把自己包裹得非常好,爱米莉那样的也不是什么很少见的,倒是聪美这种直率性格算是比较少的,日本的年轻人最近个性很强的人略有上升趋势。

  
奥多桑和奥加桑一大早就出门了,家里只剩我和正在洗衣房忙碌的佣人。BMW车行的人非常准时地来交货了,崭新的进口车令世田谷整个草坪都碧绿生辉,聪美要是开这个车,让我觉得实在是炫耀有余,稳健不足,奥多桑开的话又太风流了,似乎也只有我开才合适,当然我是说到做到让聪美开,今后就看如何让聪美压住这辆车了。

  
驾驶过3系列和5系列的回忆在我握住这辆6系列的方向盘时苏醒了对德国车的感觉,从起步加速到100公里时速的公称指标是无法在世田谷的住宅区内品位的,但是油门踩下去时那种丝绸般的柔和的同时,后背强劲的推力立刻能感受到德国机械优秀的综合实力。

  
当我把车无声无息地停留在银座的商店门前时,年轻的女店员并没有认出我,打开车门时还在对我喊“欢迎光临!”以为来了一位大买主,或者大买主后面必定有个大小姐,却只有一个大男人下车,对我来到这家女装专门点有点不解。

  
“うちの聡美いる?(我们家聪美在吗?)”我并没有继续往前,而是淡淡地问道。小女孩长的很可爱,只有她的端庄的制服让人感觉提高了一点她的年龄,精致的化妆得体地打扮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银座这种地方的氛围,我喜欢这种氛围,聪美商店的制服是选用了比较高档的意料定制的。

  
“啊?您是。。。请稍等。”年轻店员恍然大悟,大概认出了我是谁了,才从这辆气势轩昂,镜面般铮亮的BMW的注意力上回过神来,她的眼神毫无遮拦地这么告诉了我。

  
聪美穿着同样的制服出现在门口,用手捂住了嘴,盯着我看,我知道她是掩不住的惊喜,我问她:“今天不忙吧?现在能回家?”然后对那个小店员说:“晚上早点来,我做料理给你们吃哦。”

  
小店员诚惶诚恐地点头鞠躬着,聪美关照了她几句,最后说:“我把爱司提马留在这里了,傍晚我会再来带大家的,下午就拜托你们了。”然后让我在车上等待,自己返身又进店了。

  
我并没有上车,在店门口大约等了10分钟,聪美才换了私服带着香织出来了。“大哥好!”好久不见香织,觉得她比上次漂亮了,或许是精神状态的不同,平时又受聪美的影响,她也喊我大哥,她应该知道我和聪美的关系的,至于以前我和爱米莉的关系她是否知道我就不太清楚了,那也不是互相可以轻易确认的话题,但今天我该如何对待香织我心里很明确的。

  
我把BMW的崭新的车钥匙给了聪美后,拉开车门让香织先坐进后座,然后我才坐进了助手席,聪美还不是很熟悉操作,坐上了驾驶座之后我简单说明了一下操作盘后说:“这车排气量大,马力足,千万不要把油门踩得太急,德国车的机械部分磨合期比较长,新车不适合太剧烈的操作,柔和些,千万注意安全哦。”

  
聪美紧张地注视着前方,引擎已经发动,却迟迟不启动:“香织,这是大哥送我的结婚礼物呢,你跟我一样,今天是第一次坐。面子大不大嗳?”聪美带着香织提前下班完全是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因为下午我让聪美在家准备,让香织做我的助手去超市采购食品,我有话要跟香织谈。

  
“别这么说,自己紧张,难道还把人家香织也搞得那么紧张吗?人家香织以后找个男朋友说不定会送什么让她更惊喜的礼物呢。。。。。”我的话音刚落,聪美已经把车驶离了银座,朝世田谷方向开去。

  
“这才是驾驶的乐趣呢,谢谢大哥啊,聪美开心死了。。。。”上了三车道的大路,聪美就忘记了我的叮嘱,速度不断上升,我不由得按住了她的手臂,才让她减速下来,聪美吐了吐舌头,咯咯咯地大笑。车内弥漫着新车特殊的香气,大概是一种颇为令人兴奋的气息。

  
“让你注意安全,你要是不遵守诺言,我和奥多桑都会不许你单独开车的。聪美,不是我吓唬你。”我再次叮嘱聪美,然后问后座的香织:“你平时经常开车吗?”

  
“嗯,周末和休息天开车的。”不同于O型的聪美,香织大概是A型血,脾气很温和,说话也是慢吞吞的,从来不急不躁。我不由得对聪美说:“你啊,学学人家香织,能不能稳一点?否则这么重的车给你开,都快飘起来了。”正说着,突然一股加速度同时作用在我们三人身上,我们都知道这股力量来自聪美的脚下,与此同时,聪美不好意思地连声说:“对不起!”

  
抬头看,聪美处于差点闯红灯的状态,长长的车头已经越到了横行道上。高级车不仅启动性能卓越,刹车性能也同步的优秀,但是更需要低调驾驶的品位,尤其是一般市区内,我知道虽然聪美的兴奋来自一股新鲜感,并非为了故意在大街上炫耀,不过女人的磨练如果用车来做媒介,我想她的理解应该是不会很慢的。

  
车到了家门口,聪美下车后对香织说:“你先跟他去超市买东西,我有点事先回家,跟阿托里埃约定了在网上谈事呢。他在等我。”我绕过车头,重新坐进了驾驶座,聪美低头跟我说:“快点回来哦,我在家等着。”然后回头看了看后座的香织。

  
我们再次驶离了世田谷,但我并没有去超市,而是驶入一家SkyLark的连锁西餐店,香织茫然不解地跟着我下车,“喝点什么?咖啡?还是吃圣诞冰淇淋?”,落座后我问香织,服务生将我们引到靠窗的座位,那里有一大棚室内观赏的常青滕。

  
“就喝咖啡吧。”香织小心翼翼地回答,显得有些不自然的羞涩,可能此时的环境和气氛太容易让人感受到是一个男人约了一个女人。

  
“2杯热咖啡,一个圣诞冰淇淋,要草莓的。”我抬头对服务生说,并不理会香织又一次不解的眼神,的确我并不是很爱吃甜食的,尤其是草莓冰淇淋,显然这是为女性点的,这一点服务生都知道,其实连我也不知道刚才征求香织的意义何在。

  
“抽烟吗?”我问道。话题岔开了,气氛似乎并没有打开。

  
“不,我从来不抽,您抽吧?不用介意我,我喜欢看男人抽烟。”香织得体地说着,不卑不亢地将双手搁在自己裙子上,显得有些拘谨,但在男人看来却是个很妩媚的小动作。

  
“噢,我现在不抽烟了。怎么样,你母亲最近身体还好吗?”我提起了旧话题,旨在再次换一个气氛,寻找进入正题的缺口。

  
“谢谢大哥经常关心,没事了,有件事问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失礼。。。。”香织似乎也在揣摩我单独约她的意图,不过她对我的疑问我大致都在预料之中。“您真的不是日本人吗?”

  
“当然,我是中国人。我这次带小松一家去了我的家乡上海,也算是我跟聪美的简单仪式。”我坦诚地告诉她。

  
“那您怎么会在跟聪美结婚之前就姓了小松的?哦,要是我不该问的话,请您原谅。”

  
“嗯,这个也就是我今天要告诉香织的,我知道你母亲和聪美的奥加桑是老朋友了,应该知道聪美有个姐姐的吧?”我们的咖啡来了,我把冰淇淋推给了香织,然后开始把我认识爱米莉的那段故事全部告诉了香织,只把香织说得中途就开始擦起了眼泪。

  
“大哥真了不起,可是现在好了,聪美那么爱您依赖您的,您也算又有了新的人生了,难怪我第一次见到大哥时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呢。”

  
“要爱一个人或者被人爱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因为爱米莉的事,我一直拒绝聪美,所以我有时觉得自己也很对不起聪美的,她很无辜的。”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咖啡,一块冰块含在嘴里,觉得心情一下子很舒畅。

  
“谢谢大哥,我懂您的意思的,聪美也会理解您当时的苦境的,我们都看得出您很爱聪美的,没有您在暗地里那样帮助聪美,聪美一个年轻女孩子缺乏经验也是不行的。”

  
“哪里啊,还有你们这么有经验的朋友支持,还有那个法国设计师,你们才是真正的专家,我又不懂这些的呢。以后请多多帮助聪美,我代表小松家谢谢大家了,所以今晚我请客大家在我们家里吃饭。”

  
“大哥可有魅力了,聪美真幸福,我们会把这个店搞好的,请大哥放心,你们离开的那些日子,我们生意做得也很不错的,虽然几个新人还不是很熟悉业务,感觉有点累,但是过一阵会好的。”香织依然在不紧不慢地用小勺吃那个巨大的冰淇淋,女孩子都爱吃这个。

  
“其实,今天我约你来,是有件事想拜托你,不知道香织能否答应。”我尝试着香织的口气,看着她说,她的指甲很长,精致地擦了肉色的指甲油,一看就是不太下水的手,手指很长,长得也很秀气,每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传统的东方美。唯一的缺点就是腿肚子偏粗了些,这是在她刚才跨出BMW车门的一霎那被我捕捉到的,跑车的车门较低,那时她双手按住裙摆先高高地伸出了两腿。。

  
“我能为大哥做什么啊。。。”香织停住了手,等待我的下文。

  
“是这样的,我们店里能说法语的除了聪美就是你了,而且你的法语比聪美还流利,又有过好多年的法国生活,我们的服装设计师马上要来这里看看,住几天,顺便安排他在日本一些地方观光,所以需要做做翻译向导,人家是第一次来日本,不仅不懂日语,英语也不是很好,所以要多麻烦香织了,本来聪美是主角,但是最近她身体不太好,因为。。。。。”我打住了话题,看着香织不再往下说。

  
“噢”香织顿时恍然大悟:“大哥,祝贺你们呢。”

  
“谢谢!”我知道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我并没有跟她说起任何有关聪美想回避阿托里埃以及其他我个人的想法中的任何信息,“在接待安排阿托里埃方面,占用了香织的时间都算工作时间,如果需要用车,那个期间我的爱司提马你可以24小时占用,汽油费停车费什么的让聪美在店里报销。”

  
“大哥,不必那么客气,我自己有车,平时也不用,你的车大,有时候要派用场的。”

  
“噢,那费用我跟聪美说一声,香织也喜欢开车?现在开什么车啊?”我们的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车上,没想到这么文静的香织居然开的是奔驰的吉普,令我惊讶不已。

  
我看了看表,已经坐了整整一小时了,便说:“我跟香织今天说的任何话,关于我和小松家的事,千万不要对店里的其他人说,那都是与他们无关的,本来我也不想过于涉入聪美的店,你知道了我与小松家的关系,请帮帮聪美,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怎么样?”

  
“大哥放心,我知道的,别的我不行,让我翻译法语您放心好了。谢谢大哥对我的信任,把您自己心里的很多话都告诉了我。真的,我自己都没有勇气说自己的隐私,所以我真佩服您。”

  
“香织的事我知道些的,不要灰心丧气,我一直相信像香织这么好的女孩一定能找到爱你的人的,如果有合适的我介绍给你不介意吧?”我最后半开玩笑地说着。

  
“看大哥说的,大哥这么优秀的,介绍给我的,感谢都来不及呢,大哥介绍的一定都是跟大哥差不多类型的,那我等着呢,呵呵。”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香织轻松地顺着我的话在开玩笑,或许她是真的。

  
“嗯,香织爱画画,又懂法语,这么高的自然条件里面还真不好找呢,不过我一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付了账单,我们走出饭店,我示意香织坐在前面的助手席上,她不再像刚才那么拘谨,但我觉得有点对不起聪美,毕竟这是聪美的新车,但我不再多想,朝附近一家大型超市驶去。

  
香织完全陶醉在我传达给她的特殊氛围中,我也从她的反应上更增加了一份解决阿托里埃问题的信心了,在很多年以后,聪美还一直夸我很会使用男人的魅力去做事,但我怕聪美误解,那以后尽量回避谈论香织,直到香织结婚后去了法国,我一直相信香织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绚丽多彩的爱情的天空的,无论她在哪里,我和聪美都会祝福她。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26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4]: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五) 东京博士 (2006-05-30 00:29:39)  
 
  初代BMW6系列在日本登场时,并不是如今这样叹为观止的存在。虽然在欧洲的爱车族中它早就是一个颇为令人瞩目的车型。

  
30年前的日本高度经济成长时期,在东京的世田谷和横滨的青叶区,那些有钱人家的主妇偶尔有开着BMW上街购物的,很多人却并不只知道BMW为何物,甚至不识BMW那蓝色的标志,人们只认识法拉利,奔驰之类的高级车。BMW长期低调地认为,只让懂得BMW的人喜欢BMW足亦,或许这种心理与我颇为吻合,追求完美,却又不喜欢过分炫耀,因此除了工作上的业务关系,我很少把自己印有衔头的名片在私生活中给他人。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30年前你又不在日本啊?”离开日本桥,聪美惊讶地听我在车内大侃BMW的发展史,我们的话题从目前世界上已经不多的直6发动机的原理和特性,谈到现在最流行的水平对向发动机的V6和V8,然后再追随到BMW原先并非生产汽车,而是生产涡轮发动机闻名于世的,此后不断把这些技术发展为独具个性的汽车工业,却又不同于其他的德国量产车,追求个性和重视BMW粉丝的历史,就是形成了今日只有忠实的BMW客户才知道其魅力所在。

  
聪美当然对我谈到的大量的机械用语似懂非懂,女人本来对机械就非常的迟钝,没有什么悟性,但依然不厌其烦地听我云里雾里在陶醉,不管聪美听懂多少,一辆世界名车对完美的追求也应该是一个人对自己的格调追求具有很大的借鉴作用的,这一点我在决定同意买这辆车之前便悟出了,当然我也希望聪美从开车上获得的不仅仅是速度带来的愉悦。

  
这是有了一丝凉意的秋夜,傍晚,聪美打我手机说一定要开车来公司接我回家,我知道她自从有了新车千方百计找我上街兜风。在回世田谷的路上,我们的话题自然就是围绕着车谈的热火朝天。聪美听我说到了横滨青叶区,便真的心血来潮地吵着要开车去横滨玩,好在我下班也不晚,才到家就附和她离开,只能不好意思地征求奥加桑的意见:“聪美一直在附近转,今晚就让她出去玩一次吧,由我在边上跟着呢。”

  
“去吧,去吧,别太晚回来,高桑明天还要上班的呢,不像你,有人给你开店门做准备。”奥加桑对聪美关照了又关照,甚至还用我听不见的声音跟聪美说了些什么,不过聪美上楼又拿了件外衣,我便知道奥加桑说了些什么了。奥多桑在另一间房内不知道忙什么,我想打声招呼,奥加桑说不用了,她会说的,我只能作罢。

  
重新坐上车,聪美把外衣往后坐一扔,便开足了空调,嘴里还在嘟哝着:“奥加桑总是把人当成小孩子似的,我穿了一天裹得紧紧的制服,现在下班休闲了,想放松一下都这个不可以,那个不象话,你说我怎么不象话了?还说要我照顾你的感情,我什么时候伤害你的感情了?”

  
聪美一脸的不满,我知道她也只是对自己的奥加桑才这样特别的使性子,虽然现在她的服装打扮在我看来的确太前卫了一些,但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空间里,而且这车又不是Open car,我倒并不是十分介意,况且本身就是晚上,夜色下,聪美这样的女孩,也有她自己追求浪漫的自由和性情。

  
我沉默不语,要说聪美的审美观,我不是非常的苟同,但是在这方面我知道自己也是一个比较宽容的人,如果充分考虑到聪美的性格,以及她留法的经历,我还是能接受她略为露骨的表现手法的,就像当初她对我的追求,我并不会为此看低了眼前这个女孩。

  
“说话呀,你讨厌我这样打扮吗?要是你也讨厌,那我就去换衣服。”聪美口气一下子软了下来,车头虽然徐徐驶出车库,但又停了下来。

  
如果说奥加桑,凉子,爱米莉,香织这样的女性代表着日本,那么聪美似乎离开她们很遥远,燕燕与大姐也是相距遥远的中国人,或许今后的世界,聪美和燕燕她们才是真正能达到国际融合的人,我们这代人之间价值观的差异隔阂要比他们深得多,抚平浅浅的一道痕迹就要花费毕生的努力,况且我们的祖辈还曾经在刀光剑影中厮杀得血肉模糊过。

  
我不否认自己心底深处喜欢着爱米莉的文静和矜持,尽管有时候觉得有点无病呻吟的造作,但是我也不否认喜欢聪美的坦率泼辣,敢爱敢恨,更何况在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现在的聪美对我来说不存在什么过份,本来她就是为我放松,为我放肆的,在人前,仔细观察过聪美的话,聪美也并非是毫无顾忌的放肆或者不懂基本礼节的人。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觉的我不文雅?不像你心目中的女孩?”聪美几乎在哀求我,开始抓住我的手摇晃了起来,然后慢慢地不情愿地开始穿那件外衣,“我知道你喜欢爱米莉,一直把她看得像女神一样,所以一直看不起我,是不是?”聪美开始抽泣,看来她真的伤心透了,本来这是一个决不轻易掉眼泪的乐天派女孩,因为我的存在她在处处努力着改变自己的天性,希望自己变得含蓄,稳重,无奈她的年龄和阅历远远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就像她现在无法驾驶这辆4400cc排气量的BMW,她仅仅是被这辆车华丽的外表和0-100Km/h的加速无需6秒的体感所征服,而并没有具备任何情况下去真正驾驭它的能力。

  
我伸手帮聪美重新脱去了外衣,她的圆圆的肩头光滑无比,只有从后背绕到脖子上系着一个细细的丝织吊带,打着一个简单的蝴蝶结,当我松开这个结时,聪美惊讶地看着我,泪珠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似乎明白了我想干什么,但是我的举止立刻否定了她的猜想或者说是期待,她的紧身短衫是高弹力的优质棉织品,并不会因为脖子上的结被松开而脱落,我吻了一下她光滑的脖子,只令她更伸长了些,像要把自己的所有委屈和希望都一起延伸到自己都还依旧迷茫着的尽头。

  
“聪美太介意自己以外的东西了,跟我过去差不多,我也曾经那样,所以那时的我活得很累很累,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天性呢?所以我很感谢你们家所有人,让我重新领悟了很多人生的道理。”我重新替聪美系好领结,然后把空调开得弱一些,我信赖BMW还包括信赖它的每个配件,空调无需开得那么强烈:“外衣不穿了吧,空调也不用开这么大。我们走吧?”

  
“大哥,你真好。”聪美终于有点明白了我的意思,扭过身子扑在我身上:“你喜欢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只要大哥喜欢,我就听你的。我也就是在家里,在你面前这样随便些嘛。”聪美这么说,我基本上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既理解奥加桑作为母亲的一番心思,也理解聪美在我面前的撒娇,我现在没有理由去消灭她一丝一毫与生俱来的天性。

  
“嗯,我喜欢聪美像一个,,,,自己的聪美,而不是像别人的聪美。我相信聪美会慢慢明白的,就像也会慢慢明白如何去把这辆车驾驭自如的。我们走吧?到横滨还要开一阵呢,注意安全,别太快哦。”我拉开聪美环抱着我的双手,示意她可以起步了,虽然我知道她一直想跟我那样亲热下去,甚至以改变计划放弃去横滨为代价都在所不惜。

  
聪美穿着超短裙,青春四溢,不由得令我为她担心,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我一直想提醒她现在不能受寒,但是今晚我不想再为了这些让她扫兴,就让她偶尔放松一下吧,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承受的工作压力也不小。

  
如果说,认识爱米莉改变了我前半生的很多的人生价值观,而这些价值观曾经是我出国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不断摸索,顺应,挣扎,消化了10年后的积累,那么爱米莉让我在日本的阅历迅速地又滑过了10年,我的心因为失去了爱米莉也差点衰老了整整10年,却出现了一个如此青春的聪美,是聪美为我挽回了失去的10年的生命,重新回到了35岁的岁月。

  
爱米莉让我全身心地体验到了一个日本女性的无微不至的情怀,聪美却又完全打破了这种传统观念,无论是她对我的爱情当初的挑战,还是现在日常中的恩爱,为了爱米莉,我放弃了中国国籍,因为聪美,我又淡薄了日本国籍,但是我的魂却被牢牢地系在了世田谷。

  
聪美看我一直不说话,出乎意外的一反常态,并不打扰我,而是自己打开车内音响,而且同样是那么一反常态地并没有把音量开到那种聪美式的豪华得震天响,虽然BMW的车内隔音效果极佳。

  
那是一张法国流行歌曲,我知道的只有这一点,虽然我听不懂,但是觉得非常的好听,略带沙哑的女声,像歌唱又像在朗诵,又像是喝着一杯有些年头的醇酒,让我觉得这种歌应该是我喜欢的,而不是聪美这种年轻女孩子的所好。聪美轻轻地合着拍子在哼唱,看来是一首她很熟悉的歌曲,几乎一字不漏的那么合拍。

  
“聪美。。。”我打断了她。聪美看上去很平静,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

  
“啊?”她头也不回地注视着前方,看窗外景色,估计在二子玉川附近,马上要进入第三京浜高速公路的入口了,这辆车的GPS带有实时接受堵车信息自动修正路径功能,因此我们能很顺利地被引导在最佳路径上行驶,“大哥累了吧?休息吧,到横滨后我会叫你,你不用担心的,我开得很慢,我会注意安全的。”她又称呼我大哥,不过对聪美怎么称呼我,我现在已经很随便了。

  
“噢,谢谢!”不知不觉地,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不自然,这样的社交辞令,似乎不是在与聪美对话,“我是说,聪美上班,也很辛苦的,不要太累了,如果觉得累,不要不好意思,跟凉子她们说一声,休息几天,玩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知道你现在是开新车的新鲜感,最近胃口好像还不是很好吧?”

  
“嗯,还好啦,今天我想跟你一起吃好多好多东西,你带我去横滨吃嘛,然后我们去海滨,我想看海,吹吹海风,我小时候,奥加桑带我们去夏威夷,我们在海边玩得可开心了,什么时候带我去海边度假吧?”

  
“噢,那下次我带你去伊豆群岛吧。那时奥多桑没去吗?”

  
“奥多桑?没有,他在纽约一年四季的忙,暑假都是奥加桑带我们出去玩的,还有邻居同学一家,他们的奥多桑也没有空的。我们两家的奥加桑同病相怜呢,日本这种奥多桑长期单身赴任的现象太普遍了,真的很不人道,人家欧洲都不是这样的,也只有日本人才会这么软弱地对公司作出这么大的个人牺牲,所以我不喜欢日本,也不会像爱米莉那样在日本的公司就职的。”

  
没想到聪美看日本还挺一针见血的,寥寥数语就把日本的顽症穴位点到了,作为一个来到日本白手起家创业的外国人来说,对她的这番话可能有着非常强烈的共鸣,此时的我就是,但日本对我来说,积极地去思考的话,却有着很多我的祖国没有的优越之处,就好比一个面临失业的人,他是不会与谈论如何加薪升级的人同仇敌忾地去昂奋的。

  
“可是,也正是那样的时代有无数这样的奥多桑的牺牲精神,今天的日本,聪美这样的年轻人才有如此的幸福生活和优越的条件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很尊敬奥多桑的。感谢奥多桑为了这个家做出了很多的努力和牺牲。奥加桑也是的。”聪美把音量调得更小了,我们的车已经在第三京浜高速公路上疾驰,聪美的速度表已经稳稳地保持在130km/h上,她没有继续提速的意图,我也并没有去制止她,BMW的高速域明显地呈现出优雅柔美的运动性能,尽管我知道德国车的磨合期要在1,2年后才能达到顶峰状态。

  
“大哥,你觉得日本人容易交朋友吗?”聪美突然问我。

  
我想了想说:“我有聪美这个最要好的日本朋友,其他的无所谓了。”

  
聪美单手驾驶,用左手拧了我一把手臂:“啊呀,坏死了,这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啊。告诉我嘛。。。”

  
“嗯,不太容易,大部分都是工作关系,也就是说,如果你不在这个位置上了,那么你的所谓交友圈子就自然消亡了,日本人太重视这种利益关系了。所以要说真正的朋友,的确很难交的,聪美觉得呢?”

  
“是啊,我觉得也是,日本人表面都很客气的,但是那是有前提的,失去了那种前提,大家都是陌路人一样,互相漠不关心,比如客户的关系,日本人太讲究客户至上了,有些地方过头了,所以很压抑的。这次我们去了中国,我更有这种感觉了,心情很开放的,好像与欧洲,中国相比,日本这方面尤其突出。所以你们中国人能在日本这样的社会里10年,还真不容易,以前我从来不关心这些,自己去了法国,后来又认识了大哥,才知道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更何况中日两国经济差别那么大,除了经济压力,还有精神压力。。。。”

  
“嗯,聪美真是大人了,还想得挺多的呢。”我的确对聪美刮目相看了,这些想法能从她嘴里说出,看来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还能从自己的海外体验,跟我去中国的所见所闻,站在他人的立场上思考,她的简单的人生中已经掺入了很多本来没有必要去思考的复杂的东西,而这些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我有时候在想,自己要办成功一件事,要靠很多人的帮助,比如这次开店,大哥不知道帮了我多多少少,可是,我就在想,我能帮助大哥什么呢?想不起来,好像大哥无所不能的,日本的事情比我知道的还多,但是我知道大哥也不是万能的,一定也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所以我没事的时候就瞎想,想大哥当年不会说日语怎么在日本生活的,怎么找到工作的,可是越想越糊涂,我在日本学了好多年的法语了,到了巴黎还遇上很多困难,经济上有奥多桑资助,可是你那时什么都没有啊。。。。”

  
“聪美,我们不说这些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车已经从港北出口下了高速公路,我让聪美朝LangdMark方向驶去。我提议道:“我们在那里最高层吃饭,看新横滨的夜景好吗?还能看到海呢。”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聪美还是不忘奥加桑的关照,去取那件外衣,我说:“不冷吧,我们又不去室外,聪美这样很好,我喜欢啊。”聪美这才锁上门,挽住我朝电梯走去,我的话充分满足了她喜欢摩登的心理,以至于到了电梯内她紧紧地搂住我想要进一步的非分动作,我指了指电梯顶,那里有个摄像机,在聪美毫无顾忌地吻了我一下时,电梯无声无息地到达了LandMark的最高层,我知道聪美今晚的心情也达到了最高。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2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5]: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六) 东京博士 (2006-05-30 20:58:20)  
 
  2000年10月6日星期五下午,接到了燕燕打电话来,说在成田机场,刚回到日本,还有陀螺,健和小丽,他们4个人约好了同机回来的,据说带了很多东西,其中还有给我的,问我世田谷的地址,我一下子居然无法说全自己住了将近一年的地方的地址,实在是有点汗颜,赶紧掏出驾驶执照后照本宣读。

  
“给我带的什么东西啊?可别太为难我,要是不多,也别邮寄了,下次见面带给我,或者在店里交给聪美不就行了嘛。”我尽量压低嗓音,毕竟这是上班时间的私人电话。

  
“嗨,我们中国人的东西,最好不要让日本人经手,我不习惯呢。”燕燕在那头回绝我,坚持要用空港的ABC宅急便送到世田谷,还特意说是大姐给我的,要我亲自拆开,不要扔给他们家不管。听燕燕那副神秘兮兮的声音,像什么贵重文物珍宝似的。

  
其实我知道大不了也就是那些话梅橄榄鸭胗肝之类的国货,这些在奥加桑面前已经没有必要遮拦了,他们生活中也有臭烘烘的纳豆,还有腥得不得了的咱中国的猫闻了都会晕过去的什么小鱼干。

  
“燕燕,这次回国你也玩够了吧?回来可不能再放松了,离开今年的日语考级不足2个月,可得抓紧最后关头,你也知道,不仅是你父母和我都期待你有出息,奥多桑他们也都一直帮助你,千万要给大家争口气哦。”

  
我在电话里不断给燕燕洗脑子,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日本的考级,而且一下子就准备考一级,虽然这丫头文科类都很不错的,出国后头子活络,反应敏捷,我还是替她捏着把汗,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有去考过那种东西,实际经验有时候不一定能胜任试卷的,反之也是,所以用突击去应付考试还是相当有效的,这对于从小贪玩又突击参加高考的我来说还是有经验的。

  
我让燕燕把电话给了陀螺,关照他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跟燕燕出去乱跑,陀螺的日语远远不如来了同样半年时间时的燕燕,以至于中途我不得不完全改说中文,因此我也不得不从办公桌走到了外面阳台上,毕竟在公司内的环境中我一个人叽里呱啦说着谁都不懂的鸟语是缺乏公众意识,也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尽管周围都是我的部下。

  
收起电话回到座位,这一星期的工作也差不多了,严格地说,公司内的业务有佳代子全权处理,加上给她配备的助手日益配合得得心应手,我倒是反而无所事事了,日本的公司内人际关系比较单纯,除了极其偶尔的遇上些小的人事调整,在工作以外的部分花费的精力并不多,新的营业活动也不能无视公司发展规模去盲目开拓,而且新事物必然伴随风险,因此这段时间我并没有那样的冲动,而是稳固我们的常客关系为主,自己也能静心做点技术活,甚至写点技术书或投稿业界的学术杂志接受采访什么的,这类事大概占了我大部分工作时间,但我觉得那也是必要的,可以开阔自己的社会视野,不能仅仅死盯着公司内自己的部门。

  
这是阿托里埃来日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也很巧,在确定阿托里埃来日机票前,香织突然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而且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电话,早上我刚到公司手机就响了,虽然我早就登录了香织的号码,但是显示她名字时还是令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有接受过她的电话,我怕这么早会不会出什么事,这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单身女子,还因为我自己的人生中也曾遇上过突如其来的冲击性的场面。

  
“大哥,忙吗?我是香织。”香织的声音我很熟悉,但是在自己手机听她说话却非常的陌生,她的口气很纤细,也很柔美,丝毫感受不到那种掩盖了什么惊慌失措的故作镇静。

  
“噢,我知道,香织。。。。你早!”。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太突然了,我毫无心理准备。

  
“很不好意思,我不该打扰您工作,本来想发短信,但是我又想立刻知道您的回答。所以。。。。”对方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了,但最后终于用很小的声音说:“周末有空吗?我想请大哥吃饭。”

  
“这个。。。”我愈发糊涂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因为香织的邀请太暧昧,她的声音更令我困惑。无法猜透她为何要请我吃饭,没有理由,我当然无法回答她Yes或者No。

  
香织是个聪明人,我略微一迟疑,她马上感觉到了,这才口齿清晰地说:“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是我生日,以前都是跟几个朋友一起过的,去年跟我男朋友过的,后来您知道我们分手了,所以我好寂寞,又不想再像从前那样跟很多人瞎闹,所以这次只想跟大哥一起过,哦,请别误会,我把你们当作好朋友,我是想请您和聪美一起来。行吗?”

  
我舒了一口气,有点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自责,我立刻想答应,但嘴里却说:“我很高兴你想到我们一起跟你过生日,不过这个事你是不是先跟聪美说说?否则,,,我不想让自己很难堪哪。”

  
“我懂的,大哥放心,我不会让您和聪美难堪的,我真的是把您当成好朋友才邀请的,本来我不想说是生日,怕你们破费,请千万不要讲究什么,只要在一起开心就好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谢谢香织,我现在要上班了,不方便多说话,我和聪美会祝福你的。”我急着挂电话,因为职员们都开始陆续来上班了,有几个办公桌离开我很近的,好在今天出乎意料地对面桌子的佳代子还没来。

  
聪美大概早就知道了香织过生日的事,所以周末17点一过就发来短信问我几点下班,香织搭她的车来日本桥接我,其实我已经没事,但是17点下班也太不像话了,所以回信给聪美让她18点在下面等我。

  
短信刚发出,觉得欲言又止的话不说不畅,于是又发了个短信关照聪美:“香织生日,我们总该送点什么贺礼吧?女孩子的东西我不懂,再说我也不能乱送,你决定吧。我这里准备了张生日贺卡,我写几个字然后和礼物一起给她吧。”

  
聪美大概已经下班,发了一个夹杂着很多五彩缤纷的图标的短信过来,看得我眼花缭乱:“东西我会都准备好了的,放心。店里其他人没有说,香织不让声张,再说今天生意好,也无法集体下班。1小时后我们在楼下等你。”

  
18点整,我离开了公司大楼,聪美的车已经等在了下面,香织坐在后座,助手席的位置已经给我留着了,就在我拉开车门时,背后传来道别声:“お疲れ様でした!(辛苦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又被佳代子撞见了。我干脆转身,正襟危坐地在带上车门的同时按下了电动窗开关:“噢,高桥君也下班了啊,好,周末不加班是好习惯,辛苦了一星期,好好放松放松吧。”

  
聪美见过佳代子,在车上跟她点头致意,佳代子也微笑着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应付着,然后向聪美摆摆手朝地铁站走去了。

  
“他们公司都是绅士淑女哦,刚才那个是高桑的得力助手,跟香织差不多大呢。很高的吧?像模特儿呢。”聪美已经加速进入了周末的车流,在对后面的香织介绍刚才遇上的佳代子。

  
“其实香织也是聪美的得力助手啊,”我接过话题说,然后问道:“香织决定去哪里了吗?聪美,我们去替香织买个生日蛋糕吧。”

  
“不用,不用。我刚才跟聪美说过了,今天不去外面,就去我那里,我妈妈和哥哥已经在等我们了。”聪美已经把车开到了首都高速公路入口,并迅速提速开始在高楼大厦中穿梭,这一段弯道多,车多分流合流也多,聪美有些紧张,速度开始缓慢。

  
“啊?第一次啊,我们就这样打扰香织家不好吧,我还是上班的服装,是不是很不礼貌的。。。。”我觉得自己除了公文包,两手空空的实在不能突然登门一个单身女子的家,虽然聪美也在,但对方还有亲属在,从礼仪上说我有点困惑,因为事先毫无心理准备。

  
“大哥没事的,我妈妈聪美也熟悉的,对大哥也知道的,说要当面谢谢您呢。今天没有别人,他们是来帮我做菜的,我怕自己做不好怠慢了你们,我很感谢聪美和大哥,还有聪美的奥加桑,本来让你们全家都来的,一来我也不是什么大生日,聪美也不喜欢有太多的大人在场,所以随便点好了,我妈妈也很随便的。”香织在极力打消我的顾虑,其实我很想知道香织的家庭环境的。

  
车终于过了新宿,朝高井户而去的那段高速公路几乎都是直线,聪美这才轻松了一些,平稳地在外车道行驶着,她今天穿着很正统的服装,深藏青的半高领无袖针织套衫,配着银色的细项链,白色带荷叶边的半透明长裙,头发也梳理得很严谨的,不像平时休闲的那种自由散漫的,还用了2个琥珀色的很大的有机玻璃发夹紧紧地一丝不苟地把耳鬓的散发全部收拢,显得英气十足。

  
这时聪美才对我笑着说:“放心吧,不会让你难堪的,我都准备好了,你就付钱给我好了。”然后看了一眼反光镜里的香织说:“他呀,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面子啦,香织,你要是以后找老公可千万不要找这么麻烦的,我今天就一直在为他准备东西费神,好像不是你生日,是他过生日似的胆战心惊。”

  
香织给我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拘谨,或许因为今天她是主人,虽然现在她坐在我们的车内,听聪美这么说,也开始说了一通颇为老练,又不伤害我们彼此的话:“大哥真幸福,看聪美多爱您呢,对您都到了胆战心惊的地步了,不过,话说回来,聪美,大哥看上去样子蛮严厉的,心底里可是处处想着聪美,不管跟他说什么,他总是第一个想到,问问聪美吧。。。哎,大哥还说给我介绍男朋友,怕是逗我开心呢。”

  
聪美得意地说:“他在人前对我严厉,晚上回家后在我面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不到25岁呢。”聪美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惹得香织在后面笑个不停,她们后面还要说什么,估计不是我的眼光,还会乱开无轨电车,当然女孩子放肆起来也是令男人始料不及的,我对防患于未然还是有点把握的。

  
“香织,明天开始麻烦你了,按理说我和聪美都应该去机场接阿托里埃,我明天有事,不能去了,所以麻烦你和聪美去吧,然后让他休息一下,晚上我请客他吃饭,如果香织没事,请一起出席,这几天的应酬聪美都会给你按照加班计算的。”

  
“大哥太客气了,我本来就没事的。”香织在指引聪美准备从高井户出口下高速公路,窗外的蓝天已经开始渐渐变深,沿线华灯初放,再不下去,大概快开始堵车了,但是下去了也有可能等待我们的立刻就是一动也不动的车流,香织熟门熟路地指挥着避开最拥挤的环八街道。

  
我对香织说,其实也是在提醒聪美:“嗯,聪美店里还要看看,再说聪美最近也不能到处跑得太激烈,后面几天真的要拜托香织每天去宾馆接送阿托里埃了。”

  
“聪美今天已经跟我说了日程安排,大哥您放心吧,您还有自己公司的工作,白天的事我们都安排好了。”好在香织的公寓里高速出口不远,路也很好认,开过一次我就记住了。香织已经手机联系了家里,说我们快到了,搞的我有点紧张,当然聪美在,我第一次觉得聪美的存在居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我们的车在香织的指点下停在了一个靠门口的空位上后,我已经瞄到了隔着几辆车里面的一辆结实的吉普车,车头醒目的奔驰标志,让我毫无疑问地知道了那一定是香织的爱车了,那种车我从来没有坐过,自然也没有捏过方向盘,我只开过丰田的陆地巡洋舰和三菱的帕杰罗,我下车对香织半开玩笑地说:“下次有机会坐坐香织开的车。要不让聪美跟你换开一天,也让我过过瘾噢。”

  
“大哥也是爱车族,好啊,不过我的车已经跑了好多公里数了,你们的新车我可不敢开,我的车大哥要想开的话,随时跟我说好了,平时我很少用的。”香织很大方地说。

  
聪美却在车后叫了起来:“高桑来拿东西啊,别只顾站在那儿聊天。”车后盖掀得高高的,挡住了聪美,不知道她后面装了些什么,香织也好奇带激动地跟着我朝车后跑去。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3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6]:  huaiying (2006-05-31 03:33:34)  
 
  “他在人前对我严厉,晚上回家后在我面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还不到25岁呢。”聪美在香织面前说这些话是否有些冒失?这难免要让香织想入非非吧?

 回复[27]: 那是聪美说的话,所以像聪美,出自别人之口则一大败笔,呵呵。 东京博士 (2006-05-31 09:54:23)  
 
  日本人在自己的同性好友圈内的[旦那自慢]与[旦那苛め]都是司空见惯的。

 回复[28]: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七) 东京博士 (2006-05-31 21:28:46)  
 
  聪美把一个精致的大纸袋递给我:“这样拿着,不能倾斜的,我可是计算好了时间让他们放了干冰保温的。”我估计是个生日蛋糕,但是里面还有稀里哗啦的声音,从缝隙中窥视,好像是鲜花,还微微透出一股清凉的香气,聪美想的真周到,我这才略微松了口气,顺手把捏着的贺卡塞进了口袋的缝隙。

  
“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聪美拿上一个比较大的包,然后按下了汽车遥控锁,边跟着香织,边向我招手,我捧着一大袋东西,还夹着个公文包,这些几乎遮住了我前面的视线,只能默默地紧追不舍。

  
电梯停下后,我知道了香织住在最上层,聪美说她来过,而且似乎非常熟门熟路的,出了电梯第一个就左拐,倒是香织看我不太方便,为我按住电梯按钮最后一个出来,香织和聪美虽然相差没有几岁,从这种细小的动作中可以感受到她们做人的成熟感却截然不同,但我丝毫不会用这些想法在现实中过多地去计较聪美,而是一直默默地在用她的年龄来原谅她,等待她。

  
我们三人来到香织房门口的同时,门已经轻轻地开了,一个看上去像香织姐姐似的女人迎了出来,天然大理石铺装的玄关,已经替我们把拖鞋摆得整整齐齐了:“欢迎欢迎,快进来吧。”

  
我赶紧想着希望自己先解脱的时候,那女人也很灵敏的接过了我手上的东西:“您是高桑吧?太谢谢您了,一直承蒙关照。”我也赶紧鞠躬,却不知怎么称呼她,只能看看香织,等待到的她的介绍居然是:“这是我母亲。”

  
我心里一惊,差点搞错,香织的母亲这么年轻?但是我又不能盯着人家看究竟那么精致的化妆下是否有皱纹,或者是否是花白的头发染黑的。“这是给香织祝贺生日的,真不好意思,下班匆匆忙忙直接来了,失礼了。”我边跟香织母亲客套着边换鞋,然后跟着聪美到了客厅,她母亲给我的印象简直像电影演员,为什么富裕者圈内的人长得也象人样?化妆美容的投资?似乎也不全面,教育修养,有点道理,又不能全部解释清。

  
香织的公寓从上电梯必须用磁卡给我的感觉就是很高级精致的那种公寓。客厅内家具不多,显得很宽敞,最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是线条突出的布置,从灯具,沙发到电视机架都是相当简单而亮丽的配置,墙上还有几幅画,不知道算是印象派还是别的什么,就色彩而言,整体非常的舒心安逸,真不愧是个爱画画的女孩,香织的文静性格大概可以从她的房间布置中去品味出些什么,但是我并无这种心思,而是紧随聪美而坐。

  
客厅内空无一人,我有点奇怪,不是说还有香织的哥哥一家吗?香织赶紧解释说:“刚才孩子吵得很,还小,又不听话,所以嫂子怕影响了我们,他们还是回去了,其实就在隔壁那幢,不远的,反正我们经常走动,随他们吧。”

  
香织的母亲给我们泡来了咖啡后,把香织叫到了厨房里,大概关照了些厨房内的事,回到客厅后对我们说:“香织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你们年轻人慢慢玩,我在这里也没事,先失礼了,高桑和聪美你们以后再来啊。”说着就起身。

  
“啊,伯母,一起吃饭吧,不用介意的啊,我们跟香织也很随便的。”我至今为止还不能全部摸透日本人“远虑”的心思,虽然这个词我也经常使用,所以只能施展自己中国式的热情挽留她,而且是真心诚意的挽留,还建议香织再去把她哥哥一家叫来,其实我很喜欢与各种各样的年龄层的日本人打交道的,包括陌生人,这或许是在我心底深处的当年来日本的冒险家的精神余党在作怪。

  
香织却说:“算了,我麻烦了母亲大半天,辛苦了,还是让她早点过去休息吧。”既然主人这么说,我也无法再多嘴,每家都有自己的隐私,照我的脾气,香织这里据说有好几个房间,让疲劳的母亲休息一下也并不是不具备条件,看来支走她既是她们之间事先的默契,也不是我们外人可以多涉及的世界。不过在我看来,日本人的人际关系有时的确比较冷酷,虽然香织看上去是那种很温柔的性格。

  
半天没有说话的聪美终于开口了:“那我们先吃蛋糕吧,你们不饿吗?正好让你妈妈带点回去,这么大的蛋糕打开了吃不了也浪费。”香织这才同意,于是在我们齐声唱祝你生日快乐的的歌声下,香织吹灭了2根蜡烛,还有8根细细的小蜡烛,蛋糕一半切开后让香织的母亲带走了,临走还在不断对我道谢,说我又为他们家破费了,我知道日本人对一件事通常有谢了又谢的习惯,她的道谢肯定还追溯到了那次住院时我送去了一大捧鲜花的事,我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客厅内只剩下我们3人了,气氛果然没有刚才那么拘束,我们送给香织的一大束献花已经被漂亮地整理得有姿有色地放在了窗台上,满室生辉,把本来就充满着女性的温馨的空间装扮得更加妩媚,但享受这样的空间似乎不应该是我和聪美在这里,我奇怪地那么遐想着。

  
聪美也开始话多了:“高桑,香织跟她妈妈长得很像的对吗?”

  
“岂止是像,看上去那么年轻,我一进门差点以为是香织的姐姐呢。。。”我如实说出来了,反正也没有别人在。

  
“我有那么老吗?”香织低声说了一句,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怎么就忘记了爱因斯坦相对论,夸她母亲年轻自然会让香织站在自己立场上神情暗淡了,况且今天是她长了一岁的敏感日子。

  
我赶紧申辩说:“不,不是这个意思,你们都是美女哦,”话一说完,立刻觉得还是不妥,因为还有聪美在场,这种只有我一个男人的场合还真的不太容易说话,一不小心不是得罪这个就是得罪那个,我赶紧地亡羊补牢,却又口不择言:“今天我掉在美女堆里了。以后你们谁过生日还是应该事先计划,男女比率适当些哦。”

  
“还男女比率,又不是办[搞共](日本流行的一种男女等比率的恳亲活动,类似国内的大龄青年联谊会,现在已经完全超出这种概念),你啊,是掉在了奶油蛋糕上的蟑螂。”聪美把手伸向我的脸,我本能地后仰了一下,我知道那不可能是她准备扇我个大巴掌,但我也怕她在别人面前对我过于亲昵的举止。

  
香织却笑得前仰后倒,制止了聪美的手,然后拿起刚才我们合影过的相机对着我就闪了一下:“哈哈,大哥,给您个永久纪念呢。”原来是我光顾说话,不知不觉中把蛋糕上的奶油粘在了脸上鼻子上。我第一次看见香织也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我是蟑螂,你是什么啊,别这么恶心好不好,今天可是人家香织的生日。”我不由得借机恼怒起了聪美,香织肯定不会说出这种比喻,哪怕有这种念头,也不会在餐桌上乱说,聪美就是这样无所顾忌的天性,尤其是在这种非正式场合,她一向是轻松做人,而不是考虑怎么做日本人的,所以我对日本的感情很复杂,对聪美也是,现在对自己都迷迷糊糊了。

  
“大哥不用怪聪美,你们今天能来,我很高兴的呢,我房间也一下子很有生气的感觉。”香织已经把晚餐都拿出来了,大概都是她母亲制作的,几乎都是西式菜。

  
“香织,你母亲是开西餐店的啊?这么厉害,这是法式大菜风格吧?”我有点惊讶了,其实惊讶的还不仅仅是菜肴的完成度,那些精致高价的器具就令人叹为观止,非一般家庭餐具。

  
整个房间随着我们的餐桌越来越丰富,飘溢着一股异国情调,还伴随着法国轻音乐,让我仿佛回到了与聪美坠入情海的巴黎,香榭丽舍大街,还有OPERA座,马德琳娜神殿。。。。

  
显然,她们两个都具有法国生活经历的女孩尽管性格迥异,在饮食和音乐文化方面却有着很多的共同话题,聪美送给香织的生日礼物大概是女人的化妆品,并且开始大谈那些化妆品的特征,那种话题我根本插不上,所以香织让我品尝她母亲在法国多年生活时学会的手艺,对我这个美食家来说倒是一段静心享受的时光。

  
香织富裕的家庭环境,我在她平时低调的性格中已经略微觉察,至少聪美比她外露。我不知道为何现在总是把聪美与香织比,本来她们就不大有可比性,除了会说点我听不懂的法语之外,但我知道,我心底里希望聪美能再多一点日本味,比如多一点香织或爱米莉身上的那种传统日本的东西,但又不希望聪美像她们那样太日本,我确信时间会让聪美更完美的。

  
两个女孩终于热闹完了自己的化妆品世界的话题,聪美这才告诉我说:“她妈妈呢,年轻时还要漂亮,在宝琢剧团里做过好多年,结婚后才辞掉,很可惜的,高桑,你知道日本的宝琢吗?”

  
“我当然知道,跟那些捧出来的流行明星,青春偶像不同,是日本最正宗的学院派实力派艺人人才济济的地方,著名影星黑木瞳也是那里出身的吧?怪不得你母亲表情举止非同一般,而且皮肤和头发保养得那么好。”

  
“看来大哥也很喜欢看日本的电影和电视的吧,是的,我妈妈很注意容貌体型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去法国,全家必须离开日本,她大概也不会离开宝琢的。”香织举起酒杯,要跟我碰杯,我让聪美也举了起来,红葡萄酒在灯光下流连在杯口又依依不舍地滴挂,缠绵在滑滑的玻璃杯表面。

  
我和聪美并排坐着,这是我第一次能仔细看清对面的香织,说实话,香织长的很像她母亲,或许就是她母亲年轻时那个样子,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会遇上很无赖的男人呢?反之当然也有,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在茫茫人海中,你苦苦寻找的人,那个人或许也在苦苦地寻找你,碰上的概率却很低很低,通常人们都是在迁就中滑过了自己的人生,但我并不承认迁就了谁才与聪美走到一起的,聪美也是,当然以前的爱米莉也是。

  
不过此时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些,我问香织:“你不会做饭烧菜吗?”

  
“会啊,不然我一个人怎么生活呢,当然我做不到我妈妈这么好,今天你们是客人,大哥又是第一次来,我没那个水平招待您这个美食家呢,呵呵。”

  
聪美说:“她做得大概跟我差不多,哈哈。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虽然清静,也怪寂寞的,我在法国整整一年,很喜欢那里的生活,巴黎的大街,那种感觉。哎,香织,你离开了法国之后,怎么会没有想过再回那里去生活呢?我呀,要是高桑愿意的话,真的很想去那里住几年呢,或者老了以后也可以。”

  
“嗯,我也很喜欢的,不过怎么说呢,单凭你说的这些,我还并没有觉得是常住异乡的理由,一个人去哪里都一样,哪像你们呢,聪美你有高桑陪伴,我看你不要说去法国了,就是去中国我看你都想立刻动身呢。”

  
“噢,香织,你小看中国了吧,还好,高桑不会怪罪你,要是换了别人这么说,他肯定恼火。他带我去了2次中国,当然,说实话,很多地方跟日本或者法国比,还有差距,但是我们去的上海,杭州两个地方并没有一般日本人认为的那么落后,高级的地方几乎与东京差不多哦,怎么说呢,我不是很懂,反正中国很奇妙的,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有些东西你去了才能感受,很难说清的。这个我们家奥多桑现在应该最有体会了。”

  
聪美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了我们在中国的旅行,对香织来说,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知道她刚才提起中国也并非恶意,就像我们中国又有多少人了解真实的日本呢?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日本有很多中国留学生,中国还有更多的像大哥这样的优秀的中国人,我刚才的意思是说,看你们多好,做什么事都是商量着齐心协力的,那样不管到世界的哪里都不会在乎,能一起同甘共苦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了。。。。”香织渐渐说不下去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辛酸的往事了。

  
聪美也感觉气氛不对,赶紧岔开话题说:“噢,香织,你妈妈做的法国前菜真好吃,我最爱吃这种沙司了,下次我们一起去法国吧?”

  
“那别忘了带上我。有你们两个法国通在,我可以享受VIP待遇了。”我也插嘴道,香织离开座位在厨房里不知道忙起了什么。

  
“上次带你去就是VIP待遇了,还不知足啊。连我都是第一次坐欧洲航线的头等舱,香织你说男人是不是都那样得寸进尺,欲望的无底洞啊。”聪美提高了声音,对着厨房在说。

  
香织已经端来了什么,她系着一条带大花边的洁白的围裙,可爱贤惠的样子远远超过了她在厨房内的真实手艺,她介绍说:“这个小牛排是我妈妈做好的半成品,告诉我最后只要稍微煎一下即可,沙司是特制的,所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你们尝尝。”

  
“大哥吃得惯这些吗?”因为我不吃内脏,刚才我的那份鹅肝让给了聪美,香织有点担心太生嫩的牛肉会不会也让我难堪,她们俩则完全不介意,因为刚才一盆生哈姆已经被一扫而光,而我只尝了一小片,我对生肉类不是很拿手,生鱼片倒是总算习惯了。

  
“他呀,其实什么都能吃的,唯一绝对不敢碰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我们到法国去的时候,他每餐必问我的就是里面有没有放了蜗牛,他以为法国人把蜗牛当酱油用,到处放的啊。哈哈。”聪美开始揭我短,虽然我不吃蜗牛,但是她见我在上海吃过螺蛳,当时她就不可思议了,说那跟蜗牛不是一样啊,果然,聪美吃的很拿手,而且和我们中国人的吃法同样的不雅观,嘬嘬有声引颈高歌,但大姐他们都说聪美很上我们上海人的台面,我知道爱米莉是绝对不碰这些的,除非我挑肉出来给她吃。

  
饭吃的差不多了,香织收去了桌上的残局,重新泡来了红茶,聪美要喝冰的,被我制止:“听话,聪美现在开始要少喝冷饮,再说已经秋天了。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要是感冒了什么的,药都不能随便吃的,明白?”

  
香织早就明白我在说什么了,也补充说:“大哥说得很对的,聪美就是不太注意,还有,也不要剧烈运动,现在店员多了,比以前容易安排了,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不一定非要每天赶到店里来的,我们都能解决的啊。”

  
“谢谢香织。聪美有时候任性,不太听我的劝告,总以为我是故弄玄虚似的。”

  
“没有啊,我哪里在你面前任性过啊。”聪美开始百般狡辩,她的手却放在我腿上,那分明是在用行动承认了,我并没有拒绝她这种极其轻微的撒娇举止,虽然我们面前隔着桌子,但是聪美倾斜了一下身子的动作,香织肯定能很敏感的察觉的。

  
“能在大哥面前经常任性一下,聪美那可是你的福气呢。”香织说这话,不知道算在奉承谁,我也不由得说:“香织很快也会找到自己心累的时候可以任性撒娇的理想港湾的。”

  
“大哥的字好漂亮啊,真开心,我会一直珍藏着的。”香织此时才发现滑落在蛋糕口袋中的生日贺卡,我在那上面用中文写了“香织小姐,祝你生日快乐!”后面落款是小松聪美和高安,但是我写的[你]是女字旁的,香织知道贺卡上写的一定是祝贺的话,但她们对整个句子还是似懂非懂,我仔细地解说,再用繁体字写了一遍,这下连聪美都赞叹不已,日本年轻人对汉字的悟性之低是惊人的,与他们在理工科技术方面的精益求精成为鲜明的对照。

  
离开香织家的时候已经将近23点了,“你说他们能合得来吗?”聪美有点担心地问我,我当然知道她说的含义。

  
“嗯,我觉得香织很懂事,对别人也很宽容的,所以接受别人的尺度应该不是很窄的,尤其是如果是一个真心诚意爱她的人的话,香织是一个能够奉献自己一切的人,这一点我相信。”我最后还补充说:“而且她经历过了失败,我想是很会珍惜一切的,当然也会很慎重地对待一切的,我们应该帮助她。”

  
“既然她这么好,你也很喜欢她的。对吗?”我们的车又从高井户入口上了首都高速公路,聪美问完我,眼光一直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那当然。”我坦然地回答道:“但那是他人,他人你懂吗?我跟聪美是什么关系,这个不用我再来教你了吧?”我的话近乎老师教育学生,同时也把聪美的醋罐子彻底盖上了,因为对于香织的问题我有充分的信心去把握一切,也不影响我对香织的个人的评价,这场戏才刚开始,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聪美,现在我还带有一种为香织寻找真正的幸福尽点力的想法,关键是我必须把我的思想完全告诉聪美。

  
“大哥,你真是个慈善家,看不得你说别人好,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其实我也想帮她的。”聪美开始加速,东京的夜空透明得令人陶醉,所有的星星都在追逐着我们,无论聪美用怎样的速度行驶,我告诉聪美,那些星星里有一颗大概就是我的灵魂,会永远追随聪美的,她拼命敲打我大腿,说不要听我的花言巧语。

  
我建议聪美我们是不是立刻离开高速公路,附近有家情人旅馆的,她看都不看我说:“我不是你情人,不去!我们有自己的家”,然后一踩油门,BMW把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初台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抛向了身后,立刻又缩成了了一个很小的绿色亮点。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5月3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9]: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八) 东京博士 (2006-06-01 23:24:10)  
 
  阿托里埃到达日本的飞机是2000年10月7日星期六的下午4点,其实星期六这天我并没有什么事,而是故意不出面,安排了聪美和香织去机场迎接,倒不是我老奸巨滑,一来我不会说法语,去了不仅自己说啃啃哇哇的英语,还把阿托里埃也拖得很紧张,那还不如让两个都会法语的女孩去更轻松愉快些,二来,我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件事里过份地吸引阿托里埃的注意力。作为答谢,到达东京后我准备用一顿丰盛的晚餐接风才是该做的正事。

  
按理说聪美一个人去接机足够,但我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不管阿托里埃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没必要再增加他和聪美工作方面合作以外的任何幻想,因此如果再加上香织这个法国通是绝妙的搭配,对于长途旅行达到异乡的人来说,能有2个毫无语言障碍的美女迎接,应该是一次轻松愉快旅行的开端,没必要我这个大男人再去加重人家的心理砝码,更何况聪美也批评我的脸色说不定何时就严峻起来了,我自己却毫无感觉,与其遭人讨厌,不如省了机场来会奔波之苦,在家陪二老聊天也是难得的交流机会。

  
当然,我也不会愚昧到对阿托里埃撒谎说我和聪美都没有空,把从未谋面过的香织推出让她在机场出口举个牌子了事,那样对于事先预定的阿托里埃来日不仅太失礼,也会让我们自己都觉得对香织过于赤裸裸了,将来的事情自然发展下去的话,我们仅仅是帮助了一下角色,提供了一些他们接触的机会,感情的事毕竟不是他人可以强求的,否则就干脆对他们本人说白了是[见合](日语:正规的介绍相亲仪式)。

  
10月7日的早晨,不知道是因为劳累了一星期,还是知道上午我们没有任何预定的活动,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高照的上午10时,准确地说,是我把聪美惹醒的,她的鼻子很小,却很挺拔,我经常趁她睡着时欣赏她的娃娃脸,每天看也就感觉不到每天成熟了多少,看她依然沉睡,不由得想恶作剧一下,开始用两指阻碍她呼吸的通路,直到她感觉呼吸困难为止,才惊醒地突然睁大眼睛:“你想害死我啊?”

  
“哈哈,我要害死你就不是堵出气孔,而是这样了,”说着,我的胳膊穿过了她的脖子,再绕到她胸前然后用力一夹。

  
“啊”聪美惨叫一声,继而不断地开始咳嗽。我知道她是装的,因为我其实并没有怎么用力,因为我记得她在香织面前数落过我的话,我的确也会像孩子般地对她偶尔恶作剧,而聪美是从来不介意我开各种玩笑的,或许因为这些,在与聪美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我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心理负担,也变得跟她一样的年轻活泼。

  
起初她吓唬我还在装咳嗽,但是渐渐地我觉得有点奇怪了,赶紧搂过她替轻轻她拍她背,因为她眼含泪水的样子分明告诉了我这下弄假成真了,“快停住,不然孩子都受惊吓了哦,”我警告她,依然分不清她的真假,只得拿出最后的杀手锏,用嘴堵住了她,这才平息了下去。

  
“你坏啊,都是你惹出来的嘛。我下午去机场后就不回来了,我们都去法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哼。”聪美终于挣脱了我,气呼呼地说着,聪美就这么跟我打打闹闹着,其实是赖在我身边一直不肯起床,不知不觉中我们在2楼消磨掉了整个上午,奥加桑他们也不来打扰我们。

  
“不好,聪美,快起来,你该走了,你跟香织怎么约定的?”我一看表,快12点了,赶紧准备起来,然后去拉她。

  
“没事,她来这里,我去中目黑车站把她带走啊。还早着呢。”聪美依旧懒懒地回答我,拉住我的手不让我滑脱,大概还想不让我也离开,要说人小,其实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聪美也是彼此彼此。

  
“我就知道你这么安排的,听我一句话,不是我不让你出风头,下午去机场还是开爱司提马保险,你们3个人,又不知道他带多少行李,你那个车室后面放不下什么东西的,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开你那个车。晚上你开我一点都没意见的。”我提醒聪美,这方面我估计她肯定比我少跟神经,到时候陷入困境来不及。

  
果然,聪美的神色有些尴尬,但听我说完,觉得又有道理,想耍性子但是又找不到任何方法,只能自言自语地问:“他会带很多行李的吗?”

  
“你问我没用,干嘛自己不早点问清楚,或者让他发一份行李清单给你,真是的,现在飞机已经在西伯利亚上空了,来不及也办不到。真的,听我的没错的,万无一失。”我看聪美有点沮丧的样子,故意抛一句玩笑话试探她:“要不回来时让香织坐电车?”

  
“那像什么话,亏你说得出口。”聪美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恶作剧,在席梦思上站了起来就捶我肩,我趁势一把拦腰把她抱了下来,装做要往上面扔的姿态,把聪美吓得哇哇叫,女孩子大概都怕这种恶作剧,其实我根本不会用剧烈动作对待她,只是轻轻地放下了聪美,她摊开手指指胸前,我这才知道把她的睡衣给扯破了一条缝。

  
“还是新的,就被你弄坏了,你赔哦。”

  
我拉开她睡衣看了看,却被误解为对她有非份的年头,其实我也是想一举两得,男人的天性。但我已经看见了上面的made in Japan字样:“日本的东西质量也这么不好,又没怎么用力,是不是买来就坏的啊?”

  
“胡说,你那么大的劲,自己没感觉,100%的真丝怎么经得住你这么乱暴啊,”

  
房间里电话铃响了,是奥加桑打来的,我很少接这种电话,不用接都知道是什么

  
内容。

  
“快下楼吧,准是他们等着吃午饭呢,我们已经两顿并一顿了。”我催促着聪美,然后再也不管她自己先去漱洗了,聪美要是一走,其实我也很忙的,我关照她们先接阿托里埃去赤坂预订好的旅馆,然后在旅馆大厅等我即可,我估计基本上是我先到那里等待她们。

  
聪美离家前,我再三关照她,见了阿托里埃替我打招呼,就说我今天白天加班走不出,只能晚上奉陪,然后我迅速打电话在赤坂附近预订了一家怀石料理,不管这个洋人能否吃得惯,我代表世田谷的第一顿饭还是选择了正宗的日本料理,再说奥多桑奥加桑都要出席,以示我们全家对阿托里埃的重视。

  
“高桑,你说的那些能行?可别强人所难,那样就不好了。”奥多桑有点担心地对我说,像这样休息天的下午我们两个男人能在家喝茶闲聊的机会其实并不多,通常我的时间都被聪美占据得形影不离。

  
也难怪,与聪美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对聪美来说除了她自己的忙碌和无法打扰我的工作时间以外,她能与我共度那种恋爱生活的自由时间并不是很多,所以对浪费了一个上午的事我也并无丝毫怨言,相反在我们之间还是很珍贵的,我知道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干都是一件美好时光的回忆。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聪美愿意再去原宿疯玩Cosplay我都愿意陪她去,但原宿同时也是一个令我心碎的地方。

  
“奥多桑,香织是个很不错的人,阿托里埃也很不错的,他们马上要不知不觉地认识了,我现在倒反而什么都不去刻意地想,衷心祝愿他们能性情相投,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好,也不荒唐啊,这种事强扭的瓜是不甜的,但是如果他们真的能在我提供的这些机会中走到一起,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时如果阿托里埃能从香织嘴里再听到我和聪美,甚至爱米莉的事,我想会理解我们的苦衷和对他的种种帮助的,只要我们是互相真心合作的,还能因此成为进一步的朋友,不是好上加好吗?”

  
“那你觉得阿托里埃这个人怎么样?真的适合香织吗?我听奥加桑说,她是很文静内向的那种,阿托里埃很感性的,能合得来?”奥多桑果然考虑得不比我少,看来他们私底下也谈论过很多这方面的事。

  
正说着,奥加桑也进入和室客厅,给我们重新斟上了抹茶,还说这是京都娘家最近寄来的,一定要我尝尝,不过除了苦涩中带着一股草腥味,我还是习惯喝日本普通的绿茶。

  
我对奥多桑谈了在巴黎接触阿托里埃的种种印象后说:“毕竟文化不同,从我们角度来看,可能很多东西看不惯,奥多桑应该能理解的吧?再说香织在法国生活这么多年,这方面的理解能理应该优于我们,聪美才去了一年,回来以后你们不是也觉得有点异样嘛。”

  
奥加桑插嘴了:“真难为了高桑,我们聪美很不听话的,所以作为父母,很多地方我们没有尽到责任,让你受累了。。。。”

  
“不,奥加桑不要这么说聪美,其实聪美都懂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多事在我们看来不象话,其实他们有他们这个时代的价值观,对传统束缚的一种反叛也是我们说教过多造成的,所以在家我从来不管她,让她自由些嘛,不信,奥加桑你说聪美在店里上班时的待人接客哪样比别人差了?”我打断了奥加桑的话。

  
我知道奥加桑的意思,但是现在我和聪美的关系下,已经不是谈论这种话题的时代了,再说我喜欢过的爱米莉现在并不与喜欢聪美的现实冲突,在我的潜意识中,如果聪美也像爱米莉那样唯唯诺诺的,那就不是聪美了。虽然我是一个男权主义者,但我也不希望聪美对我像奥加桑对待奥多桑那种方式的日常接触,毕竟我不是日本人,现在也不是大正或昭和初期的日本。我喜欢爱米莉的浪漫或许仅仅是热恋中的爱米莉,那样短暂的梦结束了才显得无比美好和留恋,因为人永远在追梦,但我更珍惜现在获得的一切。

  
“高桑,我看过很多中国古书,我知道你对聪美当初就不是那种闹着玩的,所以我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对你,不过看来现在你还真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可别把聪美惯坏了哦。哈哈。”奥多桑看我尽帮聪美辩解,再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开始调侃,他本来幽默细胞就不欠缺的,但是如果没有那么多年的美国经历,我估计环境会让他成为一个更保守僵硬的日本奥亚季(日语:老头子)。

  
“我知道的,我当面不怎么夸奖她的,当然不是很原则的问题我也不会轻易批评她,免得她误解,不过,聪美还是很开朗的,这一点真的非常难能可贵,喜欢的她就说喜欢,不喜欢的她也直说,只是有时候我会提醒她不能在外面乱说,这一点聪美比燕燕好多了,我们燕燕这方面还不行呢。”我说的也是实话,不过最近的燕燕进步很快。

  
“噢,对了,说到燕燕,她邮寄给你的东西看我都忘记说了,”说着,奥加桑拿来了一个小包,我也并不忌讳他们在场便开封了。果然不出我所料,里面都是上海的零食,还有大姐写的简单的日语,上面说,送我们走时太匆忙,这次特意买了都是聪美爱吃的零食,打开一看,样样都是带点辣的,或者是咖喱的,还说看上去日本人挺喜欢吃咖喱东西的,原来连粗心的大姐与日本人交往之后都变得那么细心了。

  
最后让我终于忍俊不禁的是还有一瓶[老干妈],我的笑声把奥加桑和奥多桑都搞糊涂了,但是我不开口他们也不便问我,虽然他们很想知道,我干脆把大姐的短信给他们看了,因为短信本来就是写给聪美的,当然是很拙稚的日语,我不由得在心里骂燕燕那么神秘干吗,还不让日本人经手云云的,大概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仅仅是凭自己的想象,看来中国人对自己的过剩保护不仅仅是我,而是具有国民性的,怕被“外宾”嘲笑,为国争光是我们一贯的教育口径,流毒不浅。

  
奥加桑看完信后说:“你大姐真是费心了,这样我们实在不好意思,还以为是你的呢,原来都是给聪美的。”

  
我拆开了一包咖喱牛肉干,当场让他们吃:“没什么你的我的,大家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个我小时候最爱吃了,喝茶很不错的,而且咖喱味与日本的略微不同,奥多桑也尝尝,你们这次太忙了,中国很多值得推荐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吃呢。”

  
奥多桑吃了一块牛肉干,然后摇摇头,我还以为不对劲呢,只听奥多桑对奥加桑说:“这个东西不像喝日本茶的,加桑,有没有冰啤酒?”

  
我哈哈大笑:“奥多桑,你现在就干啤酒,晚上怀石料理还怎么吃啊,人家阿托里埃第一次来,你总不见的晚上滴酒不沾一开始就挂免战牌吧?我只能管住自己老婆,可管不了你噢。”

  
“高桑,你还是真的要下点功夫管好老婆,这不,今天我看你心不在焉的,不都是为了管老婆伤脑筋吗?哈哈。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花费精力,照我说,自己老老实实把话都跟人家明说了,人家也不是小孩子,应该能理解的。实在不能理解的家伙,我看你们还是另外找人算了。我做事还是欣赏美国人的风格,不喜欢你们搞这种哑谜游戏,高桑,你有时候的出发点是为了不要伤害别人,深谋远虑的,其实简单的事也被你搞复杂了,那么小心反而惹事生非哦。”

  
“奥多桑,也不能这么说,高桑也不是喜欢惹事的人,这我们也都了解的,他也是想尽量帮助聪美,把事情做的平稳些,尽量不要起风浪,不过我说高桑一句,你不介意吧,香织的事还是尽量不要硬来,我也知道你喜欢自然,你有意识地让香织知道了你和我们家的这些事,我觉得你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后面的事顺其自然,如果这次阿托里埃离开日本时还不知道你和聪美的关系,我们出面找他谈一次也是一种方法啊,奥多桑也是这个意思,很多事不要都揽在自己身上,大家一起分担想办法解决吧。”奥加桑又一次说了一通令我钦佩的话,而且说得我心服口服。

  
别看由于聪美整天缠着我前后左右不离的,奥多桑和奥加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事不到紧要关头他们尽量不对我们小辈的事插手而已,现在并非最关键的时刻,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家庭对我来说是多么的温暖,并非仅仅是因为聪美的存在,也并非仅仅是因为爱米莉的存在,这一点我隐隐约约地开始重新认识了为什么世田谷是一个我从心底里再也无法离开的存在,这里面不仅仅是我对他人的责任,很多东西都是互相的,爱人和被人爱是与日同生的,这就是真正的人间爱,这就是超越了一切空洞口号的亲情和家族爱。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6月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30]: [原创]魂断日本桥续篇:魂系世田谷(七十九) 东京博士 (2006-06-03 11:45:56)  
 
  阿托里埃的航班晚了30分钟才降落在成田机场,果然不出我所料,聪美和香织开着爱思提马去机场是听从了我千真万确的英明决定,因为阿托里埃不仅有自己的行李,还带了很多不能折叠的长长的圆纸筒,后来看他们在机场上的合影,简直就像《英雄儿女》里的王成抱着一捆爆破筒,两个王芳却一点都不像文工团唱单弦的抓了一个美国兵的架势。

  
“噢,Satomi,你越来越漂亮了。”据说这是阿托里埃一出来时的惊叫,聪美后来惟妙惟肖地学给我看的时候,我还真怕后面他们还有什么我不愿意听到的法式“节目”,不过聪美很老实地告诉我不要瞎想,自从那次以后,她便拒绝任何人拥抱她的,在这之前也没有人能轻易对她行使这种礼节,我当然相信她。

  
香织微笑不语,只是看着他们,当阿托里埃注意到她时才微微弯腰致意,阿托里埃大概猜到了是一起来接他的人,聪美赶紧介绍说:“她叫香织,是我们店里一起工作的,也是很喜欢画画的哦,有时间你们可以谈谈画哦。”

  
香织这才用流利的法语说:“我叫Ka o ri,欢迎阿托里埃先生来日本!”说着大方地伸出了白晰的手,大概这是香织作为熟知法国习惯的日本人特殊的防卫策,先伸手为强,那样自然就避免了重蹈聪美式的旧履。

  
阿托里埃颇为惊讶,赶紧诚惶诚恐地与香织握手,在他面前完完全全是一个比聪美还像日本人的日本人,却一时还无法完全理解眼前的情景,不仅是香织的美丽文静的气质,得体的打扮,最惊讶的是她说的法语几乎与法国人完全一样:“噢,这位,,,kaori小姐,是法语翻译?”阿托里埃把聪美刚介绍的立刻忘记了,大脑中大概弥漫着香织的冷艳,近乎无法正常思考了。

  
“刚跟你说了,是我们店里的,我们是老朋友了,比你还老呢。”聪美接过阿托里埃手上的一些“爆破筒”,香织也要替阿托里埃拿其他行李,阿托里埃却把手上的小牛皮手提包给了香织,自己推着行李车。

  
聪美在走向停车场的一路上向阿托里埃介绍:“香织一家在法国生活了好多年,她在法国高中毕业后才回日本的,所以这次来日本,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除了我,还有一个比我更精通法语的人哦。”聪美滔滔不绝地说着。

  
本来话就不多,性格低调的香织一直是微笑着跟在后面,阿托里埃不时回头看她,像怕她丢失似的,也许阿托里埃的随身贵重品都在那个手提包内,他究竟是介意那个包还是介意香织,谁都不知道,但是,应该说如果他们没有见面的一霎那的潜意识中的信任,阿托里埃完全可以让香织替他拿其他行李。

  
穿过成田机场的连接天桥来到停车场后,三人开始准备把所有行李装上车,“噢,你们不用动,把这些放在座位上,行李还是我来”,阿托里埃还是很会体贴女孩子的,一个人陆续把箱包都安置在车后,香织示意让她开车,聪美也不反对,把钥匙交给香织后,替阿托里埃拉开车门后自己便坐进了助手席。

  
“哦,聪美,你忘记了大哥关照你的事了?”香织大概这句话憋了很久了,终于在发动汽车之前用日语小声提醒了一下聪美,聪美这才意识到,告诉阿托里埃我不能来接机的理由,然后一直开始对阿托里埃介绍今晚的活动和以后几天的安排。

  
阿托里埃一个人坐在后排,的确,两个都会法语的日本女孩来接他让他忘记了旅途的疲劳,香织虽然话不多,但是对阿托里埃来说充满着新鲜感,或许还有一种神秘感,以至于我在让聪美去机场前的一丝不安此后都不曾再出现过,相对聪美的直率来说,香织的气质更让阿托里埃感悟到了一些什么,凭着他的职业敏感。

  
“聪美,你哥哥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上次给我的画板和后来发给我的一些软件,对我的设计帮助很大,现在我的设计稿都是用他给我的那些,这次见面要好好谢谢他。”阿托里埃坐在后面跟聪美说话,目光却不时地在观察开车的香织。

  
“今天很荣幸地认识了香织小姐,对了,聪美,看见香织小姐我突然来了灵感,今晚我想马上设计一个新的草稿,旅馆内有网线的吧?”阿托里埃果然是职业病发作了。

  
“这我不知道啊,都是我哥哥给你预约的,要不既然你想以香织做模特设计,香织那里有网络的,而且她那里地方很大,明天我们一起去她那里也可以啊,香织你说呢?”聪美这么提议完全是在我的教育下活学活用临场发挥的结果,但她也知道千万不能搞得很僵硬的,所以马上补充说:“要是香织那里不方便,到我家去也可以,不过我估计我哥哥给你预定的旅馆肯定有网络的。”

  
聪美的话等于是很快就将了香织一军,香织依旧是淡淡地微笑着说:“日本的房子很小的,不像巴黎,就怕阿托里埃先生会见笑我了,如果不介意,在日本期间可以用我的网络工作,也可以使用我的电脑,我的电脑不仅有日语,还有法语系统。”

  
聪美也说:“阿托里埃,你看见香织就来灵感了啊,要是去我们店里看见我们店长啊,还有其他人,我估计你都来不及整理灵感了,干脆把旅馆退了,你在银座大街上露宿3天,回巴黎后一定能拿出去米兰开个人时装发布会的作品集了。哈哈哈。”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阿托里埃连连点头说这次要好好看看东京的各种流行时尚,让自己今后的作品能更符合东方人的口味。

  
女孩子开车的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如果说聪美是属于追求刺激,个性自由型的,那么香织应该属于比较平均的小心翼翼派了。她们到达赤坂的宾馆时,比我计算的还晚了30分钟,我是和奥多桑他们一起来的,我熟知聪美的心思,所以特意把她的BMW开了出来,奥多桑却说让他开,我这才想起我们家还有一个爱车族差点被忽略,此时奥多桑和奥加桑正在隔壁一家咖啡馆消磨时间。

  
“噢,小松先生,你还是这么忙碌,这么精神啊。”这是阿托里埃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彼此还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欢迎你来日本,我们又见面了!”在宾馆的大厅内,我接过阿托里埃递给我的礼物,这次的阿托里埃给我的印象与上次有很大的不同,衣冠整洁,头发也不是那种随意洒脱得不知道白天黑夜的艺术家风格,而是严谨规矩的可以被称为发型的感觉,他穿着一件颇为飘逸的黑色休闲西装,显得与毕恭毕敬的日本风格截然不同,无论是与大厅的玉色建筑格调相配,还是看站在她身边的洁白如玉的香织,都显得非常的协调,我估计香织对阿托里埃的初步印象不会很差的,至少不会讨厌。

  
我让等在一边的Boy帮阿托里埃把行李都放到房间去,聪美说她去隔壁把奥多桑叫来。不一会,阿托里埃下来了,我对他说:“以后不要叫我小松先生,今晚我们全家还有香织一起吃饭,我们全家都叫小松,会搞不清的哦。她们平时都叫我大哥,我也比你大,你就跟她们叫好了。日语叫[奥尼桑]。”

  
说完,香织怕阿托里埃没有完全理解我那些蹩脚的英语,用法语又说明了一遍,然后自己先放慢速度念给他看[奥尼桑]的口型,阿托里埃念对了,但是音调怪怪的,正好被进来的聪美听到,调皮地用儿语称呼我[尼姜],阿托里埃刚要重复,大概看到了奥多桑和奥加桑走来,才张嘴[奥],聪美纠正他说:“奥多桑,奥加桑。”

  
香织一下子成了阿托里埃的私人翻译了,赶紧把聪美的日语介绍翻译给他听,在奥多桑与阿托里埃握手时,奥多桑在鞠躬致意,搞得阿托里埃手忙脚乱,条件反射地居然也弯了弯腰,我看着觉得有点好笑,想起了自己刚来日本时遇上过的类似的尴尬场面,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真有点与现在的阿托里埃同病相怜了。

  
有香织在不断地同声翻译,众人包括聪美在内都懒得再说其他语言,连奥多桑都没有说过英语,我们交谈的场面反而不会因为多种语言交叉引起混乱,有什么不清楚的,阿托里埃也就自然而然地不断低头凑近去问香织,而不是问聪美,这正是一个非常自然的我所期待着的良好开端。

  
到达预定的饭店已经是7点半了,这是一家布置得很庄重豪华的典型的日本料理宴会场所,黑色沉重的全套漆器餐具,同样风格的屏风,靠墙的花坛上摆着一大捧洁白的兰花,几乎没有绚丽色彩的点缀,显得那么高雅清逸,整个空间灿烂的之有香织,当然还有聪美。不知怎么的这种风氛围作为香织第一次与阿托里埃并肩同坐,真的有一种什么仪式的感觉,但是这样的安排却丝毫不像安排,因为需要翻译法语的缘故,我们的座位自然而然成为那样。

  
阿托里埃到底不是东方人,虽然不是很懂日本的那套规矩,但并没有很踌躇的神情,他在观察日本,我却在观察他。他的眼神分明告诉我东方的一切都隐藏着给予他在巴黎没有过的感受,而这些感受他恨不得立刻纪录在图稿上,虽然我没有他那么专业,但是同样练过几下画的我能读懂他一些,我对他说:“阿托里埃,不用拘束的,我们都是自己人,放松些好了,如果遇上不能吃的,可以不去碰它们,问香织好了,她会教你的。”

  
果然,香织开始耐心地教他拿筷子的姿势,教他那张折叠得很雅致的[おもてなし(菜单)]是什么东西,然后告诉他上菜将按照上面的每行优美的书法进行。在香织仔细周到的说明下,阿托里埃连连点头,像被护士哄着马上要打针的孩子渐渐平息了心理的恐惧。

  
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知道是这次比较正规的日本料理的缘故,还是在异乡不熟悉的土地上还有2位长辈在座,阿托里埃的幽默谈吐和自由发挥远远不如以前,但我心里宁愿真正的因素在于香织,通常男人在认真的介意一个女孩的初期,会情不自禁地非常节制自己平时的放松状态,变得处处担心对方是否会反感自己的言行,尽管第一天晚上这些都是我个人的胡思乱想,也许是我的一厢情愿。

  
晚餐几乎都是围绕晚餐的话题,没有额外的废话,严格地说连对话都不是很多,虽然这是一顿招待阿托里埃的接风宴,我也纯粹是为了体现这里是日本,并不想迎合阿托里埃个人在日本请他吃什么法式料理,更不会在现阶段就用中国料理来自暴真实身份,因此真正充满了享受感觉的应该是奥多桑和奥加桑,香织和聪美也连说[奥伊西(好吃)],这种价格的怀石料理,我知道日本人绝对不是客套的赞美。

  
用完正餐是日本的甜点以及上日本茶的时间,还可以选择咖啡,这道服务非常对阿托里埃的胃口,欧洲人本来就爱吃甜食,虽然是和风甜食,不外乎糯米团子豆沙栗子之类做成的精品状,但比那些日本独特的生猛菜肴容易被入门者接受。

  
晚餐接近尾声时,奥多桑和奥加桑开始与阿托里埃交谈了起来,他们在问很多有关巴黎的服装业以及阿托里埃在巴黎的事,我悄悄地对聪美说,有事情把香织叫到外面去谈一下,让她代替翻译,到了楼层外面,我立刻拨通了香织的手机。

  
“是我,有点急事想跟你简单说几句,现在到楼梯口来一下行吗?”我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肯定在香织的手机上显示着,所以对方一接电话我马上简要地指示了。

  
香织的声音很低,但是掩不住一股惊讶和紧张,可能是对座席上其他人的顾虑,其实我跟聪美已经说好了,只是香织不知道而已,她也非常间短地答复我:“噢,知道了。”便切断了手机。

  
看见香织走来,我不禁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迅速思考着应该如何在短时间内明确妥当地把应该传达给香织的信息整理出来,我不希望聪美受任何伤害,同样也不希望再给香织增添新的感情伤痕,但是应该做的事,我还是必须去做。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6年6月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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