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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魂断日本桥(51-100)

东京博士 (发表日期:2006-05-26 18:59:27 阅读人次:7800 回复数: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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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一)

  
由于在花园饭店我对爱米莉的那段任性和她的容忍,我们失去了音乐会之前的晚餐时间,赶到上海音乐厅时,离开演的19点还有10分钟,真巧,姐夫给我们搞到的是上海交响乐团的演奏。

  
1个多小时前的那场疾风暴雨般的缠绵像酝酿过了一次浓厚甘醇的美酒,千言万语,我们用躯体无声地倾诉了互相的思念,也让我们重新换了一种心情去看待对方,我不知道为何分分秒秒的在一起的两个人居然还会用思念才能准确表达我的心绪,我的语言显得如此贫乏,找不到其他更准确的表述,华丽的词藻都抵不上爱米莉最简单的一次呻吟。我更知道爱米莉也是那么的需要我,如果不是那场音乐会的催促,我想我们会一直就那么拥抱着,直到天明。

  
我们拥抱着一起去浴室冲刷了过去,洗净了一秒钟前的自己。爱米莉今晚换了一件黑色的半高领的纯棉无袖衫,说是高领其实是前面看上去像而已,后背脖子露出一大片,看上去领子就像是脖子上围了一圈而已,保守在前,开放在后,她今晚配了另一根白金项链,与上装也很般配,黑色和暗红色的苏格兰格子短裙,扎一条细细的白色小牛皮带,依然是那般青春飒爽,深色的主调并不因为白色腰带失去重心,暗红的苏格兰格子花纹显示了黑色也同样没有掩盖她的年轻。

  
上海音乐厅也是典型的欧洲风格的建筑,休息大厅内16根大理石圆柱子气度不凡,四周的大理石墙雕刻复杂又不繁琐,白色的环境,衬托着深色的爱米莉,只有她的脸和裸露的臂膀,比大理石还白,皎洁如玉,与整个音乐厅的建筑氛围相得弥彰,仿佛爱米莉走进音乐厅的时候,就开始了一段流动的音乐。

  
爱米莉说这里的氛围太好了,要跟我合影,其实,我穿得非常的休闲随便,自觉与爱米莉的打扮不是很相配,看我犹豫,她也不再跟我说,用英语对附近一个年长观众说替我们合影一张,老者欣慰地答应了。

  
爱米莉有眼光,老者居然会说英语,我觉得这个小插曲甚至是上海的骄傲,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与爱米莉合影了,离开演还有些时间,老者与爱米莉用英语流利地交谈,虽然我的口语已经很差,但是听力尚可,从她们的交谈中我知道,对方是一个中学英语教师,爱米莉也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是初次来上海旅游的日本人,开演的预告铃声响了,英语教师用生硬的日语对我们说“撒哟那拉。”爱米莉道谢时不断地摆着手,像日本大街上告别的女高中生似的,我们也随着人流步入了剧场内。

  
演奏马上就要开始了,上海音乐厅那立体感极强的镜框式的舞台那头,已经不断传来零星的调音乐器声,我问爱米莉:“饿吗?”

  
“奇怪,爱米莉来上海后,好像已经不知道饿和不饿的感觉了,”她的感想似乎我也差不多,爱米莉第一次来中国面对那么多新品种的食物,可能食欲感觉和味觉比我还紊乱。

  
“那我们今晚就不去外面乱逛,在宾馆内吃一顿米饭吧,爱米莉一定是想吃米饭了,我也是。”其实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爱米莉点点头,我才觉得我真的在上海还没有带她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都是自己随心所欲的杂七杂八的点心类,有一顿没一顿的,非常不健康的饮食趣味。

  
来亲临音乐厅现场听交响乐的任何时代的观众,毕竟是上海滩上有一定的文化层次的,既不可能有醉鬼,也没有外地民工或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所以整个场子的秩序相当井然文明,连乐章之间的停顿都几乎没有人出洋相而发生不合时宜的鼓掌声。

  
爱米莉一直握着我的手,完全沉浸在那些时而激昂磅礴,时而如泣如述的乐声中。上半场落幕中间休息时,我们回到休息大厅喝了点饮料。其实说是交响乐,并非很高深的,除了几个熟悉的世界名作,最后还有一场特别友情演出,我指着节目单上最后一栏告诉爱米莉,小提琴协奏《梁山伯与祝英台》是根据一个中国古代的爱情故事改编的,是一个用西洋乐器表现中国古典文化很成功的作品,为了帮助理解,我大致介绍了梁祝的故事情节,说到化蝶那段,把爱米莉听得还没有欣赏音乐就开始感动了。

  
“好凄美哦,这种故事日本也有很多很多,小说,电影,甚至一首日本演歌后面都有这样的故事。”爱米莉说的我也知道,我看过不少这类日本小说,比如渡边淳一的作品,不过那些都算是日本现代的爱情故事了。

  
下半场开演了,爱米莉一直双手握着我,我们一直静听完所有的交响乐都没有交谈一句话,在最后的《梁祝》开始时,我随着演奏,一步步指着节目介绍单的乐章标题给爱米莉看,她跟着音乐在脑海里对照那个爱情故事,显然因为有过我的详细介绍,当演奏全部结束,剧场内灯光四起的时候,爱米莉拿着手绢在擦眼泪。

  
“不能哭,眼睛会成大熊猫的。”我们慢慢随观众退场时,我在她后面贴着她耳朵说。

  
“嗯,太美了,居然有这么感动人的高水平的演奏,大多数日本人真的太不了解中国了。像这样的音乐完全也能打动所有日本人的心,对美好和平的东西的追求,原来大家都一样的啊。”爱米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她的手上还捏着湿漉漉的手绢。

  
“等爱米莉一下好吗?”她让我坐在休息厅内,去了化妆间,大概真的害怕自己已经成了熊猫眼睛了。

  
其实,按照我的脾气,我可能离开音乐厅就会去附近的西藏中路的那些小吃店,比如锡园的汤圆,还有排骨年糕,或者干脆来碗乔家珊的鳝糊面爆鱼面之类的。但我知道爱米莉对上海小吃的油腻已经到了无法品味的地步了,还是带她好好地去正式吃顿像样的饭。

  
我们乘坐出租车回到花园饭店时已经将近22点了。在大厅的休息室里我先征求爱米莉的意见:“这里2楼有日本餐厅,33楼上还有日本式的铁板烧餐厅,都供应米饭的,要不要去?”

  
“日本料理就不去了吧,明天回东京都是日本料理,在中国还是吃中国料理吧。”爱米莉不假思索地回答我。

  
中国菜宾馆内只有一家白玉兰餐厅,是香港厨师掌勺的粤菜,大部分日本人喜欢的中国菜其实很多接近粤菜,在日本也是最常见的流派,我催促道:“那我们快去吧,过了22点30分就不能进去了,广东料理,算中国菜中比较爽口的,行吧?”

  
爱米莉答道:“嗯,爱米莉喜欢吃广东料理。”果然,我的判断没错。

  
不过,说是粤菜为主,还是有些上海风味的菜的,我觉得不错,反正喝醉了也就是上楼睡觉而已,我陪爱米莉喝白葡萄酒,其实我喜欢红葡萄,为了体现少而精,我先叫了一小蝶广式叉烧,我知道爱米莉并不是很喜欢吃肉的,我推荐道:“爱米莉,这个叉烧一定要尝尝,哪怕只吃一口。”

  
我夹着一小块叉烧直接送到她嘴里,“噢,好香啊,跟日本拉面店的叉烧完全不一样,这红色的是酱油?还是茄汁?”

  
“都不是,是一种像大米一样的着色料,上海人叫红米,正式名称可能叫红麴吧。我那里有,这个叉烧我会做的,回东京以后我教你,不过我可能做不到这么好。”

  
我问爱米莉爱吃什么,她也说不清,说由我决定,我想了半天,尽量挑清淡的下酒菜,于是又叫了凉拌海蜇,照片上似乎还有些海带丝,这个日本人绝对爱吃;一小碟盐水河虾,没有一点油腻。日本几乎没有这么新鲜的,虽然河虾不如海虾大,但是肉质和味道绝对上乘。上菜后,由于上面点缀着香菜,我知道这是爱米莉的天敌,我赶紧全部捞出,蘸着酱油一大口全部消灭了它们。

  
可能日本人看惯了海虾,觉得这虾这么小怎么吃呢,我说:“这是河里的,味道非常的鲜美,因为刚才还是活的,不信要不要带爱米莉去水槽看看?”

  
“不要不要,爱米莉相信的,可是爱米莉不太会吃这个。”说着她把我给她盆子里的一个虾连头带壳地嚼碎吃掉了,连说:“真的跟日本的虾不一样,好吃啊”。

  
我笑死了:“爱米莉缺钙?怎么这么吃的啊。”说着我剥了好几个,装满一汤匙再加上虾汤给了她:“吃吧,我的手可是刚洗干净的,别说我用手剥不雅观哦”,我们已经是今晚最后的客人了,周围都是空座位,所以我更认为不存在用手用筷还是用叉的问题。

  
爱米莉吃了满满一口,眉笑颜开,说比刚才那只还好吃,于是我几乎把整碟虾都剥了壳又重新放回,让她慢慢下酒。随即是热菜,我点了诱人的广式油菜芯,奶油鲜鲍。我想起上次爱米莉吃的清蒸桂鱼,这次特意换一下,要了一条清蒸鲈鱼,服务员拿着活鱼给我们确认的时候,爱米莉惊喜地轻轻拍起了手,连声说:“思高伊(真棒啊)!”

  
我说:“这鱼非常的新鲜,与上次吃的桂鱼的肉质和味道极其相似,今天再不吃的话,明天回日本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我们一起整条都消灭掉它。”

  
“那我们还吃不吃米饭啊?”她问我。

  
“吃啊,来,先喝酒吧,为爱米莉在上海度过了愉快的3天干杯。”我跟她碰杯。

  
“真的好开心啊,干杯,谢谢您。让爱米莉看到了,吃到了这么多中国的好东西,爱米莉都来不及接受消化了呢。”她这么说,我突然想起这次回国我还一分钱都没花呢,爱米莉给我的30万日元,第一天在和平饭店换人民币用了10万日元,到现在还剩不少,旅馆没花钱,飞机票的钱都是健替我先垫付的,自从跟爱米莉在一起,我居然忙得连去银行提取现金的时间都没有,想来不觉好笑。

  
就这么简单的菜,很快我们就陷入了苦苦作战的境地了,最后要两碗米饭的时候,我问爱米莉要什么汤,我推荐一个是鱼翅汤,一个是小盅佛跳墙,前者日本人都知道,后者日本的中国饭店都很少见,爱米莉说吃不了这么多,我就只要了一个佛跳墙,反正她吃不了的都得靠我来收拾残局。

  
“这个汤好喝吧?爱米黎知道里面是什么?”等她把佛跳墙都喝完了,我问她,今晚她比我预料的吃得多。

  
“不知道,好象有很多东西。”

  
“那个红色的是金华火腿。就是健要我回国带点给他的,是中国特有的猪肉腌制品”

  
“噢,怪不得,爱米莉觉得像培根呢。”她的比喻不错,火腿的英文我吃不准,觉得有可能是Chinese bacon。

  
“那个黑不溜秋的是老鳖呢。”我这么说了,吓得爱米莉瞪大眼睛捂着张大的嘴不说话。

  
半天她才用拳头敲我肩膀:“爱米莉怕那个东西啊。。。。真坏”说着,她眼泪汪汪的。

  
“没事,蜗牛都吃的人,怎么还怕老鳖呢,里面说不定还有蛇呢。”我哈哈大笑。

  
“啊?呜呜呜呜呜。。。。自己一口都没碰,欺负爱米莉,您胡说,骗爱米莉的,对吧?”她真的快哭了,这次我不敢说真话了,不得不骗她:“没事没事,都是猪肉鱼肉。”其实,那佛跳墙里的所有的食物材料我也说不全,好像还有海参,鹌鹑蛋什么的,那些我不说爱米莉也认得出。

  
我说吃得这么饱,还是出去散散步吧,一楼大厅内,那架白色的钢琴在自动演奏着世界名曲,看着那些键盘在流利地跃动,仿佛有个透明钢琴师在演奏似的,我们出了花园饭店大门,沿着茂名南路朝北走。

  
我指着我们路过的老锦江饭店告诉爱米莉:“以前这是上海最好的宾馆,与和平饭店一样,很有历史的。”锦江饭店在茂名路上的沿街橱窗我一直很欣赏,品味颇高,晚上23点之后,橱窗里依然亮着造型灯,把里面的高级时装,化妆品,箱包之类的点缀得颇为高贵华丽。

  
“这里的橱窗设计很不错,有点欧洲风格的噢,”爱米莉眼光不错,的确,淮海路的橱窗品味还是与南京路不同的,也不像南京路上那样到处使用红色来强调存在感,好像唯恐不用红色不够热闹似的,结果到处都是红色,令人感觉一股不伦不类的喧闹,甚至让我想起文革红海洋的年代。

  
“爱米莉来的时间短,上海有很多地方我们这次都没时间去了。”我们几乎同时跨出左脚,又同时跨出右脚。

  
“是啊,爱米莉想看看您的母校呢。在哪里啊。”

  
“在西面呢,不过这次没时间去了,再说我也怕见到以前的老师哦,要是被撞见现在这样尴尬死了。”爱米莉挽着我的臂膀的手松开了:“那爱米莉走对面的人行道了。”

  
我知道她故意这样,“呵呵,爱米莉在上海能自己一个人过马路就算有本事了。”

  
“有什么不敢的。”说着,她真的要去过马路,正在此时一辆桑塔纳出租冲了过来,吓得我赶紧一把拦腰拉住她。

  
“寻死啊?要死好好的去死。”司机把头伸出来,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爱米莉吓得不轻,拉着我手臂再也不敢松开了,等那车消失了才敢问我:“他在骂爱米莉?”

  
“没有,在对你说下次过马路要看清车辆”,我完全是在胡扯。

  
她有点不信:“可他的样子好凶噢。”

  
“爱米莉听不懂话,看着我们说话不都是像吵架嘛。”在日本也有气短热血开车的人,但是即使骂人也绝对是在车窗后咕哝,十年都难见到一次把头伸出来骂人的场面,更别说是对一个女性了,所以我不得不把这个谎言编得完美无缺。

  
一个精英中国人肯定比一个混蛋日本人优秀,但是我们的整体或者我们的平均,是根本不能参与什么中日比较的,至少在1999年不能比较。我为中国的经济科技以外的落后深深地悲哀,在爱米莉正式成为我妻子之前,我绝对不会在这方面发誓对她不撒谎,所以我也没有按照我的中国人本性上去与那个司机对骂,为了保持爱米莉对上海的美好印象,这是我第二次忍杀了我在自己的土地上与号称同胞的野蛮人发生对抗行为。

  
我们一直走到了淮海路,爱米莉似乎并没有异样的感觉:“这条街的氛围好美哦,啊,看,那不是昨天的那个真锅咖啡店吗?”

  
“是的,看来爱米莉也成了老上海了”

  
“原来我们住在这里啊,才有了点方向感觉。”

  
“嗯,这里可是上海的一等地,房子贵着呢,没几年大概会赶上东京,跟爱米莉家的世田谷区那里差不多。”

  
路过淮海路上的一幢小洋楼前的栏杆时,爱米莉摇着我手臂说:“那您努力工作,以后带爱米莉住在这里吧。”

  
“我哪有这么多钱呢,这地方住不起的。”我如实回答,但我没有说上海的问题,比如交通,空气,城市综合治理,更没必要提那些办点鸡毛蒜皮的事,必须看尽衙门内的老爷们的嘴脸,“爱米莉失望了吧?”

  
“爱米莉也工作的啊,不够的爱米莉帮您一起凑。”她说得真天真,连中国的土地是谁的大概她都不知道,我也懒得说政治话题。

  
“爱米莉,我要是有那么多钱,还是在东京买房子更现实呢,其实算下来还比这里便宜。”后面的一句,“而且私人财产有保障”我咽到了胃里没说出来。我知道爱米莉肯定连中国出售的房子是水泥地的,全都要自己另外花钱装修的常识都没有,因为日本的房价虽不便宜,却都是带土地所有权的全装修房。

  
“看把您吓的,爱米莉跟您开玩笑呢,爱米莉只要跟您在一起,买不买房子无所谓。要买,爱米莉会帮您一起努力的。”

  
“算了,还买房子呢,爱米莉回家跟奥多桑说说把原宿的房子租赁名义改为我的大概都不敢呢。”我故意激将她。

  
其实这是个比买房子更现实的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有完全想好作战方案,虽然我觉得我出面摊牌,奥多桑最终不一定会不同意,但总觉得从道理上说,不是那么很容易谈论的话题,或者说我谈论这个话题的正当理由在材料上目前还不够充分,仅仅是说我们不想分开,想天天在一起,这种把两个人之间的浪漫话作为与第三者商量现实问题的筹码,实在是自己都觉得未免荒唐,别人也会除了觉得可笑,没有任何谈判的价值。爱米莉或许能对自己的父母任性地说,然而,我的年龄和社会人的常识都很难允许自己这么去做。

  
“爱米莉知道您为难,那就让爱米莉先去说说看吧。”她也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深浅,好在是家事,不是社会上,我不会阻拦。

  
“不是我为难,我觉得我跟奥多桑毕竟还不熟悉,爱米莉的关系不同,说错了他会原谅自己女儿的。我说了,其实是在为难奥多桑,我开口,奥多桑必然不能沉默,一定要拿出一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对任何一个父亲都是非常痛苦的,爱米莉这方面不理解男人的世界啊。”

  
“嗯,您考虑得真周到,爱米莉的确不太懂得男人的世界,那就让爱米莉去任性一次看看吧。”

  
“好,要是奥多桑不同意改变名义,爱米莉怎么办?总不见的我再去说,那样明知道碰鼻子的,后面所有的事都不好办了呢。”其实我把后面的一步都想到了。

  
爱米莉不假思索地说:“实在不行,原宿的房子就退了,我们另外租房子,”她站住了,想了想,又说:“或者爱米莉就住到您那里去,您要爱米莉去吗?”

  
我抱住爱米莉,肯定地点点头,答应了她一声:“嗯”。然后就深深地吻了她,她没有躲避,看着我,然后才低下头嗫嗫地说:“爱米莉离不开您了,怎么办呢。。。。”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8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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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二)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1:11)  
 
  

  
这是我和爱米莉一起在上海的最后一天的早晨,我们在花园饭店1楼的[玫瑰咖啡厅]吃了早餐,我跟大姐打电话道别,也让爱米莉跟家里打个电话。

  
大姐说那就不送我们了,要是事情决定了千万告诉家里一声,我知道大姐说的是我跟爱米莉的婚事,目前这个地步我让大姐不必跟父母和其他人多说了,他们年纪也大,我也不是小孩子,完全可以独立决定自己的人生。

  
打完电话回到座位,爱米莉还在打电话,看见我就伸手招呼。

  
我问:“怎么了?”

  
爱米莉把电话递给我:“奥多桑想跟您说话呢,”

  
我接过电话:“早上好,奥多桑。”

  
那头传来奥多桑清晰的声音:“噢,高桑,你们都挺好的?今天回东京了吧?”

  
“是啊,下午2点左右可以到成田机场。”

  
“刚才跟奥加桑说了,到了机场后让爱米莉直接回家,高桑要是一个人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跟爱米莉一起过来吧。”

  
“这个。。。。”我觉得好像不能太频繁的跑他们家,再说我也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

  
“你不是在休假吗?不会跟爱米莉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安排吧?”

  
“这个。。当然没有其他安排,可是。。。”

  
“不必拘束,聪美不在,你们又去旅行了,家里冷清得要命,一起过来吃饭吧。我今天也正好没事。原宿那里,等你们来了把钥匙给奥加桑去打扫一下吧。”

  
“那好吧,谢谢奥多桑和奥加桑。”我有点左右为难,但不想在国际电话里多纠缠,嘴里还是答应了。

  
“高桑,随便点,不用客气的。祝你们一路顺风。”奥多桑放下了电话。

  
打完电话回到座位上,爱米莉看着我:“怎么了,跟爱米莉一起回去不好吗?”

  
“嗯,不好。”我明确地回答。觉得自己的自由被他们家剥夺了一样,为什么我的休假不能自己安排?

  
“看您,爱米莉知道您不愿意,但今天一起回去,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奥多桑他们好好谈谈不是也很好的吗?”她到反过来劝说我了,完了还补充一句:“奥多桑很喜欢您的”。

  
我怀疑地看着她:“你刚才跟他们说了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其实,奥多桑奥加桑都知道我们一起经常住在原宿的,这次来上海不用说,当然也是每天住在一起的呀,您怎么就这么不拐弯呢,现在还在一个人为什么名份啊,自尊心啊担忧的,爱米莉批评您一句,有时您太讲究虚荣了。”

  
“你。。。”我被爱米莉说得有点恼火了。

  
“爱米莉刚才在电话里就已经说了。”她这么说我有点惊讶,不禁追问道:“说什么了?”

  
“爱米莉说今晚跟您一起住回原宿。”她真是无法无天的坦白从宽的样子。,天底下能做的事不一定都能说的,能说的事不是随便什么场合都能说的。

  
“你,怎么能在电话里说这些?”不过既然说了,我关心的是下文。

  
“奥多桑说我们在外好多天一定也玩累了,说今天早点吃晚饭。”关键的话爱米莉并没有说,究竟是不许女儿今天住回原宿还是怎么安排并无下文,但是在他们对话之后,奥多桑特意亲自邀请我一起跟爱米莉回家,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确实无法猜透。

  
我怎么想,都觉得不舒坦:“我想想,还是不去了吧。”

  
“不,爱米莉不要您离开,爱米莉一直跟您在一起的,要是奥多桑想分开我们,爱米莉就跟您走,除非您不要爱米莉了。”爱米莉说得那么坚决,可是在个人的感性与社会的理性之间,所有的烦恼却要我来承担,这不公平,还没有回到日本,我就开始隐隐地感觉到了疲劳。

  
“谢谢爱米莉,我不会不要爱米莉的,但是我也要尊重奥多桑他们啊。他们是长辈,但毕竟不是我的父母,爱米莉可以任性,我不能任性的啊。”我发现我和爱米莉家之间的顾虑虽然在哪国人这个问题上好像淡薄了许多,但是男人和女人的本质问题就像同国人的恋爱阶段的关系一样复杂,处理不好与对方的家人的位置关系,同样是非常棘手的,这种问题并无国界,也没有教科书可以去遵循,互相之间的理解,宽容和价值观决定了一切。

  
“那您答应一直跟爱米莉在一起,说,答应啊。”爱米莉像怕我消失或者反悔似的不断追问。

  
“知道了。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我看看表,已经8点30分了,提起了旅行包。所有的行李爱米莉早就集中整理好了,所以我很省心的,这方面爱米莉虽然家务没有从小做惯,但还是很贤惠的,或许是传统日本女性的天性,抑或是她母亲的影响?

  
从花园饭店到虹桥机场,路上稍微遇上了些早高峰的堵车,爱米莉最后离开上海的早晨,终于欣赏到了中国人上班的自行车洪流,汽车的交通秩序也是远远不能与日本相比,尤其是自觉遵守方面,其实那也是造成交通拥挤的人为因素。

  
回程的飞机我们依然无需托运行李,在日航JAL的柜台办理好了登机手续和出境手续,爱米莉在免税店买了一条薄荷烟,给父母买了一瓶洋酒,我这才想起差点忘了答应奥多桑的事,机场免税店里正好水仙牌风油精和龙虎牌万金油都有销售,各买了一打,随他们挑那个,剩余的我说爱米莉可以送同事朋友什么的,价廉物美,日本人中很有人气的。

  
爱米莉说她自己也各留一个,然后让我教她怎么用,我拉她坐下,示范给她看擦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说这个具有提神醒脑解除疲劳的作用,她也学我样,擦了以后,说:“没什么感觉啊”,又擦了些,不久便趴在我腿上起不来了,她擦得太多了,急得用化妆棉拼命擦,却不知越擦可能越扩散,最终眼睛都睁不开,痛苦得泪流满面,我让她快去洗手间洗脸,她捂着眼睛,我一直把她搀到洗手间门口,她进去了却久久不出来。

  
此时离开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突然广播中不断播送着我们的航班因故取消了,原因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因故停飞,让所有乘客办理修改其他航班的手续,登机口的电光板的航班号都消失了,真是倒霉。

  
爱米莉总算出来了,显然她已经重新化妆过了,但是眼睛依然红红的,“眼睛好难受哦。”看到很多人哗然,不禁问我:“怎么了?广播说什么了?”正在此时日语英语也同时重复广播了。

  
我告诉她航班变故,我们赶快去按照指示办理转机手续。来到指定的柜台,一部分乘客换第二天的,有的换当天,由于当天飞往东京的航班空位极少,有急事的人都争先恐后,秩序很乱,真不知道航空公司和机场怎么管理对应这种事的。

  
我怕这里太乱,让爱米莉坐在远处看好行李,我总算挤到前面要求办理最快的航班,那种状态,柜台里的中国小姐也已经是谈不上什么服务态度了,回答我最快的只有傍晚出发的航班了,那到东京不是半夜三更啊。

  
我接过新票一看:“喂,我们是头等舱的,不要搞错好不好,给我经济舱算什么意思?”

  
“头等舱没有,要坐另外加升舱费。”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

  
“升舱费?侬昏头了是不是?叫你们领导出来!”我回国积压的所有的怨气怒气加上此刻的晦气一下子爆发了。

  
对方也是蛮不讲理的样子:“要走就走,别人今天还有走不了的,要求那么高你有本事包架专机好了。”

  
“啥态度?莫名其妙突然取消航班,我买的头等舱让我坐经济舱,哪个国家的机场有你这样态度的?延误我时间不说,要在国外,伙食费住宿费起码要你负担。”

  
“那你去外国别回来啊,这里是中国。”这家伙完全是无赖,或者说是无赖教育下的产物。我简直愤怒之极。

  
不知何时,感觉后面有人拉我,我一看是爱米莉,大概是我们吵架的声音惊动了她,“怎么了?”她当然听不懂我们在争什么,但是从来没有看我这么发怒,感到一定是很严重的事。

  
爱米莉注意到了我手上的票,看了一眼,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她不会说中文,让我把票先还原,我没好气地把新票丢给那女人,她在电脑上拼命敲打了几下,也把我的原票往外一扔,其中爱米莉的那张票被扔到了地上,我捡起来收好,不由得对她骂了句脏话:“憨X!”

  
爱米莉一句话都没说,接过我手上的票拉着我就往外走,我们一直退回到边防站出境通道口,爱米莉用英语对边防人员说,我们的航班被取消了,我们出去办理签票手续。

  
爱米莉一直带着我到了刚开始换登机牌的地方,那里有日航的专用柜台和工作人员,爱米莉递上自己的日本护照和机票,大致说明了情况,日航的日本工作人员边向我们道歉,边让我们在边上等待一下,然后一路小跑的进了里间,大约5分钟后,他又跑出来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正在替我们联络其他航班看看有没有今天飞往东京的头等舱空余座位,然后请我们到里面坐,并泡了两杯咖啡。

  
我看那工作人员的态度,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爱米莉说的是日语,我也能说。我跟爱米莉的护照颜色大小都类似,但她是日本护照,我是中国护照。为什么日本人之间对客户的那种认真谦虚的低姿态我们中国人之间从来不存在?爱米莉那么果断的动作,分明是把中国人社会的弊病早就看在眼里,仅仅是不说而已,所以她会这么迅速地向日本人求援。

  
又过了将近10分钟,那个日本人从另一间房间出来,拿着对讲机气喘吁吁地对我们说,今天的头等舱实在是安排不出,如果我们一定要急着今天赶回东京,只能坐经济舱了,舱位差价到了东京之后,凭票根任何一个日航窗口都可以办理退费,说完深深地向我们鞠躬赔礼,爱米莉一看那种情况,说:“那我们就坐经济舱吧。”,那个日本人连连说对不起,迅速帮我们办理了签票手续,我一看大约是3小时后的一班飞往东京的。

  
“实在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是登机牌,你们现在就可以办理行李托运,然后可以去附近的机场宾馆休息,我们有专车接送。”

  
爱米莉说我们没有需要托运的行李,工作人员立刻带领我们走出机场,上了一辆面包车,车上已经有10几个乘客,看样子都是日本人,开到了机场宾馆,工作人员说,2小时后会来接的。我们一行下车后由另一名日航人员带领,被安顿在1楼的休息室的沙发上休息,宾馆的咖啡厅服务员还端来了咖啡,我不知道是免费的还是日航负担的,反正不需要我们付钱。

  
我和爱米莉喝着咖啡,一直没有说话。休息室很安静,与刚才喧闹混乱的机场内完全是两个世界,大厅内播放着轻音乐,我们眼前整座是巨大的玻璃墙,那后面是人工瀑布,假山和热带观赏植物。

  
“不生气了,好吗?”爱米莉放下咖啡杯,伸过来抚摸着我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国家现在是什么感受,既熟悉又陌生,我知道有些事在这个国家有了很大的变化,有些完全没有变,或许永远不会变,因为生活在这个环境下的人已经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我陪一个刚到日本第一次买电视机的中国朋友时,他坚持要求店员在柜台上拆开通电验看每个频道,日本店员完全按照我替他翻译的认真做了,并重新耐心地包装,可是不到1年我的朋友对我说回想起那件事就羞愧无比,因为当时他不听我的劝阻,现在他对我说完全相信自己是那个店员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遇上的一个奇特的顾客,在日本没有谁会要求这么做的事,而在我们中国,不那么去做,上当受骗的概率却是高的惊人,这就是我向爱米莉曾经掩盖和吹嘘的中国人社会温暖的人情吗?

  
“其实,爱米莉觉得坐经济舱才好呢,我们把中间扶手翻上去,好吗?”她握着我的手,安慰我:“爱米莉给您要杯绿茶吧。”

  
其实,中国机场人员的处理结果与日本人工作人员处理结果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我们还是只能坐经济舱,然而区别在于不仅仅是否立刻说明了差价的处理方法,日本人还始终不忘造成这种麻烦的是他们的问题,他们有义务和责任最大限度地安慰客人,尽最大的可能为客人提供挽救措施和服务,即使遇上发火的客人,工作人员也绝对不会争锋相对,所以有火气的人也就自然而然消火了,最终也成为自然而然地去互相理解和妥协。

  
服务员拿来了一杯绿茶,还有一包瓜子,一些小糕点。爱米莉把瓜子递给我:“这是您最爱吃的吧?爱米莉再去买几包带回去吧?”

  
“不用了,算了,包里也放不下,无所谓的。”我对什么都无精打采,心情好不起来。

  
说实话,在日本10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次类似的场面,尽管中国人都说日本人的彬彬有礼是虚伪的,可是我们的社会不仅连这点虚伪的礼仪都没有了,甚至羞耻感还剩下多少呢?社会像一组没有注入润滑油的齿轮,稍一转动就是铿锵碰撞,伤痕累累,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人都像吃了火药似的,可以把我这个10年在日本绅士般的男人3天内变成斗牛士或者是暴徒,其实我还是我,谁之罪?或许我在日本社会是装扮的绅士,但是一个能让人人都自觉地去装扮绅士淑女的社会,难道不比我们的社会更好,更融洽,圆滑正常地运转吗?

  
爱米莉起身走了,大概去洗手间了,我喝了口茶在沙发上打瞌睡,早上7点多就起来了,我觉得经过一阵忙碌有点困,计算了一下时间,到东京大约下午4点,到爱米莉家估计要超过6点。坐在我后面的一些日本乘客也在叽里呱啦说话。

  
正当我迷迷糊糊地快睡着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伸进了我的脖子,是爱米莉,她站在我的沙发后,俯首对我说:“爱米莉在呢,安心睡一会吧,到时间了爱米莉会叫您的。”

  
她的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头发垂在我的脸上,我说:“后面有人呢”

  
“他们都到另一个休息室去了”

  
我回头看,果然,这个休息室里只有我们,我抬头的时候,爱米莉正好低着头,她轻轻地若有所思地对我说:“高桑,爱米莉好像知道您为什么要离开中国了。”她的这句话,我听着异常的沉重,但我不得不承认,爱米莉对我,对我的家庭,我的国家的轮廓正在越来越清晰,对中国这个国家,爱米莉是外人,所以她只对中国好的事情赞赏,却从来不去批评不好的事,而我却无法躲避,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

  
面包车准时来接我们回到了机场,我们的飞机这次准时起飞,离开了上海。回头看云层下,灰蒙蒙的大地离开我们越来越远,飞机终于穿出云层,上面是晴空万里。

  
爱米莉拉上了窗户遮阳板,真的把我们座位中间的扶手翻了上去,“爱米莉觉得您脸色不太好,这几天太累了吧,睡一觉好吗?”

  
爱米莉让我枕在她腿上,抱着我,我仿佛躺在柔软的摇篮中,在梦中祈祷着这次上海之旅带给爱米莉的都是美好的回忆,所有的那些不快的插曲都能在1万米的高空中烟消云散,也祈祷越来越多的中国人能自我地去意识到一些什么,意识到自身以外的世界。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8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三)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1:42)  
 
  

  
爱米莉家已经知道我们换了航班,比预定的要晚到日本了。

  
下午4点飞机降落东京成田机场,我去过很多国际机场,可是不知怎么的,回到成田机场感觉心情特别的宁静,从机场地下直接可以乘坐列车进入东京中心部,广播也是那么的温柔亲切,没有国内那种喧哗,所有的服务设施也没有那种生硬的口气,更没有闲散的人影晃动。

  
我们依然乘坐Narita Express,到品川下车,爱米莉说家里开车在品川车站接我们,出了品川车站,奥加桑已经开着西玛在下面等着我们,却不见奥多桑,说奥多桑出去办事了。

  
“高桑辛苦了,”奥加桑得体地跟我客套着,按下了车后盖的遥控开关,我把所有行李都放了进去,免税店购物一下子也增加了我们不少的大包小袋的。西玛的后盖很大,我估计最起码可以放4个高尔夫旅行包。

  
“爱米莉坐前面,我坐后面吧。”我让爱米莉坐在前面助手席陪陪奥加桑,她似乎有点不太愿意,还拉着我手不放,想跟我一起坐在后面,奥加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们爱米莉不懂事,又任性,不像高桑事事考虑周全,真是给高桑添麻烦了。”其实我也的确有点累,今天的飞机颠簸得很厉害,虽然一直半睡半醒地躺着,浑身肌肉其实还是很疲劳的感觉,西玛的后座3个人都很宽敞,我一个人坐要不是奥加桑开车,差点中途想躺下。我听惯了日本人的客套话,也有口无心地用客套话应承着奥加桑。

  
东京马路上的汽车其实绝对不比上海少的,自然排气也厉害,可是为什么空气却是异常的干净透明?绿色植物也是油光发亮,生机盎然,大姐说他们家院子里很多花草就是长不好,会莫名其妙地枯死,最不用管的就是宝石花和爬山虎,他们都上班,所以现在也根本无心去管院子里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种一些比较娇惯的植物。不过我知道日本的汽车排放废气的标准比欧洲或国际标准还高,日本人投资在排放废气技术上的资金惊人的高。

  
“奥加桑,高桑还给您买了礼物了呢。”爱米莉快嘴快舌的,我知道她们母女之间是无话不谈的。

  
“那太谢谢了,我们这次也没什么礼物给高桑带回国,实在是太失礼了。”奥加桑还在客套,我已经懒得搭理她们,随他们母女去唠叨谈论吧,爱米莉一直不停地在说上海的各种见闻,上海的宾馆,淮海路,音乐会,还有我的大姐和朋友们。

  
跟我估计的几乎分秒不差,下午6点我们到了爱米莉家。奥多桑一人正在客厅内看围棋书,看见我们回来:“噢,高桑,辛苦了辛苦了,请坐。”

  
我们坐在沙发上,奥加桑准备去泡咖啡,爱米莉说还是泡茶吧,就先拿着我们的行李上了2楼自己房间,并对我说喝完茶马上上去。

  
我也对奥加桑说:“离开了几天,想喝点清香的日本绿茶,”

  
奥多桑赞许的眼光看了看我说:“嗯,高桑不用太拘束,想喝什么自己跟奥加桑说,今晚我有好东西给高桑,我们一起品尝。”

  
奥多桑神秘兮兮的样子,奥加桑说了他一句:“看您得意的样子,都说了几遍了。”

  
奥多桑把围棋书搁在茶几上,我说:“奥多桑兴趣真广,对围棋也感兴趣啊。”

  
“是啊,围棋真有趣,中国人围棋也很厉害的,是不是规则完全一样的?听说好象麻将的规则不太一样。”

  
“是啊,日本现在的麻将的玩法与中国以前的类似,现在年轻人嫌麻烦,计算点数没有日本麻将那么复杂。”

  
“高桑会下围棋吗?”奥多桑摘下眼镜问我。

  
“嗯,会一点,大学时代有一阵下围棋成风,后来工作了也就一直没有再玩过。”其实大学时代我的围棋还是学校内小有名气的三强之列,不过我没说,日本社会不需要夸夸其谈,做了才是真本事,无声的行动自然会获得社会无声的承认,炫耀只能降低自己的品位,更何况面前是长辈。

  
奥加桑端来绿茶的时候,我移动了一下茶几上的围棋书问:“我能看看这本书吗?”

  
奥多桑连声说:“噢,请,请。”

  
我拿起那本书的时候,发现茶几下有一个信封,好像写着某某不动产中介,我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高桑,这次你们玩得开心吧?爱米莉没有在你家人面前有什么失礼吧?”

  
“哪里啊,爱米莉真的很懂事的,我没想到的她都样样安排的井井有条,多亏了你们平时的教导。”

  
奥加桑在一旁说:“高桑一直护着我们爱米莉,她本来就任性得很,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才不听我们的呢”

  
别看奥加桑说话声音温柔细腻,却是话中有话,我又瞄了一眼那个信封,心里更确定了爱米莉一定在早上的电话里跟他们说过了我们的什么事。

  
客厅的电话铃响了,奥多桑接电话,是内线电话,爱米莉让我上楼去她房间,我在她父母面前不知所措,坐着没动,我不大想在他家到处乱窜自做主张地行动。奥多桑又补充了一句:“上去吧,她在叫你去整理东西呢。完了下来我有话跟高桑谈。”我才离开客厅上楼。

  
我到了爱米莉的房间门口,房门紧闭着,伸手敲门,却敲了个空,几乎是同时,门开了,爱米莉伸手拉我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

  
她梳了2个小辫子,并且把辫子打成结挽在耳朵上方,扎着两个红色的蝴蝶结,又穿上了那件上海朋街买的新旗袍,而且还化了比较浓的妆,完全像个中国古装戏里的美女。床上摊满了各种衣服,她扬起脸问我:“好看吗?”

  
我真想拥抱她,但是我没有那么做,“嗯,非常漂亮。”

  
“漂亮的话那就亲我一下。”她在自己房间真够大胆的,完全不考虑我的心情和处境。一下子扑上来抱住我的腰,依然扬着脸,等待着我。

  
我终于也拥抱她,吻她的时候,她的脸上有一股比平时浓的脂粉香气,但是我立刻放开了她。显然她对我象征性的应付并不满意,却也无奈。

  
爱米莉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对我说:“您替我把相机里的照片都传过去吧,爱米莉整理一下东西。”

  
电话铃响了,是下面催促我们下楼吃饭。爱米莉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换了T恤短裙跟我一起下楼时,我说我想洗洗手,爱米莉带我去了2楼化妆间,我突然觉得他们家真的冷清了不少,少了什么呢?佣人5点到了就回家了,不是。聪美不在,这我本来就知道。。。

  
对了,是那条小狗不见了。“爱米莉。怎么没有看见你家的奇娃娃?”

  
“上次您说不喜欢接触小动物,爱米莉已经让奥加桑送给姨妈家了。”爱米莉的回答我惊讶万分,那仅仅是我个人的喜好,我还不至于影响他们家的事啊,何况那条狗又不是爱米莉一个人的爱好,还有聪美,奥多桑和奥加桑,因为我的偶尔出现,居然夺走了一条他们家可爱的小狗的生存环境,从这一点上说,我都觉得太残忍了。

  
“那,那这是爱米莉家,不是我家,也不能这样啊”我感到了自己的一丝罪恶感。

  
“爱米莉看过书了,据说讨厌某种动物的人,看见沙发上一根毛发都会受不了,爱米莉想了想,还是让奥加桑送走了。”她说的还真对,凡是狗和猫碰过的东西,我绝对不碰,要是在爱米莉家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一根奇娃娃的狗毛,我估计我不会很舒心地坐下去的,或许我为了礼貌不得不坐在那里,至于我拥抱爱米莉的一霎那,如果让我想起5分钟前她也是穿这件衣服抱过狗,那我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过爱米莉只是表象地去理解和研究我的内心世界,我的生活习俗,我更知道爱米莉爱我不仅仅是嘴上撒个娇,她还努力研究我,时时刻刻用一个传统日本女性对自己男人的爱去涉及我的精神深处,而这种爱,包括着牺牲她自己的一部分,她本来是很喜欢小狗的,但是爱米莉从小优裕的生活使她始终不可能理解我对狗的反感情结其实是来自于对所有动物的反感情结,而这种反感的根源却是我孩提生活中强烈的厌恶印象造成了一生的敏感。

  
在中国,我虽然生长在大城市,但是文革时期我有过一段农村生活经历,那是跟大人一起被下放的日子,虽然是学龄前,但是我的记忆清晰,家禽,猪羊在同一个屋檐下呼吸起居的生活,让我终生难忘。以后的日子,回到了上海,没有冰箱的年代,上海人的碗橱是用一种纱门纱窗制作的,却因为有缝隙破洞,实在是自欺欺人,上海的旧式石库门房子很多都是公用厨房,势必造成你不管我也不管,夏天蟑螂猖獗,凡是碗橱内的隔夜菜,我的五官特别灵敏,还没吃就能闻出是不是有蟑螂爬过,这些恶心的记忆重叠一直到今天我都无法容忍所有的动物在生活中与人共存,在我概念中,动物只能在动物园,而不是我居住的房子内。

  
“其实,爱米莉也不是非要养狗不可,也没时间,您说对吗?”她递给我毛巾擦手,我知道爱米莉很容忍偏袒我,连我自己都能感觉。这也是日本女人认为自己理所当然应该这么做的,不过最近的日本女孩自我中心的越来越多。

  
“可是奥多桑奥加桑他们冷清了很多啊,他们知道了因为我,会恨我的。”我还是有点顾虑重重的。

  
“看您,说到哪里去了,他们也根本不管的,都是帮忙的佣人在弄,我看她一半都在忙那条狗,送掉了反而省心。”爱米莉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反正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管他们家的闲事。

  
我们还没有下楼,在2楼走廊上就已经听见楼下有很多人在说笑的声音,我有点疑惑。

  
和式客厅的门开了,奥多桑迎了出来:“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高桑。高桑,这是我弟弟一家,我们昨天一起去伊豆租了个小艇钓鱼了,大获全胜啊,今天你也好好品尝品尝我的战利品。”

  
我们进门时,7月初夏,围炉中炉火熊熊,插着一大圈竹签,每根竹签上都插着一条小鱼,客厅内同时开足了2台空调。一个50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几乎是奥多桑的双胞胎,只是略微显得年轻了些,应该是奥多桑的弟弟了,还有一男两女三个年轻人。但并不见他们的母亲,大概在厨房帮着奥加桑忙碌。

  
“请坐请坐。”众人站起来让座,我对他们微微点头鞠躬,奥多桑让我坐在正面,爱米莉寸步不离,紧随我身边坐下。我发现他们都盯着爱米莉的手看,不好,她怎么把我在上海开玩笑的事一直保留到现在?我送给爱米莉的戒指依然显赫地戴在她的无名指上。趁她手放在桌下的一刹那,我掐了一下爱米莉带着戒指的手指,她却毫无反应。

  
奥多桑给众人斟啤酒,我看出对面三个孩子只有大女儿过了20岁,二女儿和儿子尚未成年,他们喝的是乌龙茶加冰块。

  
“烤鱼差不多了,来来来,大家先干杯。”碰杯后,开始吃烤鱼,爱米莉挑了最大的一条给我,她那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耀眼夺目,看的我心惊肉跳,吃鱼都没心思,我觉得平时那么精明细心的爱米莉是不可能疏忽的,说不定是故意在宣布我们的关系。

  
“一个多月不见,大小姐一下子变得这么漂亮了啊。”奥多桑的弟弟夸奖道。

  
“奥多桑在说什么呢,我们姐姐本来就是几个里面最漂亮的啊,现在恋爱了就更漂亮了嘛”他们家大女儿打断了父亲的话。众人哈哈大笑。

  
爱米莉说:“老拿我寻开心干吗呢,我们两个妹妹难道不漂亮吗?高桑,我来介绍一下吧,絵里子是老大,比聪美小一岁,齿科大3年级,美紗子,高三,雄太最小,现在高一。哎,怎么不见姨妈呢?”

  
“我妈在厨房呢。” 美紗子插话了,她长着圆圆的娃娃脸,乌黑的头发,是几个女孩子中唯一长相偏离众家族的一个,倒也蛮可爱的,典型的日本高中女生样子。

  
吃完一条烤鱼,爱米莉拉我站起来说:“走,带您去见见我姨妈。”

  
才到厨房门口,就撞见了一个40岁出头女人,正端着一个装满了生鱼片的大盘子出来:“啊拉,是高桑?这么英俊的男人啊,我们爱米莉真有眼光。”我知道不管哪国人,这个年龄的女人是最不好惹的,嘴都很厉害的,即使是上流阶级也不例外,搞不好还更阴毒。我仔细瞄了她一眼,姨妈看上去比我大姐还年轻,估计我大姐年龄也比她大。

  
“您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我觉得像在背日语教科书,毫无变化,但是在日本不得不这样。看来他们的预备知识充分,在背后不知道已经谈论过多少有关我的事了。

  
“噢,真失礼了,快进去吧,趁新鲜吃,这是他们俩的成果,等你们回来,我都花了很大的努力,这鱼,不能冷冻,又怕温度不合适失去鲜度,昨天他们带着海水回来时还都是活的呢,大哥说我家冰箱的零度保鲜室大,才拿来呢。”姨妈的嘴比爱米莉的母亲热闹多了,很外向的性格,相比之下她丈夫很少说话,也算是天地相配,天下真是一物降一物,不过爱米莉不可能降住我这个男权主义者的。

  
我们随姨妈回到座位,奥加桑还没来,说是在忙着做天妇罗,奥加桑最拿手的据说就是日式天妇罗,确实日本的油氽方法看似简单,其实非常讲究,虽说天妇罗是日本料理中大量使用油来烹饪的食物,要做得看上去淡雅清丽,吃上去外脆里嫩,一点都不油腻却是非常的不容易。

  
到底是新鲜的自己钓的鱼,生鱼片极其鲜美,或许是连日吃了油腻的中国菜,一下子对这些觉得特别的爽口,我连连称赞好吃。日本孩子在这种场合很少说话的,还是姨妈最热闹:“高桑简直跟日本人完全一样,生鱼片都能吃的呢。”她的话我听着并不是很舒服。

  
“姨妈也真是的,我们在上海还跟高桑的很多朋友一起吃饭了,中国人也吃生的啊,”爱米莉接着就详细说了我们在上海吃醉虾的场面和扬子江的鱼怎么美味,还说中国人不吃死鱼死虾的,把三个孩子听得入神了不算,连在场的大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误以为中国人是活吞鱼的。

  
说着,爱米莉就跑到2楼把笔记本电脑拿到了客厅,给大家看我们在上海的照片,那里面有很多她拍摄的饮食照片,其中也有醉虾活蹦乱跳和她自己入口的场面。不知不觉中,众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所有的头都拥挤在一起看照片了,爱米莉一张张解说着。

  
“天妇罗好了,咦?怎么人都跑了?”奥加桑端着一大托盘进来时发现座位上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又多了一个拥挤的脑袋。

  
正当爱米莉一张张换照片的时候,突然画面换了,出现了我们在宾馆室内的合影,而且第一张就是我们接吻的照片,那是她当时吵着非要那么亲热地合影一张的,爱米莉自己都忘记了尚未整理的照片顺序看下去,所有的照片都将会暴露,“呀,后面不能看了。”爱米莉赶紧用手捂住屏幕,又想去关电源,手忙脚乱的。

  
絵里子和美紗子已经看到了一张,这时怎么饶得了她,一人抓住爱米莉的手,一人就抢走了电脑。搞的我很尴尬的,不过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到,也明白了我们的关系深度。

  
奥多桑挥挥手打圆场说:“上海真不错。好了,吃饭,吃饭。大大小小都没规矩了。”大人们都回到了原座,三个孩子还在远处看照片,不时哈哈大笑,爱米莉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哀求道:“不行,不行啊,姨妈,你管管他们啊”。

  
“也真是的,高桑是客人,这些孩子真不懂事。快回来,吃完了再看照片。”姨妈走过去说了什么,所有人才总算又汇集一堂,重新喝酒吃饭,可怜奥加桑精心制作的天妇罗已经过了最佳的品尝时机。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3]: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四)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2:16)  
 
  

  
吃完饭,姨妈说孩子们平时学校很忙的,便早早地告辞了,临走对我说下次跟爱米莉一起去他们家玩,他们住在横滨的元町,离开中华街不是很远,我知道元町,是很潇洒优雅的一条街,小巧玲珑的,有很多欧洲风格的商店。

  
奥多桑让爱米莉去帮着奥加桑收拾桌子,把我叫到了对面洋室客厅的里间,那是一间书房,我知道他要开始跟我说正经事了。

  
书房中间有个很大的沉闷的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橱,办公桌前正面有一对皮沙发,奥多桑关上书房门后,我们隔着茶几分别坐下。

  
“高桑,我们爱米莉其实还是个孩子,很多事都不懂,请你一定要多多包涵。”他的开场白听上去很坦诚,但我不会轻易上当,这是日本人常用的谈话套路,我已经熟门熟路了。

  
“哪里,奥多桑谦虚,爱米莉虽然比我小好多,但也已经是社会人2年多了,比同龄人稳重着呢,奥多桑应该知道我和爱米莉是因为工作关系才认识的。”我不慌不忙,先不能让他把爱米莉夺回去孤立我的立场,我很清楚我们的焦点是他会强调爱米莉是他女儿,我却不能强调爱米莉是我妻子,至少目前不是,否则这场交锋的天平自然就完全倒向我这头了,而此时爱米莉不在场,我只能掌握分寸地先捧他女儿,别无它法。

  
“高桑是个明白人,在日本社会上也已经混得多少有头有脸的了,所以我也无需拐弯抹角说多余的话,”奥多桑停顿了一下:“你们的事虽然我也知道些,但没想到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

  
“对不起,奥多桑,如果我有什么做错的,请多多原谅,但是我对爱米莉是非常认真的,不存在半点的游戏。”我也首先对他摊底牌,我想奥多桑如果连这个基本都怀疑的话,后面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奥多桑沉思了一下,却并没有再提我和爱米莉的问题,换了个话题:“这次去上海,爱米莉只见了你大姐?没有见你的其他家人?”

  
“是的,除了我大姐和姐夫,其他见的都是我的交际朋友,这次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爱米莉开心。”我如实回答。

  
“为什么不去见你父母?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奥多桑今晚的提问非常直截了当,完全不像日本人,或者说完全不像他这样的日本人,也难怪,我们到了这种地步做父母的怎么会不想知道我的家庭成员的情况呢,可能也是他从上次就积压到了今天的。

  
“抱歉,奥多桑,这次回国,除了大姐我谁都没有告诉,并不是因为爱米莉还不配去见他们,相反爱米莉是我的骄傲,我大姐和姐夫都喜欢爱米莉,我想如果见了其他人,也是这样的,我不带爱米莉见其他家人纯粹是我这方面的原因,我觉得没有必要去见。”我知道我的说明奥多桑不会满意,这事本来就不简单,常人没有体验,也难以理解。

  
果然,他问了:“没有一个父母不关心自己子女的婚姻大事的,孩子再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孩子,我看过不少中国的历史名著,你们的家族关系层次并不比日本简单的,父母之命的文化根深蒂固的很。”

  
“奥多桑,那都是以前封建时代,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父母之命啊。”

  
“知道,爱米莉说你们已经到了谈论婚嫁的地步了,你却不告诉自己父母,从常识上说无论哪个国家哪个社会都说不通的吧?”他的口气听上去很强硬,有点觉得我在狡辩,也许是在怀疑我是不是隐瞒欺骗他女儿什么。

  
“奥多桑息怒,请听我细说,虽然我很不愿意说自己的这些事。”我不由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高桑,先回答我2个问题”奥多桑神情严肃地挥挥手,出其不意地问我:“你结过婚吗?”

  
“没有。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也是中国人,4年前在日本分手的,她已经跟别人结婚了。”我如实简短地回答。

  
“为什么会分手?”他紧追不舍。

  
“抱歉,奥多桑,这个我不想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不想说,我的现在和将来,心里都只有爱米莉,我不想用过去无关的话题去伤害无辜的爱米莉。”我明确地拒绝了奥多桑的这个提问。

  
“噢,那好。”可能他也觉得这种提问继续不妥,“那我再问最后一个,你的父母仇恨日本人吗?”

  
我终于知道了奥多桑的心病的症结,这两个问题大概是一直困扰他心头的疑云了,我回答他:“我不清楚,他们是不是仇恨日本人已经与我没有太大关系”,奥多桑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的家庭很复杂,如果我有必要带爱米莉去见我家人的话,我认为只有见大姐还有意义,我这么做了。我的生身父母在我婴儿时就把我送人了,因为中国当时的政治环境的压迫。”

  
“噢,还真有这种事?”奥多桑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现在与自己的生身父母其实没有实质的关系,仅仅是知道了他们曾经给了我生命而已,当然我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经常会尽一些道义上的帮助,并非责任和义务。那样的话,我觉得事先并没有告诉他们的必要,再说他们也已经高龄,必要时事后当然会告诉的。”

  
奥多桑点点头算同意我这些话了,“可是,养育你的父母,你总不能忘记吧?他们在哪?为什么不去看看?”

  
“是的。我的养父母一直把我培养到大学毕业,我没忘记,但是我已经不能去看他们了。”

  
奥多桑怀疑地看着我:“他们多大?”

  
“比我的生身父母小好几岁,本来是一对红色夫妻,因为收养我的关系,在中国的政治运动中也受到了不少冲击,但远比我生身父母的处境好百倍。”

  
“噢,那我失礼地问一下,他们是不是都还健在?”

  
“是的,养父是国家干部,离休后与养母在上海安度晚年,国家给了他们很好的待遇。”

  
“那你更应该带爱米莉去拜访他们啊。。。。。”

  
“不,奥多桑,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法院根据他们提出的诉状判决了我们断绝关系,并且同时责令我按照他们的要求支付了养育费,所以我现在谁都不欠,但我心里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们要断绝关系?”奥多桑又惊讶万分,有点怀疑我是不是在故意编一个离奇的故事。

  
“在我读大学时,养父母先跟我大姐断绝关系,又与我生父生母断绝了关系,我来日本以后更发生了很多事。”我想了想,“其他的有关我们家族的事,我能不能不说?”

  
“家族?你的养父母跟你家族有关?”奥多桑有点糊涂了。

  
“是的,养母其实不是外人,是我生母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姨,小时候我一直喊生母阿姨,我看见姨夫,也就是我的生父的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所有人,包括我大姐都知道这种关系,只有我不知道。”

  
“那你大姐其实是你的表姐?”

  
“不是,我大姐是我亲姐姐,跟我一起送给了他们抚养的时候我大姐已经小学5年级,所以她都知道。”

  
“噢,所以你这次带爱米莉去见了大姐了?”奥多桑总算有些明白了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了。

  
“是的,我常说大姐几乎是我小时候半个母亲。”

  
“这么说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是的,但是从小跟我在一起的只有这个大姐。其他的亲姐姐在我看来不过是表姐,所以这次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到处打扰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家庭生活,再说我们时间也不多,我不想让爱米莉的旅行浪费在人际应酬中。”

  
“噢,怪不得,高桑,你的安排有道理。你的家事我们也不想过多打听,我只是担心中国人,尤其是你父母那代中国人,内心非常的仇恨日本和日本人的,爱米莉不懂这些,请理解我们的心情。日本经济不景气,竞争激烈,高桑你能在日本这样孤身奋斗生存10年不容易,这本身就说明你优秀也很努力,但是我们不想让女儿将来卷入我们担心的那样的环境。”奥多桑用稍微婉转的口吻对我说。

  
“奥多桑放心,我已经完全是自由独立一个人了,不要说爱米莉不会卷入那种,我自己都已经离得远远的。”我再次重复一开始的结论:“所以不要再让我去接触我不想接触的那些东西,我现在最珍惜的是与爱米莉有关的,我的人生我想自己把握。”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奥多桑接电话,只听他连连说:“嗯,没事”,“不要紧。”“好吧。”

  
奥多桑放下电话说:“好,既然这样,高桑,请好好地去做,希望不要做出让我们做父母不放心的事。”说着他拿出了那个信封:“早上爱米莉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你们的事,现在这个时代,很多事也不是做父母的能多管的,而且爱米莉也有自己主张,高桑你比她更成熟,我看你们婚期已经都在商量了,关于原宿的房子的问题,我今天已经去不动产谈过了,手续上说可以变更你的名义,但是,,,,”正在这时,想起了敲门声。

  
爱米莉和奥加桑进来了,爱米莉紧张地看着我,刚才的电话大概不是爱米莉就是奥加桑打上来的。

  
“奥多桑,您又对高桑乱说什么了?老是搞得这么紧张,像密谈似的。”爱米莉走到我边上,担心地说。

  
“没有啊,看你整天高桑高桑的,高桑是大人,谁还把他吃了啊。既然这样,我们出去谈吧。”

  
我们都出了书房,到了外间的沙发客厅,奥加桑替我们已经泡好了茉莉花茶,这是我们这次在上海淮海路上买的。

  
“高桑,原宿的房子我跟奥加桑商量的结果是,今后完全让你决定,你还一定坚持要变更名义吗?”奥多桑把他们的结论明确地拿了出来。我懂他的意思,但是经济账我不能含糊,我既不想做招女婿,最主要的不想今后万一发生什么麻烦被人看不起,再说我也有自己的经济能力,实在没有能力时,我也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量力而行。

  
我坚持说:“如果手续不麻烦的话,我想还是办理名义变更。”

  
“高桑,那我也只好全部摊牌吧,老实说,原宿的房租我们是作为自己公司经费名义开销的,这笔钱本来就是要作为税金上交国家的,作为经费就合法的做在账目上了,如果你一定要变更名义,不仅我们要另外花费10万,你也要每月花费10万,我们何苦这样两败俱伤呢?既然你和爱米莉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这钱浪费得没意思吧?”

  
奥多桑这么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三个人都看着我,我也是开过公司的,他说的日本财务方面的事我完全明白,这个插曲以前我倒是没有仔细想过,只听爱米莉说反正他们家本来就有很多房子,出租出去每月收租就是不小的一笔收入,原宿再借个房子好比自己家的房子少租出去一套而已。

  
爱米莉拉住我手:“是啊,奥多桑说的对啊,就现在这样,啊,跟爱米莉去原宿吧?”

  
我左右为难,无奈,也只能退了一步:“那我每月付给奥多桑一半房租,这个不能改变。”

  
“傻孩子,怎么还不明白,你自己也是开公司的,这20万我们并没有特别的支出,只不过是作为经费消耗了啊,你马上就是工薪族了,每月节省10万还是好好的跟爱米莉过日子吧,日本的物价房价教育费都很贵,你们将来花钱的事多着呢。”

  
“不,奥多桑,这个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我们商量好的,爱米莉的那份房租你们是什么钱什么经费与我无关,我居住的那份我必须每月付给您。爱米莉如果跟我办理了结婚手续后,我会负担全部的,也理当如此。”

  
奥多桑看我这么坚决,看了看奥加桑,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同意:“那好吧,高桑也真顽固,我们也知道你是个很有志气的人,我们再反对倒成了伤害你的自尊心了。就这样吧,高桑抽个时间把自己武藏境的房子退了,我看你现在也根本就没时间去住,听说每月房租也要将近10万呢。哦,你还有一辆车吧?那就在原宿再租个停车场,那里地价特别贵,这个就算我租了送给你的,你不要再去乱花钱了。”

  
“咖啡都凉了。”奥加桑催促我们。

  
“谢谢奥多桑和奥加桑,以后我会照顾好爱米莉的生活的,也请你们放心。停车场我就接受了,不过武藏境我那里你们还没来过,我想请你们来吃顿饭,我还有好酒等着跟奥多桑一起喝呢,然后我再去退掉。”

  
奥多桑高兴地说:“对,对,对,爱米莉和奥加桑一直夸你菜烧得好,我还没吃过呢,百闻不如一见,要不,明天就去高桑那里,东京西面我很长时间没去了,明天我们干脆就都到高桑那里去玩。然后就去通知不动产解约,现在已经是7月了,现在说了7月31日合同结束。爱米莉你们明天没什么安排吧?”

  
爱米莉看来也赞成奥多桑的提议:“嗯,我们没事,就是爱米莉觉得高桑可能太累了,在上海带着爱米莉到处玩,想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呢。”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那明天我做菜给大家吃吧,要是刚才叔叔姨妈他们家有空,也请他们一起去好了,人多热闹,就是我那里地方小了点。”我的补充建议他们都眉开眼笑,这种抬举他人的小节我还是很留意的,奥加桑立刻去打电话约他们家了。

  
奥多桑说:“嗯,高桑的确辛苦,这样,后天爱米莉干脆带高桑离开东京,去轻井泽住几天好好休息休息。你们去上海的当天我们就去那里住过2天了,其实今天的晚饭我们也是好不容易在家里像样地吃了一顿,没想到退休了还这么忙。夏天到了,我把轻井泽房子外面的杂草都割干净了,还特意撒了除虫剂。奥加桑把所有的被子都送店里重新清洗过了,像新的一样,房间都打扫了一遍。你们去的话,冰箱里啤酒都是新买的。”

  
我知道奥多桑说的是他们家在轻井泽的度假别墅,爱米莉一直说要带我去玩。我突然领悟到了爱米莉一定背着我跟家里事先说了很多事,今天一下子不仅把原宿的房子问题解决了,去轻井泽也可以不必再瞒着老头子,堂堂皇皇应邀而去了,我不禁从心底里感谢爱米莉。一切看似如此意外的顺利,其实背后都是爱米莉在暗中作了很多的预备工作,包括通过奥加桑给奥多桑吹足了枕边风。我觉得千万不能小看这个整天跟我撒娇贴着不放的女孩,其实做事颇有计划步骤,很多事,她都是看在眼里不见兔子不撒鹰而已,这次去中国我就感觉到了好几次类似的细节,反之,也让我想起很多日本人表面上顺着你,其实心里并不同意你的交往经历。

  
我让爱米莉拿来了我们这次购买的礼物,奥多桑马上穿上了那件杭州产的重磅真丝T恤,说这个料子质量很好,奥加桑也很满意那套真丝睡衣,说今天就穿。说着,奥多桑对奥加桑说:“把我们的礼物也给高桑拿来看看。”

  
我疑惑不解,爱米莉在一旁偷笑。不多时奥加桑拿来一个大口袋,“这是我们送给高桑的。”我打开一看,是一件类似织锦缎的男式和服,从光泽和质地看,绝对是和服中的高档品,我问了,奥加桑告诉我,这是日本的綾錦(あやにしき)。

  
“谢谢奥多桑和奥加桑!”我双手接过。

  
奥加桑说:“这是我们店里的高级商品,是我京都的娘家那里定做的,现在店里只有2套,这是其中的一套,给高桑留作纪念,高桑今天洗完澡就可以穿穿看,是内外一整套的,我们爱米莉知道怎么穿的,让她等会教你吧。”

  
“嗯,高桑气质好,穿这个一定是能体现和服本来的努力忍耐和踏实精神的。要不我们今晚一起合影一张吧?爱米莉不是买了新旗袍吗?”

  
“奥多桑今天喝醉了啊,怎么一下子兴致这么高?”爱米莉开始嘲讽奥多桑了。

  
我听他们这么说,似乎已经决定今晚留宿了,好像我再也不能像上次那么固执地要一个人回去了,爱米莉当然也不会答应,他们明天还要跟我一起去我那里。好像一切都自然而然地我必须今晚住在这里,我知道他们家已经完全接纳了我这个中国人,但还是不敢相信居然接纳到如此程度,或许真的是我一开始就太自卑,过于敏感了?

  
“好,时间也不早了,让高桑早点休息,明天他还要替我们做中华料理的厨师呢。爱米莉,高桑就交给你了,去2楼安排一下,我们也要休息了。”说完奥多桑和奥加桑都离开了客厅。

  
爱米莉带着我上楼去了化妆间,打开化妆间里间的门,原来2楼也有浴室,而且是个很大的大理石装修的浴室,高级程度绝不亚于上海的和平饭店,而且还有巨大的转角玻璃窗,可以透过百叶窗看到花园的草坪,浴缸内的超声波喷头,让我想起了立川的那个情人旅馆。

  
“您就将就着在这里洗澡吧,我去楼下帮您拿奥多桑的香波,这里都是我和聪美用的女孩子的东西,您别碰啊。”原来一楼的浴室是他家父母用的,2楼是姐妹俩用的。

  
我干脆问爱米莉:“他们的卧室呢?”

  
“在楼下啊,奥多桑喜欢一楼的和室,那个和室客厅的屏风后面有墙,隔壁就连着奥多桑和奥加桑的单人卧室,他们还有一个大卧室,那边都是和室房间,他们喜欢那样呢。”

  
“噢,那2楼这些房间干吗的?”

  
“嗨,真罗嗦,以后告诉您,先洗澡吧,洗完了爱米莉也要洗呢,放心吧,2楼今晚就我和您,没别人的,他们晚上从来不上楼的,要是万一有事也会先打电话上来的。”

  
她这么说,我才有点放心,对他们家的内部隐私管理系统也略微有了些了解,难怪爱米莉在2楼对我的举止经常那么肆无忌惮,聪美不在2楼等于就是大小姐爱米莉的独占世界了,我真怀疑是不是他们家太大了点,爱米莉不敢一人睡才搬出去另外租房的。

  
在女孩子的浴室内,我洗了一个非常舒服的澡,光从这个浴室就能想象出这对姐妹从小优越的生活环境,跟我这个颠沛流离的人相比,实在是窝窝头和白面馒头的差别,但是,爱米莉的谦虚,毫不炫耀,在我刚接触她的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是那么实实在在,从来没有那种中国人的大家庭出来的骄横,趾高气扬。奥多桑,奥加桑,聪美,都给我平易近人,谦虚宽容,与普通日本人一样的彬彬有礼,通情达理的,这是怎样的一种文化素质和教养下造就的呢,我的中国式思维一下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解答。

  
爱米莉把我带到她的房间,给我看她学生时代的相册,她自己去洗澡了。房间里,我们旅行包内的衣服都已经整理好了,我一个人在爱米莉从小生长的房间里一下子有了种奇妙的感觉,我知道这个空间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属于我,如果我是个孩子,或许会以为是穷人做了一个走错门到了富人家的梦境,而此时的我是个完全成熟的大人,我确确实实地躺在爱米莉的闺床上,爱米莉的床很宽大,是有带着复杂弯曲图案栏杆的那种欧洲风格的,被子相当柔软,我认识这是京都的西川家产的夏季专用的薄型鸭绒被。

  
爱米莉穿着粉色的纯棉睡衣进来了,还拿着2听果汁,给了我一听,她躺在我身边时我看见她往嘴里放什么以后,然后扬起了脖子喝果汁。“爱米莉怎么了?不舒服?”我有点紧张。

  
“不是,”她把头扎在我怀里,“奥加桑给的,说爱米莉和您在一起,不能忘记吃这个,不然我们都在忙工作,万一现在就有了,挺麻烦的。。。。。”说完,她就羞得钻进了被窝,连头都不敢再露,直到我关了台灯,她才气喘吁吁地出来换气,从床头的窗帘缝中,我们能清晰地看见半个月亮,我把爱米莉抱在怀里时,她对我说:“爱米莉从今以后能每天跟您在一起了,别太累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4]: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五)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2:48)  
 
  

  
早上7点我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对新的睡眠环境特别的认生还是其他的原因,我这一晚睡得不是很深沉解乏。为了不惊醒身边的爱米莉,我一直静静地躺着没动,我听着她均匀起伏的呼吸声,知道爱米莉也累了。

  
楼下似乎奥多桑他们早就起来了,整个房子很安静,没有一点噪声,所以隐约可以听见下面有动静。窗外偶尔不时飞过一只乌鸦,在“嘎,嘎”地叫,日本的乌鸦真多,据说是为觅食而聚集,经常把垃圾集中地的塑料袋啄破,日本人用尽了恫吓驱赶甚至网罩垃圾的招数都没能根治,但就是不进行捕杀,虽然乌鸦好像不属于他们的动物保护法之列,

  
日本也有七夕牛郎织女的风俗,来自中国,至于嫦娥奔月知道的人就比较少了。我曾经告诉日本同事中国古代的羿将天下麻雀都射杀尽了,只剩下乌鸦,他只好射杀乌鸦为他的娇妻嫦娥做乌鸦炸酱面,把日本人惊的连说我在编造撒谎,我说那不就是鸟吗?你们日本人把鸡也称作鸟,乌鸦肉其实未必难吃,也就跟鸡肉差不多而已,他们问我是否吃过,我说太恶心,因为乌鸦吃死人的,而且是老鹰们的“剩饭”,吃乌鸦会觉得是间接的吃死人。

  
我知道爱米莉家花园外不可能存在乱扔的垃圾袋,那些乌鸦只不过是从“邻国”不法侵入爱家领空,是巡逻而过的散兵游客而已,所以并无任何不祥的征兆和心情。不过乌鸦的典故只能跟我的日本部下喝酒时调侃乱扯,在爱米莉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话题,真要卖弄,最多跟姨妈那种日本女人半醉时说说,乌鸦话题最适合从这种年龄的女人的乌鸦嘴里听到日语版的发挥了,而且话题肯定离不开男人,斯纳库里的这类妈妈桑我见得多了,基本上开出话题的我甘拜下风,并非我的日语蹩脚,而是性话题不能厚颜无耻地追随而一败涂地。

  
不知道为何,直到8点我就这么一直醒着,因为那一两声乌鸦叫在为乌鸦的事天南海北地胡思乱想,自己都觉得好笑。爱米莉的头钻在我脖子之间,一头秀发近在呎尺,散发着幽幽的香气,难道精品女人睡觉前都要仔细化妆一番的?我深深地感觉到了真正的富有不仅仅是金钱,还必须有充裕的时间去享受生活,看似繁琐和浪费时间,但是女人在化妆上消耗的人生,其实是她们比男人富有的标志和增强自我信心所不可缺少的日课。

  
我实在躺不下了,觉得这样下去简直比失眠还难受,于是轻轻地从爱米莉的脖子下抽出我的手臂,蹑手蹑脚地替她关上了房门,然后悄悄地去了化妆室。2楼化妆室内,爱米莉昨晚已经替我准备了很多男用梳洗用具,这方面爱米莉极其细心周到,从来不用提醒,好像是日本女人的天职似的。

  
我漱洗完毕,悄悄地下楼,听见餐厅内有说话声,便敲了敲门进去,其实门本来就敞开着:“早上好,奥多桑,奥加桑。”

  
“噢,早上好,高桑这么早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奥加桑回答了我。

  
奥多桑穿着和服睡衣,从餐桌边站起,示意我坐下,他正在看报纸早刊:“楼上的卧室都是洋式的床,高桑还睡得惯吧?”

  
我知道2楼除了姐妹俩的卧室,肯定还有其他的卧室,比如姨妈的孩子们来玩的时候的客人卧室,看来他们并不清楚我睡在那里,这个问题还是让他们自己女儿爱米莉去交通管理,我不必主动坦白,我估计他们也不会在我面前追究如此隐私的问题,更何况昨晚爱米莉吃的药都是奥加桑给的,于是含糊地说:“嗯,很好,榻榻米的我也睡得惯。”

  
奥加桑给我一杯咖啡:“我没泡茶,不好意思,请喝咖啡,早上能喝吗?”

  
“没事,我正好想提提精神呢,谢谢奥加桑。”我喝了一口咖啡:“好香啊,味道很柔和的。”

  
奥加桑听我赞扬她的咖啡,顿时高兴起来了:“是啊,这个日本不太容易买到的,是姨妈她们去夏威夷回来带给我们的,是夏威夷产的咖啡豆Kona。”

  
“Kona?是咖啡粉?”我一下子没有听懂,因为kona恰好是日语“粉”的发音。

  
“不,这个咖啡的名称叫Kona、是世界三大名牌咖啡,现在夏威夷这种咖啡也只占总收获量的1%,日本进口的都是混合咖啡,100%的Kona很珍稀的呢。”奥加桑对这些看来颇为精通,经常出入茶道,花道等文化中心的这种年龄的日本主妇,文化生活知识面也是极为广泛的,对于更重视茶文化的我,奥加桑完全可算是咖啡通了。

  
“噢,怪不得,这是我至今为止喝到的最美味的咖啡了”我一点都不夸张地说。

  
“那我正好刚才磨了一小瓶,高桑就带到原宿去,你们下班有空慢慢喝吧。”说着就去准备了。

  
我看奥加桑一个人在忙早饭,反正我坐着也没事:“奥加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进厨房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们男人说话吧。也没什么帮忙的。爱米莉喜欢早上吃新鲜米饭,等她起来了我们就一起吃吧。”

  
奥多桑说话了:“爱米莉怎么还没起来?打电话叫她起来吧?”

  
“爱米莉也累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在上海时间过得真快,我带她不知不觉地天天玩到很晚的。”

  
奥多桑放下报纸说:“我看了你们的照片,上海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看你们玩得真开心呢。”

  
“嗯,下次,请奥多桑,奥加桑,我们一家一起去吧。最好是10月份,上海吃大闸蟹的季节最好了。”我不知不觉地说成了“我们一家”。

  
“嗯,我一直有时间的,就是奥加桑,整天在外面不知道忙什么,今天这个派对,明天那个聚会,我离开日本这么多年,现在回来被她拉东拉西的应酬,我倒成了她交际场的陪同了。”奥多桑颇为不满地说。

  
“好啊,下次去上海,爱米莉可以做导游了啊,就是中文要高桑加紧教我呢”,不知什么时候,爱米莉已经下楼,门口还站着来上班的佣人,跟我们说了早上好就进了厨房,奥加桑这才解掉围裙从厨房出来,捧着自己的咖啡杯在奥多桑边上坐下。

  
不过爱米莉接下去的一句泄漏天机的话又把我打入了尴尬的境地:“什么时候起来的?我睡得死死的,一点都不知道您走呢。”好在奥多桑奥加桑对我们是不是同床共眠已经兴趣不大,完全抱闭目无视状态,我也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更何况,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要说什么该先找自己女儿吧。

  
爱米莉仔细化了妆,已经换了件胸前打着蝴蝶结的泡泡纱无袖衣,下穿一条白色的大喇叭裙,几乎拖及地毯,亭亭玉立着像白雪公主。她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像残留着早露的鲜花,在我身边坐下时,我能闻到沙枣香波的气味,大概刚洗过澡,又在自己房间内睡了一觉,爱米莉看上去很精神,我发现她无名指的那枚钻戒已经带回到了中指上。

  
佣人在每人跟前摆上一个漆器托盘,托盘内陆续增加了各种小碟子,酱菜,烤鱼,紫菜等等,还有酱汤,完全是日本式的早饭,除了每人一碗米饭,还端上来一个带盖子的小木桶,我知道那里面是新鲜的热米饭。有点像上海以前早上大饼摊上装粢饭的木桶,不过比上海的粢饭桶要小得多了,而且木质也洁净光滑多了。

  
每人面前还有一个鸡蛋,我看那样子就知道是生鸡蛋,依然转了一下,惯性很大转不起来,没错,是生鸡蛋。爱米莉看在眼里,起身把桌上4个鸡蛋重新收起来,拿到厨房对佣人说:“这里我来吧,你去楼上把那些衣服洗了。”

  
奥多桑和奥加桑正在疑惑不解,不一会,爱米莉回到座位上给每人端来一个汤碗:“爱米莉跟高桑刚学会的新料理,很简单的,给你们尝尝,也顺便让高桑看看爱米莉做得象不象。”

  
原来是我曾经在武藏井那天早上做给她一次的水铺鸡蛋,我的碗里居然还是2个。

  
爱米莉看着解释说:“高桑说这是他们家乡的规矩,第一次上门要吃2个的,哈哈。”

  
“那我可不是第一次,去上海之前我不是来过一次啊,还跟奥多桑喝了很多酒呢。”

  
奥多桑反应灵敏地插话道:“那个不算,今天我们一起第一次早餐啊。”

  
“真好吃,蛋黄很嫩的,像日本的温泉蛋呢”,看来奥加桑也对胃口,女人都爱吃甜食,虽然我知道她那个年龄很注意减肥,在人前都说不爱吃甜食,本性就是爱吃甜,仅仅是出于健康美容考虑,女人们都喜欢在外形上装秀,才造成了“大腹便便”,“ 挺胸凸肚”专门用于形容中年男人的,其实那本来是中性词。

  
爱米莉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她卓越的机敏和聪颖,她果断巧妙地为我解围了吃生鸡蛋的尴尬以及面对别人吃生鸡蛋的场面,而且奥多桑和奥加桑根本就是不知不觉,他们只是以为爱米莉纯粹是为了披露一下自己刚学会的东西并批发了一下从我那里获得的中国的民俗知识。我们谁都没有点破里面的奥秘。

  
我知道在某个时候爱米莉一定会告诉父母我与生鸡蛋不共戴天的关系,但同样一件事,爱米莉却十分恰当地把握了此一时彼一时的火候,实在令我对今后她学习中国料理也能很快掌握火候的功夫信心倍增,也反映了日本人不轻易正面否定他人,普遍能够运用婉转表达来化险为夷的本领,而且处理得双方都自然,恰如其分。

  
太十全十美的女人有时候对男人是一种不小的压力,爱米莉在我眼底下的进步始终成为我不断进取的动力,我开始理解了男人是一架钢琴,女人才是钢琴师。我没有忘记在上海的那晚的日式卡拉OK,当我唱完那首西田敏行的《如果我能弹钢琴》之后,爱米莉当场抱住我说我就是她的钢琴,这难道是上苍的安排,并非巧合?

  
吃完早餐,奥多桑说:“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就开一辆车了吧,高桑你那公寓能停车?”

  
“嗯,没事,今天是星期五,我那里的客人车位休息天比较紧张,今天没问题,姨妈他们是开车还是坐车来呢?”

  
“噢,那如果有车位的话,他们大概也是开车吧。我打个电话问问。”奥多桑去打电话了。我也打个电话给我那里的公寓管理人,确保了2个客人车位。

  
爱米莉对我说:“高桑,我们明天直接去轻井泽度假,跟爱米莉一起上楼准备一下东西吧”

  
上楼后,我对爱米莉说:“爱米莉,商量一件事。”

  
“什么?”

  
“去轻井泽要是带上我的朋友,爱米莉介意吗?”

  
“嗯。。。。”爱米莉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提这个意见,“是健他们?”她的悟性真高。

  
“是啊,我觉得要谢谢健,顺便把飞机票的钱快点还给他。再说出去玩,人多热闹。明天又正好星期六,最近他和小丽休息天好像都不打工。”

  
“爱米莉没意见,再说轻井泽的房子同时住8个人都没问题,被子什么的都一应俱全,”她犹豫了一下:“可是,爱米莉想跟您单独在一起,”说着,她就抱住我,我完全能准确地读出眼前这个女孩的想法。

  
女孩子对爱情的独占欲望有时候会非理性地排斥一切,这是一种动物本能,或者也是一种母爱的表现形态,男人具有更广泛的社会性,因此就有必要的社会交际,不过爱米莉算感性中比较理性的女孩,当然我也努力去理解她,还必须同时制造我完全属于她的独占时间,我告诉爱米莉:“健他们星期一都有事的,最多只能住一晚,我想星期天他们一定要回东京的,但我们可以继续再住几天啊,只要爱米莉愿意,我一直陪着爱米莉啊。”

  
这下爱米莉满意了,吻了我一下才松手:“噢,那也好,就这样吧。”

  
“奥多桑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我有点担心,毕竟我自己刚被允许的事,马上再带上朋友,我怕不太合适。

  
“这个放心吧,您的朋友也就是爱米莉的朋友,而且这次爱米莉也得到了您很多朋友的照顾。奥多桑他们知道了也没事,奥多桑也喜欢交朋友的,下次让奥多桑也一起去吧,反正他在家也没事,去那里还可以运动身体,他把割草当作乐趣呢。”我觉得爱米莉的这个思维大概是受到了去中国的强烈影响,本来我和你是朋友,所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了,这个在日本社会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我联系了健:“我们昨天已经回到了日本,明天准备去轻井泽,你去不去?”

  
“轻井泽?你赚大钱了啊?那个地方都是有钱人去的。”

  
“少罗嗦,去还是不去?不用你花钱的,你跟着我就是了。”

  
“噢,我和小丽都休息2天,本来准备在家捣鼓电脑的,应该没事的。等等,我问问她有没有其他安排,要是她没空,我想去也去不成,那不是打扰你们啊。”不多时,他说了:“好了,去的,怎么个走法?”

  
“知道了,你们准备点替换衣服什么的,其他的我今晚再联系你,就这样。”

  
“喂,别挂,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连跟我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了啊,老是这么风风火火的,突然一个电话袭击我一下。。。”我还没等他说话,就扔下一句:“见面再说。”就把他咔嚓掉了。

  
爱米莉准备了一些我和她的衣类,还是放在去上海的那个大旅行包内,我们才一起坐着奥多桑的车离开了世田谷,时间已经快上午11点了。

  
在车上奥多桑说,姨妈他们孩子学习忙,这次不能来,今天就他们夫妻俩来,不过要6点之后才能到。我说没问题,现在都11点了,我们一起准备晚饭,我没有早上吃米饭的习惯,所以今天中午吃不吃都无所谓,不过话说完了,我才觉得我不能代表他们日本人的习惯呢。

  
奥加桑坐在前坐,我和爱米莉坐在后排,奥加桑今天穿着很淡的和服,奥多桑穿着休闲的高尔夫裤,上身穿着那件杭州的真丝T恤,看来他挺满意这件衣服的,但愿他的讨厌中国情结会渐渐淡薄,但我不指望他的讨厌真的会完全消失,因为我也有讨厌中国的地方,又何必去苛求他人呢,一个国家其实跟人一样,好东西多了,别人自然会去喜欢的,强扭的瓜不甜,只能自欺欺人。

  
车经过一个繁华的车站附近的时候,我让奥多桑停车等我一下,我去了一次附近的银行,取出了60万现金,觉得有一次去银行ATM的机会现在的我真是好不容易,当车重新启动的时候,我把30万日元给了爱米莉。其余的我准备给健飞机票以及随身零用。

  
“爱米莉不要,您本来根本就没有回国计划的,这次是带爱米莉回上海,应该算爱米莉的,再说这笔费用爱米莉早就计划着的。”她不肯拿。

  
奥多桑他们在前座,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像跟中国朋友之间那样争得面红耳赤的难堪,我什么也没说,让爱米莉先拿好再说,她就是不肯。

  
“爱米莉,高桑是个男人,你也要尊重男人嘛。”奥多桑是男人,所以打圆场的话也是倾向于男权主义者的。我这么想着,他的话锋又转了,典型的日本人劝架方式:“高桑,那就算了,爱米莉说的也有道理啊,你留着下次带我们去上海吧。”

  
奥加桑也说话了,她毕竟是日常经营商店的,还是金钱感觉灵敏的主妇:“高桑工作也辛苦,赚钱不容易,我们爱米莉不大会当家,有时候乱花钱,还是高桑多多管理。”

  
前排两个人都参与进来,我觉得这个话题在车上是不能再继续的,至少这是我跟爱米莉个人之间的事,日本人夫妻之间经济帐都是一清二白的,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一开始就跟他们家含糊,包括与爱米莉,经济与爱情必须完全分离,否则就像我的国家,只要一天不能三权分立,怎么搞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一直一团糟,这方面,我一贯欣赏欧美风格,再说我这个人对钱财一向看得很淡,花了还能赚,所以从来不跟别人计较。

  
车上了环七街道后一直向北驶去,奥多桑在车上滔滔不绝地大谈他纽约时代的趣闻,爱米莉说:“奥多桑吊我们胃口呢,还说让高桑带你去上海,奥多桑连美国都没有带我们去过,下次应该是奥多桑组织一次我们5个人去美国的家族旅行。”

  
我不由得插话开了句玩笑:“说不定是6个人呢?”

  
大家都知道是指聪美有了男朋友,奥多桑说:“噢,那就干脆趁聪美在法国,我们一起去法国旅行一次怎么样?”

  
爱米莉第一个赞成:“好啊,可是,要几天呢?我和高桑不知道能不能凑得出一起的休假呢。总不见的明天就走吧?”

  
我听着,觉得他们家看似等级森严的大家族,真的交往了,大人孩子也都很随意的,并非想象中那么古板,奥多桑只要一说话,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昨天一下子同意我们住在原宿,并且又立刻同意我们去轻井泽就是一个例证,比我们国内的官老爷们审批盖章通过程序的效率不知道高多少倍,难怪人家先进我们落后呢。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5]: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六)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3:15)  
 
  

  
星期五的中午,东京都内的一般国道还算很畅通的,我们乘坐的奔驰几乎一直在环七街道的快车道上奔驰。

  
我提议午饭在外面随便吃些,而且不能吃得太饱,否则晚上浪费我劳动,另外我们明天一早去轻井泽,我的冰箱内也尽量不能残留东西。不过说起来,现在我冰箱内也几乎没有存货,吃晚饭采购的食品材料必须精确计算,大家都一致赞成我的提议。奥多桑说:“那中午就在外面随便吃点吧。”

  
说是随便吃,其实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心想,我不吃都行。

  
我说:“奥多桑,晚上我们吃中华料理,所以中午我请大家吃寿司好不好?那样比较清淡。”

  
“没想到高桑喜欢吃日本的寿司?”奥多桑和奥加桑都觉得很惊讶,可能以为我是特意考虑他们。

  
其实,顺路的吉祥寺北口,有家寿司店老铺,店老板是我前公司社长的朋友,我们经常在那里招待公司的客人,所以我也非常熟悉,不过,晚上5点才开始营业,我立刻打电话过去,问店老板能不能中午给我们开个房间简单准备4个人的份,店老板一听是我,一口答应。

  
“奥多桑,要经过吉祥寺的吧?能不能沿着五日市街道开?那里我有熟悉的寿司店,东西非常的新鲜,吃完了,沿着五日市街道一直下去就可以到我那里了。”其实我打电话联系的时候他们都听到了。

  
奥多桑感慨地说:“高桑真是在日本熟门熟路的,你就别回中国了,中国有的很多文化其实大多数都传到了日本,而且都被很好地保存继承了下来,加上日本还有自己独特的文化。”

  
“奥多桑,又说这种话了。”我第一次听见奥加桑制止自己丈夫。

  
“噢,抱歉,高桑,我没有别的意思。”奥多桑自我解嘲似的笑笑。

  
“奥多桑,其实我并不很在意留在日本还是回中国,我觉得对于我个人来说只要工作需要,有合乎自己的发展环境,无论是哪里我都没问题,您不是也离开日本,去美国工作了那么多年了吗?当然,以前这些只是我一个人的考虑,现在我还会考虑爱米莉的。请你们放心。”我说完,爱米莉把手伸了过来握住我的手,她的身子靠得我更近了,我看看室内反光镜,暗示她奥多桑能从那里看见我们的呢。

  
“唉,高桑,你应该明白,我去美国,并非我个人十分愿意的,日本公司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吧?单身赴任很多的,日本的公司文化一直是个人绝对服从集体,不像现在的日本年轻人,日本不像日本,欧美不像欧美,稍微不称心就辞职,不像我们这种日本战后经济高度发展时期过来的团块的世代,公司内部也是年功序列制的,公司让你去你不能不去啊。”奥多桑说的这些我当然理解。

  
“是啊,所以我马上要去新公司上任了,我觉得只有自己在公司里有过硬的技术,能在某个方面能处于无人取代的地位,那么很多事就比较好办了,也不会样样都受公司摆布牵制,我不希望为了工作无条件地牺牲自己个人的家庭生活,影响爱米莉的幸福。”

  
“噢,高桑,你的这种思想倒是一点都不像日本人,有点个人英雄主义的美国色彩,我觉得你不去美国真有点可惜了。”

  
“可是我在日本遇上了爱米莉了,所以我一点都不希罕美国”,我半开玩笑地说,但立刻觉得对多年在美工作的奥多桑不妥,赶紧补充:“噢,抱歉,我没有冒犯奥多桑的意思。奥多桑是丸红里举足轻重的人才,才被派往纽约的。但是,日本的时代变了,我也不是日本人,更没必要完全放弃自己的中国式价值观,况且中国式的价值观也并非一无是处,我会更珍惜与爱米莉的家庭生活,要是我也遇上奥多桑那样的公司海外调令,除非带上爱米莉,否则我肯定会选择跳槽。”

  
奥多桑无言,爱米莉感激地看着我,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奥加桑像打翻了五味罐,心里肯定不好受,我的话一定勾起了她那么多年独守空房的岁月,按照奥多桑家族的资产本来完全可以拒绝海外单身赴任的,他们家又不缺奥多桑那份工资养家糊口,虽然我估计奥多桑这样的人在丸红这么有名的大公司的薪水肯定不菲,但如果换成我,要牺牲自己家庭的团聚,肯定做不到。当然我也知道,奥多桑并非为了钱才奉命赴美的,而是日本人天生的对公司的忠诚心的文化熏陶,更重要的是奥多桑这一代人把自己在一个公司内自始至终地工作一生本身就看作是一种荣誉和骄傲,更不用说这个公司是赫赫有名的丸红呢,这些我都能理解。

  
“高桑你比奥多桑有出息啊,”奥多桑突然冒出了这一句,然后继续说:“你有专门技术,而且都是日本最先端的下一个时代需要的技术,又有过自己经营公司的经验,搞营销也不亚于日本人了,就是退一步那些都不干,单纯吃技术饭都行,奥多桑是专搞营销的,所以,,,有些事没有选择。现在总算熬到定年退休了,日本人的一生就是忍耐啊,不像欧美,中国人也是的吧?自己主张很强烈的,日本社会不欣赏这种,其实现在依然根深蒂固。”

  
“哪里哪里,奥多桑才是人才,日本的高度经济成长多亏了奥多桑这一代日本人忘我地拚命干出来的,现在日本的和平和富裕,日本年轻人都以为是天经地义的,中国现在也是,生活富裕了,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过去的贫穷,甚至忘记了现在还有贫穷地区。”

  
我突然发现我们快到吉祥寺附近了,“奥多桑,前面有个西友超市,斜对面有家[大网寿司],那就是了,中午应该不营业的,今天只有我们,我说好了,直接停进去就可以了。”

  
撩开垂帘,我们进入店内,我跟老板和老板娘打了招呼后,被引进一个和式单间,老板娘拿来绿茶和毛巾,“高桑,好久不见了,今天带客人来了啊?最近一阵公司景气好不好啊?”

  
“嗯”我不置可否地回答,“就来老样子的吧。4个。”他们忙着去准备了,我说今天时间有的是,不急的。

  
我拿起菜单给奥多桑和奥加桑看,告诉他们本来有很多选择的,今天中午因为特别为我们临时接待,所以可能很多材料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就都来一个[黑潮套餐寿司],奥多桑一看那个套餐价格是每客5000多日元,说:“高桑,这太破费了,而且太多了,晚饭都吃不下了。”

  
“没事,我来这里他们一直是给的1250日元一份的特别优惠价。”

  
“那也太多了啊,吃不了浪费,这样吧,叫2份足够了。”奥多桑建议,我觉得有道理,立刻叫老板改为两份。

  
2份寿司上来的时候,的确量很多,一个木盒子都装不下,奥多桑与奥加桑吃一份,我和爱米莉合吃一份,老板还特意免费拿来1瓶啤酒,奥多桑开车不能喝,我说奥多桑不喝,那我也不喝了,最后还是奥加桑说接下去她开车,我们两个男人才碰杯。

  
饭后,老板娘给我们添茶水的时候,背着他们对我伸了伸小手指,这是日本人特指女人,女朋友,或男人的情人的手语统称。我笑笑不作答,我们的座位,吃东西的神态,以及爱米莉对我说话的样子,估计谁都看得出是那种关系。

  
“谢谢你的招待。高桑,这个寿司店味道真不错啊,我也有个老朋友在银座开日本料理店的,你要是爱吃寿司,下次我带你去。”我们走出店后,奥多桑在车上说。我和爱米莉相视而笑,其实爱米莉已经带我去过一次了。

  
“奥多桑,对面就是西友超市,我们干脆下车走过去,车就暂时放在这里吧?我去跟店老板打个招呼。”我觉得干脆这里采购晚上所需的食品材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省的再找超市了。

  
“噢,有道理,高桑做什么事都是讲究最佳途径,讲究效率,不愧是搞电脑的。”奥多桑夸奖道,他们下车时,我又回到店内跟老板说一声我们去买点东西再来取车,老板笑容可掬地答应了。

  
其实,究竟晚上做什么菜我觉得很不容易迎合他们的口味的,我知道日本的基本口味在油腻和盐分上比中国人少得多,但油水和咸味不足要做出好吃的中国菜难度其实是比较高的。加上爱米莉不擅长吃肉,奥多桑他们这种年龄的人也比较忌肉的,大多数日本人对食物中脂肪和胆固醇高的东西的敏感程度远远大于中国人,而且从大众媒体获得的这类信息也是相当普及的。

  
记得我刚来日本时,在一些客户食堂吃午餐,每个菜都标明脂肪含量,蛋白质量,卡洛里量,数字都精确到个位数,甚至小数点后面,我不知道这种高精度的数据表示有什么实际意义,同样一盘菜,每盆不可能在装盆时都精确到一样的吧?日本人就是这么死扣认真。

  
他们跟着我在地下商场转了一大圈,对我的食品知识和价格行情掌握大吃一惊,当然这是与他们自己的女儿爱米莉相比的结果,奥多桑几乎不看价格,只看需要什么拿什么,只有奥加桑的主妇眼光能精确评价我。本来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国内我早就能独立生活了,众多年轻人出国,很多家长担心自己孩子能否料理自己生活忧心忡忡的时候,这种事对我皆无,那以后我一个人在日本独立生活这么长时间,什么都要靠自己,加上初来日本时样样都必须精打细算的日子,那种中国式传统和生活智慧是不可能在我这一生中抹去的。

  
我对奥多桑他们说:“今天我不是给你们做什么高级料理,而是最普通的中国家常菜,或许有你们吃不惯的,如果吃不惯就直接了当说,我尽量多做几个品种,量控制得少些,这样大家可以选择对自己口味的。”

  
下午3点多,我们到家了,奥多桑说我居住的这个公寓周围的绿化搞的很不错的,我说是新开发的,1年多前新造的,所以我搬来也只有1年多,以前我住在国分寺,我的很多朋友都在国分寺,好在离开这里也不远,两三站路就能经常来往。

  
爱米莉已经熟门熟路,帮我从信箱里又抱出一大堆信件广告之类的东西,我们乘坐电梯上楼,进屋后,奥多桑看了看说:“其实真正生活过日子,这里比原宿的环境要好多了,那里都是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你这房子退掉还真有点可惜了,房租10万吗?”

  
我回答说加上一个停车场10万略微出头一点,因为这是新造的公寓,所以内装修设备规格都是比较上乘的,在这一带的同类房子中租金算偏高的。我对奥多桑说:“不过,原宿是东京中心部,将来有没有必要暂且不说,现在爱米莉上班那么近,步行就可以到了,我上班大概去新公司上班也是20分钟左右。”

  
“嗯,高桑考虑问题总是头头是道的,我们能到处看看高桑的房间吗?”奥加桑问我了。

  
“小地方,就这么点,请随便看。”

  
我陪着他们打开卧室,甚至连浴室和卫生间都打开让他们看。奥加桑在这方面是个细心人,在我打开浴室的一霎那,她看到了里面的沙枣香波,还有女用梳子,那把梳子我跟爱米莉在四谷的初夜,中途我去麹町的24小时方便店买的。我带着奥多桑进入卧室,奥多桑在看我写的字,奥加桑和爱米黎却并没有跟进来,她们在客厅内说着什么。。。

  
“奥加桑真是的,那是爱米莉上次用的啊。”突然我听到爱米莉高声说话的声音,我们回到了客厅,我顿时明白了她们之间发生的事了,我坦率地说:“是的,奥加桑,请别多心,那些都是爱米莉使用的,上次爱米莉在我这里住过的,那些都是我专门为爱米莉买的。”

  
“噢,噢,对不起,高桑,我随便问问的。”奥多桑尴尬地笑了笑。我带他们重新进入卧室,然后打开壁橱,其实里面还有爱米莉留在我这里的一些内衣,奥加桑当然认识自己女儿的衣服的,再也不说什么了,奥多桑挥挥手说:“嗨,奥加桑真是小心眼,高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高桑对吧?”其实他的表情自己都想确认一番。

  
我干脆直接了当挑明:“奥多桑奥加桑请放心,我心里只有爱米莉,没有别人的。只要你们和爱米莉自己不反对,我马上可以娶爱米莉为妻,也会好好地代替你们照顾她的生活的,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请你们也相信。但是,爱米莉有工作上的安排,我也想进入新公司后有一个熟悉稳定期,所以我们想能否过半年再决定这件事,但最晚不会超过明年的今天的。”

  
奥加桑自己出来说话了:“高桑的能力我和奥多桑早就不怀疑的,只是。。。。”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嗯,我知道,其实我们交往时间的确太短了,有些事我也承认发展得太快了些,但是爱米莉信任我,我更信任爱米莉,所以为了奥多桑和奥加桑也能信任我,我想过半年再决定这件事,这也是一个考虑因素,毕竟有很多事还是需要靠时间的,其他无法取代。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今后不必顾忌,直接问我,我们可以多多交流,只要是与爱米莉和我之间有关的,我都能坦率地回答你们。”

  
奥多桑拍拍我肩膀:“嗯,我早就说过,高桑是个男人,做事像个男人样。否则在日本社会上也无法通过的。”说完,他对奥加桑说:“他们下面的那个公园不错,吃了那么多,我们去散散步,不然高桑晚上特意做的美味我们没福气品尝了。”

  
“是啊,这里就让我来,还有爱米莉帮我呢,再说她一直要跟我学做菜,你们去吧,屋顶上也有花园的,去看看吧,请记住我的房间号码。”

  
他们出去了,我关上房门刚回到客厅准备整理食物,爱米莉就一下子扑上来吻我了,脸上充满了委屈的样子,我知道是因为刚才奥加桑的事。女人的天性就是很敏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我知道奥加桑并没有恶意,这是做母亲的对女儿的正常反应,虽然他们对我至今为止并没有过什么不好的印象,但我们毕竟认识太浅,说到底我跟爱米莉的交往从时间上说都很短,却如风驰电掣般的快车浓密地开过了无数的站台。

  
“奥加桑也是为了爱米莉好,不要去计较了,啊?”我安慰她。其实被错怪的是我,并非爱米莉。

  
“您这样的年龄,而且样样都能干,真的没有其他女人吗?”爱米莉抬起头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把我惊讶得像第一次见到她似的。她居然连我都不信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6]: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七)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3:46)  
 
  

  
我知道,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对爱情具有绝对的排他性,男人的爱情虽然也有这种特征,但是因为男人的日常行为比女人更具有广泛的社会性,所以还会受到爱情以外的各种利益取舍平衡的影响。女人无法理解男人的爱情为何有时候可以与其他东西两立,甚至等价交换。因此,男人的世界里不能没有爱情,而女人却常常把爱情当作了整个世界。

  
奥加桑因为我室内的一些残留着的女性用具,对我的私生活起了疑心,虽然爱米莉本人做了解释,也完全证实是对我的误解,但是以此为契机,勾起了爱米莉的恻隐之心。爱米莉也不例外,也是千千万万的女人中的一个,她有自己的个性,也有女人们的共性,我知道我室内不存在爱米莉以外的任何女性的气息,坦然地能够经受任何怀疑,至于我过去的女朋友我也坦率地告诉过奥多桑有过的事实,但那只是我的过去,就像奥多桑,奥加桑那样,随着年龄增长,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在书写着自己的过去。

  
我承认爱米莉的纯洁中有着老练的一面,就像她虽然还不具备很多通常意义上的持家妻子的日常生活知识,但是她的努力和进取的精神难能可贵,或许与我在日本的奋斗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也成为我们之间除去外貌和性欲之外互相爱慕的一大根基。然而在我的阅历获得日本社会正面评价的同时,私生活中却难以避免别人对我的负面评价和猜测。

  
我和爱米莉从认识到今天,她几乎从来没有问及过我的过去,我知道一个25岁认真恋爱的女孩是不可能对一个35岁男人的前半生不屑一顾的,虽然她有激情一刻的冲动,有陶醉在自己幻想中的种种时候,然而,此刻她的一句话才是我难得听到她的心声,爱米莉事事处遇不惊,临危不惧,并不等于她所有的内心世界我都已经读懂,她也有着女人的天性,妒嫉,排斥。而那些小小的任性和独占欲我已经经常领教了。

  
我推开爱米莉紧抱着我的双手,拉着她坐到了沙发上:“爱米莉想不想知道我当初怎么来日本的吗?”

  
她疑惑不解,她期待着我回答她是否有其他女性的问题,我却开话题谈其他,但她绝不是那种死死纠缠的女人,尽管她心里对我此刻不满,甚至不信。

  
“我来日本的时候,跟爱米莉去英国留学完全不同。也就是昨天我们误点的上海虹桥机场,我从那里第一次离开自己国家,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城市,而且我并不知道那天飞机降落在日本的土地上的时候,我将在哪里落脚。”

  
“啊?那怎么办?爱米莉以前听说您来日本之前一句日语都不会的呀,”爱米莉似乎被我的话题吸引了,暂时忘记了她当初问我的事。

  
“嗯,是的,所以来日本其实对我来说是一次像赌博一样开始的新的人生。”

  
“那您赌赢了,是吗?”

  
“或许不能算是赌赢,是日本的社会机制,游戏规则比较适合我而已,在对待一个人的努力方面,日本社会比中国社会具有更大的竞争上的公平性和基于实用性的评价。”

  
“可要是爱米莉一句中文都不懂,中国也没有任何人迎接,无法想象会怎么开始第一天,而且一直继续生存10年呢。”她觉得这简直太可怕。

  
“所以,这就叫做人生赌博,但是一个人不能一辈子靠赌博过日子的,当时也别无选择,包括为何来日本这个国家。现在,我也不是玩赌博的年龄了,而且我更不会把别人的人生作为我的赌注,爱米莉明白我的意思?”我绕了一个大圈子,算是对她当初提问的回答。

  
“爱米莉明白了,对不起。”她当然明白,靠在我怀里道歉着,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爱米莉害怕您会离开,更害怕说这些,爱米莉以后什么都不问了。。。。。”

  
我知道爱米莉并没有很彻底的获得心头的释然,她是在用自己的感性抹煞自己的理性,她的疑心和提问本来根本不能算错。很多女人甚至无风起浪,捕风捉影地制造很多恋爱中的矛盾和摩擦,大概有一大半是来自这方面的追究,也就有了女人都很“作”的说法,在上海,现在还有家“粥天粥地”,让我想起上海人常说自己女朋友纠缠醋事的作天作地,有的甚至作孽作成了良缘夭折,我欣赏的爱米莉从来没有在这方面跟我有过龃龉,但这并不能说明她内心不存在类似的心理活动。

  
然而我更知道要真正回答爱米莉已经不是靠此刻海誓山盟般的语言,也不是说什么“爱米莉,请相信我”之类的空话,世界上唯有时间才是建立信任的东西有时候是其它任何方式无法取代的,或许我们的爱情列车真的超速了,需要重新调整行进速度,静静地看清楚每一个窗外变化中的风景,有时候也该停车下去散散步。

  
“我们一起准备做晚饭吧?时间不早了,做中国菜准备阶段很费时间的。”我不想再与爱米莉纠缠在这种状态下,如果今天仅仅是我们两个人,我会放弃这顿晚餐,好好地与她深谈一下,但是奥多桑他们随时可能回来,叔叔和姨妈他们马上也要来,我不想让这件事影响了所有人的心情和今晚预定的局面,此时我有些后悔明天去轻井泽真该与爱米莉单独去,我们能好好交谈的时间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多,也可能真的一直是两个人的世界到反而不会出现某种话题了。

  
“这些菜怎么洗,怎么准备教教爱米莉,这里爱米莉来吧,您快打电话给不动产,不然他们要下班了。”爱米莉站起来去了厨房。

  
“爱米莉不后悔?如果后悔我还是不退房了吧,我不想让自己重新品尝来日本第一天无家可归的滋味。”

  
“奥多桑都说了,原宿的房子由您决定了,都这样了,您再反悔,叫爱米莉怎么做人啊,”她泪汪汪地低着头哀哀地说:“您这么说,爱米莉心里真的很不好受,请别说那些了,刚才都是爱米莉小心眼,求求您,我们再也不谈那些了,好吗?”

  
本来我想说,这都是你们引起的,不过理智终于让我此刻咽下了所有想任性地说的话,我更顾虑今天接下来必须招待客人的局面。我告诉爱米莉什么菜怎么洗怎么处理,至于切菜烧菜都由我来,然后给我的不动产打电话,通知了他们我住到本月底搬走。

  
奥多桑他们逛了一大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西瓜,一个哈密瓜和啤酒,奥加桑说:“听爱米莉说高桑特别爱吃西瓜,大家饭后吃吧。”

  
“噢,都是很沉的东西,刚才真的忘记买啤酒了,不过今晚我跟奥多桑吃中国菜,喝日本酒,看,这些都是我收集的日本酒,奥多桑爱喝哪种随便挑,爱喝多少我就奉陪多少。”我打开厨房的收藏厨,里面有我南自九州北到北海道各地出差时购买的各种日本清酒和烧酒。

  
“高桑厉害,这么喜欢喝酒?怎么一点都看不出?”奥多桑各挑了一瓶秋田和石山的米酒说:“2瓶应该够了。”

  
爱米莉插话了:“高桑酒量很厉害的,就是不贪,很能节制的,平时很少喝酒,最多也是啤酒应酬。”我的生活细节她都观察得很仔细,的确,除了必要的应酬,我除了周末平始几乎很少喝酒,我深知酒能乱性,男人如果沉湎三种东西,那么必然不能成大器,那便是酒,汽车和女人,这也是被日本人称为男人的三种神器的东西,就像文革时代中国人神往着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三大件,这里面不仅体现了社会主义原始初级的贫穷,也体现了资本主义的醉生梦死的腐朽,可惜现在的中国把贫穷与腐朽并存美其名曰有“特色”的社会制度。

  
“嗯,所以我说高桑是个男人,对喜欢的东西自己有控制能力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奥多桑也是老道,侃这个话题同样一句话,却显得资历颇深的口吻。

  
“那今天我就不节制了,舍掉一身男人的名声都要陪奥多桑畅饮,喝醉了,我这里不能住,可以给奥多桑安排旅馆。”尚未喝酒,我也开始口出狂言了。

  
奥加桑一直在看我们忙厨房,我觉得应该招呼他们:“爱米莉帮我照顾奥多桑奥加桑,去泡点茶,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吧,接下去这里我来。”

  
我拿出一罐白毫银针,对爱米莉说:“这个跟泡龙井一样的方法,替奥多桑奥加桑按照中国的方法各泡一杯。”然后我开始准备晚上的菜肴,顿时厨房开始弥漫着各种香气。爱米莉在向他们介绍中国绿茶的饮用方法,我听见奥多桑连连夸奖茶叶在玻璃杯中一根根倒立后渐渐展开嫩芽的过程。

  
姨妈他们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我让爱米莉准备再泡2杯茶,便下楼去接他们,带他们到了指定的停车场,没想到他们的大女儿絵里子也一起来了,我连声说,好啊,这下更热闹了,絵里子说他们学校今天下午没课,怕父母喝酒回家不能开车,她来做驾驶员了,本来她也才过20岁,几乎不喝酒的。

  
“啊,高桑的房子真好,姐姐辛苦了哦。”絵里子一进门就夸奖爱米莉。

  
爱米莉急忙申辩道:“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高桑的房间本来就是这样的。”她说的基本上是事实,再说我的房子本来就是很新的,看上去当然干净整洁。

  
“大家随便坐,先喝点茶,零食就不要多吃了,我马上就烧好了。”我在厨房边说,边加紧了动作。

  
姨妈来到厨房说:“高桑动作真快,像打仗似的,开个店做生意算了。”

  
“炒中国菜,讲究的是火力和火候,不像日本菜要么是生的,要么就是烤,或者煮。”我解释说。2个男人在沙发上喝茶,电视有看没看地开着,他们正在津津乐道地谈论钓鱼的事,4个女人都挤在厨房门口看我一人烧菜,每完成一个,众人就像幼儿园儿童似的拍手喧哗,爱米莉端上桌子。

  
“高桑的煤气灶是特殊的?怎么炒菜颜色这么好看?”奥加桑好像看出了一点门道了,问我。

  
“就是日本普通的煤气灶啊,做中国菜我嫌火力还不够呢,不过我的锅是特意从中国带来的。”我跟他们解释道:“日本料理讲究的是刀,所以职业料理人有好几把专用的刀,按用途不同使用,而且特别注重保持锋利,徒弟都不让碰的,中国人对菜刀不如日本讲究,很多人家都是只用一把刀,而且刀背雄厚,与其说锋利切菜,不如说是力量压胜。”

  
“哦,高桑连这个都讲究?有道理,那中国人讲究什么呢?”姨妈也感兴趣地问我。

  
“锅啊,你们看,这个锅不是一块铁板压制成形的,而是手工锻打的,锅底厚,锅边渐渐薄,这就是秘密所在,即使煤气火力不够,只要充分预热,就能增加炒菜火力的效果,所以日本料理讲究一把刀,中国料理讲究一口锅。中国人说砸锅就是失败,完蛋的意思,东北人吵架时骂我砸了你家锅,那就是断了人家生路的刻毒话,可见锅在中国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已经超出了饮食,而日本人对刀的崇拜不仅仅是料理人,还可以扩展到日本刀的武士道精神,这也是中日两国起源于同种文化而又后天分歧的一个重要部分吧。”

  
我的一番话,把他们说的心服口服,连沙发上两个谈论钓鱼的老头都中止了原来的话题,跑来里里外外要看看我的中华锅。

  
所有的菜都上了桌,我们也全都上了桌,先拿啤酒干杯,在我们动筷前奥加桑说话了:“能不能让我拍张照?”众人散开后,奥多桑说我也快搬家了,提议干脆大家再来张合影留念,絵里子说给我们按快门,我说今晚在场的一个都不能漏,我找出了三脚架大家才静下来。

  
“吃吧,中国菜时间放长了没有风味了,桌子太小了,大家自己动手别客气。”我催促大家快吃,他们一个个在问我菜名和制作方法。

  
“高桑,这是我们在上海吃的那个鸭胗肝?”爱米莉问我。奥多桑吃了一口说:“鸡的砂肝?好吃啊,下酒菜真是没说的了。奥加桑,学学这个,回家做。”

  
“是的,日本没有鸭胗肝,这是刚才超市里买的鸡胗肝,最便宜的材料了,其实就是洗干净后加酱油,糖,中国茴香煮熟后加少许味精,然后在卤汁中浸泡2小时再切片装盆成为下酒凉菜的。”我大致介绍了制作过程,他们都说好吃,而且价廉物美,连爱米莉都吃了好几次,说一点都没有上次吃的上海鸭胗肝的怪味,我说那是北京稻香邨的,不是上海货,我觉得很好吃。

  
青椒肉丝在中国很普通,在日本是知名度最高的中国菜,本来不打算制作肉类菜,纯粹是因为这道菜不用介绍他们都知道的,姨妈尝了一口首先惊叹:“比我们横滨的中华街的还好吃,为什么牛肉丝这么嫩?简直入口即化。”

  
我介绍说:“这里有2个诀窍,首先牛肉切丝必须注意方向,要垂直于肉质纤维,这样才能真正切断,然后就是用小苏打溶液浸泡30分钟,可以使牛肉中的聚集的动物纤维质松散,然后重新洗净上浆,炒的时候一定要用最大火,肉一变色立刻加蚝味酱和事先油爆过的青椒丝即可,忌酱油,要用酱,千万不能炒出水分。”

  
姨妈和奥加桑连连称是,说回去一定也试试,我告诉她小苏打在日本的超市里的哪个柜台购买,名称叫做重曹的盒装白色粉末。

  
沉默寡言的叔叔终于说话了:“高桑是搞化学的?还是营养专业的?”爱米莉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絵里子疑惑不解:“姐姐,高桑到底是干什么的啊?研究料理的?厨师?”

  
奥多桑也笑个不停,从名片夹内拿出一张,递给叔叔他们看,我知道那肯定是我那张名片。众人依然疑惑不解,我说了:“没什么,其实在现在的中国,与日本社会不同,几乎所有的家庭都是夫妻共同在社会上工作的,没有专门在家从事家务的主妇,所以男女都一样,男人下厨不稀奇,女人当老板也不罕见,好象日本社会的女老板很少,即使有,也几乎都是美容时装化妆品方面的。”

  
众人连连说有道理有道理,建议我写料理书,在日本一定能畅销,爱米莉给大家斟啤酒时说:“那我只能当他的秘书了。”

  
爱米莉在众人面前始终不忘抬举男人的天性,我也不会忘记回报她:“等我教会了爱米莉,我们还是合作写吧。”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7]: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八)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4:20)  
 
  

  
所有的菜一个个都开始见底了,没有这个比赞赏更信服的了,我知道这里面有我特别的注意在内,爱米莉代替我说了出来:

  
“爱米莉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其实今天高桑制作的中国菜与中国的有些不一样,爱米莉在上海吃的比这个更油腻,也更咸一点,你们仔细看,高桑很少使用酱油,所以看上去都很清淡的,所以符合日本人清淡口味呢。。。。”爱米莉从头到尾看我制作,几乎每个菜都尝过之后,总结性的说,我知道她大概又会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都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的,她比我更适合写书,我很懒的,与其总结过去我宁愿挑战新的,我的人生也是如此。

  
奥加桑吃了几个菜之后问我:“高桑,有几个菜我大概也会做,不过为什么我做的看着样子像,你的味道像中国菜,我的总觉得不像呢?”

  
我告诉奥加桑:“中国菜与日本菜不一样,虽然也重视装盆配色,但更注重味道,所以不仅仅要形似,奥加桑可能经常看料理书,看书做菜很难领会的就是味道了。”

  
“对啊”奥加桑点点头,承认我说到了关键上了。

  
“我吃过奥加桑做的中国菜,很不错的,但就是在味道上还没有真正的中国化,失礼地评论的话,是日本式的中国菜。怎么做到真正的中国菜说来话长,实际经验不可少,不过我现在能告诉奥加桑的有2个要点,一个就是大火急炒,不能耽误各种时机,比如调味品和主料辅料下锅的时机和顺序,否则材料风味大减,另一个就是日本调味品的影响,油盐酱醋在日本基本上我也只能用日本的,但是千万不要用日本的料理酒烧中国菜,我的菜全部都是用绍兴酒的,而且是日本超市内最便宜的中国绍兴酒,这是你们感觉我的中华菜的味觉正宗的秘密所在。”

  
“噢。。。”我的介绍听得众人频频点头,日本人几乎都是头一次听说绍兴酒用来烧菜。他们通常都是喝酒,而且称为老酒,我说老酒其实是中国人喝酒的统称,并不一定是指某个品牌,我的说明,把他们已有的常识一个接一个打破。

  
“高桑,别光说,你自己也多吃点,我敬你一杯,”老实厚道的叔叔站起来给我斟啤酒。

  
我起身接酒:“谢谢叔叔。”

  
奥多桑举杯:“好了,高桑,喝酒,再说这些,我们老头子无地自容了,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我们日本男人在夫人们眼里都成了废物了,回家更没地位,大概连茶都没人倒,洗澡水都没人给烧了。”

  
“高桑,以后有空到姨妈家来做,教我几个。我家隔壁的夫人去台湾旅游了一次,回来一直在我面前骄傲着会做中国菜了,她那个根本不能和今天高桑的比的啊。”姨妈开始邀请我参战了,完全是一厢情愿式的。

  
奥多桑打断了,开玩笑道:“高桑很忙的,去你家,也应该是你招待人家,怎么让人家干活啊,我们家高桑的小时工资可不便宜,就是原意去你家打工,你都不一定付得起的,小心我弟弟查你经济账,是不是平时家务都是雇临时工干,自己出去玩了?”

  
姨妈反唇相讥道:“啊啦啦,还没进门,这么快丈人就帮女婿的腔了,大哥真不愧是全面美式文化熏陶了多年的啊。”

  
叔叔和奥加桑都是话很少的人,我才想也给姨妈点厉害看看,被爱米莉看出征兆,拉住我,把一瓶日本酒塞在我手上打岔道:“还说请大家喝好酒的呢,都半天了,还在灌啤酒。”

  
我打开那瓶[秋田美人]的日本米酒,给奥多桑,叔叔,然后是奥加桑斟酒,轮到姨妈的时候,我故意问:“姨妈能喝日本酒?这可比啤酒厉害哦。”

  
“高桑真会开玩笑,姨妈最喜欢喝日本酒了”,果然姨妈是个快嘴块舌的女人,可正面战场终究不敌男人。

  
“这是[秋田美人],姨妈已经是美女了,还是喝这瓶,这可是石山县有名的日本酒”,我换了一瓶,那是一瓶石山的[天狗舞],别有用心地给姨妈斟满一杯,姨妈毫无戒心地喝了一口说:“好酒啊,高桑真是比日本人还精通,这么多酒,有些地方姨妈都还没去过呢,不懂请多多指教哦”。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爱米莉知道我在玩耍汉字游戏,其他人估计都没有识破我的“恶毒”用心。

  
日本人喝酒吃菜远远不如中国人多,我们5人足足喝掉了4瓶日本酒,虽说度数14,5度并不是很高,但是还是有后劲的,最关键的是最后我还让爱米莉按照上海我们喝过的,每人制作了一杯冰镇绍兴花雕,里面也放了一颗苏州采芝斋的奶油话梅,并加了蜂蜜,所有人都说以前喝过绍兴酒,却不知道居然会这么柔和美味,我说这个中国话梅是味道的关键,加了蜂蜜和冰块更容易上口,这最后一杯混酒加快了众人醉去的速度,我都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但神志非常清楚。

  
絵里子因为要开车,完全是滴酒未沾,脑子当然清醒无比:“哎,只有我们姐姐能找到高桑这样的,日本男人呢,虽然也有不少好的,回家要有这么能干的,稀罕得准能上电视了。”

  
爱米莉喝得并不多,打断她:“看你说的什么啊,谁知道絵里子将来呢,说不定是个开宇宙飞船让你吃干冰草莓的呢。”她们俩打闹着,这边已经都是胡言乱语舌头打结的胡扯。

  
“爱米莉,拜托你们俩收收桌子好吗?然后把西瓜切切给大家醒醒酒。”酒后收桌子是我最不愿意做的,我头脑清醒,但浑身软软的不想动弹。

  
不知什么时候,“西瓜怎么切的?”爱米莉傻傻的问我。

  
嗨,她大概还记着那个我们削梨的中日文化冲突事件,因为我,爱米莉失去了自我那也不行,我回答她:“爱米莉喜欢怎么切就怎么切,就是别切自己的手,ok?”

  
“哈哈,看来高桑没醉,还能说笑话,姐姐当然也没醉。”絵里子说她去切西瓜。我的眼前,桌子已经收干净,电视开的哇哇响,4个老头老太还在喝酒胡扯,日本人没菜都能喝,就是一喝就醉,一醉酒日本人完全人格转移,不过今晚我也不计较,本来就是让大家畅饮的,我这屋子月底就要退掉,也算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吃了西瓜,姨妈说了:“都11点了,回去还有好长一段路,早点走吧?”

  
众人起身,奥多桑说:“噢,太好吃了,谢谢高桑,辛苦了一天,明天开始好好休息,噢,对了,明天你们去轻井泽,我们也不能开车了,你们就开我的车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们搭弟弟的车回去吧。”

  
姨妈楞楞地说:“搭我们车没问题,可是我们是5人座的,不能坐6个人的啊。”

  
絵里子推了推她妈:“乱说什么啊,没有6个人,正好5个人,妈也真是的,喝多了。”

  
姨妈如梦初醒:“噢,噢,是,是,高桑,今天谢谢啊,还有爱米莉,谢谢喽。”

  
我们送他们下楼,絵里子开车,那是一辆白色的3000cc皇冠沙龙车,叔叔坐在前面,后座虽然算同类车中宽敞的,但三个大人好像还是比较拥挤,跟他们道别时,我给了絵里子一包醒脑口香糖,关照她路上开慢点,晚上虽然很空,但一定要注意交通安全。

  
“我们上去吧?”车走远了,爱米莉挽着我的手说。

  
“吃的太多了,我想跟爱米莉去对面公园散散步。”

  
“嗯。”她答应着,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健。

  
“健,是我,还没睡吧?”

  
“没有,不是在等你电话吗?我就知道你不会早的,跟女朋友大街逛完了?”

  
“明天上午10点我开车去你那里接你,怎么样?”

  
“没问题,太早的话,我也痛苦万分。不过我网络申请了,电脑的网络啥时候给我看看?”

  
“这个我明天去你那里看看,10分钟都不要就能搞定。”

  
“就是啊,你现在有了女朋友,忙得10分钟都不肯给我,我搞了10小时还是一头雾水。”

  
“表这么酸好不好,你不也是有女朋友的嘛,真是的。明天再说了,有牢骚路上有的是时间,你发好了。”

  
“我不就是开玩笑的吗,哈哈哈,不说了,我知道你现在身边女朋友在,所以不耐烦,挂吧,明早10点哦。”

  
这家伙,我正要挂电话,电话里换成了个女的声音:“高桑,阿拉明早去要紧伐?侬女朋友是日本人?听健说很年轻漂亮的,还是老有钞票的人家,阿拉去会不会坍侬台啊?”

  
我笑了:“怎么会呢,看你说的,你们都是懂得一般日本礼貌的人,我相信不会的有差错的,健也是我好朋友,玩笑归玩笑,他可是好人,至于小丽,我也是上次只见过一次,明天请多多关照了。”

  
“哈哈,高桑,侬真会说话,那明天见,不要怕,阿拉不会坍侬台个。”这女孩,也是油腔滑调,一点都不认生,在日本听上海话有时真有股解除身心疲劳的亲切感。

  
挂了电话,爱米莉说:“爱米莉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虽然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但是您跟他们说话好象跟中国遇上的所有人说中国话的神态语气不一样,为什么呢?”

  
“噢,还有这么回事?我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感觉?”不过我心里想,国内的人,他们没有国外的那种生活经验,自然就少了一层别的思维方式,与人对话交流,只知道进不知道退,更不太注意阅读场合的空气,声高即有理是个普遍现象,所以国内的人说话嗓门都很大,而且越拔越高,说完了其实很累,除非习惯以后。

  
“我们回家吧?爱米莉有点冷”我这才发现爱莉只穿着那件无袖泡泡衫,只不过大喇叭裙在帮我干家务前换成了一条白色的超短裙。我拥着她回到了家,下面吹了吹风,我一下子头脑清醒,发现刚才两个女孩已经把家里整理干净,阳台上的窗户和厨房的换气扇都开着,酒气尽散,爱米莉让我坐在沙发上喝茶,她去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然后回到了我身边。

  
“爱米莉知道您今天不太开心,但是为了招待大家。。。。都是爱米莉惹的祸,爱米莉再次向您道歉。”她虽然没有继续追问,但是对后遗症却依然耿耿于怀。

  
“没什么,我已经根本没有再想那些了,所有的过去我都不会去想,我只重视与爱米莉的现在和将来。”

  
“可爱米莉理解您,毕竟这里是您自己住过的地方,马上就要离开了,可您并没有从心里把原宿当成自己真正的新家,潜意识中还是认为搬到爱米莉那里,爱米莉看见您这样也苦恼,该怎么办才好呢。。。。。”其实,她说的不是一点都没道理。

  
她又说:“要不爱米莉让奥多桑把原宿房子退了,我们另外租房子吧?”

  
“不,我不能对奥多桑他们言而无信。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应该去忠实地履行,男人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就感情用事,出尔反尔,这也是我最讨厌的。”

  
“那请您负责地把原宿当成自己的家好吗?爱米莉不过是比您先住进去,替您先打扫了几天房间,爱米莉已经是您的了,所以就算那是爱米莉的房子,那现在也就是您的了,奥多桑说让你决定那里的房子,爱米莉更是从心底里那样希望的啊。”

  
不可否认,爱米莉的话至少在表面上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自尊心和虚荣心,但是从法律上说我依然挥不去陷入了寄人篱下的实质,而且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否则那等于失信于奥多桑,也等于让爱米莉在家人面前失去立场,那样于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哎,做人好难,做男人好难呢。。。。”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回想我来日本这么多年,在艰苦的日子,我都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我最怕被人捏着什么卡着什么而失去自由,失去独立,可是现在我第一次觉得爱米莉的爱情给了我一个无形的枷锁,我说过的每句话都必须担负沉重的责任和义务,不管这些话是对爱米莉说的,还是对奥多桑说的。

  
“别叹气,爱米莉知道您总是喜欢胡思乱想,不管您怎样决定,爱米莉都不会反对,爱米莉一直跟着您的,爱米莉希望您能好好休息,开心起来,好吗?”说着,她开始轻轻地吻我的脸颊,大概酒精作用的余韵,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她的嘴唇的温差下显得火热火热的,爱米莉的嘴唇是冰凉的,当她的嘴唇开始移动到我的嘴唇边时,我避开了。

  
“怎么了?”

  
“我喝了很多酒,气味肯定很难闻的。”

  
“不,爱米莉喜欢闻您的酒味,最好能一直闻得醉过去。”她不顾一切地抱着我的头吻我的嘴唇,最后甚至把舌头都伸进了我的嘴,我被她按倒在沙发上的同时,把手伸进了她的泡泡衫里实实在在地抱住了她,再也没有从沙发上重新爬起来的念头,她的体重完全传给了我,我觉得爱米莉比我一个多月前刚认识的时候好像重了些,也更丰满了,今后的时时刻刻,作为一个男人,我要承担的将是这样的一个重量。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8]: [原创]魂断日本桥(五十九)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4:57)  
 
  

  
轻井泽在日本是相当有名的现代化设施与大自然完美结合的度假山庄,战后经济起飞时期,有一定资产的日本人都把能在轻井泽拥有一套第2住宅当作时髦和有钱人的标志,我早就听说,却从来没有机会去过,虽然出差经常去长野县,但都是开车从高速公路路过,或者就是在长野新干线上睡大觉,真正的轻井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对我来说一直是个神奇而向往的地方。

  
明治维新时代,日本一下子结束了漫长的锁国状态,真正发现了这个山区小村庄魅力的是当时一个生于加拿大的英国传教士。不久欧洲人发明的喷云吐雾的蒸汽机车开始进入了山庄,然后又有了电气,近代日本人盛赞轻井泽优美的自然景色和凉爽恬静的夏风,令众多作家和艺术家把选择了轻井泽作为潜心创作的宝地。

  
其次,地理上,轻井泽位于著名的活火山浅间山山麓,冬夏变换之际,唯有来自浅间山的山风四季不变,对自然和四季的喜怒哀乐联想最为敏感的日本人而言,轻井泽是一个既奥妙又奇特的存在。

  
100多年以来,日本召开过2次奥运会,迎来了世界各国的人们,距离东京100公里的轻井泽也就随着高速公路和私家汽车的大量普及,只需一小时就完成了连接。爱米莉家据说就是在日本的泡沫经济时代的顶峰期在被誉为深山里的宝石的轻井泽购买了这幢度假别墅。

  
星期六的早上,爱米莉忙着整理了我们的行李,这些事已经成了她的专门工作了,我几乎不再作任何的过问,这是她目前为止作为准妻子最合格的最称职的家务事。

  
“高桑,您怎么没有毛衣的?”爱米莉在卧室整理行李,她大概翻箱倒柜找遍了我的所有衣服才问我的,我正在厨房清理冰箱,有些东西不处理掉,回来肯定要发臭。

  
“毛衣?我从来不穿那玩意的当然没有,我一年四季都是差不多的服装,冬天外出最多外套一件大衣或滑雪衫,以前有几件从国内带来的羊毛衫,东京到处有暖气,好几年都没机会穿过一次,后来都送给那些新来日本的中国人了。”

  
“那怎么行啊,山里早晚很冷的。”

  
“噢,没事,我不怕冷的,只怕热。”

  
“不行不行,那里的气候您根本不知道,听爱米莉的话没错,爱米莉可不要您感冒生病,要不出去时在百货店拐一下,爱米莉替您买一件吧。”她坚持说:“哦,对了,国分寺车站有丸井百货店的”。

  
我觉得日本人都喜欢大惊小怪,一本正经的,都7月了啊,哪有人买毛衣的,随她去吧。

  
我把冰箱内昨晚省下的半个西瓜用保鲜膜重新保好,昨天根本没有吃的哈密瓜也拿出来:“爱米莉,这些瓜带走吧?我有个小型保温箱的,可以用车内的直流电保温,干脆把这些罐头果汁也带上路上喝,我和健爱喝水的。”

  
“那爱米莉就是水,您是鱼算了。”看来昨晚我对爱米莉的万般宠爱让她今天一早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我整理完冰箱,提起她的行李包,乖乖,比去上海还厉害。

  
爱米莉今天没有穿裙子,而是穿了条紧身的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白色的两件套纯棉紧身衫,束一条宽牛皮带,既精神,又凸显出她最佳的曲线美,一双软底的低跟皮鞋,她说这次休假期间,让我尽兴喝酒,她开车,去轻井泽她熟悉路,并说让我在车上多多休息放松。

  
到了停车场,我找到了车箱后面的插座,接上了保温箱的电源,爱米莉正在把行李放进后车盖,我说:“爱米莉今天比我矮多了哦”。

  
“爱米莉开车,不能穿高跟的嘛。”

  
我看着她婀娜的背影,不知怎么突然冲动了起来,内心深出涌起了一股无法抗拒的暖流,想立刻占有她,我从后面搂住了她,今天她在我的臂膀中显得那么的可怜和娇小,我用力抱住她去亲吻她,她拼命挣扎,但完全无济于事,现在我要做什么必定可以得逞。星期六早晨的停车场空无一人。

  
“又弄疼爱米莉了,您现在真是越来越粗暴了啊。”我放开她时,她逃也似地钻进了驾驶座,马上拉下遮阳板照着镜子:“呜呜呜,脸上都一塌糊涂了,这样爱米莉怎么走得出去啊。”

  
“那我等你好了,你慢慢化妆。”我干脆放倒座位,开始闭目养神。

  
她一下子扑在我身上,“您这样休息不好的,昨晚那样,现在又这样,爱米莉要跟您分居了。”

  
“那我打电话跟不动产说,我房子不退了。”我佯装要起来打电话,被爱米莉死死压着,别看她娇小,也很有劲的。

  
“不许胡说,爱米莉跟您是一个梨,永远不分离的。”说着,她主动吻我,我开始害怕会不会把我搞成个大花脸,真正走不出去的这回该轮到我了。

  
“好了,我们不闹了,健他们还等着呢。”这次是我先要求闭幕。

  
“不,是您先惹我的,先说对不起,不然,爱米莉不依。”说完她的嘴依然紧贴着我,她已经毫无顾忌,嘴唇上的口红几乎已经全部消失,我的惨状不照镜子都不难想象,

  
但是我不会在这方面向爱米莉道歉,25岁的女人,作为女人的生理“生命”最多只有25年了,35岁的男人再过25年都不会终结男人的生理“生命”,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让爱米莉充分享受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快乐,然而我的这个“歪理”却被爱米莉驳斥了:

  
“所以呢,即使没有战争的和平时期,男人的平均寿命还是低于女人,你们男人就是不知道控制,所以才会缩短寿命的。”

  
“昨天还在表扬我是个会控制的男人,今天就变了,两面三刀,人前人后啊。男人要是再控制压抑的话,说不定平均寿命更短呢。”

  
“真是歪理太多,爱米莉可不要您将来扔下一个孤老太自己先走。”

  
“所以要不让自己成为老太,就应该积极推迟衰老,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过度的节制与过度的放纵一样,都会加快衰老的哦。所以我在帮助爱米莉推迟衰老呢,爱米莉没觉得比以前更年轻漂亮了吗?”说着我开始进攻她的核心领域,把她“折磨”得直起了身子,退回到了自己座位,我才升起了座位靠背坐了起来。

  
“您总是欺负爱米莉,嘴不肯吃亏,手也不肯吃亏,什么都不肯吃亏。。。”她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隔着衣服拍了一下我的手:“还不快拿走?”,然后开始拿出包里的化妆棉替我擦脸。

  
我一把推开她的手说:“不用,我上楼去洗洗了。”我下车,飞也似的朝电梯奔去,公寓内空无一人。

  
“快下来,爱米莉在车上等您。”

  
9点30分我们离开了家,沿着五日市街道朝国分寺方向驶去

  
健他们早就起来了,说一直在等我们,我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原来小丽今年大学毕业,1个月前刚就职于东京都内的一家软件会社,正在接受3个月的新人入社OJT教育,我直截了当地问:“小丽多大啊?”

  
“25啊。”小丽一点都不忌讳说自己年龄。

  
“噢,那跟爱米莉同年呢,爱米莉三月份的生日,你呢?”我干脆问个水落石出。

  
“那我大哦,我1月底的生日。她该喊我姐姐了。”上海女孩爽是爽,也很老得出的。

  
“姐姐。”爱米莉很顶真的,真的会顺着小丽,典型的日本八格,这方面傻得可爱,我真怀疑油腔滑调的小丽是在撒谎故意吃爱米莉豆腐,日本人极少这样占人便宜的,更何况是初次见面,不过我对此并不怎么介意,好象我对国人的宽容有时候要大于对日本人,但回到国内又是另一种标准。

  
健催着我帮他赶快设定电脑,我说:“爱米莉,小丽,你们等我们一下,准备准备行李。”

  
小丽说:“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爱米莉说:“我家什么都有,但是今天中途有温泉的,我只带了自己和高桑的份,你们最好带上自己的大小毛巾哦,对了,小丽,你只穿这种衣服?”小丽完全是夏装打扮,看上去像去夏威夷海滨似的。

  
爱米莉提醒她:“带点厚装,至少带件毛衣什么的,哦,对了,他们在搞电脑,小丽陪我去趟国分寺,替高桑买件毛衣吧,10点应该开门了。”

  
小丽说:“我们这里离开国分寺车站有一段路的啊。”

  
“那我们开车去吧,这里我不太认识,小丽坐我边上吧。”于是两个女孩出门了。

  
我帮健很快就设定好了网络,装了聊天工具和经常使用的一些网页,以及示范了一些主要工具的用法,暂时够他忙乎的了。

  
“嗨,你早就该跟我设定了,害得我一个礼拜有网不能上。”

  
我把飞机票的钱先还给了健,“这次多亏了你,我代表老婆谢谢你。”

  
“什么时候被日本上流阶级的老婆教育得这么有礼貌了?哈哈。老兄,刚才在上面看见一辆奔驰开进我这个贫民窟来,吓我一跳,以为来了压库砸了,车是那小姑娘的?”

  
“她才上班第3年,哪来的车,她住在原宿,那地方也不需要车,是她爸的车,昨晚在我家喝过酒了,就把车留给我们了,再说我那赛车2个人最爽,后座太小,今天这样正好。”

  
“她爸的车?这么说她妈还有车?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我和小丽也是一人一车,可惜是要用脚蹬的。”健的P话真多,跟我一样爱发挥,不过最近我身边一直有爱米莉在,多余的发挥自己都觉得克制了不少,但并没有真的克服。

  
我对健说:“我换新车时,你要的话,把我的赛车拿去开好了。”

  
“又玩我了,是不?”健将心将疑了。

  
“谁玩你啊,这电脑不是说给就给你了?”

  
“呵呵,那是,那是,啥时换车?”他也开始把问题具体化了。

  
“快了,根据你上次的建议,我也要住到原宿去了,以后上班坐地铁,开车机会也少了,不过我1年内会换个大点的车,比如Estima。我老婆喜欢那个车,可以坐7人,有时候外出方便。”我告诉了健我要搬家的事。

  
“哎,你越搬离我越远了,原宿那地方好是好,就是房租贵的翻白眼啊。不过你和你老婆都有钱也无所谓,我和小丽是乞丐对要饭的,一对白板对死哦。”

  
“我也是白手起家的哦,你才来几年呢,前途无量啊,我现在的车就是给你,你都养不起,算了,我还是卖掉吧,省得给你们增加经济负担,有了车到处玩,开支无形中增加哦。”

  
“哎,哎,这个是另外,另外,嘿嘿,不要卖掉,还是给我,我马上也要毕业了,最近在找工作,已经有点内定的花头了。否则你送给我,我还真的要不起呢。”

  
我看了看表,快11点了:“她们怎么还不回来?两个女孩逛百货店,简直就是放虎归山,看来今天到达轻井泽要吃晚饭了。”

  
“新表?给我看看”,健这家伙好奇心强眼睛尖,不过我们之间本来关系就好,无所谓的,“乖乖,蛮赞个,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你自己买的,哈哈。”正说着,楼梯上传来活蹦乱跳的脚步声,两个女孩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拿上来干吗?放车上不就是了啊”我不由得觉得她们脑子太笨。

  
“不是啊,你们穿给我们看看啊。看,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件哦。”爱米莉从大口袋里拿出2件粗毛衣棒针衫,一件黑的,一件深铁锈红,两件都是高领子,健跟我身材差不多的,我说我穿黑的,健比我年轻,穿深铁锈红的好看。

  
“不错,不错”,两个女孩都拍手叫喊,让我们两个男人转过来转过去的,成了时装模特儿了,如果不制止,她们还吵着要拍照。

  
“我和小丽还一人买了个包,正好大减价,好便宜哦,平时用很不错的。就算我送给小丽的,毛衣算我送给健的,谢谢你们这次帮助我们去上海。”,然后,她们像摆free market那样,从另几个口袋拿出女式拎包,还有五颜六色的各种女性化妆品。

  
“嗨,摆摊头了啊,都11点了,收摊,出发!”我终于打断他们,众人急急忙忙收拾后,把车后盖内装得满满的离开了国分寺。

  
爱米莉说上了[关越]高速公路后她都熟悉,但是从[国分寺]怎么走到[关越道]不认识路,我坐在助手席上给她指点,让她朝[练马]方向开,确实,[东京]的东西方向有很多的主干道,很容易认路驾驶,南北方向的路很不爽,当然最简单的是沿着[五日市街道]回到[环八街道]左拐就能开上[关越]高速公路在[练马区]的[大泉]起点站,不过那不是最近的路程,我让爱米莉走[府中街道]朝北,然后进入[青梅街道]走。

  
“健,你看,人家到底是高级车啊,还是真皮座椅,这里还有电动按摩开关哦。要是在上海滩,顶特了啊。”小丽在后面惊叹着这辆奔驰车。

  
“噢哟,做啥啦,关掉关掉,我怕肉痒的。”健叫了起来。

  
我哈哈大笑,怕他们出洋相:“喂,这种话题别说日语哦。给我点面子。”说完,我只把健怕那个电子按摩痒痒的话翻译给了爱米莉,把她也笑死了。

  
“你们喝水吗?健,把中间的扶手靠背翻下来,到后面的冰箱内拿果汁来,给我啤酒好了。”

  
“嘿嘿,机关还蛮多的嘛。”健摆弄了半天,还是在小莉的帮助下找到了通向后面行李箱的“地道”,给了我啤酒,他们自己喝可乐。

  
“爱米莉喝什么,苹果汁?”我让健拿来一听60%的微碳酸苹果汁,这是爱米莉最爱喝的果汁。

  
“啊,还有这个啊?”爱米莉欣喜地说。

  
“嗯,上次就买了好多放在冰箱内,你不是最爱喝这个了吗?”爱米莉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

  
“喂,你们两个干吗呢,让我们免费看第一排座位的爱情片啊。”健说的是日语。

  
爱米莉被健说得笑个不停,我说:“嗨,都是我疏忽,忘记说也拿一罐给小丽了,其实他们在后面干嘛我们才看不到呢,冰箱控制权也在健手上,爱喝什么我才管不着呢。”

  
除了[大泉学园]车站的西武铁道口那里堵车之外,一路还算顺利,不到12点我们就到了[关越]高速公路的[练马大泉]入口,一上高速公路,爱米莉就把车锁定在了120公里的自动驾驶档上了。

  
“我们今晚住哪里?旅馆预定好了?”健在后面小声问我。

  
“住什么旅馆啊,住高桑女朋友家,刚才去买东西,她告诉我了,她家在轻井泽有幢度假别墅的,哪像你,什么都没有,你啥时也买幢别墅给我住住啊?”小丽怕爱米莉听到,不忘我的关照,故意用上海话对健说。

  
健油腔滑调地回答小丽:“我老爸在阳澄湖边用贪污的公款买了一幢别墅,回上海我带你去好了,不仅可以天天鱼肉人民,还可以吃大闸蟹,吃得八脚朝天。不过我老爸现在是《咱们工人有力量》”他最后居然唱了起来。

  
“我又不是大闸蟹,哪来8只脚”

  
“加上我的,两个人都4脚朝天,不就是8只脚朝天了啊,哈哈哈。”

  
我不得不再次回过头提醒他们:“尽量别说上海话,出来还是应该尽量使用大家都能交流的语言,倒不是因为她是我女朋友,说太多的悄悄话不太礼貌的。”

  
“哦,哦,有道理,但是阿拉有些话不说难过啊,说日语被她听到了又不太好。”健搓着手说。

  
小丽也说:“高桑说的是,不过有日本人在是比较难受的,说话处处要小心翼翼的。”

  
我们三人哈哈大笑,爱米莉一定要我翻译说什么事这么好笑,我没办法,只能稍微变通一下告诉她说,中国人在一起玩很随便的,他们两个害怕爱米莉,有些话很顾虑,想说不敢说,只能用上海话交谈,让爱米莉别介意。

  
“不要紧的啊,爱米莉不会介意的啊,跟高桑一起去上海,我跟很多中国人一起吃饭,跳舞,唱卡拉OK,中国人,日本人都一样的嘛,大家出来玩轻松点不好嘛,爱米莉不明白,为什么高桑和你们都那么事事顾虑日本人呢。”爱米莉很轻松的说着。

  
我知道大家顾虑的不单纯是因为爱米莉是日本人,而是她的家庭背景与我们这些普通人相差太大,神秘感笼罩着,其实我接触下来的爱米莉和她的家人也是普通的人而已,有时候我们的确有过度防卫自己的倾向,也难怪,关键还是自己国家整体太贫穷,所以个人就无形中背上了怕被人瞧不起的心理包袱。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9]: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 东京博士 (2006-05-26 19:05:36)  
 
  

  
我们顺利地从关越道的分歧点转入了上信越道高速公里,一直往西而去,在松井田妙仪出口下高速公路时已经下午1点多。车上所有的人都说要上洗手间。车上备有充分的饮料,其实并非好事。人类的饥饿干渴是难忍的生理现象,一旦满足之后的反动也是十分麻烦的,而且难忍程度像打哈欠,不仅会传染,还会由于暂时不能看到希望而愈发变本加厉,以至于下了高速公路后,大家都开始进入了沉默不语的阶段,谁都知道其他人也在忍耐,只有爱米莉在安慰众人:“前面有家环境很不错的饭店,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们干脆吃午饭吧。”

  
沿着国道18号线向西驶去,不一会爱米莉拐入沿线一家欧美风格的建筑,说这是他们家每次中途必停的饭店,或吃饭,或喝咖啡。店主是个德国人,夫人是日本人,爱米莉家在这里买房子前就在这里经营着这个乡村别墅饭店。我们四人入店,身穿洁白制服打着红领结的店员客套着领我们到了一张巨大的沿街玻璃窗前的桌子,留下了4份菜单后,我们几乎同时急着去洗手间,爱米莉说我们不能都跑光,还是她留在桌上。

  
这是一家以德国啤酒,德国灌肠为特色的饭店,我们要了4杯德国黑啤酒,爱米莉喝乳酸苏打水,爱米莉让我喝2杯,健和小丽都说爱米莉太宠我了,我厚颜无耻地调侃说到了晚上我就宠她了,把爱米莉说得满脸通红,不过我知道她心里美滋滋的,爱米莉说你们都去过了,现在轮到她去洗手间。

  
午餐的主菜是黑椒汉堡牛排和特制德国灌肠,黑面包和米饭可以选择,除了爱米莉,我们都选择了香气袭人的黑面包。

  
“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洗温泉吧,这一带温泉很多的,有各种各样类型的泉质,还有露天温泉,中国有温泉吗?”爱米莉介绍完后问我们。

  
“有啊,我去过黄山下的温泉”小丽先说了。

  
“嗯,我去重庆的时候去过南温泉和北温泉。”我也告诉爱米莉。

  
“这次去上海怎么没有看见啊?”爱米莉问了。

  
“上海哪有温泉,必须有山,而且普通的山也不一定有,上海方圆百里几乎都是平地,哪来的温泉哦。日本火山多呢,所以自然温泉也多嘛。老实说我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在日本以前租的宿舍没有浴室,只去过日本的钱汤(公共澡堂)。”健回答了爱米莉。

  
我们吃完饭,健他们抢在爱米莉之前要付钱,我说这次出来一切听我指挥,爱米莉是我的执行部长,费用全部我来,大家不要搞得像发生中日战争似的吃相这么难看,他们才罢手。上了车我对爱米莉说:“嗯,这里的灌肠特别好吃。不错,以后再来。”

  
“那些德国灌肠里面其实不是肉,都是牛肺和血加德国特殊的香料调制后灌进去的。他们独特的手工制作,外脆里嫩,跟一般超市购买的机器大量生产的小红肠不一样的哦”,爱米莉介绍说,我有点惊讶。

  
“哦,不早点说,其实我几乎不吃内脏的,又受骗了一次。”我不由得有点责怪爱米莉。

  
“不吃内脏?那爱米莉看您吃鸭胗肝呢?”

  
“除了鸭胗肝。”

  
“昨晚还吃鸡胗肝了。”

  
“嗨,鸡鸭一样,都是胗肝嘛。”

  
“其实是您心理作用,很多内脏比肉还鲜美,营养价值也高,而且脂肪含量很少的。健和小丽,你们没事吧?”

  
“我们什么都吃,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上爬的4只脚的除了桌子,其他什么都吃。”他们的话,中文没啥好笑,说成日语特别滑稽,还带有语法错误,于是把我和爱米莉都逗得在车上哈哈大笑。

  
爱米莉说:“那高桑不能去韩国旅游了,韩国很多菜都是内脏,而且很辣的。”

  
“辣我不怕,我就怕内脏,有股特殊的腥臭味。”其实内脏里我还吃猪肝,但是日本人吃生猪肝牛肝的傻西米,我比看见吃生鸡蛋还不能忍受,看他们嘴上残留的那些新鲜的血淋带滴的肝糊,不禁想起赵忠祥解说的那个《动物世界》里的狮子和老鹰撕扯倒地的羚羊的镜头,还有中文的肝脑涂地的成语,但这和吃生的马肉片一样,是日本南部熊本县的特产,这种东西我一辈子都不能适应,在生肉和生鱼之间,我宁愿选择生鱼,当然还选择生存。

  
小丽出来证实了:“我们大学里的老师说,日本吃内脏还是不如韩国多,韩国以前是中国的属国,那时朝鲜人每年向中国皇宫进贡各种猪牛羊肉,中国人留下上等部位的肉,把不吃的内脏和下脚再赐给朝鲜人,所以朝鲜人长期以来动足脑筋如何把内脏做得好吃。”

  
“噢,昨天我们还去安乐亭烤肉店吃了韩国烧烤,那里内脏好像就只有肠子和牛舌吧?”健补充说。

  
“好了,不谈吃的了,到了。”随着爱米莉的声音,车进入了一个宽大的停车场,我们下车一看,完全日本式的木结构,线条简洁清晰,上面写着“星野温泉别墅山庄”,是一个既能住宿又能洗温泉的高级别墅旅馆,住宿的客人可以免费洗温泉,我们是过客必须单独购买洗浴票。

  
爱米莉下车后打开车盖与小丽一起开始分装毛巾:“我们就在这里洗温泉,有室内的,也有露天的,还有桑拿,还有混浴,只要买一次票,可以依次每种都体验一下,你们洗过日本的混浴吗?”

  
我们三人都摇头,不过我大致知道,混浴并没有通常中国人想象的那么可怕。但是健和小丽不清楚,特别是小丽,很尴尬的表情,说就洗普通的吧。

  
我说:“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来了,日本文化,都见识见识吧。我知道健没事,看你刚才声音这么响,这回是小丽不敢了吧?”

  
“什么啊?我敢,不过,真的什么都不能穿吗?”小丽嘴硬骨头酥。

  
“你以为是温水游泳池啊?”我讥讽她。

  
“高桑,看您把人家吓的。小丽,爱米莉带着你,没事的,别听他们胡说。”爱米莉这么说了,小莉也没办法,一幅女英雄刘胡兰赴刑场的样子,我知道她心里依然揣揣不安,战战兢兢的。

  
我们走入室内,是一个巨大的休息大厅,一些洗完温泉的客人正在按摩椅上休息,有的在看报纸或看电视,有的在喝饮料,爱米莉熟门熟路地买了票,然后把装有毛巾梳子剃须刀之类的口袋按照男女分给每个人:“那好,你们男的在那头,我们在这里,完了以后在这里集合,然后再一起去混浴场。”

  
我带着健进入了挂有“男汤”蓝色门帘的更衣室,隔壁的红色门帘写着“女汤”,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个汤是热水浴的意思,比不是日本酱汤。

  
像通常的公共澡堂一样,先是室内浴,首先按照普通的淋浴方法洗干净自己的全身,包括头发,这个健已经知道,像国内那种一进来的脏身子就跳进大池泡浴在日本是被严禁的,也是违反常识,违反公共道德的行为,更不允许在浴池内或浴池边搓澡,严格地说有些地方的浴池连毛巾都禁止进入。日本的浴池是用来浸泡身体,解除疲劳的,不是洗浴用的,因此通常水很干净。

  
所有的淋浴都被挨排在一排很低的大理石化妆台前,一个小浴盆,一个小凳子,洗发香波和护发素,洗浴露齐全,连一次性的剃须刀都有。我坐着洗干净了身体后,带着健洗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室内浴,他还去了桑拿间,我是5秒钟都呆不下,既怕热,还怕缺氧,所以泡在露天温泉池中等他,露天温泉池其实是男女中间用一个高大的竹帘墙分割的,四周用各种石块堆砌造型,隔着竹帘能听到隔壁的嬉笑说话声。

  
健来到露天浴池时,我们听到了隔壁爱米莉和小丽在说话,健隔着帘子墙问她:“小丽,你怕不怕?”

  
“怕啥?这里都是女的嘛,跟你们男的又不混的,哈哈。”小丽莫不是以为这就叫混浴了?

  
健说:“你们好了吗?我们差不多了,那我们去混浴的地方开开荤吧?”

  
我对着健踢了一脚屁股,用上海话骂他:“憨度,表乱讲,有其他客人在。”

  
我们回到了休息室,在自动饮料机内各买了一瓶冰牛奶,这是浅间山下的牧场的新鲜牛奶,我们正喝着,她们也出来了,我又买了2瓶给她们:“洗温泉要补充点水分的。”

  
小丽喝了一口牛奶说了句上海话:“汰了哈适意(洗的太舒服了)。”

  
爱米莉也鹦鹉学舌地说:“汰了哈适意。”,我们哈哈大笑,但是她后面的话差点让我们三人牛奶都喷出来,爱米莉疑惑地问:“是好喝的上海话吗?”

  
看到我们笑得厉害,爱米莉知道她理解错了,小丽说不是牛奶好喝的意思。爱米莉连连追问我什么意思:“美味应该是[猴子]吧?”

  
“猴子?哈哈。。。”我笑得更厉害了。纠正她普通话的发音:“好吃,不是猴子。”可是她练习了3遍发音还是介于[好吃]和[猴子]之间。我只得作罢,看来中国话难在发音,尤其是日本人,最那掌握的就是他们没有的卷舌音和4声了,不过上海人的我卷舌音也不是很拿手的,经常偷工减料,其实是搞不清有时候究竟该卷还是不该卷,至于前鼻音和后鼻音,上海人更是模棱两可,乱捣浆糊了。

  
小丽凑近我又用上海话小声问我了:“高桑,日本人吃什么东西的,你女朋友怎么身材这么好啊?”

  
“那是因为健对你的爱还不够力量和执著”我故意逗她。小丽瞪了我一眼。

  
健说:“我们中国人从小吃泡饭长大的,人家是喝牛奶长大的啊。你这么问我不是还没洗混浴就暴露自己缺点嘛。”

  
“十三点啊。高桑是正经人,我才好好地问,希望他好好回答哦。”

  
“呵呵,大概是营养,运动,再加上美容,包括注意选择合乎自己的内衣,中国女人往往因为是内衣就不重视专门在小摊贩那里买便宜货。日本人特别讲究内衣呢,健,听见了吗?”

  
爱米莉走过来:“在说啥啊?还没喝完?”

  
我用日语对小丽说:“你自己直接向她请教好了,我看她对什么整形内衣,美容化妆很精通的,每天至少有2小时花在这些上面。”

  
小丽拉着爱米莉说:“噢,噢,有数,有数,我们慢慢个别谈。”

  
健白了她一眼:“没自信,那要怪你妈啊。小时候牛奶让你喝得太少了。胸不在大小,感度才最重要啊,你感度不输给别人就行了嘛,哈哈。”

  
“你。。。你们男人说着说着就下流了,人家问的是正经话。”小丽跑过来要掐健,被我挡住了。

  
我们随着爱米莉出了门穿过一条用竹子搭建的走廊小径,大约20米处,葱葱郁郁林荫的环抱中,一汪乳白色的温泉池展现在我们面前,里面已经有几个5,6个男女,露天温泉池边上有一个也是同样用竹子搭建的小屋,爱米莉带着小丽说:“你们是这个门,我们在后面,高桑你们可以带着洗脸毛巾进去的,衣物放在空篓子里即可。”

  
我和健进入竹房,果然与刚才的浴室差不多,四周都是竹子,竹顶竹墙竹垫子,有一股天然的清香,夹杂着温泉飘来的特有的硫磺味,男性换衣间里有个客人正在脱衣,然后我们跟在他后面,也模仿他用毛巾遮住私处进入了露天温泉池,不多时爱米莉和小丽也从女性更衣室出来了。

  
“哈哈,你们都吓我,这算什么混浴啊。”她们用大浴巾包扎在身上,看上去其实也不过像穿了件露背无袖衫加超短裙而已,整个身体的露出面积大概还不如泳装那么赤裸裸。

  
我们四人集聚在一起,乳白色的水面只露出4个头,其他客人也很自觉地与自己熟悉的同伴在一角,我发现还有2,3个高鼻子蓝眼睛的人在同一个亚洲女人说英语,爱米莉跟他们远远地用英语打招呼,原来那边的女的是越南人,还有几个中年日本夫妻模样的带着自己的孩子,女人们没有一个是完全赤身裸体的。

  
天然温泉,天然的景色,爱米莉依偎在我怀里,我拉了拉她毛巾,她吓的在下面拧我大腿,小声说:“不行,别乱来。”

  
“你们别放电影哦”,健在那边喊,小丽在数落他:“管好你自己还差不多,本来人家的混浴是自己的家人,亲朋好友乐乐融融团聚休闲的,都被你们歪曲了,要是介绍给国内的那些反日的人听,他们不知道会怎么肆意歪曲为淫乱的场所呢。”

  
我问爱米莉:“我看见电视里介绍,还有边洗温泉边喝酒的,一个木盆漂在水面上,里面放2个小酒杯。”

  
“嗯,有啊,有包租的家族情人温泉,以后度假,您预先租一个带爱米莉来吧。”

  
“那以后我们冬天来吧,上面下着雪,下面泡在温泉里,可以看远山的雪景,多么奢侈啊。”

  
“爱米莉喜欢雪,喜欢白色”

  
“那爱米莉我们以后不搞那种宴席,爱米莉信教,我陪爱米莉去教堂办个仪式,然后我带爱米莉去完全白色的世界旅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工的造作的世界,好吗?”

  
“好啊,哪里?北海道吗?”

  
“现在不告诉你,比北海道更美的地方。白色世界。”我知道日本有办理南极旅行的旅行社的,据说由于没有任何人工建筑,除了冰天雪地,也没有任何吸收声音的森林树木,可以听得见空气流动的声音,运气好的话晚上还可以看到极光。

  
“爱米莉知道了,我们去南极,旅行结婚吧?”没想到她也知道有南极旅行的事。

  
我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爱米莉完全靠在我身上,我后面的岩石把我的后背顶得有些疼,我咬她湿漉轳漉的头发内的耳朵,她痒得躲开了。“那就这么决定了,回东京后我去查查什么价钱。”我在水面下抓住了爱米莉的手,用小手指勾住了她的小手指,爱米莉抬头吻了我一下。

  
“喂,你们悄悄话说得差不多了吧,太热了,我们吃不消了,先上去了哦。”健说着离开了,小丽跟在后面。

  
“那我们也走吧。”爱米莉先上去,我紧贴在后面替她按住臀部的毛巾,生怕她走光,她的身体也替我遮挡了前面的私处,我只需要用自己的毛巾遮挡后面即可,到了更衣室入口前我们才分手。

  
整理好洗浴用品,我们重新回到了车上,我说:“哎,洗了一个澡,怎么觉得浑身更累了啊,小丽坐前面,让我在后面敲敲背。”

  
爱米莉发动了引擎后说:“大家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可能有点东西的,但是爱吃什么最好自己买点,前面就是中轻井泽车站,那里镇上有超市等商业区,买点晚上吃的东西去吧。”

  
小丽自告奋勇:“晚上我做饭好了,你们休息,我做几个上海菜给爱米莉吃。”

  
“那爱米莉帮你一起做,又能学几个菜了,呵呵。”我们的车沿着来路回去,不出5分钟就到了镇上。

  
“哇,深山老林,怎么居然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简直不敢相信,建筑这么现代化,食品这么丰富,在中国的山区根本不可能啊。”健和小丽惊叹着车窗外鳞次栉比

  
的商店,我也完全同感,我一下子领略了传说中的轻井泽摩登的一个侧面。

  
“是啊,这里是轻井泽的繁华街,被称作是轻井泽的原宿呢。爱米莉最喜欢逛这条街了,我们明天来逛,今天就买东西吧,不然时间晚了,这里很冷的。”

  
我们把车停在超市,我问健:“你们这次能在这里呆多久?我们俩可是休假,明天没打算回东京的哦。”

  
“哦,那我们不行,明晚一定要会东京的,而且还不能太晚。”

  
“那我帮你们把明天的车票买好,车站就在前面,你们去超市买菜,我去替你们买票。”

  
“我不喜欢买菜,你们女的去吧,我们去车站,超市里碰头吧。”我们再次分头行动,一小时后我们满载着采购的东西离开了商店街。

  
一路上都是豪华漂亮的一幢幢乡村别墅,有美式的,也有北欧风格的,日本式的倒不是很多,而且每幢别墅周围都有修整得很好的草坪花园,与东京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真令人怀疑这里不是日本了,最惊奇的是,这里并不是大都市,而是从东京行驶了1小时,沿途很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群山,真是荒山中突现的一座海市蜃楼。

  
爱米莉在这些别墅群中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幢别墅前停下,车就停在草坪上,我们下车卸下了所有的行李物品,爱米莉把车倒进主建筑边上的一个车库,车库门可能是感应式的,车尾距离车库还有2米左右时,车库门自动徐徐上升,健和小丽说像在看美国电影,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我什么都没作评价。

  
爱米莉说,这桩别墅奥多桑当初要求全部是从北欧的瑞典进口的木材建造的,不用一根钉子和化学材料的全木结构设计,整个外墙都采用整根天然圆木构成,冬暖夏凉,居住在里面具有天然森林浴的功能,就是千万要注意用火,好在我们4个人几乎都不抽烟的,爱米莉说这里禁止抽烟,不仅仅是怕火灾,更主要的是奥多桑奥加桑重视室内的自然气息,所以不仅是我们,所有曾经被邀请来这里度假过的亲朋好友都要他们遵守这个唯一的规定,从来没有人破坏过,所以今天我们才能享受这样的环境。

  
“爱米莉,你今天像导游了。”我笑着对爱米莉说,其实我知道这种建筑在日本被称为Log House。

  
我们拿着大包小包进入房内的时候,经过不少世面的我都惊讶得几乎超过了第一次去爱米莉的世田谷家,健和小丽更是只在电影里才见过这样的场景。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3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0]: 挖~博士 唐辛子 (2006-05-26 19:20:45)  
 
  真是水漫东洋镜。看来得打印出来看才成。

 回复[11]: 累!贴了一半还不到。 东京博士 (2006-05-26 20:49:56)  
 
  继续。。。。。

 回复[12]: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一) 东京博士 (2006-05-26 20:55:07)  
 
  

  
我们在爱米莉家的别墅玄关前脱了鞋,进入1楼的大客厅,小丽和健几乎同时说:“这么大啊?还有2楼,爱米莉,你们家是大资本家啊?”我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知道我又在阻止他们乱说话。

  
爱米莉看出来了:“高桑,别老是管着别人,大家出来玩,开心的嘛,大家随便参观,爱米莉刚才说了,就是小心用火,其他真的随便点好了。”然后她大方地说:“我们家也不是什么资本家,都是爷爷祖传的一些东西,以前有好几个店,现在已经少了好多,日本的遗产继承税很厉害的,传到第三代也就没什么了,所以还是要自己奋斗的。”

  
小丽问了:“那冒昧地问一下,爱米莉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妹妹,在青山学院大学读大四,上个月去法国留学了。”我代替爱米莉回答了。

  
“我听说日本都是传给长男的,那你们家怎么办,传给长女了?”

  
我觉得小丽有点过分了:“小丽,不要谈这种事好不好?爱米莉不是说了嘛,现在都是靠自己,祖辈的业绩就是祖辈的,不要老是想着不劳而获。”

  
“高桑的话没错,但是小丽也是随便问问的。”爱米莉没有回答,帮小丽打起了圆场:“爱米莉带你们参观一下这里吧?”

  
健推了推小丽:“就你多嘴,听高桑的。外面东西都在,快先处理了。”他的话提醒了所有人,大家忙着把西瓜,哈密瓜,采购的食品从外面搬到了厨房。

  
“天晚了,开始有点冷了,开点暖气吧,所有东西最好还是放冰箱内吧。”爱米莉对健他们说。

  
1楼的厨房就在客厅的一角,客厅由一半的餐厅区和休息区组成,因此3个部分同时共用一个空间,在客厅的尽头有个楼梯可以上2楼,爱米莉带我们到了楼梯后面,那里有个门,打开一看,原来是化妆室,打开化妆室里间的门才是浴室,浴室的内装修和浴池也完全是同一种木头制作的,浴池上方是一个巨大的转角玻璃窗,可以想象在这里洗澡泡浴与露天温泉区别不大,小丽爬上去一看,哇地叫了起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只有爱米莉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在边上笑。

  
我和健分别好奇地也趴在窗户口向外看,原来,这幢别墅的后面是悬崖,半个浴室悬空,硬是人工用粗大的铁柱临空架设的,目光渐渐垂直向下看,甚是惊险。前方是一大片的密林,可以一览无余地眺望远山,难怪浴室的窗户不仅没有百叶窗和窗帘,玻璃也就是普通透明的,外面除了大自然,没有任何人工的东西。

  
日本人把洗澡当作人生一大享受,爱米莉说特意做了这样一个浴室当时花了很多钱,为了全家可以边洗澡边看大自然风景,小时候度假时,这个浴室他们一家都能容纳,那时浴室是一家人团圆的重要场所,现在孩子大了,都已经知道害羞,不愿意再参与奥多桑奥加桑的家族浴了。

  
我说:“那好,今天我们分2组享受一下这个家族浴,我一直觉得刚才洗了温泉之后身上不舒服,总觉得最后应该用清水再漂洗一下才好。但是听说泡温泉后不能洗掉,否则效果就没了,那就晚上在这里洗一次。”

  
爱米莉也赞成,小丽又疑惑了:“高桑,又不正经了。”

  
“什么不正经啊,与自己的家人一起洗澡在日本根本就不是什么我们中国人想歪的那种,真是不懂,亏你来日本都6年了。分两组又不是我跟你一组,也不是抽签的,怕啥?”

  
“哈哈哈”说的爱米莉也笑弯了腰,对小丽说:“你们俩先洗好了,爱米莉会替你们准备烧水的,爱米莉知道你们中国肯定没有这种浴室的,好有趣的哦,我们小时候最爱在这里洗澡了,跟东京的浴室不一样的。不过我们洗的时候你们也要帮忙的哦。”

  
小丽还在担心:“那晚上洗澡,这个玻璃窗没遮没拦的,外面暗里面亮,不是都曝光了啊。”

  
爱米莉说:“外面什么都没有的,悬崖峭壁的,连飞禽走兽都不敢经过这里,更别说人了,所以小丽放心好了。”

  
可是,小丽又发现了什么:“浴室门锁也没有啊?”

  
“嗨,你有完没完?自己家里,要什么门锁啊,罗嗦,你洗澡我们都在楼上,保证不偷看你行了吧?人家社会,革命靠自觉呢。在小家里都不自觉,难怪咱们中国这样的大家也搞不好,心术不正的人太多了呢。”我干脆“恶狠狠”地把小丽的话切断了。

  
楼梯下是卫生间,设计很巧妙也很合理的,里面也是全木结构,天然朴素,只有抽水马桶是非常现代化的那种带温水温风清洗的,健还上去特意隔着裤子坐一下,说座圈发热的,我骂他尽说废话,我租的房子的厕所也是这种,在日本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小丽赶紧拉健的裤子,说刚才坐下时有没有什么东西下来,我趁机回敬“还说我不正经呢,你自己的玩笑才下品哦。”

  
“偶是上海乡下人啊,刘爷爷第一次进大观园嘛。刘姥姥在这里。”健自嘲地说着指指小丽,还别说,健和小丽很凑巧,他们俩正好都是这个姓,仅仅是字不同而已,刘健和柳小丽。

  
“胡说,我又不姓刘,我姓柳啊。”在这个问题上,小丽坚决地与健划清界限。

  
健抛出杀手锏:“你犟也没用,管你姓啥,嫁给了刘爷爷你就是刘姥姥了,嘿嘿。”

  
“我是中国人,嫁你也不改姓。”小丽依然最硬,可惜底气不足,女人毕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那不一定,咱去日本的役所登记的话,你就得按照日本规定随夫姓喽。”健得意地说。

  
于是,在结婚后,现在的日本是不是一定要随夫姓的问题大家争论不休,连爱米莉参加进来都没有最终获得权威性的结果,只好说回东京后我代表大家去咨询一下,因为不仅关系到健和小丽,也关系到我和爱米莉。

  
“那好,楼下我们知道了,高爱米莉小姐,带我们上楼参观吧?”健立刻临时发挥,把爱米莉嫁了出去,爱米莉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小丽也帮腔说:“我觉得高爱米莉很好听的啊,像法国人名字,比如戴高乐什么的。。。”

  
“哈哈哈哈。。。”我们嘻嘻哈哈地连室内拖鞋都不穿了就上楼,我和健干脆把袜子都脱了,木头地板光滑凉快,奥加桑打扫得真干净,让我想起了动画片《聪明的一休》和电视剧《阿信》里的镜头。

  
上了2楼,走廊里的地板也是一片天然色泽,天然的油光可鉴,走廊侧墙是一整片长长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一个与走廊并行的巨大的阳台,也是全部用整条的木头搭建的,山里气候多变,风雨无常,长年日晒雨淋,那些木头看上去却依然结实整然,外行人都看得出材料之优质。

  
“上面一共有4个卧室,”爱米莉打开了所有房门让我们参观,“这是奥多桑和奥加桑的卧室,他们的是水床,很重很重的。”健上去摸摸床,说怪怪的感觉,小丽也跟着摸了一下,说抖动着像老母猪身上的一块大肥肉,爱米莉让他们放松,他们说话真的很随便了起来,毫无顾忌,而且是上海人特有的“嘲讥讥”的。

  
我一看奥多桑他们的卧室,与世田谷不同,完全是欧洲式的,一个豪华的双人床,还有一对单人沙发,一个梳妆台,对着床,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台电视机,原来奥多桑他们来这里度假是睡床的,而世田谷家里,他们的3个卧室都是睡榻榻米的,换了个环境,他们也真的很懂得享受,可惜奥多桑在日本的时候不多,这房子真浪费,开一个盼雄(Pension)什么的家庭旅馆,在这样的旅游区也能赚点钱的吧?不过爱米莉家考虑的不是赚钱,说明我还是无产阶级的思维,所以我也一辈子不可能拥有别墅,别说盼雄(Pension)了,能住上忙雄(Mansion)就不错了。

  
“这是我和妹妹聪美的卧室,以前我们睡双层的床,我睡下铺,聪美睡上铺,她从小喜欢爬上爬下玩,后来我们长大了,奥加桑给我们买了2张单人床,但是聪美还是喜欢这张双层床,不让扔掉,现在改为上面可以睡觉,下面可以看书,这里还有床头灯呢,”爱米莉和聪美的单人床中间用一个床头柜分割着,她们的房间与奥多桑他们的卧室完全一样大,也有一个化妆台,不过因为没有沙发,那个位置摆着一张聪美不让扔掉的儿童时代的双层床。

  
接着是第三个房间,这也是一个洋式的,比刚才两个略小,但因为里面除了2张单人席梦思床和床头柜,落地台灯,没有其他家具,所以也显得并不是很小,爱米莉说这是客人居住的,可以睡2个人,床可以分开,也可以抽掉中间的床头柜,自由地合并成双人床。

  
爱米莉打开最后一间卧室,说这个房间是2楼唯一的榻榻米房间,专门考虑到客人比较多的时候的公共卧室,有点客轮的统舱散席的味道,所以建造成和室,平时中间是一个[库嗒子](日本榻榻米室内的小矮桌,桌下有红外线取暖灯),最多可以容纳8人睡觉,我看按照那些初来日本留学打工的人的计算,睡12个人都没问题,当然是在榻榻米上打地铺。

  
客人少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当作日本茶室休息喝茶,爱米莉说着,按了桌上的一个按钮,桌面上露出了一台内藏的投影机,底座有一台多功能的录像机,顺着投影机的镜头设置方向,我们才看到前方是一幅挂轴,挂轴下是一个日本的插花盆景,爱米莉说是奥加桑手工制作的,我们发现做的非常的清丽典雅,并非那种大红大绿的鲜花配绿叶,一个巨大的幕布正徐徐从屋顶放下,大概与刚才的按钮同步控制的电动卷帘式屏幕,挂轴和插花立刻成了幕后英雄,银幕上一片苍白。

  
“这里山区电视信号还收不到,我们没有加入有线电视网,所以只能看录像,你们如果要看什么,自己挑。”说着爱米莉打开背后的一个书橱内拉门,里面是旋转式的录像带,DVD的收藏架子,“噢,对了,我们在上海买的DVD呢,可以在这里看噢。”

  
“能放吗?中国的DVD制式是PAL的啊,跟日本的NTSC不一样噢,”我突然想起了有这么回事。

  
“爱米莉不懂这些,上海买的DVD爱米莉带来了,试试看吧,应该可以的,奥多桑从美国带来的录像带也都可以看的啊。”

  
“美国也是NTSC制式的啊”

  
“那英国呢?爱米莉在英国时,老师拍摄的纪念录像也在这里看过的哦。”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是电视台干的,这个应该比我清楚哦。”

  
“爱米莉搞演播的,又不是搞电子的啊。”说着,爱米莉把我们买的《牵手》装了一张,屏幕上出现了语言选择菜单,“啊,可以了,真好。”

  
小丽说了:“噢,这个我看过的,是蒋雯丽主演的,蛮好看的,比较缠绵的生活片,等我们明天走了你们俩再慢慢缠绵着看好了,哈哈。不过,今天要陪我们,不许开小灶噢。”

  
“小丽什么都懂,真了不起。”爱米莉夸小丽时,小丽的神态得意极了,爱米莉征求他们:“那今天怎么睡,大家如果要热闹,就睡在这里,如果互相不干扰要安静,你们就睡第三个客房,随你们。”

  
“那高桑呢?”健问我。

  
“高桑是爱米莉的,你们别管他。”爱米莉说着一只手轻轻地绕到了我腰间。

  
“爱腰围,现在就开始亲热了啊,那我们就睡第三个算了,解放你们。”

  
我回敬他们:“那也正合你们心意啊,哈哈哈。”4个人一起自嘲,其实这样的互相攻击一点意思都没有,彼此彼此喽。

  
还是健说了:“要两个人亲热,明天以后各自有的是时间,我实惠地提议,大家难得在此一聚,还是在这个房间按照日本风格一起打地铺吧,我们吃完饭,上这里继续喝酒打牌怎么样?累了就地躺到,多舒服啊。”说着,健从裤袋里掏出2副崭新的扑克牌,这家伙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爱米莉高兴得叫了起来:“好啊,好啊,健说的方法真好,晚上我也有好东西给大家噢,不过你们玩什么啊,爱米莉不大会,要教教我哦。”

  
我们出了和室大间,爱米莉指着走廊尽头说:“那里有扇门,是卫生间,晚上你们如果起床,不必下楼的,就去那里用好了,里面也有洗手的,毛巾和洗手露什么的奥加桑肯定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说完总算在2楼闹完了,外面天也渐渐暗了,小丽说:“那我准备做晚饭吧,爱米莉告诉我油盐酱醋和锅碗瓢盆都在什么地方。”

  
她们俩去厨房忙了,我和健到了阳台上,暮色中,山林深处吹来阵阵凉风,果然有些寒气。

  
“高桑,侬花头真浓,这个小姑娘家里居然没有儿子的,而且还是长女啊?嘿嘿。”

  
“别瞎搞,我也不是这种人,我不稀罕那些。”

  
“那是,那是,你自己就是资本家,回国都怕被搜身抄家,资本家遇上资本家,一对发财,到底是碰还是杠的烦恼,哪像我看到小丽,只能吃一口,做做十三百搭垃圾和,花都没有一只。”

  
“你小子尽搓麻将啊,我算什么资本家,马上就要替别人打工了,凭工资吃饭了,跟你也差不多的。”

  
“嘿嘿,现在有钱人素质都提高了,不愿意露富,别怕,我不会向你借钱的,只会替你垫钱。”

  
“知道,所以谢谢你这次,是朋友我都不会忘记的。”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事过去了,不提。看在朋友份上,我才啰嗦一句。。。”

  
“什么?”

  
“这小姑娘真的靠得住?我觉得好像各方面条件是不是太好了?当然高桑你的条件也很好的,绝对般配,跟我们这种人不能比,我是说。。。。。”

  
“噢,你什么意思?别吞吞吐吐”

  
“小姑娘是真心的?不要被迷惑噢,现在日本小姑娘把自己身体不当一回事的多的是,跟我们中国人毕竟不一样,当然中国小姑娘现在阿拉看不懂的也多的是,我是说不要以为她现在整天粘着你,你就把心都掏给人家,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日本人了。我是怕高桑你吃亏哦。”

  
“爱米莉不是你说的那种小姑娘。”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热的,我跟小丽也有过这种时候,不过现在也吵架,但我们觉得很生活,吵架也是很自然的一部分,我看你们好的不得了,倒不是妒忌,高桑你还是在关键问题上要捏住她哦。”

  
“咳,你怎么现在一股上海小市民的霉味啊?”

  
“我知道你钱比我多,但也不是个单纯贪钱财的家伙,你怕别人以为你贪小姑娘家财产所以回避,对吗?我没说错吧?但是,高桑,你听我说哦,你要捏住她,就要先捏住她家老头子,倒不是要他们家钱财,而是让老头子觉得你比亲儿子还可靠,即使不谈家财是否传给你,至少要让他在感情上觉得女儿托付给你是完全放心的,财产什么的到时候会自然而来。”

  
“这方面我没考虑这么多,我只考虑怎么让爱米莉幸福。”

  
“高桑,你也太浪漫了,不过说不定也就是因为这样,大概深得那个小姑娘喜欢,女孩子对浪漫最软档了,呵呵,算我没说吧。”

  
“看你年龄比我小,鬼点子思维到蛮发达的。”我不由得有点佩服健了,虽然作为同国人,我对他的爱情价值观不能全部苟同。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3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3]: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二) 东京博士 (2006-05-26 21:11:57)  
 
  

  
爱米莉说,小丽在厨房里已经熟门熟路了,做了好几个菜,让他们干脆先洗澡,接下去的菜让我去做,她去帮他们先烧洗澡水。我说烧洗澡水究竟是什么好玩东西也让我见识见识,没想到所有人都吵着跟着要看个究竟。

  
我们三个人像看西洋镜似的跟着爱米莉到了浴室,爱米莉说:“奥加桑上星期来的时候已经把浴池洗干净了,所以只要稍微冲一下即可。”然后爱米莉按了一个开关,说这是放水的,水放到了一定水位会自动停的,浴池里有水位感应器自动保持水位的,我们这时才注意到浴池的底部并不是木材的,而是类似大理石的一种材料。

  
“啊,水冰凉冰凉的哦”小丽试了试放出来的水惊叫。

  
“是啊,山里水夏天都是冰凉的啊。”爱米莉让我们散开,然后打开楼梯最后一个台阶前的地板,我们才看清像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地板是地下室的门,拉起开到一定角度,下面就灯火通明,原来通往2楼的楼梯并非在地板上结束,而是继续延伸通往地下室的,爱米莉先从楼梯下楼,我们跟着下楼,发现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说是地下室,准确地说,是这个别墅的1楼利用山坡地形一半架空架高了的2楼,在浴室的位置下是一个类似中国农村的大炉灶,周围整齐地堆着各种木炭,引火材,和一捆捆的各种杂木,还分类挂着名称标牌,日本人做什么事都认真,自己家里也那么一板一眼的。

  
那些材料我都很熟悉,除了巨大的木块,其他的我去野餐烧烤时也经常使用,那些引火材和木炭的包装盒上还印着“中国制造”的字样,日本森林面积覆盖率达到国土的70%,自己不采伐树木,却进口别人的,可怜咱们森林减少,却还拿出口木材换取外汇当作自豪,不要说这么好的优质木炭我在国内没见过,看到日本到处使用的一次性筷子几乎都是低价进口的中国木材就心疼,可是日本人却还回收用过的那些筷子,用先进的加工技术做成高级纸张纸浆高价卖给中国,咱们的外汇口袋里还没有捂热又回到了人家的兜兜里。

  
墙角有4个灭火机,2大桶黄沙,墙上用红色大字写着“火の用心、安全第一”,边上有一张海报那么大的贴纸,上面写着从引火到烧水的步骤,以及灭火方法,确认事项,条理清晰,一看就让我想起爱米莉的工作风格。

  
“好,现在我们开始烧水,上面浴池的水是人工烧的,一开始不能离开,等稳定了就可以把炉门关闭,如果只有一次洗澡,中间一般也不需要添柴的,不过今天我们要洗2批,可能中途要加一次。”爱米莉用电子打火枪点燃引火剂后用一把长长的铁夹子送入灶膛,灶膛内有一个铁丝网格,引火材放入后,又放进很多细小的树枝,最后才是大块的杂木,顿时炉内火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爱米莉打开灶膛边的一个开关,这是一个小型鼓风机,连着上面的烟囱还有一个排烟机,日本人设计的东西真是非常合理,做一样东西像一样。

  
健提问了:“这么烧,那个木头浴池不会烧坏啊?”

  
爱米莉解释说:“不会的,直接接触火的是浴池的底部中间的一部分,浴池的整个底部是一种特殊的天然石材,一种传热很慢很均匀,保温性能很好的材料,被称为远红外石材,日本的石板烧,陶板烧料理你们吃过吗?”

  
我说我吃过,我已经大致知道了这个浴室的原理了,我说:“我看过日本以前的电影,也是在一个大木桶内烧水洗澡的。”

  
小莉担心了:“那我们在上面洗,你们在下面又是加柴,又是鼓风机的,不把我们煮熟了啊?”

  
“哈哈哈”,爱米莉笑死了,“不会的,下面再烧,因为那个石板很厚的,一下子不会升温很快烫伤的啊。”说着,爱米莉关闭了鼓风机和炉膛口的门说:“好了,这里暂时没事了,我们上去吧,等你们洗完了,我们洗的时候,健替我们下来稍微加点柴就可以了。”

  
我们顺着楼梯爬上去,回到了客厅,不多时爱米丽跑进浴室伸手试试水温,然后拿下墙上的淋浴器说:“可以了,你们先洗淋浴,然后进去的话水温可能正好,浴池内的温度已经设定了40度,水温偏高的时候,最下面的热水会从下面一个孔自动排出的,降低了的水位也会自动补充冷水的,所以不管楼下的火大小,只要在烧,水温就是一直自动维持的,不会煮熟的哦。”

  
简单易懂,我们都明白了,小丽问:“那淋浴器的热水哪里来的?”

  
爱米莉说:“也是下面烧的啊,具体的原理我不懂,下面排有另外的加热水管,水温自动控制的,你们不用管这些,反正打开淋浴器就是40度的热水了,独立调节淋浴水温,用这个。”说着,爱米莉旋转莲蓬头根部的一个转环,那是一个水温刻度盘。

  
“真方便啊。那反正是恒温的,我把最后几个菜炒了,要不你们先洗吧?”小丽说着就要去厨房。

  
爱米莉一把拉住小丽:“那不行,日本有规矩的,要请客人先洗,家人的话通常的顺序是奥多桑最先洗,然后是孩子,最后是奥加桑。以前小时候我们是一起洗的。”

  
我也说日本的习惯的确如爱米莉所说,奥加桑最后,所以女性地位太低了,我对小莉和健关照说:“那个浴池还是老规矩,不能在里面搓澡洗肥皂的哦,先用淋浴洗干净身子后进去浸泡享受的,水也不能放掉的哦。”

  
“晓得,阿拉不是洋盘。”健不耐烦地说。

  
“哦,还有,你们如果进入浴池后,可以坐在这边,欣赏窗外的夜景,今天不错,这个方向洗澡马上可以看到月亮的,今天正好是晴天,进浴池后,按一下墙上这个音乐按钮,然后注意看窗外的景色哦。”爱米莉神秘地告诉他们。

  
小丽被说的吓瑟瑟的看着我:“高桑,爱米莉说什么啊,怎么有点怕怕的,我都不敢进去洗了,不会是浴室整个掉下山,或者窗外伸出个头啊,我可要吓死的,洗澡象玩迪斯尼那么惊险啊。”

  
“吓你个头啊,肯定是让你享受的,真是乡下人。”健早就好奇得要进去,等不及了已经赤膊,正在拉自己裤子:“关门了关门了,我脱衣服了。”

  
我不由得说“老弟,你雅观点好不好,导游解说还没完啊”

  
“这又不要紧,刚才在温泉我不是一直赤膊的吗,我现在还穿着长裤啊。”

  
爱米莉又笑得停不住了,说健是个活宝,可以去演日本漫才,还问我中国有没有漫才,小丽抢着回答:“有!我知道,漫才就是中国的相声。”

  
爱米莉替他们一一交待了香波等等东西后,我们关门退出了化妆室,我问:“什么神秘东西啊?”

  
“嗯,您先烧菜吧,他们按那个开关了爱米莉会带您一起去的。”她依然不告诉我,搞的我心痒痒的烧菜都没心思了。

  
小丽的手艺也很高,凉拌海蜇,稍微加了一点辣椒,甜酸辣味道平衡不错,葱油棒棒鸡,我知道爱米莉不爱吃鸡,我说这个小丽做的很好的,雪白的切成细丝的鸡肉很嫩,不是煮熟的,而是低温煲熟的,上面的调料是生葱,然后用滚热的油浇上去,最后放了糖和味精的海带鲜酱油,我让爱米莉偷吃一根,她不肯,我说今天不用讲什么规矩,当作徒弟跟师傅学菜好了,她才张嘴,吃了一口说:“好吃!”这次说的中文不那么像[猴子]的发音了。

  
“这是日本的鸡肉吗?”她有点不信。

  
“对啊,就是刚才在超市里买的啊。”我回答。

  
“为什么这么好吃?让我想起在您大姐家吃的鸡汤了。”

  
“还是调味品和制作方法的窍门吧,当然原材料也很重要。”

  
小莉还烧了一个芙蓉虾仁,我告诉爱米莉,这个只能用蛋清炒的,她放了小豌豆,所以很好看的,爱米莉说她刚才都看到了,记下了,问我那些蛋黄怎么办,我说不会浪费的,我最后做一个菠菜蛋汤好了。

  
“这个有用吗?”爱米莉打开冰箱问我,我一看,她居然从冰箱内拿出一块真空包装的金华火腿。

  
“爱米莉怎么有这个的?”

  
“听您说起过说健要chinese bacon的,我让姨妈在中华街找到了后买了带来了两块,还有一块给健吧。”

  
我一下子抱起爱米莉原地转了一圈,给了她一个飞吻:“爱米莉真细心,连这个都记住了。”爱米莉冷不防我的动作,那块火腿都掉在了地上,我们一起哈哈大笑,我赶快开始烧剩下的几道菜,小丽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所以我烧菜很快,一下子就完成了,做了一大盆蔬菜色拉,一个酒蒸蛤蜊,一道西式奶油鲜贝。其他的我估计也吃不了,暂时不烧了,土豆和火腿片我已经开始煮汤,等最后吃饭时放入菠菜和鸡蛋黄即可。

  
几乎在我忙完的同时,浴室里传来了电子音乐声,爱米莉说,他们进入浴池了,我们下去吧。我跟着爱米莉再次到了地下室,我们打开别墅后墙的窗户,爱米莉从窗台外面翻起一个带有轨道滑轮的铁槽,拿出一个铁架子装上,那里面有很多根焰火棒,最后在上面又卡上一个铁架子,像机关枪的子弹带似的,铁架子的一头有根导火线,爱米莉按了一下架子上的开关,说这是一个定时电子点火开关,可以调节点火时间,然后把架子推了出去,架子顺着滑轮轨道,一直沿着窗台滑到浴室下面的墙根,我发现那些焰火在架子上斜对天空呈75度的一排,大约10秒后导火线开始在黑暗中嗖嗖作响。

  
顿时,一颗颗夜明珠此起彼落地射向夜空,照亮了半片森林,其中有几个射得很高很高,最长的一根大概足足有50发。就在焰火四起的时候,我们听到楼上他们在里面乱喊乱叫,还有咚咚声。

  
爱米莉打开炉门看了看,又重新关上:“好了,我们上去吧,节目结束了,小时候我们最喜欢这一刻了,都是奥多桑中途出来点火的,然后回到浴室一起看呢。”

  
我说:“奥多桑真会动脑筋,要是有个男孩子,大概还会有更希奇古怪的什么家庭投资了呢。”

  
“被您说对了,奥多桑自己喜欢玩呢,小时候带我们玩的很多东西都是男孩子玩的,不管我们喜欢不喜欢,说是带我们玩,结果总是他自己玩得比我们还开心入神,有一次把聪美放在花园的摇篮里荡秋千,他自己在一旁看书,聪美爬出来掉在地上很久他都不知道,光顾自己看书呢,奥加桑看见后心疼死了。”

  
健出来了,上衣都还没穿,连声说:“啊呀,太厉害了,好看的要死,泡在水里看焰火,水火不相容的美妙哦。高桑,你肯定看了以为是做梦哦。”

  
小丽头上还扎着毛巾也跑出来说:“爱米莉,你家太厉害了,这么多机关啊?真的是别墅生活啊。”

  
“废话。”健又说她了。

  
爱米莉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那是一个很大的长桌,一整块的树木造型,天然氛围浓厚,从断面上可以想象这棵树的直径起码有1米2以上,但我们谁都不知道名称。

  
菜全部摆好了,爱米莉开始日本人最常见的大惊小怪了:“哇,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哦。”我心想不是给你刚才尝过好几个了啊,说日语的客套话作为日本人已经潜移默化,习以为常了,改都改不了。她还在说:“你们为什么不看书,随便买点东西就能配菜烧菜呢,爱米莉现在觉得这个比进入烧菜更难。”

  
“这个是生活积累,有时候不用买菜,打开冰箱看看,根据当时的材料配菜也行哦。爱米莉,这个不难的,习惯了自然知道。”我轻描淡写地说,其实这个问题还真的很难说清,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时候人的知识是不知不觉地自己掌握的,要用语言总结成课本让别人不经过实践积累就领会是很难的,骑自行车也是,会骑的人再怎么说明要点,第一次上车的人总是歪腰扭屁股的倒下不听使唤。

  
“吃吧,吃吧,今天也没大人,大家不要讲究什么了。”爱米莉说着给每人斟满了啤酒。

  
“干杯!”

  
“爱米莉发现个秘密,小丽,你们上海人烧的中国菜好像都不太放酱油的啊。大家不爱吃酱油的?”被爱米莉这么一说,倒还真是的,今晚的菜几乎又是没有酱油的,除了那个棒棒鸡。

  
我回答:“酱油也吃啊,不过上海人炒菜好象的确不大放,红烧的菜有啊,比如鱼类肉类,炒蔬菜很少放酱油,可能会影响蔬菜原来的色彩,尤其是绿叶菜,而且中国的酱油颜色比日本的浓多了,很多菜如果放了酱油,材料本来的风味都输给了酱油味了。”

  
小丽和健都随声附和,同意我的见解。我继续说:“其实,日本人爱吃酱油,很多也是蘸着吃的,生鱼片之类的料理时本身只有切片装盆,不使用任何调味料的关系吧,总不见的蘸盐吃啊。”

  
爱米莉说:“有道理,爱米莉这次去了上海,再看看你们做的菜,觉得中国料理中,上海料理还是很合理的,看上去很清淡的视觉,给日本人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至少比欧美的一大块牛排,一大盆土豆条,吃完了再来一大杯冰淇淋要精细多了。”

  
健说:“欧美人,他们在饮食上没文化的,是野兽吃法,而且连刀功都没有,菜单上只写牛排多少克,你自己选分量然后割一块,如果当场扔给你跟喂狗没两样,吃的是肉块?肉片?还是肉丝?都让你自己动刀决定,那个汉堡牛排我以前还以为真的是牛的大排骨呢,TNND,绞肉机绞出来的,而且鬼知道是哪个部位的杂碎肉,听说麦当劳的牛肉饼子都是最不值钱的牛头肉。”

  
“哈哈哈”,健的这番欧美文化抨击真厉害,也不无道理,不过连我都打击了进去:“我可是很喜欢麦当劳的,至少超过肯德基,被你这么说了,我以后再进麦当劳恶心了找你算账。”

  
小丽也帮腔说:“不骗你们的哦,我国内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在上海的麦当劳做过的,她说,那些牛肉你要是知道来自哪个部位的真的不敢吃哦。”

  
爱米莉笑弯了腰:“中国人真是活泼生动,敢说敢做雷厉风行的,就是不一样,不过,牛脸上的一块肉可是上等的,在日本专门卖那个部位的肉可贵了。”

  
“对,对,对,我知道的,其实很好理解,那是一直活动的部位,我们上海人吃鱼要吃划水,因为是活肉,牛不吃东西的时候牛嘴都一直在动,所以那也是牛的活肉哦。”我觉得爱米莉说的也很有道理。

  
健开玩笑地说了:“嗨,2比2,怎么成了中日对抗赛了?我们是夫唱妇随,你们是倒过来的妇唱夫随,哈哈哈。”

  
我纠正健:“瞎说,3比1,我是中国护照哦。”

  
爱米莉也说:“是4比0嘛,爱米莉跟高桑的。”说着头靠在我肩上。

  
健用上海话开始起哄了:“爱腰围,吃勿消,又来了,阿拉没有看到,你们快吃,吃完了快去洗鸳鸯澡亲热吧。”

  
爱米莉听不懂健的上海话,问我:“他说啥?”

  
我用我的酒杯凑到她嘴边把她头顶起来:“他说让我给你喝一大口。”我看看他们吃的差不多了,把菠菜穿入汤内,打上鸡蛋,最后再淋上些芝麻油:“吃饭,吃饭,爱米莉盛饭。”

  
爱米莉说,这一顿中国料理是他觉得吃的很舒服的一次,不油腻,味道也好,而且吃饱了也没有对胃有负担的感觉,我说:“这是我和小丽的上海家常菜合作成果,要是爱米莉和健在厨房合作,我们大概晚上要开车去镇上吃夜宵了。”

  
健辩解说:“我做的菜也不错的啊,也没有这么贬低我的。真不够意思。”

  
我揭他老底:“你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啊,第一次做菜给我吃什么忘记了?生姜炒萝卜丝!我差点晕倒。”

  
小丽也大义灭亲说:“我证明高桑没有撒谎,这道是他们刘家名菜,我也受过这样的招待,哈哈哈。”

  
爱米莉听着笑死了,她今天好像大笑了好多次,从来没有这样过,笑完了才说:“原来以为中国男人都会做菜的,给爱米莉压力太大了。看来也是因人而异的啊。”

  
健趁机说了:“所以,爱米莉,你找到高桑顶特勒啊,要多发发嗲!”

  
“顶特勒和发嗲是什么意思啊?”爱米莉不解地问我健冒出来的最后一句上海话。

  
健自己回答了:“就是没话说了,举世无双。看看,爱米莉以后要好好教育高桑,他老是损我,我还在捧他哦。我良心大大地好,对吗?”

  
“去你的,还大大地好呢,别跟爱米莉开这种玩笑。她不懂那些的,还是别提的好。”我真怕健把地雷战地道战的话题都当作酒后玩笑话肆无忌惮地搬出来。

  
爱米莉并不知道我们中国人之间的暗语,她的年龄根本就没有那种意识,完全是单纯的女孩,看我们异常热闹,只是说:“爱米莉知道健和小丽,还有这次去上海一起玩的那些朋友都是对高桑很热心很友好的朋友哦,爱米莉也得到了你们很多的照顾,真的好感谢哦。日本人之间的朋友交往很少有这样随意开怀,无话不谈的,高桑你知道的,奥加桑和奥多桑说话都没有这么随便的呢。爱米莉觉得你们中国人之间的交往其实有很多值得日本人羡慕的地方,高桑喜欢冷酷地看这些问题呢,其实有时候不用这么生硬的。”

  
我知道爱米莉含蓄地批评我的最后那些话有一定的道理,她这么在小丽和健面前说这些话本身就证明了她已经开始在某些方面脱离了日本人固有的共性轨道,没有他们的放松畅谈,爱米莉至今为止所受的所有教育和环境的熏陶中,是绝对不可能对这种关系的我进行人前批评的。因此我一点也不生气,我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对他人宽容些,但是我也抹不去至今为止在中国遭受的种种阴影,那些才是造成我性格缺陷和反抗的因素。但是爱米莉不知道这些,也是我最不愿意让她窥视到的我和我的国家的阴暗面,虽然我不想把自己的所有缺点转嫁给国家。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4]: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三) 东京博士 (2006-05-26 21:18:58)  
 
  

  
一顿晚饭,几乎是在健和小丽的催促下飞快地吃完的,这两个人牌瘾十足,小丽说:“哎呀,都半年了,上次还是回国大年夜在上海跟同学打的通宵呢。”

  
健也说:“是啊,这里中国人这么多,居然凑在一起打牌都不容易,不是这个打工就是这个上学,要么就是睡眠不足宁愿选择睡觉,连玩的力气都被日本折磨完了,稍微住得远一点的人呢,又都是些连车费都舍不得花的人。”

  
“要这么说,我也已经好多年没有玩牌了。”健说的没错,我忙自己的公司都来不及,在日本基本上有了点时间就是开车出游,弥补平时太多的室内生活,有女朋友的人,又很少与其他朋友一起玩,本来嘛,在日本紧张的生活节奏中玩的时间不多,现在的我们要比刚来的人的生活奢侈多了,不仅敢扔硬币在自动售货机内买罐头饮料喝,还敢在女朋友面前扮绅士。

  
爱米莉要收拾桌子,小丽说:“我们来吧,你们赶紧先去洗澡,分头行动,然后早点上楼去多打几圈牌啊。”

  
健也说:“洗碗还是我来,我在日本洗碗已经是大师级的了,就是TNND不发给我证书。”

  
“好,那拜托了啊。”爱米莉说着,习惯性地鞠躬,我上前把她身子掰直,他们都哈哈大笑,爱米莉故作愤怒说我[色库哈拉](日语:性骚扰,来自英语sexual harassment的缩略)。

  
说着,我就先进入了浴室,健说下面要不要加点柴禾,爱米莉下楼去了,说不用了,让它去自然灭了吧,我们一会儿就好了。 

  
我差不多洗完了淋浴,爱米莉还在外间化妆室磨磨蹭蹭,我泡在了浴池里,水很热:“爱米莉在干吗啊?怎么还不进来?”

  
她用毛巾捂着身前进来,“别看我,看外面的景色啊。”我不理她,依然盯着她看,“您这样,爱米莉没法洗了,”说着她背对着我打开了淋浴器,开始迅速冲洗身体,趁她洗头发看不见时,我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啊,不行,不行,还没洗完呢。您先进去啊。”说着她转身,用水冲洗我手上的泡沫,她的整个身体在我面前一览无余,我好像很久没有欣赏到爱米莉的全部了,准确地说是从来没有,所以我对此很不满,也觉得很不足。

  
“听话,您先进去,爱米莉马上就来。”不知道为何,爱米莉的话并不是很强制的,但是每次我都会不知不觉地像中了她的魔法似的,乖乖地中止我野兽般爆发前的一霎那,按照她的话,也可能是催眠般的暗示松开她,虽然我们有过很多次的结合,但是爱米莉让我感觉,她的美依然是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不容我去粗鲁地发挥。

  
我只好再回到浴池内,窗外漆黑一片,贴着玻璃瞪大眼睛努力去看,才能隐隐约约看见远山的轮廓和朦胧中的层层森林。

  
爱米莉关闭了浴室内的灯,我们的瞳孔渐渐都适应了黑暗,窗外的景色开始显得明亮起来,顺着天空的亮光,我们找到了月亮,还有几颗闪烁的星星忽明忽暗,爱米莉也进入了浴池,我泡在最能看清月亮的位置,底部是2段式的正好可以背靠池壁坐着,浴池很大,但是爱米莉却挤在我胸前,她光滑柔软的后背紧贴我胸膛,我在水里抱着她丰满挺拔的胸脯,水的浮力作用,让我轻而易举地可以托起两个小天使,她们像气球那么轻飘飘地浮出水面,松手时她们又害羞地悄悄没入水中,我知道人体的比重几乎与水差不多,爱米莉的比重大约是1.001。她像坐在沙发上一样,张开着2臂,把我的大腿当作了扶手,“真舒服,就这样,别动,看外面啊。”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一颗红色的明珠拖着一道闪亮的尾巴划破夜空,紧接着一颗金黄的,又一颗绿色的,霎那间,一个追逐着一个奔向远山,但终究抵达不到,我这才发现那些森林和远山看似眼前,其实离开我们很远很远,整个窗户就像一个巨大的宽银幕,上映着令人感动的一幕幕

  
“谁点火的?”我有点奇怪,难道是健他们?我有点担心爱米莉反复关照他们的用火注意安全的事。

  
“爱米莉刚才设好了15分钟的定时器呢。”爱米莉告诉我。我们在水中相拥,火树银花的窗户外衬托着两个黑头影,长久的重叠,难分难舍。

  
“噢哟,等了半天还没出来,外国人发明了水中生孩子,我们还以为你们是难产呢。”我先出来,爱米莉还在化妆室忙碌,健说话就更肆无忌惮了。

  
“表瞎搞,早就洗完了,在等着看放焰火啊。”我解释说。

  
“赞不赞啊,水里还有倒映噢。”小丽补充说。其实我没注意,那时我们的水面泛着激烈的波浪,不可能有倒影,不过他们不知道,看来他们的水面是风平浪静的,就是咚咚咚地乱敲墙。

  
客厅已经收拾干净,小丽拿着电暖水瓶和茶杯准备上楼,但是说找不到她家茶叶在哪里,问我,我也不知道,正说着爱米莉出来了:“茶叶?爱米莉带来中国茶了啊,在旅行包内,”但是大家都说今天在榻榻米房间,干脆喝日本茶,那样才有风味,爱米莉在厨房找了一下说:“只有玄米茶,怎么办?”

  
“很好,我很喜欢日本玄米茶的清香的。”我说了,健却说不知道什么叫玄米茶。

  
我们上了2楼,楼上的确有点冷嗖嗖的,爱米莉打开了榻榻米大卧室的空调,然后拉开大壁橱,让小丽帮着一起在房间的一头并排准备了4个地铺,那些被褥洁白整齐,看上去像新的,爱米莉说每次客人走了都是奥加桑打电话让镇上的洗衣店来取走的,我知道日本的洗衣店洗的东西,不仅仅是洗,白色被单漂白,棉制品还精致地上浆熨烫,所以手感几乎与新的一模一样。

  
爱米莉忙完床铺,制作了4杯玄米茶,碧绿清香。健喝了一口说:“噢,这个啊,我喝过的,上海的开水泡炒米花香味,值得怀念,哈哈。”

  
我们四人聚集在矮桌上,健说2对2合伙打80分,我觉得80分的规则变化很多的,估计爱米莉一下子不能掌握,我问爱米莉会什么,她说会UNO,还有一种就是“巴巴努齐”,我知道前者是一种跟花色跟数字的游戏,看谁先脱手,后者其实就是我们中国的“抽乌龟”,其实这两种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纯粹是随机性的,不需要任何智商,所以还是决定尝试一下打80分。

  
无奈,打了3次,中途几乎是我看着爱米莉的牌帮忙,她还是一头雾水,我们三人的说明也是乱七八糟,不成系统,你说一句我补充一句,又一次经历了比确定爱米莉的中国料理教科书还困难的局面。2副牌打80分与1副牌的40分基本规则类似,但是牌多了,还多了连撒和其他组合情况,说明起来更是复杂,而且40分本来就不是单纯的数字比大小,还要根据对家的出牌情况临机应变的场面很多,我们只能作罢,放弃了打80分。

  
爱米莉想了想说:“这个以后你们要是有4个人的时候,我看着高桑打几次就会,现在这样肯定搞不懂,还有没有别的玩法啊?”

  
健故意欺负她说:“没有,爱米莉今天必须学会80分,否则中国法律规定外国人不能与中国人登记结婚的。”

  
“骗人,哪有这种法律啊。”果然,这种玩笑是绝对骗不过爱米莉的,“你们等等,我有好东西。”说着下楼去了。

  
我提议还是2副牌打中怪路子,基本规则与“争上游差不多”的比数字大小,又有点小技巧,水平即使不高,一开始也不至于一点都打不下去,而且像80分那样也是2对2的合伙配合。

  
“中怪路子怎么打?”健问我。小丽说她知道的。

  
“嗨,亏你还是肇家浜路打浦桥出来的,大怪路子知道?那可是打浦桥街心公园里老头子们的发明,中怪路子也完全一样啊,只不过6人3副牌改为4人2副牌,手上还是27张牌,炸弹和百搭牌的概率可能少了些吧。”我简要说明了。

  
“噢,有数,有数。”健在上海是住在陆家浜路的,离开打浦桥不远,当年大怪路子从打浦桥起源,夏天街上到处是牌摊头,每个摊头边都有好几个“宋世雄”在解说,“炸掉他,快炸!”,“哎呀,臭路子!”,“我臭?你来?”坐着的把手上牌往桌上一扔,站着的手还没碰到牌,又被他抢了回去,观众与打牌的吵起来的有之,因为沉迷打牌与自己老太婆离婚后还在寒风中找搭子的有之,晚报上还登载过打牌中紧张过度心脏病发作叫救护车的小道消息。大怪路子就这样,不久风靡了上海滩,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街头退休工人的专利了。

  
爱米莉上来手上拿着一块金华火腿,“健,要不要?”

  
“啊,好东西,你们上海带来的?”

  
“你别管,要不要?如果要,刚才欺负爱米莉的话道歉。”爱米莉佯装生气地说。

  
健站起来一个大鞠躬:“啊里啊多,狗砸一马屎!”然后撩了撩衣袖,学了一个中国古装戏中的拱手作揖动作,然后一把抢走了爱米莉手上的那块火腿。

  
小丽和爱米莉笑得前仰后,我不仅笑骂他:“TMD,让你道歉,不是道谢。你小子捣浆糊啊”,说完对着他屁股一脚,这小子趁机发挥,顺势在榻榻米上一个前滚翻连着后滚翻,一直滚到铺着被子的那头,然后昏里昏东的一头撞在了墙上才停住,还好,那不是墙,是壁橱门。

  
小丽说他了:“看你,疯死了,别把人家的床单弄脏啊,那门是纸糊的,撞破了要赔的哦,看你手上油腻腻的。”

  
健坐在被子上闻闻自己的手和火腿:“的确,有点臭哄哄,但是吃起来香喷喷的哦。”

  
我问他:“究竟是你的腿气味还是火腿气味?”

  
“快过来,还有好东西。”说着爱米莉把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也放在了桌上。

  
“小刘瓜子?”我们都惊讶万分,连我都觉得奇怪,我们在上海买什么东西我都知道,爱米莉从来没有与店员直接接触过,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东西的?也是让姨妈买的?不会吧。。。。。

  
“是好东西吧?呵呵,爱米莉就知道你们都爱吃这个东西。”

  
“噢,我知道了,爱米莉在机场宾馆的小卖部等候出发时买的?”我终于明白,也只有那个场面了,那时我记得她让服务员拿来一杯绿茶,还有一包瓜子。

  
她不回答我,只是哈哈大笑。我们开始围桌打牌,正如我预料的,不出3次,爱米莉基本上学会了中怪路子,而且越打越精,不知不觉过了12点,我们一路遥遥领先,已经甩了他们一圈重新开始打2,健和小丽一直在骂骂咧咧:“臭牌,连一个炸弹都没有。”,“大怪小怪没有也算了,TNND,进贡掉一张烂污泥,爱斯最大了,又要被关进了。”,“爱米莉你偷牌是不是啊?”

  
爱米莉急了:“别胡说啊,我可是刚学会的,谁叫你们打牌吃瓜子,三心两意的啊。”

  
健又开始糊弄她:“谁知道啊,你们家暗地里的机关太多,桌子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按钮之类的,要不就是哪里有镜子偷看我们牌的啊。”

  
我也用P话回敬他们:“你们自己摸牌的手发霉啊,小丽先上厕所去,然后健也去,记住撒完尿不要立刻冲掉,趁热把摸牌的手在抽水马桶里浸泡5秒种,洗掉点晦气再来摸牌风水就转了。”

  
“那我们摸过的牌,你再吃瓜子好了。”健说的更恶心。

  
爱米莉弯腰在桌地下拉什么:“高桑,脏啊!”

  
没想到健叫了起来:“啊哟哇,扣我脚干吗啊,我有脚癣的啊。”

  
“啊?”爱米莉吓得缩回了手,赶快让健穿袜子,还准备跑到走廊里用布擦地板,说健刚才赤脚踩过的地方太可怕了,奥加桑知道了要骂的,我说奥加桑如果会骂人,日本的皇宫肯定从东京迁到京都去了。

  
健在房里乱喊:“骗你的,我们都没有脚癣的哦,刚才不是还先洗澡了啊,你擦都擦不掉了啊,哈哈。”说着把两脚一起搁在了矮桌上,供卫生检查团视察。

  
我们一直玩到后半夜,早上4点,小丽说吃不消了,打着哈欠眼泪汪汪地说想睡觉了,爱米莉还在兴致勃勃地要继续。我说爱米莉这里都熟悉,去过了,他们都是第一次来,我知道这里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白天还要出去逛逛,再不睡什么地方都去不了,醒来他们就要回东京了,爱米莉才罢手。

  
爱米莉让大家都去了洗手间,回到大卧室,问道:“怎么睡?你们是客人,睡里面2个吧,我们睡外面两个。”然后推开了矮桌。

  
“其实我们一个就够了。”健又在说赤裸裸的戏话了。

  
我把外面两个拉成离他们的床垫远些后说:“反正上级领导分配给你们2个铺位,究竟睡几个随便你们,合并同类项也好,因式分解也罢,解联立方程什么的,都是你们的自由。”说完我把我们的2个铺合并后拉着爱米莉先钻进了被窝。爱米莉打开了榻榻米上的行灯,关了室内灯。

  
小丽也模仿我们把他们两个铺靠拢后说:“还说我们呢,你们怎么睡我们也不管,你们俩别发生中日战争,影响我们睡眠就好。”

  
“中日战争不可能发生,要发生也是你们那里狼烟四起的内战。”

  
哈哈哈哈。。。。夜深人静,外面连个鬼都没有,我们都自由地大笑不已。

  
“还睡不睡啊,谁都不许再说话了,熬夜思米!”爱米莉最后宣布,然后一头扎在我怀里静静地睡去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5]: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四) 东京博士 (2006-05-26 22:26:44)  
 
  

  
今天是星期天, 早上10点,我第一个醒来,被子很松软,爱米莉依然是一脸的安心样枕着我的手臂在熟睡,我抬头看看他们,小丽也枕着健的一个胳膊,却背对着健,姿态甚是好玩,看来大家一夜和平,所有人都高质量地睡了6小时,从生理上说这已足够。“起来了,都别睡了!”

  
“几点了啊。”只有小丽口齿不清的声音从墙角那头传来,翻了个身。

  
我边下楼边说:“我先去洗洗,再给你们睡15分钟哦。”爱米莉昨天烧洗澡水的操作我已经都知道,到了地下室,引火点柴,开始烧水,很简单,一点都不难,下面很冷,不过停留了5分种,只穿睡衣有点哆嗦,赶快逃到楼上去冲了个澡才驱除了寒气。

  
赤身裸体出了浴室,却发现大镜子前爱米莉刚刷完牙在洗脸,“早上好”,她对我很自然地说,我觉得很滑稽的感觉,用浴巾围住身体后上前吻了她一下,算是用行动回答了她的“早上好。”没想到她开始认真地吻起了我,并扭转我的头,不让我偷看镜子,昨晚我们一头睡去,连一丝亲热举动都未曾发生,此时我们在化妆室却缠绵了足足5分钟,直到她的衣服被我全部除去,却一把推开我的手说:“爱米莉醒了”,便进入了浴室。我知道楼上那两个人绝对还赖着没起来。

  
等4人都梳洗完毕重新聚集在客厅的餐桌前时,大都说什么都不想吃,干脆直接吃午饭算了。健说刚才起来是去阳台上呼吸了一下,早上空气很好的,我们便都坐在阳台上喝爱米莉烧好的咖啡,森林深处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爱米莉拿来新买的毛衣让我和健穿上,还真的很需要。

  
爱米莉也在紧身衫外套了一件毛领子的羽绒小背心,不过她穿着短裙,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再冷的天都会用大衣围巾把上身裹的紧紧,密不透风,两条腿却露在外面从来不管其冷暖生死,同样身上的肉,如此厚此薄彼令人费解,好在爱米莉属于比较匀称的身材,穿裙子并不难看。

  
小丽也穿着裙子,冷得有点坐立不安,开始起来走动:“爱米莉你这么短的裙子不冷啊?”

  
爱米莉给了小丽一件毛衣外套说:“上面热了自然下面就不冷了啊,我们从小一年四季穿裙子的,幼儿园,小学,中学,女孩子都是裙子,冬天也不让穿很多的衣服,再说室内有暖气,室外老师叫我们运动啊,玩啊,也就习惯了。”

  
我也说:“是的,中国家长都怕孩子冻死,冬天都让穿很多衣服,捧着宠着。日本的教育和习惯完全相反,认为要让孩子锻炼,穿那么多被同学笑话哦。”

  
爱米莉咯咯咯地笑了:“高桑日本的事什么都知道,不过,的确是这样的。冬天男孩子在外面活动都穿短裤衩呢。”

  
咖啡冒着白烟,喝着咖啡说话时,我们的嘴也开始吞云吐雾,健还模仿抽烟试着吐烟圈,但终究没有成功,爱米莉说健真的很像他们电视台的一个漫才节目里的演员。远山已经被阳光笼罩,近处的森林在山麓背阴处,依然吹来冷飕飕的山风。

  
爱米莉换了昨天的牛仔裤,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穿前一天同样的打扮,不过上衣换了。我说我开车,爱米莉穿上了高跟鞋,我知道她很会选择场合配合情调,轻井泽是优雅潇洒的地方,不过不知道她为何今天不穿裙子。

  
我们四人一起出发了,我决定先去浅间山玩,其实并不是很远的,爱米莉坐我身边给我指路。一路上穿过轻井泽的很多高级住宅区,沿着昨天洗温泉的路一直朝北驶去,粗看日本的山都有点像富士山那样尖尖的,火山的形状大部分都差不多,浅间山是一座活火山,经常有微弱的喷火活动,说得小丽开始紧张了:“那我们别太接近了,就在这里吧,要是火山爆发,开车逃都来不及啊。”

  
我故意逗她:“看你吓的,小丽,你们难得来一次,今天是不是去上面火山口用手绢打个连心结啊。小丽不去可不行哦,真正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为了爱情,应该是赴汤蹈火都不怕,共产党人死都不怕,还怕火山吗?”

  
“去你的,我又不是共产党员,没必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健也不是,一辈子都跟世界上什么鸟党都不搭界。你还是问问爱米莉什么党?英国工党?还是日本拉面党?哈哈。”

  
“她啊?世界基督党。党章是《新约全书》,党徽是十字架,党歌是哈里路亚。”我代替爱米莉回答,把他们说的乱吐舌头,她严肃兮兮地说:“大家可不能亵渎主的哦。”

  
健用中文说:“乖乖龙地洞,上帝保佑。”

  
小丽接着说:“下帝保佐!”

  
爱米莉问我后面两个人在说什么呢?我说他们俩都是中国的漫才,在对台词呢。

  
到了浅间山下,那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我们下了车,虽然时值中午,山区气候多变,乌云遮住了半个山头,远远望去一派乱云飞渡的壮观景色,时而像万马奔腾,时而像海市蜃楼,与蓝天白云的山峰相比,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知道了这是一座活火山,这样的景色的身临其境更有冲击力,也令人心里悬乎乎的,我替他们拍摄了合影。

  
“爱米莉没说错吧,你们不觉得穿毛衣太热是不是?”

  
“嗯,真怪啊,”小丽完全是上海城市长大的,不过我去过很多国内的山区和农村,不觉得十分奇怪,山区半边晴半边雨,同样一座山两个侧面温差10度左右都是不稀奇的事。

  
我指着停车场尽头的尖顶日本式建筑说:“那里好像有什么可以看看的吧。”

  
爱米莉说:“浅间山其实是座世界有名的活火山,那里是浅间山火山博物馆,里面很大,很不错的,第一次来的人可以去看看。”

  
果然,我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博物馆,除了有详细介绍火山形成到爆发,预报和防护等各种地理学知识以外,还有各种模型和影视,最新现代化技术制作的地下仿真探险,最后还有曾经在这里举行的摩托车接力比赛的实物的展厅,仿佛可以感受到火山下男人们驾着摩托车角逐的轰鸣声。

  
浅间山的名字其实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1972年发生的那个日本著名的浅间山庄事件,据说一个叫做日本联合赤军的崇拜毛泽东思想和共产主义的组织,认为暴力革命可以维护自己的正义,也会获得日本民众的支持展开众多的活动,发展到袭击了一家猎枪店,凌迟杀人,抢银行,最后绑架了人质在浅间山的一幢别墅与警方展开了激烈的僵持战,这个真实的事件还被东映拍成了电影,可见战后的日本政治太自由了,什么主义都能合法存在,只要不违反刑法。

  
爱米莉说她也知道浅间山庄事件,政治的东西具体的不太清楚。我们在博物馆内逛了30分钟左右,爱米莉说已经看过好多次了,别处还有更有趣的,建议我们先去高原牧场,我知道爱米莉跟大多数日本人一样,喜欢动物,他们家世田谷的小狗奇娃娃,仅仅因为我偶尔去了一次,爱米莉知道我对动物过敏送给了佣人,连我自己都觉得非常的过意不去,所以今天我决定让爱米莉与大自然的动物开心地玩一次。小丽和健完全是城市人,当然除了动物园,平时少见牧场,他们也吵着要去看牛羊。

  
浅间牧场位于浅间山麓,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草青青,我们都说想不到日本还有这么辽阔的大地,而且并非北海道,远处真的有好几头牛在那里吃草,像所有的旅游区那样,还有供游客骑马的地方,爱米莉问我们敢不敢骑马,我第一个敬远,不是不敢,是怕那种动物的气味,健说他没问题,小丽不吭声,显然是不敢。

  
“没事的,小丽,跟爱米莉一起骑吧。”爱米莉鼓励她:“在英国,爱米莉骑过比这个还高大的马哦。”

  
“可是,我穿着裙子啊。。。”小丽开始找借口逃避。

  
骑马的管理员说:“我们有围裙,专供穿裙子的女游客遮光使用的。”爱米莉说小丽一个人不敢骑,她们能否一起骑,管理员看看她们,大概在估算体重,最后终于答应了,然后牵来一头毛色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爱米莉脱去外套,熟练地扣上马镫一跃而上,她的紧身牛仔裤和紧身衫真是很合体,挺胸而坐,飒爽英姿,我这才知道她今天为何不穿裙子,看来小时候也经常来这里骑马的,而我们大概那时在上海复兴公园里乘坐电马。

  
我赶快拿出相机,正要替爱米莉拍摄,小丽在管理员的帮助下开始往马背上爬,爬了半天却又滑了下来,我说干脆让准备个篮子,马背上的摇篮也不错,我越说她越急,笑得更爬不上去了。

  
爱米莉在上面伸手同时拉她,下面的人再一顶,总算趴在了马背上,却无法坐直,她挣扎着坐起来时还差点从马的另一侧掉下去,吓的健赶快跑到马的另一边,像体育课教师保护胆小的女生练习跳箱似的,那匹马似乎也被折腾得不耐烦了,开始摇头摆尾,小丽总算胆战心惊地坐在了爱米莉前面,我让她们脸转过来照一张,小丽的脖子无比僵硬,等了半天才略微转过来一点点,无奈我移动身子选角度。那匹马开始走动,吓得小丽连叫害怕。爱米莉拉着缰绳,轻轻一夹马肚子,那匹马终于雄赳赳的样子跑了起来,她们在马上有节奏的一颠一颠的,像草原英雄小姐妹,我拍摄了好多张,但是小丽的表情肯定比耶稣受难还难看,与享受骑马的爱米莉判若两人。

  
下马后,小丽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哎唷妈呀,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健说:“没那么严重吧?”

  
小丽依然心有余悸,哭丧着脸说:“嘴硬啊,下面没体会,你爬上去看看,在上面看下面,高得要命,还会动啊。”

  
“废话,又不是死马,当然会动会跑的,否则谁花几千日元去骑那么几分钟的,汽车也会动的,你怎么不害怕。”

  
“汽车是人操作的,这个畜牲,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在想什么,会不会突然发脾气把我摔下来,再踩几脚啊。”小丽的害怕我好像觉得有点道理。在场的其他游客听到了都在笑。

  
“小丽,那是你没有拍马屁。”

  
“还马屁呢,我真要拍了,它不朝那火山口狂奔才怪呢。这畜牲不要命我要命啊,我妈就我一个独生女,呜呜呜,”她想想就要哭的样子。

  
“哈哈哈哈。。。。”

  
“笑什么?该你了。”小丽催促健。

  
健说:“算了,不骑了,我妈也就我一个儿子,小丽也就我一个老公。听说前面牧场的奶制品很好的,去吃冰淇淋吧。”小丽骂他胆小鬼打岔,但看我们都走了,也只得离开,不再逼迫健。

  
小丽和健走在前面,我走在最后,身后的高原空无一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头牛在默默吃草,我发现爱米莉身后沾了不少草,替她拍了拍屁股,她的牛仔裤紧裹着臀部,像磁石一样吸住了我的手再也没有放下,爱米莉敏感地回头看着我,小声说:“又那个了。”

  
我从后面搂住她腰说:“不是啊,刚才骑马裤子上沾上的垃圾。”

  
“胡说,爱米莉知道您现在老是喜欢趁机。”

  
“趁机也是因为爱米莉可爱,有魅力,要是我对爱米莉不感兴趣了,那才危险哦。”

  
“油嘴滑舌,要是爱米莉成了老太婆没有魅力了怎么办呢?”

  
“那我早就先走一步了,哈哈”

  
“不许您乱说,要一直跟爱米莉在一起,”边说她边拉着我的手,我几乎是推着她下了山坡。

  
“喂,后面的两个人,行军中不许谈情说爱,不许掉队,跟上大部队。太慢,跑步前进,1,1。1,2,3——4!”健在前面回头大叫。

  
“啊?你们中国行军口令是喊到4的?”爱米莉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我才注意到,的确,日本只有12,12的。这些小地方的区别也真有趣。

  
浅间山有2部分的山坡,一部分是牧场高原,另一部分是一毛不长的黑色的火山喷发后冷却的熔岩,我们沿着那些弯弯曲曲的熔岩缝下山,山坡像一个巨人的手背,那些熔岩缝像手背上的一根根青筋,我说:“沿着山坡去火山口看看你们敢不敢?”

  
爱米莉说:“什么都没有的啊,而且真的很危险。火山口附近区域不允许进入的,倒不是怕火山爆发,而是掉下去会摔死的,不摔死都救不上来。”

  
小丽开玩笑说:“爱米莉让你家奥多桑买架直升飞机,带我们飞到火山口上空看看。”

  
爱米莉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们家买不起直升飞机哦,而且私人飞机需要特定的执照的,不过应该有按时间包租的直升飞机可以去看看的。”

  
“你还直升飞机呢,直升飞机坐上去比刚才那个畜牲不知道高多少了,你敢坐?”健嘲笑她了。

  
“有什么不敢,来日本,回中国时坐的客机不是都比直升飞机飞得还高呢,我不是怕高,是怕畜牲,说啥时发脾气就发脾气的,莫测哎。”

  
“哈哈,小丽跟我一样,对动物没有爱心。”小丽的话让我像找到了同类似的特别爽。

  
我用车钥匙敲了敲那些熔岩,异常坚硬,还发出一种类似石块和金属之间的声音,爱米莉说里面含有很多的矿物质的,健拿起一块熔岩说,好轻哦,果然我们都惊讶地发现熔岩不仅硬度很高,轻如铝块。健说带一块回去做纪念,骗骗同学是月球上的,我们都说,这话鬼才会信呢。

  
来到高原牧场下的露天圈养场,那里有很多牛羊在栅栏内吃草,游客可以花200日元买草亲手喂,我肯定不去碰,爱米莉看看我,我说:“去吧,玩了好好洗洗手,我坐在这里休息等你们。”,于是他们三个都去喂羊吃草了。

  
爱米莉喂着一头小羊,连连惊叫:“卡瓦伊”,我远远地看着说:“有什么卡瓦伊啊,离开那么近,不觉得臭啊,”她特意又跑过来说我对动物没有爱心,岂有此理,

  
关于爱心,我对人都分三六九等,何况对动物呢,我爱猪羊,那杀它们吃它们算不算人类的虚伪?看着中国的自由市场里的鸡鸭当着面被血淋淋地宰杀,放血,扑腾,难道日本的现代化屠宰工厂的流水线的集体屠杀就人道了?不过我永远不会跟爱米莉去争这种恶心的煞风景话题,这属于辱骂日本人皆为畜牲,自己又叫嚣要屠杀核爆东京的中国人的双重道德标准的课题范畴。

  
他们总算尽兴地与动物世界进行了亲密无间的“爱心”交流,我已经坐在休息处吃冰淇淋了,爱米莉跑来:“啊,怎么一个人先吃了?”我递给她尝一口,她伸手就拿。“洗手了?”

  
“洗过了啊,不信您闻闻。”我这才给她。然后另外买了3个各不相同的。

  
“牧场的乳制品特别新鲜,味道浓厚,我以前去过北海道的牧场,你们都尝尝吧。”这方面的知识我不比爱米莉这个日本人差的,我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塑料匙。

  
所有人都赞不绝口:“味道很浓的啊。”

  
小丽的是香草,健是芝麻,我刚才买的是糯米,现在又买了个哇萨比的,学名山葵,国内称为辣根,这是很有趣的冰淇淋,估计只有日本有。小丽和健都没有吃过,尝了一口,健皱皱眉头:“什么啊?辣的?日本人乱来啊。”

  
爱米莉也吃了一口,对他们说:“It’s interesting.”我们都说爱米莉不是日本人,是火星人,吃熔岩冰淇淋大概也会说这句赞美话。她说健的芝麻冰淇淋里面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粒就是浅间山的火山灰,被她这么一说,看着还真像。

  
爱米莉还说不仅仅是哇萨比冰淇淋,日本有个旅游胜地,有放了四川辣椒粉的冰淇淋,奶黄色的冰淇淋上红色点点,甚是好看,奥多桑带他们去过的,哪里忘记了,辣的东西如果是热的,那就是更辣,但是配合冰淇淋,感觉就很有趣了,所以爱米莉说以后有机会大家一定要多尝尝日本奇特的东西。

  
我们中国人往往对不在自己至今为止的常识范围内的事物立刻持否定或拒绝研究,积极评价的态度,潜意识中把自己的标准当作世界标准,这种传统风潮严重地阻碍了近代中国人多角度的看世界和学习别人长处,不过,我至今无法理解日本饮食中米饭与拉面的搭配,饺子上桌日本人却不动筷,还在等待白米饭,他们把中国北方人主食的拉面饺子当作了米饭的菜和汤了,科技那么发达的日本,为何把同样的碳水化合物能够既当饭又当菜我觉得不可理喻,看来还是前身因为是贫穷农业国的烙印,不过我曾经质疑过,爱米莉反驳我说欧美人把大量薯条和玉米当作菜肴,那也是淀粉,我无言以对,有时候看似爱米莉不懂,其实她的思维角度也会给我冷不防的一击,仅仅是并不与我争锋相对而已,尤其是在他人面前。

  
下午1点,天空晴朗,气温升高,我们脱去了毛衣离开了浅间山,爱米莉说到银座吃午饭去,轻井泽有2个地方以银座命名,旧银座和新银座商店街,旧银座最热闹。

  
根据爱米莉的指点我们把车停到了停车场,下车步行逛街,旧银座街的尽头有个最古老的教堂,爱米莉说里面的石像就是当年那个在轻井泽建造了第一幢欧洲风格别墅的英国传教士的纪念像,以后各国大使,日本有名的政客文人都在这里建造别墅,从而形成了轻井泽这条独特的异国风情的商店街,并以此展开为今天的轻井泽别墅度假地区。

  
沿着旧银座,两侧都是优雅的欧洲风情的商店,或精品礼品屋,饮食更是万国料理,很多都是东京,横滨的一些老字号的分店。小丽逛了几家商店说:“乖乖,这里的物价比东京还贵。”

  
我说:“那当然了,你没看见四周都是群山环抱,运费自然上去啊。”

  
“还不仅仅是流通费,整个轻井泽在日本人心目中的文化地位很高的,所以这里的物价大约是东京的1.5倍,加上旅游胜地和周围居住的人都是都市内有钱人在这里的第二套甚至第三套住宅,普通人来这里用通常的消费观念看当然会觉得很贵的。”爱米莉介绍说。

  
我觉得时间不早了,大家早饭都没吃,只吃了个冰淇淋,虽然小丽他们都反对在这里吃饭,说开车出去些可能便宜吧,我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吃,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来轻井泽的纪念,我说好了,这次我请客你们的。”

  
爱米莉也赞成:“嗯,高桑退职了,马上要去新公司,所以这次让他请客也是应该的,大家都饿了,就在这里吃吧,其实这一带都是这个价钱,都差不多的。”

  
健顺水推舟道:“好,好,有2个资本家撑腰,我们就遵旨了。”

  
我们一直朝北,爱米莉说:“这里的不错,高桑爱吃西餐的,你们都没问题吧?”,众人没意见。我抬头一看,爱米莉说的是2楼的「洋食屋 Spoon」氛围不错,以前来吃过的,已经快2点了,店内客人已经不多,我们在沿街的玻璃窗那一侧坐下,还能看见旧银座商店街上的来往行人,因为事先有了物价高的心里准备,落座后看菜单价格反倒觉得也不是特别的贵。

  
“你们几点的新干线啊?”爱米莉问健。

  
健掏出车票看了看:“5点的。”

  
爱米莉告诉他们:“噢,6点30分可以到家了吧。那吃完饭,回去拿行李再出来时间充裕,其实新干线轻井泽车站就是这条路一直朝南走就到了。”

  
我去了洗手间,回到座位时,他们三人神态古怪,“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在帮爱米莉用中药洗脑子呢,”健说。

  
“什么洗脑子?你别乱来啊,爱米莉,我不在,他们俩又欺负你了?”

  
爱米莉在桌下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看您说的,怎么会呢,健他们虽然很爱开玩笑,爱米莉觉得他们有时候说的话也很对的。”

  
我被他们彻底搞糊涂了:“喂,你们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搞阴谋诡计哦。”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4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6]:  东京博士 (2006-05-26 23:01:13)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五)

  
爱米莉说健和小丽要回东京了,让我陪他们再喝点轻井泽的高原啤酒,回程让她开车。

  
我觉得很少有女朋友主动让男人喝酒的,通常希望自己的男友禁烟禁酒,有时候是强制性的,当然她们不希望男朋友禁欲,从心底里。不过爱米莉做得非常的体面,因为健他们是我的朋友,这种场合爱米莉根本不必我多虑地处处会仔细地顾及着给我面子,其实我跟健是极其随便的,当然爱米莉的推荐还因为这种高原啤酒是少量生产,只在当地销售的,比通常的更好喝。

  
我付账,爱米莉替我们点菜单,可见我们的关系表面经济独立,信赖关系却是合二为一的,当然我们4个人只有爱米莉熟悉这里,她点菜也算理所当然的。

  
果然啤酒相当爽口,爱米莉不能喝,我说有点可惜了,好像没车的时候很不方便,有车的时候大家一起出来,却总有一个人不能喝酒,车又成了累赘。当然在日本这种人人养成从小就遵纪守法的社会,大家都习惯了只要沾酒,无论量多少,浓度多少,一概不能开车,绝不存在马马虎虎的讨价还价,明确的法律规定前的妥协和违背体现了一个社会人的失格,通常在日本会继而被怀疑你的整个人格。

  
“小丽,你们吃完饭要不要再逛逛街啊?”我问小丽,女孩子应该比较喜欢这种地方的。

  
“算了,大致上逛过了,日本的商店都差不多,东西这么贵,我们又不会去买什么东西的。真的要买,回东京还比这里便宜呢。”小丽完全是上海女孩那种典型的既精明又合理的思维方式。

  
“不是这么说的,纪念意义嘛。”我强调了纪念。爱米莉说也是。

  
“我还是觉得爱米莉家好,自由,放松,又宽敞,外面大自然,里面大怪路子,哈哈”,小丽这个女牌迷,三句不离本行。

  
健也说:“是啊,阿拉本来就是城市人,逛商店没多大意思,看过了就可以了,还是大自然好,那种中国国内我们没有见过,即使有,什么青岛八大关,北戴河,承德避暑山庄,上海西郊宾馆,都是当官们去的地方,一辈子也轮不到我们去享受一天的。”

  
“那按照日本的规矩,做客不能空手回去的,健或者小丽看中什么东西,我买一样送给你们吧。”我对健说。

  
“哎呀,高桑,你真是日化了,讲究这种干吗,老实告诉你,我们没有需要的东西,实惠点,爱米莉送给我的金华火腿,比下面商店里买再高级的东西给我都开心。”

  
爱米莉插话了:“那如果健不嫌弃的话,把另一块也带去吧,就是昨天晚上打开用了一点点,样子有点难看。”我发现爱米莉真的越来越不像日本人了,用过的都可以送人了,完全违反日本常识,不过好在对方是我的好朋友,或许这也是爱米莉从一个我心目中的抽象的大家闺秀偶像开始朝生活化的爱米莉转化的一个征兆。

  
小丽说:“都给我们,你们没有了啊。”

  
“爱米莉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可以让横滨的姨妈再买的。”

  
出了饭店,我们走到停车场,中途没有再逛商店,也没有购物,仅仅是照了几张以轻井泽的摩登街为背景的照片,趁小丽他们在,我和爱米莉也合影了几张,数码相机是爱米莉的,我说我会从电脑上发邮件把照片传给他们的。

  
爱米莉脱去了高跟鞋开车,我在助手席上拎起她的高跟鞋差点习惯性地就往后座扔,吓得健和小丽本能地同时头一歪:“你干吗,谋杀我们啊?”

  
“哦,我习惯了,忘记后面有人了,哈哈”,爱米莉笑得发动了引擎却迟迟不敢起步。

  
我还是没有怎么搞清爱米莉家别墅的具体位置,在GPS上不断放大又缩小变换着局部和全体地图查看,她七拐八拐,不一会就到了,爱米莉说:“还早着呢,我们4点15分送你们去车站都足足有余,还有1个多小时。”

  
山里日落好像比较早,不知道与海拔高度是否有关,才3点,太阳就有点呈现出了金黄色,从客厅眺望远处,阳光斜射在层层山林上,立体感非常的强烈,我说现在拍照比正午更佳。于是我们一起在2楼阳台上拍了好多照片,爱米莉问我喝咖啡还是喝茶,我说瓜还没吃呢,让大家吃西瓜吧。健倚着栏杆把瓜籽用力吐到了阳台下面,我说:“你别乱来啊。”

  
爱米莉说:“没事,说不定明年下面长出个大西瓜呢。”她的话音一落,小丽也开始靠在栏杆上跟健比赛谁吐得远,爱米莉说好玩,她也要试试,我觉得呸呸的实在不雅观,可是看着爱米莉开心我也没阻止他们。人之初,性本善,爱米莉虽然出身富家,可是真的后天环境变了,人也会变的,我默默地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爱米莉认识我以后好像就变了很多,不知道这种变化算好还是不好,有时候我真希望她还是保持原来的那个爱米莉可能更符合我心中的梦幻,健说的对,其实我很心累,所以可能会很向往某种浪漫的。

  
他们3人选择了阳台的尽头那端,还在比赛,爱米莉走到我身边:“又胡思乱想了?看他们俩玩得多开心呢。无忧无虑的不好吗?”

  
“爱米莉去玩吧,我不喜欢玩那种,我喜欢静静地坐着欣赏这样的大自然景色。”的确,健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的兴趣爱好很不同,很多价值观可能也相差很大,这并非年龄的差异,但这完全不影响我们的交友,每个人有自己的性格,追求,寻找快乐的方式和对人生满足的目标,健和小丽应该是很般配的。

  
“可也不能冷落了客人啊。”爱米莉小声说,她一直是在人前非常八面玲珑的,我就更懒得去伪装自己了。

  
“好了,那边两个,瓜吃完了,我们进去吧,外面开始气温降低,别感冒了。”我站起来。

  
小丽跑过来说:“哈哈,他输给我了。”然后,帮爱米丽一起收拾了阳台桌子上的瓜皮。

  
“你们去客厅磕瓜子吧,这里我来。”爱米莉拿起托盘,我最后一个关闭了阳台的玻璃门,大家都跟着下楼了。

  
我们三人也够忙碌的,室外吃完西瓜又开始在室内吃西瓜的子孙,这次爱米莉无法参与了。不过,我还是喊爱米莉过来:“别忙了,那些等他们走了我和爱米莉一起整理吧,先过来一起坐。”我知道日本女人很自觉地在家里不上台面的,那是中国封建酱缸文化下老式女人,传到日本却至今被奉为女人在家基本的礼仪作法,但是现在的中国人把很多必要的礼仪如倒洗澡水连同婴儿一起倒掉一样,已经接近皆无状态,因此我们来日本看到日本人的行为往往会错觉为是日本文化落后返祖中国,真正痛惜自己的传统文化精华居然讽刺性地被我们爱恨不解的日本保留着的人并不多。

  
我招呼了爱米莉,她这才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什么东西:“健,你的火腿呢?把这个也放一起,呆会别忘了。”

  
小丽说了:“噢,谢谢爱米莉妹妹了。”

  
“去你的,又来占我们爱米莉的便宜了,说不定爱米莉比你大。”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这对活宝的胡言乱语。

  
小丽“啪”地一声像甩扑克牌似地甩出一张卡片,我一看,居然是她的驾驶执照,上面的生日果然是1月份的。

  
“啊?你这家伙,也有日本驾照的啊,早知道让你开车我们喝酒了。”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那不行,爱米莉家这么好的车,让我这个笨死开奔驰肯定没方向,我可不敢开,你的车我就不怕撞了。”小丽说完哈哈大笑。

  
健垂头丧气的:“你们都有驾照,就我没有,日本考驾照太贵了,像我,起码要30万日元呢。”

  
“那我的车就是给你也没用,总不见得在大街上推着走,又不是自行车。”

  
“给我我就去考,有动力了啊。”

  
“那倒是,我那车的动力就是喝汽油厉害,刚考出的人开我那车容易闯祸哦。”

  
“那没事,我身边有女驾驶员,”说着健搂住了小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亲热的样子,所以毫不反对。

  
倒是爱米莉说话了,她也拉住我的手说:“还一直说我们呢。我们可从来不干涉你们的战争与和平呢。”

  
“嗨,要走了,不知道怎么的很惆怅的感觉,爱米莉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第一次让我见识了日本的很多东西。”没想到健还挺感伤的。

  
“是啊,我也是,我才见过高桑2次,见到爱米莉是第一次,在外面要交一个好朋友现在真不容易,这次谢谢爱米莉和高桑了,我来了日本6年了,也是第一次玩得这么开心。”小丽也跟着说,这两个人还真的是夫唱妇随的好搭档,不管是演滑稽戏还是演生活片,说得我们也很感动的。爱米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好象我们说这些和听这些话显得太饱经风霜了些,至少不符合现在25岁女孩的流行世界,但是我和爱米莉的异国爱情,也牵出了这段异国友情却是实实在在的,有时候感动并非来自惊天动地的事,就是那么平淡的在我们生活的表层滑过,无影无踪,若干年后却会显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我不由得问道:“小丽是怎么认识健的啊?”

  
“哈哈,这个问题爱米莉昨天在温泉就问过我了,不,应该是我们互相交流过了哦。”

  
“那不能再说一遍?我不知道啊。”

  
“今天晚上让爱米莉在枕头边告诉你好了。高桑,你真应该好好待爱米莉,别太任性了,人家爱米莉那么任性的大小姐,都那么处处顺着你呢。”小丽在这个问题上还硬是要卖关子,而且听上去总像话里有话似的,不像她一贯的爽快样了。

  
“没有啊,高桑待爱米莉很好的,小丽说着说着又开玩笑了。”爱米莉出来否定,不过我知道她的申辩苍白无力。爱米莉告诉我:“小丽生病的时候,健去医院看她,照顾她,所以他们后来就在一起了。”

  
“噢,这么说也是患难见真情啊,好!呵呵。”我不由得赞叹一句,其实在海外他乡,这种恋爱开端并不少见,人在落难时最需要帮助,而落难时获得的微弱关怀都可能上升为深深的友情,如果是异性之间,那么升华为爱情的概率超过90%,异乡他国落难的概率大了,这种恋爱起步也就常见不鲜。

  
健终于说话了:“一个人不容易啊,两个人不仅经济上有依靠,精神上的互相支持就更大了。不过单纯的为了精神依靠同居的人不少,失败也不少,关键还是要找到真正喜欢的人。”我知道健很喜欢小丽的,反之也是,这就足够了,其他的形式仅仅是形式而已,我也不喜欢拘泥形式,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能走到一起自然就是一份不易,让我们去共同珍重。

  
“健,你毕业了准备一直留在日本吗?”爱米莉问道。

  
健说:“我想毕业了先在日本工作几年,即使将来回国,有国外工作经验也是留学很重要的部分,加上小丽也刚就职,暂时我们会在日本的吧。”

  
“别走哦,你们回中国了,爱米莉又会少了2个朋友的。”

  
我不禁问爱米莉,也是我一直想问的:“爱米莉没有朋友吗?比如自己的同学,同事什么的?”我从来没有听爱米莉谈起过她的交友圈,跟我在一起,除了奥加桑,也很少有手机响起来谁联系她的,当然我们都从来不互相看对方的手机里登录的信息的,也互相不打听,除非自己主动介绍,比如健,小丽,小六子他们,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爱米莉有几个朋友,但是日本人之间的朋友好像跟中国人之间的朋友概念不太一样,距离感?实用性?爱米莉说不清,好象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也不一样。”爱米莉想了想:“日本人的朋友关系很具体的,不像中国人那样包罗万象,稍微感觉对方没有顺着话题自己就立刻中止了。当然爱米莉都是女同学朋友,有高中的,大学的,同事都是谈工作,很少有发展为私生活朋友的,要不就是表妹她们。在一起就是谈化妆啦,流行啊,最近的电影明星歌星什么的,像你们这种朋友关系涉及知识性的,社会性的,一部分个人隐私,甚至政治性的话题很少很少的。而且话题也有流行感,不跟着她们那种话题感觉走,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觉得你不合群。”

  
爱米莉说的日本人之间的交友其实我来日本这么多年,也大致了解,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交友往往会从一次接触就迅速发展为近距离,甚至把心都掏出来,被我们中国人自己誉为美德,而这种方式仔细观察弊病极多,到了近代又成为编织人际关系网的手段,接受的是公德无私的共产教育,实际却是处处不忘私利的交友模式,并用人情加以巧妙伪装,热乎?近乎?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日本人的交友看似Dry,却无需过多的久经考验,开始就默认着交往只停留在一定的层面,好象这更符合中国人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不知道孰优孰劣。

  
我对健他们说:“我们刚来日本时,都有个错觉,觉得日本人不善于交友,其实如果你仔细深入日本人社会后就能发现,中国人概念中的朋友在日本人自己之间也很少的,加上日本人比较注重和保护个人隐私空间,不像我们那么大大咧咧。”

  
“高桑说的有道理,日本人说朋友这个词很轻飘飘的,就像大街上互相碰了一下说对不起,可能大多数属于中国人说的熟人的概念,仅仅是熟悉,甚至不太熟悉,仅仅知道这个人,都会使用朋友这个词。因为大家都怕麻烦,现在的日本人不想为他人支付过多的应酬,不仅仅是重视自己的隐私空间,不互相介入,还重视独立支配自己的私生活时间的安排,这可能与公司与个人的传统支配思想有关,私生活的自我重视其实是对工作时间公司要求个人完全忠诚奉献的一种反动,所以才有现在很多日本年轻人不愿意有固定职业,爱米莉的同学毕业了就有好几个人不肯就职,宁愿自己开个杂货店,或者干脆做自由人。”爱米莉同意我的观察,作为日本人她并不是不知道日本社会的人文环境,而是不轻易评说表露而已。

  
“爱米莉怎么会进入电视台的?学的什么专业啊?”健问道。

  
“大众媒体传播。不过大学里学的很多都是西方的东西。但媒体传播的对象是人,所以人的问题也是爱米莉研究的对象,以前都是研究西方和日本,自从认识了高桑,这次又去了上海,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体去感觉到了居然离日本这么近,文化这么雄厚精深,现在的日本人却很少去好好研究,日本人无形中吸收和借鉴的中国文化很多很多的,日本近代真的太轻视中国,轻视亚洲文化了。”

  
我第一次发现爱米莉的滔滔不绝和思想的深度,她并不是一个我一直认为的什么都不懂得清纯女孩,但仔细想想并不奇怪,那确实是她的专业,而且上智大学是教会系的大学,爱米莉或者他们家当初选择它,一定还有宗教信仰方面的原因,宗教信仰的主体当然也是人文精神范畴的。

  
小丽连连点头:“爱米莉真了不起。我们有个老师是加入了日本籍的中国人,他也说过,日本人只看别人好的东西,然后学习吸收后变为对自己有益的东西,所以近代发展迅速,而且效率很高,日本人不把自己有限的精力化在指责别人上的,认为批评别人对自己的进步无益,所以批评别人的著作几乎很少有真正的日本人写的,日本自由出版的那些贬低谩骂夸大中国缺点的书有很多是台湾人或者加入了日本籍的外国人写的。”

  
我也实话说了出来:“的确,这次去上海我们也遇上很多不顺心的现象,有的甚至在日本社会是绝迹的东西,但是爱米莉从来不批判,甚至连主动去评价一下都没有,我们很多来日本留学的人,都喜欢挑日本这个不好,那个变态,有那点时间却不好好去研究学习日本好的地方,出国留学好像别人请他当卫生检查团似的,回国了还是个粪青,真是浪费青春浪费钱,对自己对国家都无益,那不是出国留学,是出国留级。”

  
爱米莉也说:“爱米莉知道高桑说的事,日本人变态的确有,主要是两方面的。资本主义的通病就是什么都折算金钱,用经济去定量化一切,完全的商品化,另一个就是日本的大众媒体很不负责任,往往是最庸俗的杂志报刊销售量最大,拥有最多人数的读者,这与日本宽松的媒体出版业有关,也与人们生活紧张需要放松消遣有关。战后的日本人拼命追求自由民主来反省和反抗战前战时的那种国家主义,个人自由欲望极度膨胀,社会良知舆论多次在媒体行业内刮起规制紧缩的浪潮,终究被主张自由主义的舆论搞得不了了之。不过大部分日本人思想越来越成熟,能够分清那些低俗刺激的媒体的存在仅仅是一部分人的感官需要,存在是自由的,选择在于个人,自己负责,这就是日本人能够容忍现状的实质。可是未成年的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有不了解日本的你们这些外国人,却无法一下子全面地看待日本,所以被误解,甚至媒体成为犯罪的帮凶的事例也比比皆是,社会上不可能都有看问题都很客观清晰的人,还是个国民整体教育的问题,爱米莉现在也认为强制取缔并不是好办法,至少在号称自由民主的现在的日本社会不应该采取。”

  
的确,日本的自由,为所有人提供的不仅仅是最大限度的拼命工作的自由,还有选择挖空心思的荒淫无度,还是选择从自然到人工的高雅情趣的自由,如何选择是每个人自身内心的问题,不像我们中国从古到今就是冠冕堂皇禁这禁那,一旦成为历史打开盖子看看,禁止的都是百姓的自由,哪个朝代荒淫无度不是皇帝贵族们的特权?我们有什么资格说治国之王可以天天变态,而剥夺国民个体偶尔选择一次变态娱乐的社会是比人家更合理了呢?从我们的国民教育整体水准来看,如果一定要说谁优秀,难道不应该在同样的自由体制下看看究竟变态者的比例哪个高才有意义吗?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表,已经4点多了,“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送他们去车站吧?

  
“是啊,爱米莉从来不跟朋友说这些的,跟家里人好像都从来不说这些话题的,不知道怎么跟你们会说了这么多,像毕业论文答辩似的。”她的话我们都笑了,的确,出来度假玩的,磕瓜子侃到了这些问题,我们都觉得很滑稽,不过也确实是我们很多人来日本,甚至很多年都一直存在的疑问,如果留学生活中从来不接触爱米莉这样的日本人,或者是愿意毫无保留地交谈的人,哪天回国除了一纸文凭,很难说是真正的学成回国的,我们很多人,乃至整个社会太虚荣浮躁,只看表面,不过愿意深入交谈的日本人并不多,或许是我跟爱米莉的特殊关系吧。

  
星期天下午,从轻井泽乘坐新干线回东京的人还真多,大概都是一宿2日游的散客,亏得昨天预先买好了座席票,到了车站时间还很充裕,我们逛了一圈站内的土产礼品商店,我还是买了2大瓶轻井泽高原牧场的高浓度牛奶,店员问我路上多长时间,我说3小时左右,2瓶牛奶分别被装入一个几乎与牛奶瓶一样造型的白色泡沫塑料模型,像两个胖乎乎的雪娃娃,然后被套入一个铝箔保温口袋,口袋卡在一个机器上,店员按了一排电钮中的3,沉闷的一声响,白烟从袋口子溢出,取下时已经是密封状态,我看了看,那个机器上写着Dry Ice Controller System,大概是固体二氧化碳发生器,俗称干冰的东西,低温保持牛奶新鲜的吧。

  
我把牛奶袋交给健拿着:“没什么礼物,这个比较经济实惠。你们东西也不多,这个还是可以拿的。”

  
“干吗啊,牛奶哪里没有买,让我做搬水工啊。”健疑惑地说。

  
“高原牧场的牛奶跟普通超市的不一样的,味道香醇,营养价值高,再说你不是嫌小丽从小牛奶喝得少吗,算现在补一次课好了。”说着我对小丽看看。

  
健说:“那也不能喝得太多,她已经对我够牛的了。”

  
小丽故意一扭头不看我,对爱米莉说:“我们走了以后,爱米莉好好管教管教高桑。”

  
我回敬小丽:“看来健惨了,回家管教吧,可别在新干线上扭成一团,制造读卖的国际新闻哦。爱米莉的NHK我可以开后门让他们不要报道,要不帮你们把脸打成格子的。”

  
“那不成了三级片了啊?哈哈”

  
“一级,一级!哈哈。”我跟健握了握手,让他们准备进去了,小丽也伸手,我故意不理她:“男女授受不亲!”

  
“你记仇啊,不过谢谢高桑,谢谢爱米莉的礼物了。”小丽的嘴还是蛮甜的。

  
“不用谢,爱米莉还有,反正我用不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爱米莉在说什么,可能是送给小莉什么东西了,我估计是那些女人们的美容东西,也懒得去关心介入。不过做女人真合算,闹了半天别人送的东西都是卖男人的面子,享受实惠的却大都是女人,这世界如果她们真要追求真正的男女平等,估计从精神到物质,肯定比现在要失大于得。

  
新干线车头像一条精悍的鲨鱼悄无声息地穿过我们眼前,静悄悄地停下了,他们俩急忙把票投入自动检票口,对我们招招手就在站台上奔跑起来,不多时列车又徐徐开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站台,全封闭的流线型车厢像水蛇般顺着亮灿灿的钢轨扭动着躯体,不久便成为轨道尽头的一个小白点,继而连小白点都彻底消失了,整个站台一片空旷,客人都陆续出了站台。

  
动的一瞬间,留下长久的静,似乎是一丝淡淡的哀伤和惆怅,要是爱米莉随着这列车消失的话,可能我的心情会更加低沉。

  
“我们回家吧?”爱米莉挽起我的手臂,我用力把她拉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她知道我想干嘛,我的所有行为现在爱米莉都知道。在站台外面我吻了她,也许是轻井泽的异国风情,爱米莉第一次在公共场所允许了我,或者说是迎合了我,稀稀拉拉的老年游客中,一定会有人说,现在的日本年轻人也越来越西化了,居然在外面接吻,不成体统。

  
我不是日本人,爱米莉也不像,我们才不管别人呢。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5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17]:  xuezi (2006-05-27 10:08:56)  
 
  动的一瞬间,留下长久的静,似乎是一丝淡淡的哀伤和惆怅,要是爱米莉随着这列车消失的话,可能我的心情会更加低沉。

  

 回复[18]: 你是读完了142集知道《魂断》结局的读者吧? 东京博士 (2006-05-27 14:56:39)  
 
  否则怎么会点中这句台词的?呵呵。

 回复[19]: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六) 东京博士 (2006-05-27 15:14:57)  
 
  

  
我们驾车回到别墅时,太阳真的已经开始像模像样地西斜,金黄色的屋顶,金黄色的草坪,到底是轻井泽,爱米莉家的草坪和花园远比世田谷的要小得多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并非常驻地,打扫维护太麻烦了,现在这样,光是室内的打扫我看这就觉得很麻烦。日本人打扫之认真,看看《聪明的一休》就知道,地板不能用拖把,必须双手用抹布趴在地上来回擦得发亮,虽然爱米莉告诉我,定期请人来打扫的,但自己不可能完全不动手,房子太大,那也够呛。

  
这幢别墅与爱米莉东京的家唯一的共同点是并没有那种看似戒备森严的高墙,这也是大多数日本住宅的共同特点,仅仅是象征性的用很低的栏杆围了一下,不要说防贼,就是君子都可以神态自若地抬腿一跨而过。

  
在日本,住宅围墙和院子栅栏之类的设施似乎仅仅是告诉他人,这里面是私人区域,不得擅自进入,并没有任何强烈的警告含义。除此之外就是法律上对“私入民宅罪”的处罚,法律本身就是亡羊补牢,毫无防范的功能。不过,除了精神不正常者的个别事例和那些大明星的粉丝们或媒体的追踪纠缠,私入民宅的事件发生率远远低于我们中国人通常概念上的对日本围墙的不作为的担忧。或许日本人靠精神的围墙就足以约束自己的行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一边把自己的居室门窗铁条加双层保险,一边又去指责似有若无的围墙和那些底楼由巨大落地玻璃窗或木框纸糊窗的日本民族素质之低劣呢?

  
不过,若是带有铁丝网的围墙,我在东京倒也见过2处,那就是东京的府中刑务所和羽村的美军横田基地了。如果我们真的进行国民和社会的中日比较,我想没有人会愿意拿自己的民宅与别人的监狱或占领军的基地作为样本的,这实在是极大的讽刺。

  
“高桑,我们晚上吃什么?”爱米莉开始收拾客厅的桌子和厨房,我帮着她一起整理。

  
“爱米莉现在怎么也老是想着吃了呢。”我觉得真奇妙,或许者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两个人一起生活果真会互相影响。我来日本后,很多地方受日本影响,无论是饮食还是思维方式,或许我自己没有感觉,爱米莉好像很多地方也开始受我的影响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我们之间的中日分水岭在哪里,反正是日益模糊了。

  
“不是啊,您如果想在外面吃的话,这里的商店不是很早关门,就是价格很贵的,开得很晚又比较便宜的大概只有几家拉面店。要不就在家吃,您不是很挑剔的话,爱米莉做给您吃怎么样?”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我们2个人,爱米莉说有点冷,要去开空调。

  
“不必了,好不容易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要再去忙什么了,今天就不做饭了,现在也吃不下,晚点干脆我们出去吃碗面,好久没有吃拉面了,爱米莉吃不吃?”空调还没打出热气,我接过她手上的遥控器又关了。

  
“怎么了?不冷吗?”

  
“嗯,太浪费了,我们到2楼小房间去开空调吧,从2楼的窗户还可以看到夕阳呢。”

  
“爱米莉喜欢吃拉面啊,不过奥多桑不在的时候,奥加桑从来不带我们去的。”

  
“为什么?奥加桑不喜欢吃面条吗?”

  
“不,奥加桑说吃拉面礼仪很差的,不喜欢那种店内的周围环境,所以从小在外面也不让我们吃,除非奥多桑在,她才不说。”我知道日本人吃面条大致有3种,中国拉面,当然这个有点变形了,现在都是机制碱水面,还有就是日本荞麦面和乌东面,第三种就是意大利通心面。

  
“那我今天晚上就带爱米莉去吃拉面吧?”我们来到了2楼的榻榻米房间。

  
日本人吃自己的荞麦面和乌东面条时,以吱溜吱溜发出声音为美味赞赏,最后还稀里哗啦地大声喝汤,但是日本人吃饭却从来嘴不碰碗边,哪怕是粘在碗底的最后一粒米饭都是用筷子夹到嘴里的,唯有喝酱汤和面汤是允许直接端碗喝的。

  
但是,只有吃最后一种洋人的面条时,日本人才会崇洋媚外,小心翼翼地在盘子里用汤匙做围墙不让面条滑走,然后用叉把面条层层卷起,最后捆成一团悄无声息地送入口中,若是不小心刀叉互相碰一下,或者碰撞盆子发出声音都会被认为严重失礼,更别说口中发出丝毫的吱溜声,面条入口只允许紧闭封杀私下品尝,其状不知为何不应用于啖食我大中华之小笼包?

  
中华拉面到了日本,虽然本来并不苛求吃洋面那般讲究,却也不至于把吱溜和鼻子的抽泣声当作美味赞叹,可惜,日本人把中华拉面的礼仪作法完全归入了日本荞麦面和乌东面类的行列,甚至还有和式拉面,面汤里几乎没有一滴油花的。

  
从拉面还让我想起日本还有很多的习惯不同于中国,我那个公司里有个50多岁的日本同事曾经跟我说他父亲生在当年的满洲,小时候亲眼看见身穿中国长衫的日本人混在中国人里被游击队抓走,据说是因为在河边洗脸的动作被游击队员看出破绽而败露,中国人洗脸直接用毛巾擦洗,而日本人是双手撩水洗脸,最后才用毛巾擦干脸,我听了,觉得这与中日两国洗浴和泡浴的概念不同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爱米莉打开空调,开始泡茶。

  
“噢,又喝这个茶了,刚才茶叶忘记买了,明天提醒爱米莉别忘了。”她跪着泡茶的样子完全恢复了日本人的动作,不过牛仔裤太紧绷绷的,雅致地坐在榻榻米上好像是件很艰难的事。

  
爱米莉泡完茶一杯递给我,然后站起来说:“不会马上出去的吧?那爱米莉去换件衣服,这里还有瓜子呢,吃之前先去洗洗手吧。”说完,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在房间内无所事事,打开投影仪,试看了10分钟左右的《牵手》第一集,可以选择英文字幕,不错,这个爱米莉没问题,我听中文,各不影响,也不需要我太多说明,而且屏幕足够大,两个人看,字也看的很清楚。

  
等了半天,爱米莉都没回来,我不由得起身到了她和聪美的那个卧室,门没有关,我轻轻地推开,里面拉着窗帘,开着台灯,爱米莉在化妆台的镜子中发现了我进来,向我伸出两手,一脸的含羞和妩媚:“好看吗?帮我后面扎紧一下。”

  
爱米莉穿着一件深紫红的和服,上面是精致的各种花卉,还没来得及完全扎好腰带,我发现她化了比较浓的妆。

  
“这套好看,还是其它的好看?”我才注意到那个大壁橱的门开着,壁橱的一大半不是通常那种放被子的大统舱,而是和式衣柜的那种一层层宽大而薄薄的抽屉,上面大约有10个抽屉贴着Emiri的标签,下面10个抽屉贴着Satomi的标签,我知道下面都是聪美的,抽屉采用的是专门放置和服的高级桐木,洁白光滑,爱米莉一连拉开上面好几个抽屉问我哪件好看,每一个抽屉里面都整齐地码放着一套和服,桐木特有的香气。

  
“爱米莉真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她一个个在介绍是哪一年的生日奥加桑送的礼物,我站在她后面,爱米莉深紫红的和服,只有和服内衣的领子露出一圈白色,她袒露的脖子像桐木一样洁白光滑,一直可以看到她的后背,我开始亲吻她的脖子,她说脖子最怕痒了,我越是激烈地瞄准她脖子,她渐渐站不住,伸手扶住了抽屉,尚未系好的腰带也松散地掉在了地毯上,终于,我不能自己,临空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手脏,洗过了?”

  
“嗯,洗过了啊”

  
“吃瓜子了?”

  
“还没来得及吃呢”我站在床沿边俯首,贴着她藏在一头秀发背后的耳朵说:“想吃爱米莉了。”

  
“八格。”说完,她完全明白我要干什么,就再也不说话了,我知道这是她完全接受我的信号,她的嘴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脸也是滑滑的,身上也是滑滑的,丝毫没有拒绝我开始展示浑身的触角对她的立体游走,我怕我尽兴中的不经意会把她的和服弄坏,干脆像剥一支熟透的香蕉,小心翼翼地把香蕉皮与香蕉完全分离,香蕉皮在另一个床上,香蕉在这个床沿,吃香蕉的人站在床沿边,我知道美味的香蕉用力过度会断裂成糊,完美需要用沉静去稠密呵护,然而一旦入口,品味的疯狂完全必须遵循我的法则,既不许她入口即化,也不能让自己被囫囵吞枣,无级变速的交替咀嚼,既符合节能环保的世界潮流,才是美食家津津乐道的真髓。

  
爱米莉努力摄取着氧气,应付着渐渐不能支持自己越来越快的新陈代谢节奏,终于她已经知道保持原状将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生命,不得不靠微微张嘴增加呼吸量,然而张嘴并不能达到这一目的,因为我完全封锁了她,她被我逼迫得除了继续张嘴,并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终于她找到了我振幅剧烈的Sin曲线的周期,努力让自己用180度的相位差来迎合我同步,她无声地吸入了新的生命之泉,并开始震动了自己的声带,那是无比健康的呻吟和快乐的喘息,像一首赞美歌,无须任何人工乐器为她伴奏配曲,需要的只是最古老最单纯的节奏,她是一台能把节奏转化为能量的永动机。

  
爱米莉一把抓住我肩膀,她像催眠师,让我顺着她的暗示仰天倒在了床上,床垫像浅间山牧场的草原一样宽广柔软,一望无际,蓝天白云下,英姿飒爽的爱米莉又扣上了马镫,一越而上,两腿轻轻一夹,骏马获得了出征的命令,开始雄赳赳地飞奔,爱米莉也随着骏马的驰骋在马背上有节奏的一颠一颠,再野性的烈马她都能操作自如,轻身如燕般地驾驭,渐渐地我听到了她的呼喊,像是惊喜的欢呼,又像是惨烈的哭泣,不知道是兴奋的泪水还是在经历血与火的考验,就在战马终于发出最后嘶鸣的那一霎那,战马化成了一座火山,鲜红的岩浆直冲云霄,整个天空也鲜红鲜红的,硫磺气息中,我们仿佛通过DNA通道交换了体内所有的内脏和细胞,生死由天地凝固了空气,也凝固了互相,火山终于平息,岩浆渐渐冷却为熔岩,熔岩上一匹战马重新出现,汗淋淋的蹄声停止了,骑士软软地趴在了马背上,完成了一次惨烈的激战,等待着下一个世纪的和平画卷重新揭开。

  
不知道在“草原”上我们躺了多久,“高桑,爱米莉冷。”我这才觉得她的躯体开始冰凉,室内没有开空调,我一跃而起的时候,才完全看清爱米莉像一条美人鱼,我的离开让她微微卷缩起了身子,然而,在紫降红的床罩上,她像一副浓厚的油画般美丽完整地在我眼前一览无余。我知道我此刻不是去开空调,而是让她能不觉得害羞地起床,然而我发现周围找不到任何合适的东西,刚才的和服不能马上穿,我怕被我们的DNA弄脏,爱米莉穿和服之前的便装又不知道她脱在了哪里,但是一切这类话题在这种余韵绕梁的时刻我羞于开口,爱米莉也是如此,在这一点上我们从来就是极度的默契,从不互相难为对方。

  
没办法,我只能重新回到床边,她警戒地缩了缩身躯,微微睁眼看了看我,其实我也是完全坦荡的状态,我第一次理解了爱米莉惧怕我强光下观察她裸露的全身,原来我自己也有这样窘迫的时候和窘迫的感受。人,并不因为有了那样的顶峰结合而丧失视觉羞耻感,无论那时如何疯狂,哪怕袒露自己所有的内脏,公开自己所有的DNA结构,我再次懂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真谛。

  
我抱起爱米莉,她似乎也知道了我的意图,或许是期望我再次袭击她,她紧贴着搂住我脖子,我的体温通过我们的皮肤表面按照我的意念源源不断地开始传给她。我们就像亚当夏娃降落世界的那一天,但是聪明的亚当尽量避免室内的镜子,一直把夏娃抱到了楼下,亚当知道楼下化妆室一定有大毛巾可以先让害羞的夏娃遮羞,那时亚当真希望浴室不是人工烧柴的,立刻就可以进去冲洗。

  
到了化妆间我意外地看见了爱米莉的紧身内衣和牛仔裤,原来爱米莉刚才的便装脱在了这里,但是我放她下来时,她并没有去穿,与刚才不同,地球引力的矢量性让我欣赏到了垂直的爱米莉与水平的爱米莉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美姿,她迅速用大浴巾裹起了自己的身躯,我觉得刚才抱着她的一条手臂上凉嗖嗖痒苏苏的像一条小虫子在爬动,那应该是她的,不,是我们的DNA,爱米莉用另一条干净的大浴巾替我围上,然后替我洗手臂,山里的水冰凉冰凉的,我的身体也觉得是一股从头到脚的清凉和透明。

  
“您不是不怕冷的吗?哈哈。”此时的爱米莉已经完全恢复了。我们是完全一样的打扮,不过她的毛巾束得比我高,一直盖过她丰满的胸脯。

  
“那我也没有洗冷水澡的习惯啊,冷空气我不怕。”她替我洗手臂的冷水其实已经溅到了我肩膀。

  
“好了,您先上楼等我吧。”她让我先走,我知道她脸上的化妆被我折腾得一塌糊涂,可是这里只有冷水。

  
“我去下面替爱米莉烧水吧?”

  
“不,会感冒的,厨房有电热水瓶的,我自己行,您先上去吧。不用烧水了,我们干脆吃晚饭时在外面洗温泉吧。”

  
我重新上楼到了爱米莉房间,野兽也又一次重新进化到了人间,房间里却依然充满着两个野兽的气息,迷人的和服,摊在床上的,还有那些半开着的抽屉里的,我想找把梳子,拉开化妆台的抽屉,果然应有尽有,但是日本人的私人东西分的很清,聪美和爱米莉的抽屉标签就是例证,但是里面虽然有好几把木梳,确看不出谁是谁的,我知道即使是爱米莉的,没有她本人同意我还是不要擅自使用为好,特定时刻以外的DNA交流并非受人欢迎,他人的宽容不应该作为客气当福气,我知道自己这点自知之明的基本底线还是有的,我甚至连碰都没碰,就重新关上了化妆台的抽屉。

  
爱米莉推门进来,她依然裹着毛巾,没有穿任何衣服,但是可以看出头发重新梳理了,完全没有化妆的样子,我觉得反倒朴素无华,“您下楼重新洗洗脸吧。电热水瓶在化妆室呢。”

  
“爱米莉快穿衣服啊,小心感冒。”我替她打开了卧室的空调。

  
“爱米莉这就穿,您先下楼吧。”她又说了一遍,我知道爱米莉不希望这个时候我前前后后与她保持亲热的近距离。

  
我问:“能不能给我把梳子?”

  
“下面都有的啊,摆在外面的都是给您用的。”她已经拿起刚才那套和服,就等着我离开后摘下自己身上的毛巾。原来她还是想穿那套和服。

  
等我重新梳洗完毕重新回到爱米莉卧室时,空调和灯都关了,窗对面是两张整洁如初的床,室内不见人影,“爱米莉?”

  
“在这儿呢,快来。”爱米莉的声音来自那个榻榻米房间,整个走廊的地板在夕阳的余辉反射下呈棕红色的油亮,阳台方向看去,远山层林尽染,天空姹紫嫣红。

  
爱米莉端坐在桌前,在用手剥瓜子,看见我进来说:“不行,怎么都吃不到啊。”

  
“这可不是穿和服吃的东西,应该穿旗袍倚着门框,一手捧一把瓜子一手往嘴里放的文化。”说着我真的学着中国的农村电影里那样做给她看。

  
爱米莉说:“哈哈,特别像《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意境。”看来她对老谋子的这个电影印象很深,日本的全国的TSUTAYA里都有这盘录像带出租的。

  
我故意逗她说:“刚才不是挂过红灯笼了?晚上再挂吧。”,这个玩笑因为她看过电影,完全懂得含义,她说没想到中国人也这么喜欢说下流话,我说这可是没有国界的,哪国人还不是都一样啊,不然中国哪来的世界人口第一。

  
“说正经的,小丽和健吃午饭时我不在,你们都说什么了?”我拉着爱米莉在矮桌前坐下,给她示范如何吃瓜子的方法,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一直想知道的事。

  
“您坏,爱米莉就不告诉。”没想到她也居然卖关子。

  
我上前把她一把拉倒在自己怀里,把刚剥好的瓜子肉送到她嘴里,像他们下午在牧场喂小羊:“爱米莉才坏,居然瞒着我说坏话。”

  
“我们才没说你坏话呢,是健告诉我您过去的事,说您有时候脾气很坏很坏的,但是心肠其实很好的,叫爱米莉不要计较,爱米莉也是任性人,所以怕我们会互不相让,健说他跟小丽也有吵架的时候,但那也是两个人之间正常的,他们再怎么吵架都不会说伤害对方自尊心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听爱米莉这么说,估计健跟爱米莉说了我和以前女朋友分手的事了,因为健对我的那些事全都知道,那时我们吵得很厉害很厉害,也是我心情极差脾气极坏的时期。为了确认,我问:“健还说了我什么?”

  
“看您紧张的,放心,其实健什么都不说,爱米莉也能感觉到的,所以爱米莉不会跟您任性的,您也不会欺负爱米莉的对吗?”

  
“嗯,当然不会,爱米莉跟我至今为止交往的所有朋友都不同。”我的潜台词其实是在说爱米莉与我的前女友完全不是同一种人,至少在金钱关系上,爱米莉本身的客观环境不可能主动与我发生金钱纠葛,我也不是因为她家有钱才追求她的,相反我有意识地在经济上最大限度地把爱米莉以及她的家庭与我完全划清界限,这里的含义还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是中国人,不想因为我的国家比日本贫穷而被人看不起,或者说是中国人长期的所谓做人要有志气的教育影响,还有我自己过去的恋爱失败的阴影的后遗症。

  
“爱米莉是您第一个最要好的日本人,是吗?”她也含蓄地问我是否有过与日本人的恋爱史,这句话更证实了爱米莉已经知道了4年前我曾有过女朋友的事,但我并不想过多纠缠过去的详细,虽然我对有过女朋友的事实本身并不忌讳。

  
“当然,爱米莉是我第一个最亲密的日本女性。”

  
“爱米莉跟您交往以后,就知道您不仅工作很辛苦,生活也很累,但是您是个很要强的人,乐于助人,自己却从不大肯接受别人帮助,其实爱米莉也知道您有很多困难,爱米莉虽然不一定全部都能解决,但是我们现在是最要好的朋友了,您觉得自己不行也不要不好意思,在爱米莉身边,您就都发泄出来,说出来了,那样才会好受,才会更有精神去面对明天,面对新的东西。”

  
“在说什么啊,你们把我说得那么落魄干吗?”我很轻松地笑着说,但是我自己明白很难掩盖过去的往事带给我的那些创痛,但是我不认为那是我向爱米莉乞求心灵港湾的材料,正如我对奥多桑说的,我的过去与爱米莉无关,我不想把过去负的遗产带到我和爱米莉一起新的人生中去背负,再说我也已经没有负的遗产,4年前的事早就清算了,如果还有心灵的创伤,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高桑,爱米莉知道您很能干,第一次到您的住所就让爱米莉相信,您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样样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工作也有自己的目标和具体的人生发展计划,说不定认识了爱米莉反而给您添了很多麻烦,爱米莉很多事不懂,连家务都要您从头教,我们一起生活,您还要倒过来照顾爱米莉。。。”她还在说,我把剥好的瓜子又一次送到她嘴里她才停住。

  
“别说了,我认识爱米莉才是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我喜欢爱米莉,第一次知道了人与人的没有利益交换的喜欢,没有理由,单纯的为了喜欢而喜欢。”说着我把手伸进了她最里层的和服,另一只手压在了和服外面抱着她,她没有拒绝我,只是微微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显然是对于我的手到达她敏感部位的条件反射。她的和服里面既柔软又富有弹性,充满着生命力。

  
“您就喜欢爱米莉的身体?您喜欢的东西每个女人都有的啊,要是爱米莉老了怎么办呢?”爱米莉的语言用词非常赤裸裸,在这一点上非常的日本人,他们丝毫不认为直接谈论性话题是害羞的。

  
“爱米莉的所有都喜欢,当然也包括身体。”我毫不回避地说,男人没必要假惺惺地回避,包括性方面,我认为对自己心爱的人更应该坦诚如洗,无须遮掩。

  
“奥多桑说您是个真正的男人,那意思您明白?其实奥多桑也看出了您的缺点,您其实把自己的缺点都显示出来了,奥多桑才这么说的,真的,您看不出来?”

  
“我当然有缺点,又不是完人,我也没想掩盖我自己的缺点。”我解释说,但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地在为什么解释。应该说我想掩盖的东西可能最终都是欲盖弥彰。

  
爱米莉像下了决心似的说:“爱米莉认识您到现在,觉得您做什么事都拥有自我,一旦做了决不放弃。可能前者很容易获得日本社会的尊敬,因为这是美国文化风格,日本人觉得很新鲜又羡慕,后者是日本人的民族精神支撑,所以您也非常能够融入日本社会,得到他人的评价,您本来就是个Pride很高的人,有了日本社会的承认,这种Pride就愈发上升,多余的不必要的部分反过来又成为自己对外界的Complex般的过剩反应,跟爱米莉说,对吗?”

  
爱米莉说的太精辟了,我知道她为了把对我的直接批评降低到最小限度,除了故意把我的缺点掺杂在赞扬中说出来,还故意把关键词用英语单词说,我不得不点点头承认,才一个月,我彻底被爱米莉打败了,她是一个好骑手,也是一个好钢琴师,却谦虚地说自己不过是一杯廉价的麒麟啤酒。

  
“但是,爱米莉知道了您这些,也就安心了,爱米莉也会努力学习,成为您的一份力量的,也会成为您最好的朋友的。”

  
“谢谢爱米莉!”我紧紧地抱住她弱小的身躯,低头去亲吻她,爱米莉也抬头迎接我,我觉得她说的话其实一点都不弱小。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6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0]: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七) 东京博士 (2006-05-27 15:20:40)  
 
  

  
整个傍晚,我和爱米莉一直是在拥抱中静静地度过的,我不想离开她,她也不想离开我,看着窗外的夕阳吐尽最后一丝光芒,山林也终于被抹去了睡眠前的浓妆,室外是空无一人的世界,室内也是鸦雀无声的寂静,

  
爱米莉说她一个人绝对不敢在这里过夜,白天也寂静的可怕,我说白天有小鸟陪伴,夏夜有无数的小虫啼唱,有这么多的生命共生共息的大自然,不可能孤独恐惧吧?爱米莉说:“你们男人胆子大啊,当然不怕了,爱米莉是女孩子嘛。”

  
我倒觉得不是男女的问题:“有小虫小鸟的地方是最安全,最能令人激发爱心的,要是有狮子老虎才是真正的可怕,当然最可怕的莫过于人类自身了。所以人们喜欢把度假别墅故意建在远离人群,远离城市喧闹尘埃的地方呢。还说我没有爱心,其实我很喜欢那些能够听到鸟叫虫鸣的地方的,但是太原始的地方也不喜欢,我喜欢轻井泽,干净漂亮,优雅闲静。”我最后又强调了一下:“喜欢有爱米莉在身边的轻井泽。”

  
“您那个才不是对小动物的爱心呢,您是因为一直与狮子老虎们在搏斗,累了,所以内心向往周围都是弱者的地方,那样才能安静安心地休息,爱米莉知道的。”

  
“也不对,爱米莉可是大动物噢。”

  
“您刚才像狮子一样。在您面前爱米莉是小鹿呢,爱米莉赢不了您的,”说着她冷不防推我一下,我跌倒在榻榻米上,她用全力压在我身上,不让我爬起来:“爱米莉只能偷袭一下了,哈哈。”

  
“日本人就会偷袭,我又不是珍珠港,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仰面朝天,暗暗寻找反攻的机会。

  
我的双手抚摸她和服的后背,那是质地很好的类似缎子的触感,表面却又有致密的麻砂感,我能用手品味出那些精致的花纹图案,花纹一定是用与和服本来的底料完全不同的金丝银线编入的,所以抚摸上去有涩涩的阻力,顺着后背我把双手渐渐插入她宽宽的腰带中抱住她,那里我才能隔衣微弱地感觉到她肉体的确实存在,我趁她陶醉于我的爱抚,翻身180度的大转变把她换到了下面。

  
她挣扎了一下,知道了自己的挣扎力完全是无济于事,不可能再有发生180度转变的任何希望了,她只能完全放弃,闭上眼睛,等待我“惩罚”她,她的神态哀哀的,令人顿生怜惜之情,由于她的挣扎,她的两腿都暴露在和服外,像两根雪白的莲藕,我碰到它们时她一惊,并开始卷缩,似乎预感到我会疯狂地从袭击它们开始作为突破口,然而我轻轻地替她拉上了和服的下摆盖住了它们,然后托着她的后背有力地把她扶坐起来,与此同时,我们深深地拥吻了很久很久。

  
“爱米莉,是不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啊?”我突然觉得我们那么充实,世田谷同样也是两个人,想象着奥多桑一人在客厅内喝着茶看围棋书,奥加桑也一个人在默默地为盆景修枝,那里一定是飘散着非常冷清寂寞的空气。

  
有时候我真想说,我们跟奥多桑他们一起住吧,世田谷的楼内隐私管理本来就非常的独立,也很合理。爱米莉开始独立生活本来他们就冷清了许多,现在我又几乎完全夺走了爱米莉回家与他们团聚的周末。但是我的仅仅是一转之念,立刻败给了另一个永远无法攻破的来自自身的警告。

  
“嗯,那爱米莉现在打吧,其实爱米莉觉得您也是很有爱心的,比如跟爱米莉在一起还能想到别人。”她的话令我心头掠过一丝尴尬和苦笑,或许说者无意,听上去却像责怪我是否在想着别的女人似的,比如前女友之类的。

  
主机在下面客厅,2楼只有一个子机,电话在走廊里,斜对着这间房的门。爱米莉起身,我让她去打电话,我的手却恋恋不舍她的躯体。她跑到走廊去的时候的碎步起码是我步数的一倍以上,看来穿和服走路不容易,走廊的地板不小心可能还会滑倒,好在她并没有穿那种和服配套的袜子,那是一种大拇指与其他四个脚趾分开的白布袜,第一次看见时让我想起了手套,还想起至今为止在动物园看到的黑猩猩的手脚,以及只看黑猩猩掌心我一直无法分清究竟哪个是手哪个是脚。

  
走廊上一大排落地窗外的阳台和阳台外的景色已经完全是深邃的黛黑一片,仔细看的话,女孩子觉得可怕也的确能理解。爱米莉跑到走廊尽头按了什么,可能是什么电动开关,立刻有从一长排的落地窗上面有什么东西像瀑布般地徐徐降落,不一会,落地窗成了一面乳白色的墙,好像昨晚我们忙于牌迷激战,谁都没有去放下过,就那么星月斗移地让大自然翻过了一张日历。

  
落地窗被遮断了透射后成了半反射的镜子,我这才知道放下的不是室内窗帘,可能是室外的卷帘铁门。依然是碎步回到电话机边的爱米莉成了2个,一个深一个淡,开始打电话,她时而笑语,时而频频点头,玻璃上的影子也模仿她完全一样的动作,甚是滑稽,像一对双胞胎。

  
我也一直没有打电话了,掏出手机想查看一下自己的收信履历,没想到我的J-phone屏幕右上角显示着“圈外”两个字,只能作罢,不知道爱米莉的手机如何,她的是CDMA-One的,有可能比我的电波状态要好,这两天我没有见过她使用手机,但我希望我们俩的手机在轻井泽度过的每一分钟都是无法接受的“圈外”状态。

  
爱米莉拿着电话边说话边走了进来,我这才知道那电话机是遥控的,我关上了房门,她一手捂住话筒,对我说:“奥加桑跟您说话呢。”

  
我接过话筒,刚客套了一句,就听奥加桑在说:“上次谢谢高桑的招待,给高桑添了很多的麻烦了。”我知道她前半句是标准的日本人必定有的事后道谢,后半句是那场误会的道歉,否则,普通的客套不会特别强调“很多”这个词。

  
我故作不知,回避那件事回答道:“不麻烦,都是爱米莉帮我的,连最后收拾桌子都是爱米莉,其实她挺能干的。”

  
奥加桑果然是这种年龄的日本人,我的回避她已经知道是故意的,于是也默契地不再直接提及,日本人阅读空气的能力不仅仅是此时此刻的对面场景,连电流连接的线缆上都能准确地读取,“高桑在那里好好休息,不要玩得太累了,轻井泽饭店很多的,教爱米莉做菜的事以后慢慢来吧。”

  
奥加桑说话令人觉得一语双关,的确不能玩得太累,男人最忌的就是玩物丧志,不过到了轻井泽,今天我的感觉身心放松,精力充沛,6小时的高质量睡眠对我来说并没有物欲不足的感觉,爱米莉可能有点不足,今天应该让她早点睡,但我知道很难保证是否能让她真的早早入睡。

  
“谢谢奥加桑,奥多桑不在吗?”我觉得这个电话按照常规,即使奥加桑要跟我客套,也应该是奥多桑先说话,我敢肯定多半是奥多桑此刻不在家。

  
“奥多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前一阵高尔夫,现在钓鱼又上瘾了,昨天下午就跟朋友去九州了,还让我一起去,我怎么走得开呢,退休了有很多时间,店里的事他却什么都不管。”

  
“噢,那奥加桑您自己一个人当心,我们回来后爱米莉会来看您的。”我觉得我只能这么说了。我想我老了一定不会只顾自己玩,起码现在起就开始培养与爱米莉的共同兴趣,不过日本人那种夫妻也是很多的,不足为奇,奥多桑还算很不错的日本丈夫了。

  
“谢谢高桑,真的比我们爱米莉懂事多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别太晚了,早点睡,晚上山里冷,上街别忘记多带件外衣。”天下的母亲在这方面都是同样的唠叨,冷暖饥饱的事爱米莉比奥加桑想得还周到,只不过爱米莉很多都是用行动默默地表达,25岁的女孩到了52岁也会变得啰嗦的,52岁的老头大多是闷声不响的肚内功夫,嘴上与世无争。

  
放下电话,我说:“爱米莉我们出去吃面吧?”

  
爱米莉赶紧拿起电话放回了走廊里,说:“被奥多桑看到在房间内打电话可不行,上面房间多,好多次因为电话机找不到,奥多桑给我们定下了规矩,只能在走廊内打电话,当初还用一根线绑在电话机桌上,拿不走的。”

  
我听了哈哈大笑,我也有过好几次手机乱放找不到的时候,特意跑到外面的公用电话打给健,让他5分钟后打我手机,我回到房间再根据声音找到的:“那爱米莉今天拿到房间里是特别照顾我这个客人了?奥多桑的办法也太笨,干脆把主机放在楼上,下面放子机不就是了。”爱米莉说上面不能接主机,因为外线电话插孔只有客厅内有,我说这幢别墅的设计除了电话系统扣分,还有就是不能看电视。说完我问爱米莉的手机能否使用,她拿来给我。

  
“我可不是要看爱米莉的手机,是问能不能收打?我的是圈外啊。”

  
爱米莉看都不看地说:“都不行的,大街上大概可以,这里因为已经离开热闹地方了,以后可能会扩展覆盖区域的吧。”

  
我们的车徐徐驶离了别墅,爱米莉说客厅和2楼的灯都不用关。她穿着和服和木屐不方便,车是我开的,后视镜中我发现那幢别墅像透明的幻景,不知道怎么脑海里一下子会冒出了“曼德里”这个词,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最后火光冲天的城堡的电影名称叫什么,我问爱米莉是否知道,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蝴蝶梦!”

  
爱米莉说NHK有很多优秀的世界名著片子的电影拷贝,他们那里有个DJ经常在试播室开小灶放给一些工作人员看,与看电视录像的迫力感,临场感完全不同,那些片子都是经过现代最新影视技术去掉了岁月的噪声的,因此图像质量非常优美。

  
“那有机会也让我见识见识,我对日本的这种技术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图像影视方面的。”我一下子被吸引了。

  
爱米莉说:“本来是想让您一起去看看的,但是爱米莉不喜欢那个DJ。”

  
“看电影啊,又不是看DJ。”

  
“他是个八格,自以为是,看见我们里面的女孩子就老是缠着说下班要请客吃饭,上次还组织什么美女[搞共](日本流行的独身男女以自由恋爱交往开始的人数相等的一种聚会活动),硬要我去帮他凑数,恶心的家伙。”

  
“那一定是因为喜欢上爱米莉了。”我对这个很敏感的。

  
“您也欺负爱米莉,爱米莉只跟您吃饭,不许您再这么说,以后不跟您说这种事了。”显然她有些生气,不过我对演艺界的世界不熟悉,五花八门的花边新闻是大众庸俗杂志上经常出现的,爱米莉的部门属于演播,不是演艺,可能是另一个相对比较清静的世界。

  
“好,好,不说,我今晚决定不吃了,就看着爱米莉吃,OK?”

  
“您也是八格,不要您这样捉弄爱米莉啊。”说着,她双手勾住了我脖子。

  
虽然我车技足足有余,但是已经进入旧银座街道,晚上车辆和行人还是不少的:“快松手,安全第一哦。”

  
沿街停着好多车辆,我一时不知道停车场在哪里,似乎星期天停在商店街没事,爱米莉说星期天晚上基本上警察不管,他们有时候也很人性化的,不会一下子抓你罚你,我知道日本警察扫荡违章车的做法也是有礼仪的,先来画条线,半根在轮胎上,半根在地面,两线对齐,地面的线还写上几点几分,如果40分钟后二次扫荡时,两个线还对着没有动过,才对你动真格的,这是全日本的警方人性化执法。还有就是通常不熟悉当地的扫荡土政策的外人才会被逮住,倒霉的很少有当地居住者的。

  
我一贯认为日本人非常遵纪守法,没想到爱米莉同意我在路上违章停车,让我看到了日本人其实也不是很死板,他们也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一面,只不过没有中国那种不那么做不足以保护自己的生存权罢了。人之初,性本善,要说孰优孰劣,我越来越觉得都是后天社会的责任。

  
真的要在路上停车,其实才发现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事,可以想象今天违章停车数量之多,爱米莉说星期六和星期天这里已经成为事实上的没有违章了,那么多车都抓的话,不说引起民愤,也会引起官怒。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刚刚离开的车位,停车下来时,我发现我们的奔驰前后,无论是日本国产车还是进口车,全都是清一色的高级私家车,我那个赛车只能在原宿那里轰鸣,开到轻井泽肯定被误以为是头上扎根白布条的湘南爆走族的小二哥了。

  
爱米莉左手牵着我,右手挽着一个小小的绣花提包,看似玩家家的那种,脚蹬木屐,在旧银座街道的夜空中发出得得得得的响声,她那深红色的和服领子上围了一大捧雪白的毛领子,轻如芦花絮,伴随着她快捷的小碎步,婀娜多姿地起伏飘舞着,沿街灯红酒绿的广告牌的灯光,给她更增添了一份夜色朦胧的妖艳。

  
为了找停车地点,不知不觉中我们过了拉面店有一段距离,只能往回走,“您怎么没穿毛衣啊,感冒了怎么办呢?”我掌心里的小手移动到了我的上臂,可能爱米莉穿着着有里子的和服都觉得冷了才这么问我的。我的双臂完全裸露在外,空气的确有些凉,我只穿了一件纯棉的短袖T恤,不过是质地比较厚的那种。

  
“我喜欢有点冷冷的感觉,吃热乎乎的拉面才更有味道,影视术语中不是也有反差对比度的吗?人生需要反差才会感动,生活中还有小别胜新婚的说法呢。”

  
我把“小别胜新婚”的中文的含意仔细翻译给爱米莉听,她紧紧地拉着我说:“爱米莉不听,不要小别。”

  
我开始钻空子地说:“爱米莉不要小别的话,那就要That吧。”她心领神会地凑近我说中国的成语太H了,我回答说:“That这个单词一点都不性感的啊,是爱米莉自己太H了。”我的倒打一耙的圈套把她折腾得再也不跟我说话,一个人嘟着嘴假装在生气,看着她默默跟着我的样子,真想上去咬一口她那可爱的小嘴。

  
虽然是初夏,却像飞雪迎春的季节,进入拉面馆的时候,室内的温暖一下子换了人间,更因为店内人头济济,热闹非凡,当然也免不了夹杂着此起彼落的那些放肆的吃面条声音,偶尔还有跑堂的店员对着厨房高声吆喝客人点的饺子面条或啤酒,日本的拉面馆大多供应冰啤酒,从冷热搭配角度看感官爽快,酒菜搭配角度看实在是贫穷落后。

  
不过我上拉面馆关心的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那取决于我对进入第一次的拉面店是不是要在跑堂招呼我之前选择退出。我迅速扫了一眼离门口最近的桌上,有餐巾纸,我才带着爱米莉进入,据说很多日本年轻女孩不愿意上拉面馆就是因为温差厉害造成鼻子无法控制的“滴水观音”而让她们却步,因此恋爱初会导致失败的笑话都有,为了不让女朋友进拉面馆后找不到抹去不以人意志转移的体液分泌,有无餐巾纸是经营拉面馆成败的一大关键。

  
爱米莉的服装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光彩照人,像蓝天上突然飘来一朵白云,如雾般无声地降临草原。几乎在跑堂高喊一声“欢迎光临”的同时,店内所有的人都微微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我确信我的爱米莉是这个空间中最漂亮的,所以人们才会特别注意我们,直到我们被领到一个空桌位坐下,店内的气氛才恢复了原状。

  
“请看菜单,你们点什么可以按这个按钮。”跑堂的日语发音喊“欢迎”时我就听出不是日本人,像上海话的“伊拉暇意我不暇意(他们舒服我不舒服)”,本来吗,你打工累,客人享受服务,肯定是客人舒服你不舒服,我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他胸前写着一个小小的“张”字。

  
“你是中国人?”我尽量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他没想到我没有点菜,开口却是冷不防的中文,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才说:“是啊,你也是中国人啊?”其实已经开始中文对话了,这种问题就是废话了,他也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能说这样的中国话只能是中国人了。

  
爱米莉也抬起头,小声用中文对他说:“你好!”

  
“你女朋友也是中国人?怎么看你们都像日本人啊。”他依然有点不信。

  
“她日本人,我中国人。”

  
“噢,我都看不懂了。”

  
接下去,就是最常见的“你哪里人啊?”“来日本几年了?”几乎在大街上邂逅中国人时十有八九就是这种对话开端的模式。

  
他说自己是沈阳人留学生,能在这种地方打工我有点不可思议,物价这么高,除了旅游业似乎也没有什么供留学的学校的。张桑说在高崎,三流的私立大学念大四,现在就开始放假了,一直要到九月开学,这里工资高,找到了这个包吃包住的工准备干几个月再回高崎。我觉得他日语不错,所以才会不去后台洗碗做前台跑堂,就是仔细听发音有点中国东北特有的口音。

  
我们不能聊很多,他又被招呼去忙别处了,始终在高声招呼每个进店的客人,又高声向每个离开的客人道谢,店堂内他一直是小跑步。爱米莉说:“中国人真了不起,到处都在努力工作。”

  
我已经开始对爱米莉也渐渐不隐瞒中国的阴暗面了:“要是在中国国内,这么忙碌的店也是这么高效率的努力工作的话,中国会比现在不知道好多少呢,国内的话,服务员大概起码比这里增加4个人。”

  
“是啊,日本人工费太贵了,所以物价贵,不过爱米莉留学的时候发现英国的物价也很贵的哦,奥多桑那时在电话里说,爱米莉在伦敦的开销比他在纽约还大呢.”

  
英国物价高我也听说过,但是我说:“那是瞎说了,奥多桑在纽约工作,又不是留学,单身海外赴任的话,日本公司都有很丰厚的特别津贴的,还有公费应酬交际费报销,不能跟爱米莉比的,爱米莉在大街上吃个冰淇淋都要自己花钱买的。”

  
“嗯,那下次奥多桑再这么说,您帮爱米莉说啊。”说着她抓住了我桌上的手摇晃着。

  
“啊,真的是爱米莉?好久不见啊,变得这么可爱艳丽了啊。。。”突然一长一少2个女性客人站在我们桌前,惊喜地叫了起来。

  
爱米莉吓得先缩回了手,然后才抬头定神看她们,我不知道是谁,朝她们本能地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尴尬地端起桌上冷水杯喝了一口,等待爱米莉的下一步反应。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6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1]: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八) 东京博士 (2006-05-27 16:01:34)  
 
  

  
“啊,晚上好。”爱米莉有点害羞地跟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两个客人打招呼,她们重新弯腰对我说“晚上好。”.

  
我估计一定是从进门时就开始注意到我们了,我们在明处,她们在暗处,我们无处可躲,而且至今为止的所有的亲热动作表情都在被观察之中,任何抵赖都是徒劳的,我立刻判断,并做好了心理准备,相信爱米莉也同样做出了迅速的判断。

  
中年妇女大约50岁左右,皮肤保养得很好,也许应该说是化妆得很好,年轻女子似乎比爱米莉略大,打扮入时,从长相上一看就知道是母女俩。年轻女子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对爱米莉的手说:“什么时候男朋友也有了啊?”然后挤眉弄眼地说:“很不错的样子噢。”

  
爱米莉知道申辩无用,大方地介绍了我,并对我说:“她们是我们别墅的老邻居了,在这条街上开了家进口物品杂货店。”

  
“啊,那我们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奥多桑不在,有空一起来我们家喝茶啊。”说着她们出了拉面馆。

  
爱米莉说她们是四口之家,兄妹两个,现在日本家庭2个孩子好像是标准,哥哥已经在东京就职,父亲是自民党的议员,忙得整天不在家,女主人一直在轻井泽经营店铺,一个人忙不过来,女儿大学毕业后又不愿意就职,就来轻井泽帮母亲了。是一个很滑稽的家庭,男女2比2,却彻底的分居,父子住在东京,母女住在轻井泽,去东京的和来轻井泽的都算是度假心情。不过我始终不理解日本女子接受了大学毕业,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财力,为何居然甘心在杂货店帮工打杂,虽然大小也算是家业。很多人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所谓教养和今后育子,最多就是建立同等的交友圈,不愿成为流行的落伍者。

  
我把疑惑说给正在吃面条的爱米莉听,希望能够听到日本女性亲口说说理由。

  
“所以爱米莉即使结婚了也不想放弃工作,可是有很多事情,奥加桑说很难的,日本社会有形的无形的都不怎么支持女性婚后继续上班呢。比如有孩子了很难加班的,加上各种家庭琐碎事,通常公司不让女职员休息的话,人道上说不过去,老是因为家事让你休息,从公司角度看,没法安排一个人工的工作计划和工作量,所以都不愿意雇用女性,最多是辅助性的事务。但爱米莉还是不想整天在家做像奥加桑那样的女人,高桑,您不会不同意的,对吗?”这个问题我早就表态过了,好像她依然不放心似的。

  
“我当然支持。爱米莉说的这些我很清楚,也很有道理,我经营自己公司时也是,日本的人员成本高,雇用一个人都是计算着使用的,不可能白养个半吊子的,做什么都有具体周密的计划,我刚来日本的时候去买个电视机,商店里的人开口问我预算多少,我很纳闷,按照我们的习惯,买东西越便宜越好,告诉了他我的预算,不是等于漏了底牌暴露了自己的钱包,等着被宰了吗?

  
“那是人家根据您的预算,向您推荐合适的档次的商品,替您做选购参谋啊,是他们的工作啊,日本买东西询问对方预算是很常见的事啊”。爱米莉急忙给我解释说。

  
“我现在当然知道了。”

  
“噢”

  
“我也知道在日本购买相对贵重的大件,无论公司还是个人,都有预算,买卖双方共同根据预算完成双方最佳方式交易,而不是我们中国人做生意的那种明敲暗诈,宰一刀是一刀的。”我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不过最后我还是说了:“爱米莉在上海定做的旗袍好不好?”

  
“很好啊,料子质地好,颜色爱米莉也喜欢,做工也很认真,又不贵,而且您说那还是个老字号的牌子。这个价钱在日本绝对买不到这么好的。”

  
“嗯,的确是这样的。不过大姐说太贵了,如果砍价大概可以砍掉1/3,大姐说要是她自己买,认真点肯定砍到半价。”

  
“怎么会啊,那商店进货材料,流通费管理费,做衣服的人工费,半价还怎么维持生意呢?”

  
“爱米莉,那是日本的物价,日本的生活水准概念,日本人做生意的思维。在中国砍到半价不稀奇的,他们照样能赚,那不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是恶赚和多赚的差别。中国的很多规则还没有日本这么成熟,有规则有的也跟没规则一样,制造着,销售者和消费者都不成熟,所以定价和标准的概念相当模湖混乱,讨价还价当场进行损益搏斗是日常事。”

  
“那您当时怎么没有替爱米莉还价?”她问得我张口结舌,再也无法回答,我的虚荣心?为了女朋友?因为她是日本人?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爱米莉生活中没有那种场面,我怕你误以为我们在吵架。再说我们也没时间,不想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跟人家到处争得面红耳赤是吧?再说人家做生意也是为了赚钱生活,我们也不缺那么点钱,偶尔让别人多赚点也不罪过,不能非砍得人家真的只有很薄的利益,是不是?”

  
“爱米莉发现其实您还是很有爱心的嘛。。。”

  
“我本来就是有爱心的人,只是有时候被肮脏势力的社会吞吃了,有些人利用他人的爱心,在出卖或转卖,如果爱米莉经历过一次那种事,我想你也会理解我有时候的某些想法的。”我很含糊地避免了在爱米莉面前批评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同胞,但是我的语言分明清晰地把这种意思传达了给她,爱米莉是聪明人,一定能领会我说的是什么。

  
“嗯,爱米莉明白了,所以爱米莉喜欢您,您有时候看上去很冷酷的,不近人情,可是爱米莉能感觉您内心有着火热的部分,那不是表面能够遮掩的,爱米莉知道您厌恶中国很多的东西,所以离开了中国,可是您又非常的矛盾,因为您其实又很喜欢自己的国家,爱米莉都知道,爱米莉看出您爱吃家乡的瓜子,还有火腿,爱米莉说实话,那个火腿的气味爱米莉实在吃不惯。”

  
她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昨晚我做的菠菜鸡蛋汤爱米莉几乎没有碰,怪不得,她的话不由得让我努力在脑海中去搜索在上海的日子,她还有什么没碰的菜肴,或者当时有没有过比较尴尬的表情。

  
“爱米莉看到您跟您那些上海朋友说话的神态,甚至邂逅刚才那个中国人店员,就知道您骨子里完完全全是中国人,尽管您表面已经几乎看不出是中国人了。其实,高桑,爱米莉不了解整个中国,但是只是很浅的接触了上海和您的一些上海人朋友,除了生活习惯细节上有不同之处,爱米莉觉得并没有特别想离开非出国不可的啊。中国人很多都有着一颗火热的心,有很多日本人没有的优点,爱米莉就很羡慕那些东西。”

  
“嗯,爱米莉,我们不谈这些好吗?你不了解中国,你说的都是百姓生活,那我在中国可以说,不仅没有活不下去,而且可能比中等水准的人活的还要好些。要说金钱,的确日本能赚到的工资绝对数远远大于中国,人,追求金钱并无过错,但我不是仅仅为了金钱来日本的,尽管我也很需要钱,可是,”

  
我不知道该跟爱米莉说到怎样的程度才是既不要过分的深入,又能让她明白,“我更需要的是国家对国民的尊重,虽然这个话题很大,具体的例子实在太多了,不是吃拉面时说的轻松话题,我离开中国最大的原因就是看透了中国太大的谎言,我不想自己一辈子生活在谎言的社会里,自己的努力被消耗在莫名其妙的浪费中,被欺骗的太多了,我们中国,已经到了谎言遍地的地步了,国家欺骗百姓,百姓没有自由,于是也互相欺骗,大家追求的只是时间和空间上的眼前那么一点点利益,因为我们长期没有任何保障,无论从什么意义上说。”

  
“可是谎言到处有啊,日本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到了退休可以拿年金安度晚年,可是现在国家年金入不敷出,我们现在年轻人少,社会高龄化了,等我们老了,年轻人更少,缴的人少了,我们能得到多少呢?这么看也没保障,也是谎言了啊。”

  
“爱米莉,这个在量和本质上中国是根本不能比的事,不要说30年后怎么样,30年前日本的制度变化与中国的30年变化不可同日而语,你没有具体生活过是不可理解的。算了,我们成拉面馆社会学家了,不谈这个问题,我面条都快糊了。”我不再理她,开始吃面条。

  
“爱米莉不是要跟您争论这些事,爱米莉知道您有过很多经历才这么说的。可能爱米莉的信仰跟您不一样,能不能再宽容些呢,对别人有时候您很严厉,可能是管理公司这种组织运作的需要,有时候您对别人也很宽容的,比如您的私生活中的一些朋友,可是对一些不认识的人,甚至首先冒犯了您的人,为什么不能首先用宽容去对待他们呢?他们也是人,即使一时做错了什么,爱米莉相信所有人都有感情的,只有宽容会让他们自己反省。爱米莉真希望您读读圣经,不是让你去信教,您去看看里面有益的东西,自己的人生哲学一定会更完美饱满的。”

  
“我读过一些,知道。我不是不肯宽容所有人,包括恶人,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为他们消耗自己,我讲究效率,人生也害怕浪费,我的生命有限,我首先追求自由,宽容肯定排在后面了,宽容就像这块叉烧,味道不错,但是我通常是把它泡在汤里,再晾在一边,最后才品尝它。”,说完,我吃完面条,把汤也喝尽,最后才把那块叉烧肉夹起,扔进嘴里慢慢咀嚼。

  
“您挺喜欢吃肉的”,

  
“男人嘛,不吃肉,能量和力气哪里来啊?要工作,要生活,还要喜欢爱米莉。”我把最后的话越说越轻,她当然听得见,也只有她能听见。

  
“那爱米莉的也给您,吃了精神些。爱米莉喜欢看男人多吃点。”说着她把自己的叉烧也给了我。

  
“面条不好吃吗?”我问。

  
“面条好吃。但是这个叉烧说实话没有上海的那个红色的好吃。是什么?广东叉烧?”

  
“广式叉烧。大小姐,上海那个宾馆餐厅的叉烧什么价钱?比轻井泽还贵呢,大姐她们一家在那里敞开吃一顿大概一个月工资就没了,还有29天只能饿肚子。”

  
“那日本高级的地方也有啊,我们家去吃一顿,大概爱米莉一个月的工资也剩不了多少了。”我发现她最近老是跟我对着干,把歪理说成真理的水平不亚于我,我真想说我跟你护照换换算了,让你去中国上山下乡体验3年再来跟我谈这些,我先拿着日本护照自由地周游世界。这小妞最近跟我越来越犟头倔脑了,说不定早晚要爆发“中日战争”呢。

  
“爱米莉就一碗拉面不够吧?我们再来点饺子?不过外面的饺子绝对没我做得好吃,都是机器制作的。”

  
“不要了,吃得太多了,最好走走,但是外面太冷,爱米莉怕您会感冒。”

  
“怎么会呢,我本来就不怕冷,加上这么一大碗拉面下去,火热火热的,快冒烟了呢。我去把车开过来吧,爱米莉不要再走过去了,准备准备再出来也差不多。”说完我去帐台,爱米莉起身去了化妆间。

  
外面大部分商店都已经关门,只有五光十色的广告和建筑连绵不断着一条不夜城,其实晚上9点多了,能消费的除了一些欧洲风格的高级饮食店,就是小酒店和卡拉OK之类的了,并没有很赤裸裸的色情场所,甚至连一家比较艳的夜总会都难看到,看来上品的地方并不是如我们通常想象的那种物欲横流之地,初级资本主义与成熟资本主义的本质似乎还是有区别的,有些居住地区附近甚至开设一家弹子房都会因为遭到当地居民反对抗议而搁浅,可见日本大众的道德水准并非如国内想象的漫无边际,纯粹是没有自由的社会的人对真正的自由含义的曲解和某种政治意图下的愚民教育宣传。

  
我把车开回到店门口不久,下车正要进店,爱米莉出来了,车内暖气已经开始升温,我拉开车门让她上车,并把拖在车外的和服下摆整理进去。就在我关门的一霎那,爱米莉看着我:“谢谢,亲我一下吧。”

  
“什么啊,这里是店门口啊。”我小声地拒绝了她,她真的越来越任性了,我绕过车头重新回到驾驶座时,她还在生气不理我。

  
“去哪个温泉?”我知道这里温泉很多,但是我不太熟悉,在GPS上寻找附近的温泉标记。

  
“爱米莉不想去温泉了,回家吧。”她毫无表情地回答我。

  
“真的生气了?”我也没心思再找什么温泉了,开车返回原路,我已经知道回去的路了,爱米莉一路上不说话,女人多变,拉面馆门口那地方让我那样,怎么想都不象话吧,渐渐地我们看到了家,车内已经温暖如春,爱米莉的表情温度却比车内温度低了好几度。

  
别墅灯火通明地迎接我们的回来,家,就是光明和温暖,车内温暖没有光明,家里现在光明却没有温暖。关上房门,爱米莉才说话:“好冷啊”,说着打开了客厅的空调,又跑到2楼,大概去开卧室的空调了,其实我觉得气温比白天低了些,但还不至于开空调的地步,东京的地铁暖气结束开冷气,我印象中好像间隔也不过1个多月,生活富裕的人对温度适应的范围也越来越小,看来我还是穷骨头。

  
“不生气了,现在赔爱米莉一个好吗?”她从楼梯上下来时,还有最后一个台阶正好与我同样的海拔高度时,我抱住了她,我吻了她。

  
“八格。”最近这已经成了她的口头语了,不过我知道在这种场合已经不是骂人,它的含义大致接近于“你真笨”的发嗲,她对我说:“爱米莉还是想在家里洗澡。外面温泉的话,又要[小别]了。”

  
“大小姐,那也不能骂人啊。”我故意说她,“那我去下面点火。不出去了吧,爱米莉去把衣服换了吧。”

  
“嗯,今天不出去了,明天也不出去,睡懒觉,谁都不许叫醒谁,没有大人管的那种一直睡,睡个够。”她硬要我套上毛衣,我觉得那件毛衣像她来轻井泽给我准备的紧箍咒似的麻烦。

  
我点火加柴后上楼,“爱米莉,还有哈密瓜呢,吃不吃?”

  
我听见她在2楼回答我:“洗完澡吃吧。”,我打开厨房,不知道何时哈密瓜已经切好用保鲜膜包着,细小的事爱米莉实在是样样满分,我也是闲不住的人,一下子觉得无所事事了。

  
爱米莉脱去了和服从2楼下来,只穿着粉色的内衣,像比基尼的泳装,让我想起了在原宿她给我看的新买的白色泳装,她的头发已经完全放了下来,自然地披在肩上,在还有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她扑到了我身上:“抱爱米莉进去吧。”

  
我横抱着爱米莉,她还是我熟悉的那样搂住我脖子,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的身体,显然我的体温始终比她高,她的躯体凉滑凉滑的,我坚实的右臂在下面托着她,像一个走向胜利的勇士,白色和粉色相间的爱米莉,真是一个刚柔并济的奇妙女孩,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假如爱米莉是个男孩,我想一定也会成为我的好朋友的。

  
我一直把她抱进浴室,轻轻地放下,无遮无拦的两个人,紧紧拥抱着,淋浴器的热水哗哗地冲洗着我们,在我们头上撞击,又飞溅着洒落着,再汇聚着流向一个方向,爱米莉对我说:“我们明天要一天牵着手看上海买的DVD《牵手》。”

  
我说:“那里面其实不是牵手,是松手,是说男女主人公离婚的故事。”

  
“那我们更不容易了啊,您特意跨过大海来到日本,主让您寻找了爱米莉10年,主还让爱米莉得到了您,爱米莉会永远牵着您的手,请别松手。”

  
她想再说什么,我剥夺了她说话的权利,她那湿透了的粉色内衣在我手上成为两个小团被扔在浴室边,淋浴器的热水冲遍了我们的每一寸皮肤,唯有我和爱米莉的嘴唇除外。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6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2]: [原创]魂断日本桥(六十九) 东京博士 (2006-05-27 16:20:50)  
 
  一连三天我们都没有出门,在轻井泽别墅过着与世隔绝,天上人间的生活。我的世界里只有爱米莉,爱米莉的世界也只有我,不管白天和黑夜,我们之间的距离始终在0-5米的范围内。

  
爱米莉说要是能一直这么简单生活就好了,我知道那是撒谎,那样肯定也会有一天觉得很无聊很寂寞的,我是很社会的那种男人,爱米莉也是很社会的那种女人,否则她的不愿在婚后成为一个日本传统型的家庭主妇的世界观就是一个谎言了。

  
我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天昏地暗茶饭不思地看完了上海买的DVD,爱米莉说这么好的中国连续剧,可惜日本从来不进口翻译,我说是啊,不是我贬低什么老谋子,或者诋毁什么国际电影奖,其实这类很生活很琐碎的反映现代的连续剧,最能了解一个国家和社会的民风了,日本人有的很多家庭烦恼,社会问题,中国人也同样存在同样每天在烦恼和感动,这种文化风貌和生活习俗的信息交流本来应该通过影视这种形式很容易做到的,日本做的很不好,完全是美国电影一边倒。中国70年代有过很多介绍日本的电视连续剧,现在虽然也有,但是远远没有达到真正的民间交流的地步。

  
连续剧整整连续了我们一天,生活节奏完全被银幕所操纵,然而中途也有个割裂的插曲。包装精良的整套DVD片子,在我们看到第9集时,就是找不到第10集,却发现有2张第9集。我们的产品质量不能不说在外观上有了很大进步,回国感觉服务态度也年年有长进,但是与日本的差距,在细节上恐怕是短时间难以缩小的,而且有些似乎也不是时间的问题,民族精神和意识不加以改变,时间并不能自然抹去所有的差距。无奈,跳跃了1集故事的情节部分我只能根据前后集内容凭自己想象替爱米莉补上。可怜的另一个顾客一定会与我们同病相怜,看完第8集怎么都找不到第9集,但愿他不是一个像我们这样的远离中国的顾客,更祝愿他能够获得商店的良好服务对应。

  
“爱米莉,你们NHK有不少很客观的反映中国现代的题材,可惜大多数都是纪实报道,像电视剧《牵手》这样的几乎没有。”

  
“等爱米莉做了演播监督,一定多多介绍中国,不过肯定会激怒那些右翼分子里的八格们的。”

  
“日本的右翼不就是寄封信里夹个剃须刀恐吓你一下吗?省了我刮胡子买刀片的钱了,呵呵,要是在中国,爱米莉肯定会被骂成卖国贼,家里都成了唾沫的汪洋大海了。”

  
“恶心,干吗说得那么脏?”

  
“我说爱米莉不了解中国吧?你没说错,中国人是很热心的,也有的是闲散的人,关心起来你都吃不消。一个人散布谣言,100人里面起码有90个人会热血沸腾地喊杀,但真正拿脑袋去撞墙的也就1,2个人。”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爱米莉说冰箱里的东西都快吃完了,我打开冰箱。“再不出去采购,我们会不会饿死啊?”她走过来趴在我后背上问,我正在探头清点最后库存的武器弹药,差点把我撞到冰箱里去:“还没饿死,就想把我做成冻肉啊?”

  
除了啤酒和冷冻箱里仅有的一些猪肉糜,蔬菜只剩下大葱了,我问爱米莉有没有面粉,她打开厨房的地窖说大概下面有的。

  
我钻到地下一看,不得了,里面不仅有大米,还有好几包面粉,以及真空干香菇,干年糕,干鱼干虾之类的,令人惊奇的还不止是这些,另一半有安全帽,手电筒,一大箱矿泉水,还有一台多功能手摇发电收音机,我知道那都是地震等自然灾害时的非常时期用品,日本人大多数都有很强的自然灾害防范意识,不仅每个地区,学校都有定期的训练,家家备有防范用品也是相当普及。

  
“有面粉就行,我们包饺子吃吧。”关键是擀面杖,我敢肯定这个她们家肯定没有了,爱米莉打开一个厨房柜的抽屉问我有没有可以代用品,我重新上去一看,都是不锈钢的厨房用具,做蛋糕的磨具,切割比萨饼的,电动搅蛋器,还有根本看不懂的家什,有的简直像外科医生的道具,找了半天,一大堆银光闪闪的洋刀洋枪里还真找不出一个能作为擀面杖的代用品。

  
“就用这个吧。”我拿起一个快用完的细长的醋瓶子,虽然瓶颈处用起来不是很顺手,但也能将就,而且里面灌一定的水还能调节重量,我被这个发现引起了自己的一点小小的感动。

  
爱米莉看着我的操作,从面粉如何变成面团,再变成饺子皮,然后包上馅,最后到她嘴里吃上第一口时,她捂着嘴不放,我以为又不对口味了,掰下她的手,她才冒出一句:“好吃极了!”,我才松了口气。

  
“那里面可是放了火腿的哦。”

  
“啊?我看您只放了香菇了啊。”

  
“哈哈,没有火腿啦,骗你的,你不是一直看着我做的吗?再说火腿不是都送给健了?”

  
“嗯,被您吓的我都忘记了,爱米莉很好骗的,您要是想欺负爱米莉,很容易的。”的确,要想骗一次日本人,对爱耍小聪明的中国人来说易如反掌,但却只能骗一次,其代价是永远失去信任,而且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信任。

  
在日本,10年前的对中国人友好的社会环境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然而,今天的日本社会,却日益复杂艰难,这里面有过无数的在日中国人自己的不作为,无论是大的刑事事件还是小的生活摩擦。

  
才观摩了一次,爱米莉就学会了包饺子,除了擀皮一时不能掌握,“我回家可以包给奥加桑吃了,哈哈。看,我包的样子还不错吧?”她的手还算巧,就是动作慢了点,我包三个她才包一个,而且馅不能放太多,否则最后只能放到我手上替她亡羊补牢了。

  
“中国人不吃煎饺子吗?”爱米莉问我,的确我们吃的是水饺。

  
“也吃啊,不过通常新鲜的吃水饺,水饺在中国东北是主食,不像日本人吃饺子还吃米饭,水饺多余了,第二天才煎着吃,南方人当作点心吃的有直接煎饺子的,类似生煎包子,并且形象地称为锅贴。”我解释给她听。

  
“日本人几乎都是吃的煎饺,这么说日本人吃的都是中国人剩下的饺子啊?”爱米莉立刻搞清楚了中日饺子饮食的习惯。

  
“饺子和拉面好像都是满洲时代传到日本的,那时很多日本人从中国东北带回了这些饮食习惯,成为近代日本的中华料理的原型,如果说煎饺子是水饺子剩下的,那日本的中华料理店必有的炒饭和回锅肉,那才是真正的剩饭剩菜哦。”

  
“炒饭爱米莉喜欢吃啊,为什么是剩饭?”爱米莉惊奇地问我。

  
“嗯,炒饭不能用粘度和水分太高的新鲜米饭,通常用剩饭制作最好,小时候,通常家里没有菜了,打个鸡蛋炒饭对付一顿才这么做的。中国人请客吃饭的话,很少有人家拿炒饭招待客人的。”

  
“噢,那回锅肉呢?怎么会是剩菜呢?”

  
“爱米莉知道回锅肉的菜名什么意思?”我反问道。

  
“回锅不是炒菜时不断地转锅吗?所以叫回锅肉啊。”她的解释完全是日语了,日语里的“回”是兜圈子转的意思。

  
“不是,中文的回字在这里是返回的意思,上一顿没吃完的肉,返回锅里重新烹调,偶尔发现非常入味,才发展成今天的这道菜,故此得名。当然现在饭店里的回锅肉不一定真的是用剩菜制作的。”

  
“啊,中国的东西真是博大精深,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啊。要是我们电视台能把这些拍成专门的文化交流片子,视听率一定很高的呢。”

  
用饺子对付了一天之后,他们家的冰箱真的处于空空如也的地步了,爱米莉说我们明天一早回东京吧,帮我一起去整理武藏境的房子,准备搬家。

  
“真的搬家吗?要是爱米莉跟我吵架,把我赶出原宿,我可要流落街头,成Homeless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又瞎说了,原宿是您的家,爱米莉才是跟着您的。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啊?”她说这话时脸蛋贴着我的脸,醉得我无言以对。

  
出发前的早晨,我们只能喝咖啡,牛奶没有,面包也没有,我心里好笑,资本主义生活最终到底不如共产主义,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我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所以今天只能用咖啡对付了。

  
“冰箱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买点什么放着,这样太残酷了啊。”我建议等10点以后超市开门了,给冰箱里添些食品再离开。爱米莉打电话回家,奥加桑说最近也不会来轻井泽,买了放着也不新鲜,让我们不要再去买东西。爱米莉打电话让清洗店来取走了我们用过的所有被褥,我们便离开了度过了4天的这座“曼德里”。

  
平日的关越高速公路非常畅通,三车线上车辆很少,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了武藏境,爱米莉替我整理了衣类等必需品,然后打电话约了搬家公司。我在武藏井的东西很多看来都无法搬走了,原宿既放不下,有些家具也重复,再说搬过去也破坏现在的整体布置,只能打电话给健,让他或者刚来日本的朋友看看需要什么尽管拿走,其余的我准备通知市役所付点钱作为粗大垃圾处理掉。

  
“这些日本酒我们装在车后,爱米莉今晚回家时给奥多桑吧。反正拿到原宿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还是以后跟奥多桑一起喝吧。”我打开厨门看看,估计我收藏的那些酒车后座应该能够全部装下,而且我自己搬运也不怕碰碎。

  
“那我打电话问问奥多桑吧”爱米莉拨通了家里电话,说今晚回家,我在边上小声提醒爱米莉我今晚不跟爱米莉去世田谷了,在原宿整理房间等她回来吧。

  
奥加桑让我听电话,说:“高桑跟爱米莉一起回来吧,吃了晚饭你们再走好了,原宿那里已经帮你们打扫过了。奥多桑刚才也来电话,说下午就要回来了,说好让高桑一起过来吃晚饭的。”

  
我在打电话,爱米莉在一旁吊着我膀子拼命说一起去一起去,我只能在电话里对奥加桑说:“谢谢”才搁了电话。

  
“奥加桑怎么去原宿的?”我记得只有我和爱米莉有房门磁卡。

  
“爱米莉的磁卡来轻井泽前给了奥加桑了。”

  
“既然爱米莉说原宿是跟我住的,以后自己保管磁卡吧,不要老是麻烦奥加桑,奥加桑本来就很忙的,再说我们也是大人,有什么事还是尽量自己做吧。”我觉得那个空间既然已经他们家都承认了以我为主的存在,那就不是她们母女之间的问题了,虽然奥加桑是好心,帮助我们整理房间,但我还是比较忌讳以后他们经常的介入。

  
爱米莉当然明白我的意思:“爱米莉知道了。您别多心,奥多桑他们知道我们住在原宿,说过要替我们换个大点的电视机,奥加桑去也是替我们去晒晒被子,说这么多天不在,房子也该开窗换换空气。”

  
“嗯,没别的意思,我是说这些事本来就应该我和爱米莉自己去做,总不能让奥加桑一辈子跟着我们吧?对了,我们用了奥多桑这么多天车,再不给他太不方便了,爱米莉今晚回家把车还给奥多桑,顺便把后面那些酒给奥多桑,我还是不去了,在原宿等爱米莉吧。”

  
“不要啊,我们一起回家,然后爱米莉跟您一起坐地铁回原宿,或者明天上午回原宿也可以嘛。”怎么说她都不明白,整天分分秒秒粘着我,我觉得有点累了.

  
“爱米莉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我不想老是往你们家跑。我还是在自己家里等你吧。”我故意强调原宿才是我们的家。

  
“唉,您又是面子啊,自尊啊,什么时候您不再计较这些,爱米莉觉得您才是个完美的男人了。”

  
“没有这些的才不是男人呢”,我这么说,爱米莉却说我是强词夺理。

  
“奥多桑知道您一人在外,虽然您也有很多朋友,但毕竟是外面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把爱米莉的家也当成您的家呢?奥多桑和奥加桑一直说没事就一起回家,可您总是保持距离,爱米莉觉得您甚至跟爱米莉有时候也保持距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爱米莉都觉得这样太累太累了啊。再说我们现在休假,才能每天在一起,真的上班了,也没那么多的时间在一起了,跟爱米莉一起回家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也并不是不同意爱米莉的话,他们家对我的态度也远比我当初想象中的等级森严要随和得多,但是我依然在意第三者对我们的评价,尤其是至今为止日本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习俗已经让我养成了往往很深地去阅读对方,智者千虑,唯恐一失。所以要说那样很累,的确很累,但是,日本社会能够容忍日本人的过失,在外国人身上如果出现同样的过失,立刻会转化为国际文化冲突,虽然很多人嘴上不说。我想这些才是我忌讳和保持与日本人之间关系的关键所在,甚至我与爱米莉达到了那样的肉体距离都无法彻底消除我们精神上的距离,这种距离已经完全超越了爱米莉是否会看不起我的国家,事实上我对自己国家的很多现象都看不起,还奢求他人去无条件的尊重它们,那样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的车快到原宿的时候,我把车停在了公寓外的路边,爱米莉坐在我身边开始抽泣了,“怎么了?”我被她的举止搞得有点莫名其妙,她拿着我的磁卡默默地跟着我上楼。

  
门在我们身后“砰”地关上的一刻,她噙着泪水对我说:“跟爱米莉一起,别分开吧。”

  
她抱着我的腰,侧着脸贴在我胸前。我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有个不动产的信封,打开一看,是一张停车场的合同和停车位置图,下面是奥多桑写着一行字:“高桑,停车场租好了,请按上图查看一下停车位置。电视机替你们换了,小的我们搬回爱米莉房间去了。不知道你们还需要什么,这里地方小,可能还有你的东西要搬来,暂时只换了电视机。回来再一起喝酒。”

  
果然客厅内换了一个很大的新电视机,他们想得很周到。我发现化妆间内的脏衣服都不见了,卧室和卧室的壁橱也整理过了,我和爱米莉的那些脏衣服都干干净净地分别叠在抽屉内,只有床头柜上摆着我送给爱米莉的戒指的那个银座的口袋,里面是那张日本宝石协会的鉴定书,我记得我们离开前好像被我们俩的“狂风暴雨”吹落在地毯上的,奥加桑来整理我们房间我更觉得不是滋味,且不说那些脏衣服里有我的内衣,尽管是洗衣机自动洗的。我还记得我们离开房间时的床上一片狼藉,不过我已经不想再对爱米莉提及磁卡未经允许不得给他人的问题了。

  
面对爱米莉的泪水和奥加桑整理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我觉得又遇上了那个妻子与母亲同时落水先救谁的古老问题。

  
“爱米莉最了解自己的奥多桑和奥加桑了,他们对您真的没有那么多的介意的,您不要老是用那么深的眼光去看他们啊,上次奥加桑误解了您,那也不是恶意的,做母亲的都有那样的本能的嘛。”显然,爱米莉误以为我是因为那次的误解还在记仇似的,她这么想,为了证明根本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后遗症,我只能同意跟她一起回世田谷了,再说车后那么多酒卸下来也是件不轻的体力活,还是我去比较好,不过我再三叮嘱爱米莉,今晚说什么都不在世田谷留宿,一定要回原宿。

  
爱米莉这才露出笑容,搂住我脖子说:“谢谢您,爱米莉好高兴啊。”这时的爱米莉我觉得简直是个小孩,或许她看我,是不是太深沉了?深沉得老气横秋?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8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3]: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 东京博士 (2006-05-27 16:31:29)  
 
  

  
我们在原宿重新买了新的玫瑰,顿时满室生辉,黑色和白色构成的我们的新家,唯有茶几上的花瓶最艳,花瓶里的花,也只有这朵鲜玫瑰最艳,胜于万紫千红。

  
爱米莉曾经说我喜欢她的东西所有的女人都有的。的确是,但是,我现在可以回答她,就像我们的房间,是摆满了鲜花美丽,还是只放一朵鲜花美丽呢?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爱米莉是很不容易的,有的人或许一生都碰不上自己心目中的人,所以我们在原宿一起选中这朵玫瑰也是不容易的,玫瑰会凋谢,爱米莉大概在我心中已经永远不会凋谢了,仿佛我的人生到了今天才变得每天光彩夺目,或许这就是缘分。

  
我们把车开到附近的加油站,替奥多桑的车加足了油,并叫了一个全套的手工洗净加打腊,然后带着爱米莉去吃午饭,快下午三点了,我们的早餐只喝了一杯咖啡,在高速公路的停车场虽然吃过一个烤年糕,爱米莉只许我买一个,说日本人送礼都是单数,因为忌讳被二除尽,所以我们一定要2个人吃一个,我说我们中国的习惯都要成双成对的,这么争论下去看来我们还是不吃算了,不过最终我还是向她妥协,反正是非原则问题,我奉行好男不跟女斗。现在我们两人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这是我和爱米莉第二次一起来到表参道的这家麦当劳。斜对面就是我们初次一起去的那家路易威顿。我们没有吃牛肉汉堡包,我吃鱼排,爱米莉吃炸虾,大概是健他们说的汉堡包的牛肉不知道什么部位的肉的话题的后遗症在作怪。

  
“好吃吗?”坐在沿街的红色帐篷底下,我问爱米莉。

  
“嗯,好吃。”说着她把自己的炸虾汉堡包递到我嘴边,我咬了一口,她也咬了一口我手上的鱼排汉堡包。

  
“上次我们吃什么的?”我故意问她。

  
“牛肉汉堡包啊,还有香蕉奶昔。这么快就忘记了?”她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里离开NHK这么近,我们坐在这里会不会遇上爱米莉的同事熟人什么的啊?”我到有点替她担心,不太敢有过于亲热的举止。

  
“不知道。但爱米莉不怕。您怕了?”她歪着头问我,拿着汉堡包的手的中指上的钻戒闪闪发亮,她的食指上还带着一个细细的白金戒指,那上面吊着一个很小的空心鸡心,可爱地在晃动。

  
“爱米莉挺喜欢首饰的吧?”我发现她从来没有光着手的时候,白金戒指配她的银色小巧的时装表,加上白色的短T恤,白色的短裙,显得那么的清纯可爱,楚楚动人。

  
“好看吗?很多都是奥加桑送的,不过这个是爱米莉自己第一次拿了工资时买的。”

  
“嗯,爱米莉家反正有的是钱,所以呢,奥多桑奥加桑可以经常送很贵重的东西给爱米莉。我很穷的,所以没有那么多高级东西可以送给爱米莉,饿了也只能在街头带着爱米莉吃吃汉堡包。”我故意这么说,看爱米莉什么反应。

  
“您又故意气爱米莉了,也就是气您自己吧,爱米莉不是为了钱才跟您在一起的,您应该知道,爱米莉也不是想要他们的东西,都是奥加桑纪念的礼物,比如七五三纪念的时候啊,20岁成人节啦,过生日什么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每天吃汉堡包爱米莉都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她的嘴也真甜,再理性的男人都会醉倒。

  
“说不定哪天连汉堡包都吃不上呢。”我再将她一军。

  
“怎么会呢,您努力工作,爱米莉也努力工作,日本社会只要您去努力,就不可能连汉堡包都吃不上的。”虽然我是故意恶作剧,不过爱米莉说的倒确实也是那样的。

  
“可是也有人非常的努力,泡沫经济崩溃时有的公司老板都自杀了,我住在武藏境,乘坐中央线,经常遇上人身事故造成列车误点。据说因为中央线的沿线风水好,自杀的人喜欢选择那条线路,而且从三鹰到国分寺那段,有好几个路面道口。”其实武藏境的中央线路面道口因为早上高峰,过往的列车频度太高,一直不打开,我开车过不了道口经常绕道走三鹰的中央线立交,不过大家都拥挤到了三鹰,那里的立交也经常处于瘫痪状态。

  
“日本自杀的人风水最好的应该是富士山麓呢,败坏风景,所以富士山没能评上世界文化遗产,都是他们那些人,死了还要给活人增加那么大的垃圾,选择那样结局,那也是他们投机取巧太厉害了。您又不是那种性格的人,爱米莉看您作什么都事先周密思考,想得太多呢,上次去路易威顿陪爱米莉买个包都吓的那个样子,哈哈。”我贡献了自己手上的汉堡包让她再咬一口,才算塞住了她的下文。

  
我们回到加油站时,奥多桑的车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油光可鉴,加油站的人一定以为我是个不凡的花花公子,开着高级车,带着年轻的美女,其实我是个穷光蛋,车不是我的,美女是阴差阳错自己撞上来的,顺带着那辆车。有时候我想我投错了胎,前半生运气不好,但是后半生还算不错,初来日本无处落脚都能安安稳稳地走出困境,10年风水再转,居然又遇上了一个爱米莉,我不信什么上帝,但或许人真的有什么运势。虽说可遇不可求,但这些不能不说是在冥冥之中被谁安排好了似的,至少我再怎么努力去寻找,都不可能找得到爱米莉,爱米莉并不是我找来的。

  
时间尚早,我们顺路在超市买了不少的食品,把自己家的冰箱塞得满满的,我现在开始努力从心理上把原宿当作自己的家。

  
正准备出门,奥多桑打来电话,“你们怎么还没到,都快5点了,是不是高速公路堵车了?”,

  
爱米莉说:“我们早就到原宿了,正准备离开呢。”

  
“高桑呢?听奥加桑说,他不过来?那怎么行,让他一起过来,我都打电话联系好了,今晚在外面吃饭。高桑一定喜欢吃的。”

  
我接过电话说:“谢谢奥多桑的停车场,我那里有些酒,搬家不方便,就都拿到奥多桑那里了,行吗?。”

  
“噢,那可是你自己收藏的,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我一个人喝闷酒也没意思,再说爱米莉也不会让我喝闷酒的,还是跟奥多桑一起喝热闹些。”

  
“哦,那好,那好,都拿过来吧,你们那里也没地方放,我替你保管,想喝了你就来。见面再说,我也有好酒给你们,不是闷酒。”

  
搁下电话,我们驱车赶到世田谷时,奥多桑,奥加桑还有那个佣人都已经在外面等我们,奥加桑说因为有东西要搬,所以今天特意留住了佣人一起帮忙,他们家的车库在大门口,与主楼隔着一个大草坪,奥多桑打开外面大门,让我把车一直倒到楼前,我们一起把所有的酒都卸下,奥多桑夸我车技不错,居然没有任何包装,一瓶都没碎,不过说这话时众人分明捏着把汗,真要碎了,车后面肯定一塌糊涂,日本人通常是绝对不干这种冒险事的,再说我还开着车载着这么多酒去了加油站,逛了超市,众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不过担心也是马后炮,奥多桑说跟我初来日本没有落脚点的性格一览无余,虽然办事周到,性格深处不时隐藏着种种喜欢冒险的精神,我知道这是一种比较复杂的批评方式,但又不完全是批评。

  
奥加桑和佣人在厨房忙着整理我那些酒,“这么多好酒,而且都是全国各地的日本酒,看来高桑对日本酒简直是精通无比了。”

  
“谈不上吧,有些也不是我买的,是公司业务关系的什么中元啦,岁暮时赠送来的礼品,大概只有一半是我自己各地出差时买的,算是自己给自己留作的旅途纪念吧。”

  
奥多桑看见这么多酒,眼睛笑成了缝:“高桑不愧是美食家,也懂得了解外国文化的突破口,不过到了美国,吃什么都没文化。”

  
我说:“美国的没文化说不定本身就是形成了一种美国文化。”说得他们都哈哈大笑,奥多桑说我的口才可以加入自民党去试试竞选,我说我不喜欢日本自民党,也不喜欢日本共产党,我还是加入民主党吧。

  
“高桑,加入日本的政党可要先加入日本国籍的噢”,

  
“那算了,我还是做自由人,自由最可贵。再说爱米莉还说要跟着我加入中国籍,总不见的我自己先退了吧。是吧,爱米莉?”爱米莉朝我点点头,真真假假的,奥多桑他们根本搞不清我们究竟怎么回事了。

  
奥加桑整理完那些酒,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口袋说:“高桑,这两瓶酒你们带回去吧,是聪美在法国买了,特意关照给你们一瓶红的一瓶白的。”

  
“聪美?”

  
奥加桑说:“是啊,她最近在巴黎的MIKI TRAVEL旅行社打工,说那样可以多接触社会,那家旅行社还有为日本游客购买礼品的业务,直接在日本国内指定地点送货上门的,很多游客回到日本后就能收到法国旅游期间购买的礼品,聪美说,这是她第一次拿到的勤工俭学的工资,就给我们买了这些,还说要给你们,今天上午刚到的呢。”

  
“噢,那谢谢聪美了。”我接过来一看,是2瓶Domaine Bocard Battu 1998的法国葡萄酒,他们这样的家庭,孩子一点都不娇生惯养,去法国留学居然还出去打工,在中国人的有钱人概念中可能属于不可思议了。

  
“嗯,高桑,这个酒你跟爱米莉带回去一起喝,肯定不是喝闷酒噢。”我觉得奥多桑说话挺幽默的,跟相爱的人一起品尝葡萄酒的夜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浪漫的呢。

  
“高桑,上来。”爱米莉从楼梯口探出半个身子在喊我上楼。

  
奥多桑说了:“马上下来啊,我们这就出去吃饭了,都快7点了。”

  
爱米莉关上房门就抱住我说:“今晚他们约了银座的那个店吃晚饭,您可别说以前去过啊。”

  
“噢,怎么了?”我立刻明白了爱米莉说的是她第一次请我去吃饭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店老板是奥多桑的老朋友。

  
“听爱米莉的嘛,没必要说啊。”说完吻了我一下,“今晚吃日本料理,爱米莉还是跟奥加桑一样,穿和服吧。”然后她开始翻箱倒柜找衣服,爱米莉的余香还留在我脸上,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大概终于找到了称心的服装了。

  
我发现爱米莉这间卧室的大壁橱与轻井泽的卧室类似,也有一半是和服抽屉,难怪是开和服店的,要是自己去店里买这么多和服不知道要化多少钱呢。不过我也不懂和服的价格,便宜的几万,贵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最上面的是您的,下面都是爱米莉的,爱米莉把旗袍放在您的抽屉这一层了。”她打开抽屉给我看,里面整齐地叠着奥加桑上次送给我的和服,上面折叠着爱米莉在上海买的那件旗袍,我说旗袍最好还是挂着,她的壁橱另外一半是上下2格挂满了各种时装套装之类的。

  
“这样也很好啊,她喜欢这么趴在您上面睡觉呢。”爱米莉指指旗袍,深色的男式日本和服衬托着淡色的中国旗袍,她关上了抽屉,真的双手搂住我脖子试图爬上来了,我一把托起她臀部,她两脚离地,干脆把鞋踢得老远,我一直把她往肩上托,像玩花样滑冰,她才知道我又要恶作剧她了,吓得她拼命抓我头发。

  
“坏蛋,又欺负爱米莉了。”我放下她,她继续抓我头发,抓我脸,我吻了她,才算放我过门,不再计较。

  
“快换衣服吧,他们等着呢,没时间让爱米莉在这里撒娇呢。”我说她,她瞪了我一眼,拿着一套淡色的和服去了化妆间。

  
我发现我们原宿的电视机果然在爱米莉的卧室内,她的房间内本来并没有电视机的,早知道那样,当初就应该选一个大电视机,不过我没搞清,爱米莉的家具究竟是谁花的钱,也不想去介入,我只坚持原宿必须以我的名义为主,我负担一半的房租,至于合同上的名字,现在依然是奥多桑的,这件事其实我心里一直很不爽快,但他们家已经说过很明白的话了,我再提出异议似乎让人觉得太鼠肚鸡肠了,有时候很多丑话在实际生活中并不是任何场合都能说在前头的,做人难,做男人更难,我觉得做人有时候也不是单纯的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还是会受别人的牵制的。

  
我不等爱米莉梳妆打扮完毕,就擅自下楼了,好像在证明自己并没有在上面跟爱米莉儿女情长似的滑稽。

  
佣人已经走了,奥加桑给我们泡了茶,她今天也穿了一套漂亮的淡色的和服,显得比平时更年轻,爱米莉打电话下来让奥加桑上楼帮忙,我知道和服一个人的话,是很不容易穿好的。

  
“女人出门就是麻烦,当年等1小时,现在要等2小时,聪美在的话根本就不能出去吃午饭,约了晚饭也要跟她们说是去吃午饭,否则对不起约好的朋友。”奥多桑喝口茶,无奈地摇摇头,奥多桑穿的是便装,很薄的一件夏天的西装。

  
我同情奥多桑的话,也略有体会,不过我的经验还不至于一顿饭时差那么惨,穿和服可能更是讲究了。

  
“高桑,轻井泽不错吧?这几天休息好了吗?”

  
“谢谢奥多桑,轻井泽早就耳闻,这次总算见识了,我们休息得很好,还看了很多的录像,里面有中国现代的生活片子,奥多桑下次去也可以看看,片子留在那里了,是我们在上海买的DVD。”

  
“噢,下个月就是8月了,中旬有日本的盆节,我们会去避暑的,那时看看吧,你们要是不觉得乏味,也可以再跟我们一起去。”

  
“嗯,那到时候问问爱米莉吧。”其实,我本来想立刻推荐给奥多桑和奥加桑也看看那部中国电视剧的,但因为中间断了一集,故意留在了轻井泽没有带回来。咱们的东西就是这么不争气,外表比以前漂亮得多了,这要是原封不动送人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差错,别人可能也不会说,但是一个国家的信誉其实就是在很多并非外表的部分存在的,我们中国人现在总算注意外表了些,沾沾自喜的人却多如牛毛,仿佛真的国际接轨了似的,真要让所有国人自由进出国门认真地看看外面世界,恐怕羞愧难言了,骄傲是在自己脚踏实地以后的事,而并非秀外烂中。

  
还没离开轻井泽,我已经打电话给大姐,让她有空再买一套,并且一定要当场拆开来看看,确认一下第9集,然后立刻把那张给我用EMS邮寄过来,我对现状,懒得解释和作什么缺少一张补一张这种跨国交涉。

  
爱米莉和奥加桑一起下楼时,我才发现母女俩今晚穿的和服是同一块料子做的,这么看来爱米莉还挺像奥加桑的,尤其是眼睛,不过脸架子像奥多桑,似乎算是取了父母长相的优点了。

  
我们4人离开世田谷的家还真的过了7点了,奥多桑开车。

  
“高桑把车打扫得这么干净啊,真是对日本社会的习惯了如指掌,爱米莉你好好跟高桑学学,奥加桑从小就没少教你。”奥加桑在前座夸奖我。我当然知道借了日本人的东西,尤其是车,不管当时车内的汽油情况怎样,一律加满油箱,并且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还给人家是最起码的礼仪和常识。

  
奥多桑说:“奥加桑,爱米莉上班了,走上社会自然会懂,再说以前我们教育失败的部分,今后可是交给了高桑了。有些东西,靠父母是教育不好的。”

  
他们的对话可真严厉,把爱米莉说的像没有家教的孩子似的,不过我知道那其实也是完全接纳了我这个“外人”为内人的开始,才会那么直截了当地当着我面谈论家庭成员的事的。我欲言又止,觉得很难插嘴去否定长辈的谈话,只能在后座一直握住爱米莉的手,给她一点安慰和信心。爱米莉在工作中给我的待人接物的礼仪,其实完全是一个合格的社会人,至于在我面前表现出的越来越随便的举止,我当然能够容忍她的。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4]: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一) 东京博士 (2006-05-27 20:01:44)  
 
  果然,奥多桑带我们来到了银座的那家日本料理店,一路上向我介绍了这家店的历史,以及店老板与他们家上一辈开始的交情,不过我对这些兴趣不大,纯粹是应酬着奥多桑,当作陪他消遣开车的寂寞。

  
店老板上次一直没有露面,这次是第一次与我打照面,我想老板和女将(老板娘)都应该知道我是谁,而且与爱米莉是何种关系的了。出来迎接的还有他们看似很憨厚的大儿子,身材很高,大约30岁前后,跟我们打了招呼就进了厨房去忙,再也没有露面。

  
我是个比较注意细节动作的人,已经觉察到爱米莉从进门开始就看都不看他们,只跟女将打了个招呼,我觉得爱米莉今天的对人态度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过于冷酷了。

  
我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我们被领到里间时,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依然是上次的那个房间,冷菜已经都摆满了桌子。母女俩都穿着看似厚厚的和服,因此里面的冷气开得很足,我倒是完全无所谓,却有点怕奥多桑是否吃得消,毕竟他们的服装差的很多,“奥多桑如果觉得冷的话跟爱米莉换个座位,我不介意的。”我示意身边的爱米莉与对面的奥多桑换个位置,反正他们家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也不会很计较什么座位秩序的,我的人性化提议他们都明白含义。

  
于是我和奥多桑的对面坐着爱米莉和奥加桑,我坐在奥多桑边上靠近空调的位子。店老板和女将都前来祝酒,说陪我们干一杯以后马上就要去忙店里的事。我们6个人用啤酒碰杯后,女将对我说:“高桑,上次真谢谢了啊。”然后就对着奥多桑说:“多英俊懂事的一表人才啊,小松桑,你们家真是好福气啊。”听他们说话口气的称呼,显然他们都比奥多桑年龄大些。

  
老板一直没再说话,我觉得他始终在暗中打量着我,令我有点不自在。

  
我知道女将是为上次的小费道谢,这是日本人事后见面必定再次道谢的惯例,这个不经意的插曲却打破了爱米莉的算盘,我赶紧说:“哪里,哪里,经常得到照顾,我才应该道谢呢。”

  
他们礼貌地退了出去。房间内剩下我们4个人时。不久,三味线又为我们放起了那首改编的中国《茉莉花》,我知道这是老板在后面特意为我和爱米莉播放的曲子,可是我脑海里怎么都挥不去老板奇怪的神态和他们那个老实而又神秘的儿子的影子。

  
“噢?高桑来过这个店?”奥多桑看我一口喝掉了半杯啤酒,给我斟满时问道。

  
“嗯,银座我也经常来的,有时候应酬客人东跑西窜到处吃饭,自己都记不清吃过哪些店了。”我故意含糊其辞,模棱两可。

  
“奥多桑真是健忘,刚才还说高桑是美食家呢,银座的大小商店没逛过,还算什么日本通,美食家啊。”爱米莉大概已经醒来,开始替我唱双簧地反守为攻。

  
其实,对银座我还真的不是很熟悉,好在奥多桑并没有穷追不舍,绅士毕竟是绅士,但我依然不明白爱米莉为何忌讳奥多桑他们知道她曾经单独带我到这里来过的事,心里颇觉蹊跷。

  
“高桑,吃得惯吗?”奥加桑看见满桌都是生食日本菜,有点担心地问,她的业余研究中国菜的知识肯定大致知道中日菜肴差异最大的在于生熟分水岭了。

  
“嗯,生吃的东西只要不是肉类和内脏,我已经基本上都能吃,”我实话实说:“鱼子和海胆我一直不太行,让爱米莉帮忙吧。其他的不仅吃得惯,而且觉得很好吃。”

  
“噢?纳豆也能吃?”奥多桑故意避开生熟问题,挑了一个大概他认为连日本人有些人都不吃的臭东西问我。

  
“嗯,没事,我喜欢吃纳豆的,要不,奥多桑我们点这个纳豆茄子烤一起尝尝怎么样?”我有点反客为主,指着菜单主动点菜了。

  
奥多桑来劲了:“对啊,高桑,像现在这样多好,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啊,”说完就按铃,让老板给我们马上做2个纳豆茄子烤。

  
一大杯啤酒下肚,奥多桑开始口若悬河了:“他们家呢,可是好手艺人家,个个能干,两个儿子,一个比我们爱米莉大5岁,一个大3岁,现在手艺好得都快超过了他们奥多桑了。”

  
“噢,都在这个店里嘛?”

  
“大儿子一直在这里做日本料理,小儿子去法国修行过4年,是法式大菜的厨师,现在在六本木使馆区那里的一家法国餐馆做料理长,法国总统来日本访问都去吃过。一个日本料理,一个法国料理,他们奥多桑教子有方啊。”奥多桑滔滔不绝地说着,我替他重新斟满啤酒。

  
“奥多桑,这么快就喝醉了?又开始乱吹。”爱米莉阻止了奥多桑的话题,显然我觉得爱米莉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不屑一顾。

  
纳豆上来了,夹在茄子内,上面洒着鰹節(一种鱼干的刨花,味道鲜美),纳豆被烤的外脆内酥,淋上酱油,趁热吃十分美味,尤其是作为下啤酒的菜。

  
“没想到,高桑这么喜欢吃纳豆,中国也有纳豆?”奥多桑看我熟练的吃法,而且吃得津津有味,不禁问我。

  
“中国没有纳豆,但是也有类似的豆制品发酵的,叫做臭豆腐。大街上有卖油炸臭豆腐,蘸上辣椒面可好吃了。”我解释说,他们才明白为什么没有用这道臭东西难倒我。

  
奥多桑说在纽约,他接触的美国人没有一个人能吃纳豆的,当地的日本食品店也能买到进口的纳豆,看来还是东西文化的差异巨大。

  
“是啊,日本人也跟中国人一样,喜欢吃豆制品,比如豆腐。豆腐是中国人发明的,不过现在的充填式盒装豆腐的机器却是日本发明的。”这个我早就知道,不知道通常的日本人是否知道这些。

  
“豆腐是中国发明的?中国人也吃豆腐?”奥加桑有点怀疑。

  
“奥加桑真是的,中国料理的菜单里不是有麻婆豆腐的嘛”,爱米莉回答了奥加桑。

  
“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的。”奥加桑承认。

  
。ー爱米莉在上海的超市看到豆腐了,跟日本的一模一样,汉字都写得一样,不过现在日本写汉字的不多了,都是写假名的。”爱米莉说到上海的吃最来劲了,现在她算是他们家的中国通了:“上海还有很多日本没有的豆制品呢,汤里的那个像越南春卷一样的叫什么?”她说着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知道爱米莉说的是我们在淮海路弄堂口点心店吃的“单档”了,“那不是春卷,叫百叶包,日本没有百叶这种豆制品,不过说汤叶(豆腐衣)的话,奥加桑一定知道的了,差不多的东西。”

  
“噢,那一定是很健康的食品了。”奥加桑大致明白了。她这个年龄的日本主妇对食物通常是最喜欢用健康的角度去评价的,而不是营养角度,这是富人和穷人对食物的价值观的根本区别。

  
“奥加桑,上海还有像日本那样的熬点呢。而且也是一点都不放油的,别以为中国菜都是油腻哦。”于是爱米莉对他们详细介绍了我们离开东方明珠后那天傍晚在浦东的陆家嘴码头乘坐渡轮,吃茶叶蛋和五香豆腐干的场景。她连那里面没有一丝油腻都记得。

  
店老板今晚特意为我们准备了4个特大的鲜牡蛎,大概考虑到我这个中国人,怕我不习惯吃生的,专门按照西式做法,用黄油烤制,最后撒上新鲜柠檬汁,奥多桑说他都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大的牡蛎,这可是被誉为大海里的牛奶的高级食品。的确,超市销售的牡蛎大概还不到这个的四分之一,加上带壳的鲜烤,大得几乎是一个一盆。

  
我们一直吃到9点多才结束,甜点是爽口的两个椰子冰霜球,奥加桑介绍说,爱米莉最爱吃这个冰淇淋了,是他们家小儿子的杰作,店里菜单通常是没有的,今天特别招待我们的。

  
怪不得我吃着觉得味道浓厚,完全是西洋式的甜店味道,其实除了那个牡蛎,我们中间还有几道菜,比如烤小牛排,我都觉得根本不是日本料理,完全是法式料理的风格和调味。

  
道别时,他们全家出来送我们到门口,我见到了他们的小儿子也在,眼光机灵,看上去比他哥哥灵活聪颖的样子,到底是国外泡过见过世面的人,他们都很礼貌,但是我觉得他们全家的眼光分明都一直很注意着我,大儿子的眼光更是一种无言的惆怅,兄弟俩像双胞胎。

  
奥多桑去把车开过来时,老板拿着一个纸袋交给我小声说:“高桑,没有什么礼物,上次爱米莉点的这瓶葡萄酒你们没喝,带回去喝吧,我们从小看着爱米莉长大的,祝福你和爱米莉。”

  
我不知何意,连声向他们道谢:“谢谢,那个三味线音乐太美了,谢谢老板,谢谢你们的招待。”我依次跟老板和他的两个儿子一一握手,他们都默默地不再说话。

  
奥多桑车开来时,我说地铁站就在前面,我们不坐车了,于是奥加桑把两瓶聪美的法国葡萄酒也递给我,奥加桑坐上了车走了,他们一家朝我们鞠躬的时候,爱米莉在他们的目送下,挽着我的手臂,我们朝银座地铁车站方向走去。。。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19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二)

  
我们到原宿已经是晚上10点了。“啊,总算到家了。”爱米莉仰天倒在床上,连卧室的灯都懒得去开。

  
“看,不怕把衣服都弄皱啊?这么贵的衣服,一点都不爱惜东西。”我拉她,她根本不动。

  
“您帮我脱吧。爱米莉一点都不想动呢。”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这和服该怎么解开的呢,加上她又是完全不配合的样子,故意死沉沉地躺着不动,搞了半天我都一直生怕把她的衣服碰坏。无奈,拿出我惯用的杀手锏,开始把手伸进她内衣上下左右同时进攻她,想让她起来,没想到今晚一点都不管用,任凭我如何死去活来的折磨,还是愁肠寸断的缠绵,她的反应仅仅是哼了几声,依然躺着纹丝不动,反倒令我自己渐渐有点不支,差点就这么躺倒在她身上一去不回。

  
“爱米莉,快起来,去洗洗啊,外面回来脏呢,还说我,自己都不讲卫生。”我没办法,只能先收回这场自作自受的心猿意马剧,把自己从如火如荼的暴力革命岁月拉回忍辱负重的中世纪修道院,像哄小孩似的劝她。

  
没办法,大概的确累了,让她躺一会,“那我先去洗,完了,爱米莉再来,OK?”我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嘴唇,正准备离开床沿,她却一把从后面抱住了我,两人同时倒在了床上,她趴在我身上拼命地吻我的脸颊,嘴唇,渐渐地我觉得好像有热乎乎的水滴在我脸上,又流到我的嘴角,咸咸的感觉,爱米莉在哭?为什么哭?

  
我一把紧紧抱住她的头,阻止她的疯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快娶爱米莉吧,您发誓,不能欺负爱米莉,一定要有出息,要超过他们。”爱米莉这番话没头没脑,语无伦次,异常激动,我立刻明白了一定与店老板一家有关。但我并没有立刻追问她,只是紧紧地搂住她弱小的身躯,来回按抚她的后背,让她平静。

  
“嗯,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奥多桑他们不是也同意我们每天在一起了啊,永远不分开,我也不会欺负爱米莉的啊。”我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她说的有出息是指什么,如果是指一个男人的事业,那我主观的努力绝对不会比一个厨师差的,唯一的就是我没有祖传的家业,我没有投胎在日本而已,我的努力不能保证在社会上不会因为我的国籍而遭受歧视,虽然至今未曾有过很明显的这类遭遇,但不能保证今后。

  
“爱米莉知道您很努力,也不比日本人差,但是日本社会深处的确隐藏着很多很多的种族歧视,爱米莉知道的,怕您伤心,我们还是不说这些,如果您觉得有一天受不了,离开日本的话,请千万要带着爱米莉一起走。”

  
“嗯,我答应爱米莉,我也能忍受的,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人生就是潮起潮落,遇上低谷就逃避的话,我当初早就回国了,也不可能在日本10年的,我当初也并没有来10年的打算,但是到了后来,我自己都觉得不能轻易放弃,放弃了,就等于至今为止的努力都白费了,我相信日本社会的确不可能完全消除歧视现象,任何社会都存在,但是我觉得我得到的应该更多,我得到的最大的幸福就是爱米莉了,所以为了爱米莉的幸福我也不可能轻易离开日本的,所以爱米莉的担心是多余的。”我轻松地否定了她的话,她一下子平静了许多,但我依然故意不去主动追问她其他多余的话题,我相信如果那是爱米莉不愿意说的话题,我就没有必要去非探个究竟不可,信任往往并不是靠追究获得的,那样只会事与愿违。

  
爱米莉伸手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坐起,让我替她解开后背的腰带,她折叠了外套,里面还有一层内衣腰带,她让我去化装间拿来大毛巾时已经脱去所有和服,我赶紧替她用毛巾裹上。

  
“您先进去去洗吧,爱米理整理一下衣服,替换衣服和睡衣会拿给您的。”我知道她不肯先洗的,日本女人在家一贯是男人优先,再说我冲淋浴也快,不像她冲完以后还要搞什么头发,擦那个乳液这个夜霜的。

  
爱米莉从浴室出来时快11点了,穿着无袖的睡衣,那时我正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几个朋友无聊地轮着打手机,自从有了爱米莉,我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几乎都是好久没联系了,而且跟他们打电话都是越晚越OK,早了反而一个都联系不上。爱米莉当然听不懂我们的话,只是静静地躺在我怀里,拉着我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胸前,她的躯体对我来说每天都是那样的新鲜如初,既熟悉又陌生,我知道她今晚特别的需要我,想念我,只能匆匆收了电话。

  
“不用介意爱米莉的,您打好了,爱米莉喜欢就这么躺在您怀里呢,好安心的感觉。”她知道我是因为她的存在提前结束了电话,不过她浑身发出的气息已经令我根本就无心再打什么电话了。

  
“带回来的酒呢?都放好了?”

  
“嗯,不用管那些,爱米莉都放好了,想喝点什么呢?”她依然躺着,抬头问我,我摸着她的脸颊,擦过了夜霜,皎洁得如牛奶漂洗过似的滑爽,一直可以顺着她的脖子滑下去,穿过她那件有弹性的睡衣。

  
我移开自己被她压得有些发麻的腿,把她完全放平在沙发上,然后一头扎进她胸怀:“今晚不喝别的了,就喝爱米莉足够了。”我的手掌重合着她的手掌,我的身躯完全重合着她的身躯,渐渐地我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只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渺小,也越来越遥远,我被爱米莉完全融化了。。。

  
爱米莉的一声惊叫把我拉回到了现实,我这才觉得她紧紧地抱着我:“看您浑身是汗,再去冲洗一下吧,”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上拿着刚才的那条大毛巾在替我擦背上的头上的汗水。我们像连体婴儿那样,我从沙发上抱起爱米莉一起去重新冲洗了,她始终不让我分开,一直到她自己站立时还醉得摇摇晃晃。

  
今晚,爱米莉既不拒绝我的任何粗鲁行为,也不拒绝我尽情地欣赏她,从来没有这样乖乖地让我替她洗干净,又替她穿上另一件干净的睡衣,她刚才的那件睡衣只穿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我扔进了洗衣机了。我怕热,只穿了条鲜艳肥大的沙滩裤,爱米莉从冰箱拿来啤酒,我说不喝了,临睡喝啤酒口臭厉害,还是喝雪碧吧。

  
打开电视,午夜的节目没有什么有趣的,只有一个比较庸俗的色情节目还能笑笑,我说:“这种拿女性调笑,恶作剧的节目中国肯定不能播放”,

  
“那您怎么还经常说中国宾馆如何如何的?”,

  
“中国就是说的一套,做的一套,你搞不懂,我更搞不懂了。”她既然这么问了,我就干脆说了:“爱米莉还记得我们在上海,有一天凌晨有个打错房间的电话的事?”

  
“记得,怎么了?不是打错的?是您认识的人?”

  
“不是。就是那种在中国称为三陪的小姐打来的。问我要不要按摩,哪有临晨3,4点钟按摩的,你要是说需要,进房门后那就不是她给你按摩,而是客人给她按摩了。”

  
“噢,那爱米莉在了,打扰您了呢。”她这个玩笑开得不轻。

  
“在说什么啊,爱米莉给我的爱可是我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说着我把她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面对面坐着。

  
“呵呵,爱米莉不计较男人这些,就是觉得要自己对得起自己,不能玩得忘记了自己,还有就是惹上了病,既害自己也害别人。”她的理论不能不说先进,而且性观念看上去有点耐人费解,但却非常的符合现在日本不少人的逻辑。

  
我觉得这个话题与爱米莉谈论没意思:“太无聊了,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吧。我也不是18岁的小男孩了。”

  
“所以爱米莉不说什么啊,男人们有自己的人生观和娱乐观,不过爱米莉有自信,您要是真的去玩,那也是爱米莉的失职呢。”我完全明白她的这番话,日本女人看似繁琐的化妆打扮,其实一大半都是为了履行对自己的男人的这种职责,如此坦率勇敢地面对自己男人的性观念,我觉得远比那些衣冠禽兽,冠冕堂皇的理论要强百倍,有这样每天伴随的娇妻时时刻刻呵护相伴,男人还有什么理由去外面寻花问柳呢,更何况爱米莉对我的吸引力除了性爱以外,还有无数的地方,这样的女孩有谁会忍心为了图一时的快乐去昏头昏脑地对她作丝毫的背叛行为呢?

  
男人会欲擒故纵,女人又何尝不会呢。年轻,漂亮,金钱,职业样样具备的爱米莉这样的女性,她所拥有的自信无疑是基于这些背景的。相反,对于爱米莉来说她要求男人的各种硬指标,我也同样自信地说具备着,除非我们还是回到国籍问题这个原点,如果现在还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那爱米莉从跟我交换名片的第一天开始就不应该跟我做任何超越工作业务之外的接触。爱米莉有天真和纯洁无瑕的一面,但是她毕竟也有自己的各种判断能力和价值观,她所受的教育,她眼中映照着的我,并且对我的评价,这些全部综合起来,才会有我们这场起源与原宿的爱情故事。

  
“您觉得奥多桑怎么样?”爱米莉突然问我。

  
“很不错的奥多桑啊。”我不知道爱米莉什么意思,至少奥多桑不是我当初想象的那种顽固严酷的老头,既有原则,处理问题又有一定的通融性,作为一个日本人父亲,可能与他长期在纽约工作所直接接受的西方文化有关。

  
“那爱米莉的奥加桑呢?”

  
“也很好啊,很温柔的感觉。”我毫不夸张地说。

  
“爱米莉给您看一样东西,看了您别骂爱米莉啊。”说着她从我身上下来,坐回到沙发上,把左手手腕朝上伸到了我眼前。

  
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次终于发现有一条淡淡的痕迹:“怎么回事?爱米莉的手腕怎么了?是谁?”

  
爱米莉还没回答,眼泪先无声地漱漱而下,我情不自禁地继续追问:“究竟是谁欺负爱米莉了?”

  
“是我自己,爱米莉自杀过,被救过来了。”

  
“为什么,爱米莉这么要强,这么能干,为什么要自杀?”

  
“那还是大一的时候,奥多桑从美国回来过一阵,跟关家一起给爱米莉定亲,他们家姓单名,一个关字,就是今晚我们去吃饭的老板家,我们两家爷爷那辈子就有交往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他们还在搞那套门当户对,根本不考虑爱米莉,爱米莉那时还不懂,就是一百个不愿意,再说爱米莉一点都不喜欢他们家老大。”

  
“那奥加桑怎么说的呢?”

  
“您知道日本的家庭习惯?奥加桑根本就没有发言权的,再说关家老大人很老实的,也非常肯干,很少说话,奥加桑当然也就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可是,,,”爱米莉有点泣不成声了。

  
“爱米莉不依,不到场,不承认他们,那时奥多桑根本不像现在,顽固得很,最后居然还说,既然讨厌老大,那么老二怎么样?为了维护两家的旧交情,奥多桑居然这么荒唐地把爱米莉的一辈子当作游戏,说出来别人跟本不相信,还是在美国工作了多年的。爱米莉那时就很任性,一个都不依他们。。。。”爱米莉终于说不下去了,我抱着她给她喝口饮料,她才继续说:“老板和老板娘那时停止营业3天,天天到我们家来求奥多桑他们,爱米莉反锁了自己房门不出去,他们在外敲门,让他们两个儿子跪在我房间外面。”

  
“到你们世田谷家里去了?”

  
“嗯,遵照父母之命,他们一直跪着,不起来,爱米莉没有办法,最后就在房内割腕自杀了。”

  
“都什么年代了,日本还有这种事情?”我简直有点不相信,然而爱米莉的手腕分明实实在在地这么告诉了我。

  
“爱米莉命苦,没办法,自杀后,我也不知道怎么被救的,后来他们家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奥多桑又去了美国,奥加桑也从来不提,连爱米莉上班以后是否恋爱都从来不过问,奥多桑退休后回到日本,脾气也不像以前那样了,对爱米莉好像也百依百顺,关家看到爱米莉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非常的客气。”

  
我渐渐地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爱米莉在认识我之前提出搬出去独立生活,奥多桑他们会轻易同意,而我为什么会没有遇上本来应该是戒备森严的爱米莉家的种种防线,这里面无不因为爱米莉家认为过去曾经有过愧对女儿的事情,因为有过那样的拼死抗争,爱米莉才获得了自己的自由,摆脱了家庭的枷锁,我能够迅速获得爱米莉家庭的承认,除了我自身的努力因素,还有客观上关家的失败例子,其实他们无形中帮了我的大忙,所以我更相信这里面的缘分了。

  
“高桑,亲一下,”

  
我亲她时,她却指指手腕,我照办了,“本来痕迹很深的,一年四季带着表遮挡。”她这么说我觉得果然如此,爱米莉的左手腕始终带着表,有时候睡觉都不卸下,我就觉得好奇怪,但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

  
“到了英国后,爱米莉在伦敦找到一家医疗美容院,他们那里去疤痕技术高超,但是价格很贵,奥多桑提供了全部费用,爱米莉才治疗到了今天这样。”爱米莉终于艰难地说完了她的故事,我重新抬起她的左手看了看,然后把那个不太明显的疤痕处紧紧地贴在自己嘴唇上,仿佛想把那个痕迹完全舔平。

  
我深有感触地说:“人都是经历过很多很多事才会成熟的,爱米莉是那样,奥多桑,奥加桑其实也是那样的啊,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互相理解,不同年代的人需要互相理解,不同国家的人也需要互相理解,一味地坚持自己的主张,只能增加和激化矛盾,酿成人类的悲剧。”

  
“嗯,是啊,可是爱米莉那时还小,不懂事,也其他没办法,一个人,没有人帮助,要是那时有高桑您在,爱米莉就不会那样了。。。。”说着,她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下了,我知道那种回味和无助的痛苦只有当事人才会有体会,作为第三者的我很难深刻体验当时那样的环境下的一个18,9岁的女孩子失去自由的绝望心情的。

  
“不哭了,现在一切都好了,爱米莉有我照顾着,奥多桑,奥加桑,还有关老板一家都是喜欢爱米莉的啊,大家并没有恶意要害爱米莉,仅仅是过去的做法不好,对吗?爱米莉自己都说过,要我不要去追求十全十美,人总是有错的,那他们也有过错,都过去了,就不要去多想了,奥多桑他们也后悔自己过去的做法的,才会允许爱米莉跟我住在原宿的,对吗?”我把爱米莉的手搭在我肩上,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

  
“嗯,是啊,所有人都知道爱米莉已经是您的了,所以您不能再欺负爱米莉,否则爱米莉真的没脸再活下去了。”我终于明白了过去爱米莉经常重复的这些话的真正含义,这些话并非单纯的爱米莉在陶醉和失神于性事快乐的一霎那的呻吟,而是有着历史背景的哀求,我重新感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重大责任,也为爱米莉能把她与生命同等分量的爱全部献给了我而感到骄傲,她对我这个中国人的信任不是一般的分量,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高桑,还记得我们在上海,您带我去上海音乐厅的那天晚上吗?”

  
我当然记得,那晚的交响音乐会后半场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友情演出的小提琴独奏《梁山伯与祝英台》,剧场休息时我还特意预先给她介绍了那个古典爱情故事的详细的,演奏时整个乐章都是我手指着说明书给她看的,我还记得演奏完毕时爱米莉哭了,当时我还觉得那不过是日本女孩子比较动情而已,看来并非仅仅如此。

  
“爱米莉觉得那个中国的古典爱情故事好美噢,可惜成了化蝶那种结局。”的确,如她所说,爱米莉听梁祝时一定勾起了很多自己家庭的往事,她的感情世界其实并非我当初认为的那么单纯,甜酸苦辣的人生体验虽然不如我,但也有过一段坎坷的记忆。

  
我再次对爱米莉明确地说:“可是,爱米莉,我们今天不是很好了吗?我说过的,我不会离开爱米莉的,只要爱米莉没有意见,我随时可以正式娶爱米莉为妻,爱米莉也知道,我没有任何家庭的阻力什么的,我是独立自由的一个人,自己的事完全可以自己作主的。”

  
“嗯,爱米莉知道了,谢谢您,爱米莉知道您不会辜负我的。那明天我们先去区役所问问,我们办理国际结婚需要些什么手续好吗?好象很麻烦的,您应该还需要去中国大使馆的呢。”爱米莉提议我们趁还有休假日去打听一下,我也同意,再说健和小丽他们也想知道在日本如何办理结婚登记的法律手续。

  
爱米莉的手表放在我的手表旁,时针已经指向凌晨3点,我看她很兴奋的,毫无睡意,其实我也是个夜游神,便问道:“爱米莉饿吗?要不要我去做点什么热的吃?”

  
“好久没有喝牛奶了吧。爱米莉来吧,您还是坐着。”说着她站起来去厨房热牛奶,我切换着深夜的电视节目,实在没有好看的,干脆关了。这个电视机看来价格不菲,又让奥多桑破费了,我觉得很不是滋味,这种费用不知道怎么的,从今开始凡是这间房子里的东西不是我花钱买的,总有股不踏实的感觉。

  
不一会她便端来了两碗,我有点奇怪,怎么牛奶不用杯子,用了2个日本式的漆碗,还放着2把汤勺,一看,原来里面还有水铺鸡蛋。

  
“呵呵,爱米莉对上海的水铺鸡蛋上瘾了?”

  
“看您说的,自己一点都不注意,消耗这么大,也不能光喝牛奶,对健他们说得头头是道,还专门买了牧场的牛奶送人呢。”说着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妖艳的光芒,只有我能看懂。我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还有爱米莉给我的这个呢。”那时在NHK刚认识爱米莉不久时她送给我的纯蜂王浆胶囊,这女孩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直特别细心,今天我深深地这么认识了她。

  
“高桑,知道奥多桑当初为什么要逼着爱米莉答应跟关家的亲事吗?”

  
“不知道,他们不是爷爷那辈跟你们家就是老朋友了吗?当然人品,家境什么的互相都了如指掌的啊。”

  
“唉,您真笨,还有一个原因呢”

  
“什么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我们家只有我和聪美,没有男孩子的啊,按照日本的传统,女孩子怎么继承家业啊。”她这么说我倒是没有具体想过,日本的长子继承优先,这个我知道,除此之外,我至今只想着自己不要与他们家发生经济纠葛,不要被人看不起我,认为我这个穷国家来的外国人是因为看上她家财产才追求人家大小姐的。

  
“您想什么爱米莉都知道,爱米莉也理解您的立场,可是您只考虑自己,是不是?”

  
爱米莉说的当然是,我没有那么多的考虑过他们家的财产和家业将来究竟谁去继承,我只知道把爱米莉从那个家庭中割裂出去,不说占为己有,至少也是只考虑我和爱米莉两个人的今后,从他们家的奥多桑角度看,跟我夺走他们一个女儿没什么不同。

  
爱米莉继续说:“爱米莉知道您自尊心很强很强,照例说这些也很伤害您的,可是您也应该替奥多桑他们想想啊,他们也有很多的苦恼,不要老是因为您是中国人,在日本就有很多苦恼,其实大家都一样的,奥多桑他们决定那门定亲的事当初其实最大的考虑就是继承祖业,至少爷爷那辈就互相了解的家庭当然算是门当户对的了,现在奥多桑虽然同意了我们,奥多桑也一直夸奖您很能干很优秀的,可是您的那些面子啊尊严啊在奥多桑他们面前其实非常的刺痛他们,他们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对您,爱米莉知道其实奥多桑如果真正承认您的话,不会是现在这种客气态度的。”

  
“爱米莉说的我懂,像奥多桑这样的绅士,对我客气其实就是把我当成外人看待,我知道,我不贪你们家的财,所以不希望他在某些方面对我抱有期待,我靠自己养活自己,养活爱米莉,养活我们今后的孩子们。”

  
“看您又说傻话了,您怎么不能除了自己再多考虑一下别人呢?爱米莉也不是从天而降的,爱米莉就是嫁给了您,那还是奥多桑,奥加桑的女儿啊。”

  
“爱米莉,我现在真的没有能力考虑别人,考虑一个爱米莉就已经满脑子了,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不想做不成熟的事,也不想说自己都没有理清头绪的什么承诺,我知道爱米莉的意思,但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保证的就是不会辜负爱米莉,我一定不再跟爱米莉分开,现在的我,只能答应这一点。”

  
“嗯,谢谢您,高桑,爱米莉也不逼您,爱米莉会在您身边一直等待您醒悟的。爱米莉现在又多了一个亲人,爱米莉都爱你们的,爱米莉相信总有一天主会帮助我们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爱米莉收拾了桌子,“我们睡觉吧,天都快亮了啊。”我抱起爱米莉重新进入卧室的时候,今晚的爱米莉在我眼前觉得一下子又变了一种感觉,她在我眼前越来越丰润饱满,就像她的人生,还有我们即将一起走下去的带着很多课题的路。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5]: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三) 东京博士 (2006-05-27 20:38:53)  
 
  

  
日本历史上有着完整的户籍管理制度,但战后不久,就没有了中国那种用户籍管理来限制人口流动的措施,人们可以自由地买卖租借房子,然后自由地登记和移动自己的户口所在地,自由就职,任何地方都可以接受义务教育。

  
因此,日本的结婚手续中依然有入籍的传统,就是把一方的户籍移入另一方,类似中国的户口迁入。在日本长期传统的男权社会,当然大部分是女方入籍男方,只有极少数的招女婿才是倒过来入籍的。日本人的户籍管理是根据住民票基本信息和家属关联的,而在日外国人的户籍管理则由外国人登录证取代。搬家后,我的外国人登录信息将从小金井市移到原宿,而原宿在行政区划上属于东京都的涉谷区。

  
由于凌晨才睡,我们在家吃了午饭才去了涉谷区区役所咨询,我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日本婚姻法规定了同一户家属必须使用同一个姓氏,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在区役所办理结婚手续,法律上必须有一个人更改姓氏,不是我的高安成为小松安,就是小松爱美丽改外高爱美丽,但日本的法律并没有规定一定要从夫姓。

  
这就更引起了我很多的烦恼,在姓名上我当然是主张后者,爱米莉也不存在异议。问题是爱米莉按照手续上看是入我的籍,但原宿的房子是租借的,不去计较这种户籍的本身是否具有相对稳定意义,连租赁人名义都不是我,奥多桑当初说的不用更改原宿名义的事,在我们认真考虑婚姻手续上,成为我一个更大的心理障碍。那不是成了我入了奥多桑的原宿籍,爱米莉再跟着我入籍了吗?兜了一大圈,除了小松爱美丽的名字变成了高爱美丽,实质上我还是成了他们家的人了。

  
“爱米莉,我们难道就在原宿入籍吗?从法律上说现在这里可是奥多桑的名义啊。”我把问题拿出来,想看爱米莉是什么观点。

  
“那您的意思是什么呢?难道我们另外租房后再办手续吗?”

  
“那也是一种方法,可是,从上班方便的角度和奥多桑他们对爱米莉的房租援助上说,现在的状态也不能说不好,可是。。。”我觉得左右为难,想了想,说:“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干脆买房子,我们自己住,不过东京的房价很贵的,中心地带我肯定买不起,太偏僻的地方上下班又会不方便了,也不利于爱米莉今后经常照顾家里。”

  
“是啊,爱米莉上班没多久,几乎没有什么积蓄,帮不了您什么大忙的,您也知道,日本社会女性的工资还是与男性同工不同酬的。可要是那种30多年的分期付款,奥多桑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家里有房子,他们肯定不愿意让爱米莉跟着您一起去负债过日子的。”爱米莉完全看破了我的心思:“可是,爱米莉知道您就是好强,又不肯接受奥多桑的资助的。”

  
正如爱米莉所说,与他们家在经济上彻底划清界限是我的大原则,原宿的房子我在各人一半的前提下让步了当初坚持要更改名义,那是因为说穿了对于租赁房子,我没有怎么当回事,大不了退了不要自己另外再租。

  
“爱米莉知道奥多桑他们心里想的,他们希望爱米莉今后最好一直留在世田谷,那里房子也完全足够住,您也不必再去乱花一大笔钱,可是爱米莉知道您肯定不愿意那样,”

  
我挥挥手:“这个方案我们永远不谈好不好?”

  
“唉,不知道聪美将来怎么样呢,说不定已经找了个法国人什么的,奥加桑整天担心死了,他们都说您至少外表跟日本人一样,也非常习惯日本的生活了,要是我们家真的再来个法国人什么的,不知道奥多桑他们会怎么伤心呢。”

  
“奥多桑和奥加桑因为我而伤心了?”

  
“看您说的,爱米莉不是这个意思,您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显然爱米莉对始终无法传达她想表达的意思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当然我也是一团乱麻的剪不断,理还乱:“爱米莉为什么要把你们家的事往我身上靠啊,那是上一代的人的辛苦财产,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人生套在上面呢?”

  
“您口口声声说欣赏资本主义制度,可是真的不懂资本主义,只知道视财产如虎豹,奥多桑他们也不是对谁都能放心祖传的家业的,钱财是表面的,为什么您不能从这里面感受到一点家族的人情和纽带呢?还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情的依赖和长辈们对心灵归宿的寄托呢?那才是超越钱财,比财产更珍贵的东西啊。”

  
爱米莉说的这些我的确不是很明白,对于从小就耳闻目睹了砸烂一个旧世界等于创造一个新世界的新中国的社会主义“糖水”里泡大的我来说,虽然我已经知道我们近代中国干了多少对不起祖宗的荒唐事,也一直是几十年不存在私有财产保护制度,无形的文化和有形的财产遭受了巨大的破坏,这种破坏不仅仅是个人,是我们整个民族几千年历史上的悲剧。

  
就这样,我觉得这个问题暂时无法谈论下去,从咨询结婚手续,到更改姓名,再到究竟如何入籍的方式,这些具体的问题背后都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绑着,我一时找不到打开这些结的关键所在,我现在才醒悟到,我说过不止一次的只要爱米莉愿意,我可以立刻娶她为妻,那其实是一纸空文,现实有时候并不会为感情所左右,无论这份感情的真假。

  
“爱米莉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坐下来,我们一起跟奥多桑他们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她的话没错,最终肯定必须是那样,但我不希望那是一场恶战。

  
“嗯,不过,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至少我和奥多桑之间没有达到谈论这类话题的信赖基础。”我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可是您说马上可以娶爱米莉的,爱米莉不要您哄小孩子,您考虑其他问题很周到,为什么这个问题这么顽固地只看到一点呢?”

  
“是的,我没有哄爱米莉,我是说我的情况很简单,可以立刻娶爱米莉为妻,但是我讨厌外界的附加条件,我为了自由才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在日本自由地为自己奋斗了10年,我不想再回到没有自由的地方或状态下去生活。”

  
“可是,您追求自己的自由也不能伤害别人吧?您一直对爱米莉说,人是社会人,一直介意他人怎么看我们,不能随着自己性子来,可是真正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您却用自由这种话题来逃避,这不像原来的您呢。”爱米莉说的不能否认没有道理,“要是您奋斗了一辈子,您将来的孩子也这么只考虑自己,难道您不会悲伤吗?”

  
爱米莉让我惊讶地感受到了她的伶牙利齿,以及平时我口口声声教导过她的那些话的报应。我第一次感到婚姻两个字并非是情到深处可以去随意许诺的,或许真的如时下流行的一直同居才是最幸福完美的,永远看不见坟墓,如果结婚真的是爱情的坟墓的话。但在别人眼中那无非又是在宣布自己是一场游戏人生,是个不愿意对他人负责的人。我不是那样的人,但现在的我,却只能对爱米莉负责,无论如何都背负不起他们的那个家族的重荷,也没有去背负的意识。

  
“爱米莉,我们今天不谈这些了好吗?反正手续的事通过咨询我们也知道了,目前我们暂时也不会立刻就办,爱米莉和我这段时间工作肯定都很忙的,我想我会通过自己的努力给爱米莉一个满意的回答的,但现在请不要逼我,这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对我来说很沉重,对奥多桑他们来说也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我想现在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去谈论比较好。”我的提议听上去是缓兵之计,但也确实不是我一个人可以立刻定性或定量的问题。

  
“嗯,爱米莉知道,所以有些话,现在只是跟您先单独说的,并没有让您现在马上干什么呢,爱米莉知道您也很努力,下星期开始上班也不会轻松的,一个部门里有各种年龄各种资历各种想法的人,您一个外国人去管理他们,爱米莉知道是很艰巨的任务。”

  
涉谷区的区役所其实就在爱米莉上班的NHK的南端,隔着一条马路遥相对应,平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空,我干脆把自己的外国人登录也办理新住所变更了。出了区役所,不知不觉我们一直走到了代代木公园,星期四的下午,公园内人烟稀少,只有几个年轻的妈妈推着婴儿车在散步,一辆经过我们身边的婴儿车上孩子的奶瓶跌落在草坪上,妈妈手上还拿着一大堆东西,爱米莉弯腰捡起后,看着车内的孩子:“卡瓦伊。。。”。

  
年轻妈妈弯腰鞠躬道谢。我们在喷水池边找了个座位坐下。池边的大草坪上被用绳子围着,一个巨大的热气球浮在空中,下面吊这一个大篮子,篮子里站着3个人,他们在调整喷火装置,正准备离地升空,篮子被3根绳索牵在草坪的柱子上,跃跃欲试的样子,像码头上即将离岸的轮渡船。

  
“爱米莉喜欢孩子?”

  
“喜欢啊,还喜欢小狗狗,小鱼,快来看,有鱼呢。”我跟着她去看池内,果然有很多的红鲤鱼在悠闲的游弋着。

  
“爱米莉要是有了孩子,也带他来这里散步。”她憧憬着自己的未来,我觉得有点苦涩的感觉,有孩子的家庭有几个住在原宿的?我们现在原宿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厅,月租就要20万日元,加上一个停车场,我估计这大概就相当于爱米莉一个月的工资了,她从来就不去思考什么叫做真正的独立生活,无论是去英国留学还是任性地从世田谷搬出来住,如果不是家庭的资助,这世上哪有这等优雅潇洒的事?

  
我觉得这就是爱米莉最脱离生活的部分,远远比她是否会烧饭做菜严重的多了,对我来说现在的她就像一个幻影般的存在,也让我感到了一丝真正要开始现实生活的不安。孩子的确是可爱的,可是那里面有着多大的投入,辛苦和付出,那些年轻的妈妈,平时能在公园悠闲地散步,爱米莉是否想过她们可能是职业女性吗?日本社会现在能容忍育儿女性长期休假的公司她知道究竟有几个?

  
“您在想什么呢?喜欢孩子吗?”没想到她反过来问我,我不想跟她现在谈论那些琐碎事,现在的爱米莉是不可能有那些实感的,再说我很难否定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她那个世田谷的家不会插手我们的生活。

  
“嗯,喜欢,不过很辛苦的,小的时候要照顾,大了要为教育烦恼,我大姐就是那样的。”我用大姐的现实例子回答了爱米莉的幻想,她喜欢孩子我认为现在也充其量不过是与喜欢一个小狗狗差不多,小狗麻烦了可以送给佣人,孩子可没那么简单,我自己婴儿时就是被送走的,不过那是因为近代中国社会那些政治烂事的折腾。

  
“嗯,爱米莉知道,奥加桑说会帮爱米莉的,所以爱米莉能一直工作。”原来她们早已经有所准备,爱米莉想一直工作,看来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很具体化的蓄谋已久。如此看来,我们不管今后租房还是买房都不能不考虑世田谷方向的地理存在,尽管我在经济上不想与他们发生关系,但是儿女亲情是不应该去干涉她们的,再说我也没有这个精力和能力包办所有,除非爱米莉本人屈服日本社会至今仍然不完善的育儿设施。

  
“爱米莉的磁卡呢?”我突然想起了这个老问题。

  
“在啊?怎么了?”

  
“噢,没什么。”

  
“您跟爱米莉说了以后,昨天奥加桑就还给爱米莉了。”

  
“爱米莉跟奥加桑怎么说的?”我非常介意她的表达方式。

  
“爱米莉什么都没说,是奥加桑给的,还说衣服都洗了,什么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还有。。。。”她没说下去。

  
“还有什么?”我觉得她吞吞吐吐的,现在我似乎很难容忍爱米莉对我有任何隐藏的秘密似的,变得十分敏感,虽然我知道有时候追问并不是很明智的,但还是不知不觉地问了。

  
“爱米莉能不能不说?”她倚着池塘的栏杆,把手伸到了我的掌心中,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奥加桑告诉了爱米莉药放在什么地方,叮嘱不能忘记吃。”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早知道我也就不问了。

  
我们重新坐回池塘边的长椅,顺着草坪上几个人影的喊叫,热气球已经飞得很高很高了,篮子里的人一回儿开足火焰,一会儿关闭,调节着热气球的滞空高度,可以猜想从那上面看代代木公园和体育馆的景色一定是别有风味的。

  
“您卖掉了自己的公司不后悔吗?”爱米莉半个身子靠着我问。

  
“强扭的瓜不甜,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做工薪层更省心,再说我已经改变了当初来日本的初衷,经历了,也知道世事艰难,现在跟爱米莉在一起,我更趋于追求平和的生活,从健康角度说,也该结束那样的状态,人应该为理想奋斗,但不能知道那仅仅是以理想结束的还在进行奋斗,那就太愚蠢了。”

  
“可是,进入一个新公司您不害怕吗?比如新工作的担心,人际关系都是新的,而且以前再怎么遇上各种各样,毕竟很多事自己有权掌握啊。”爱米莉说的一点都不错,不愧是已经有了2年多社会人经验的,我发现她的观察力还是十分敏锐的。

  
“不知道我以前是不是说过,我这次去的新公司,是负责一个事业部,他们公司都是事业部独立核算的,简单地说一个事业部相当于一个小公司,年度预算计划损益评价完全独立,所以我等于去经营一个公司里的公司,虽然我对部下都不熟悉,但是公司的老板是我以前的客户,准确地说我是他们的客户,我曾经发项目给他们做的,所以我们私人关系很好,几年前就说要我过去帮他们搞影视事业部,所以这次还专门给我配了一个副手,只有这个副手我认识的。”

  
“噢,那还是担子很重的啊,部里都是日本人吗?”

  
“是的,最大的50多岁,最小的今年大学刚毕业。”

  
“可您才30几岁的,不怕那些年纪大资历深的人吗?要是有人不服您这个外国人管怎么办?”

  
“呵呵,怕的话我就不会答应去了,我可是具体立下军令状的。独立经营核算还必须有独立人事权,所以我只根据工作情况评价人,不服的我就罢免,其他部门要的拿去,不要的让他自己找出路。我的年度工作计划早在休假前就递交给公司了。”

  
“厉害,您比以前的奥多桑还残酷,说不定什么时候罢免爱米莉呢。”话是这么说,可是爱米莉的语气简直令人心碎,我想抱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扎在我怀里,一动都不动,连头都不抬起。

  
“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否则你就会一事无成。中国古代有罢免妻子的,叫作休妻。”

  
“挺好的,让自己妻子休息啊?古代中国女人一定是家务事平时做的太多了。哈哈。”

  
“瞎搞,说正经的,听说NHK我做的那个系统你们又转卖到美国去了?”

  
“嗯,有这么回事,但是爱米莉休假前还没有定论,主要是担心你们公司的规模和体制无法对应,”

  
“噢”,我觉得这个信息非常重要,“NHK知道我卖掉公司的事了吧?不过NHK要是肯收买我公司的话,一切都解决了,当然这不可能。爱米莉,我们能不能这样,NHK和我以前的公司,加上我现在的新公司签订一个三方合同,我可以保证让你们源源不断地做成美国的生意,我们做技术支持,我以前的公司给他们点收据转帐费就可以了。他们在这个项目上本来就已经结束了,现在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拿个%几的中转费,也是何乐不为的事情呢”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爱米莉只能反映基层情况,最终掌权的是上面的部长级的,爱米莉觉得您的方案很不错的,要不要联系一下我们部长,约一个非正式的场合?但最好不要暴露爱米莉跟您的关系,反正部长安排爱米莉代表NHK方面配合您在演播室调试工作了一段时间,如果爱米莉去谈谈,帮你们牵线一下,不会引起什么怀疑的,或许有希望的呢。”

  
“那太谢谢爱米莉了。”我高兴的不顾一切抱起她,她不仅是我的贤内助,还是贤外助,如果我新上任就能接到NHK那样的大型项目,那对于我个人来说也将意义重大。

  
“看您高兴的,还不知道行不行呢,不过爱米莉一定会全力帮助您的,可您也要像考虑工作那样,把自己生活也考虑的周到些啊。”爱米莉居然如此“要挟”我,时刻不忘趁机发挥,有时候真不能小看了这个女孩的能力。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6]: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四) 东京博士 (2006-05-27 20:54:21)  
 
  

  
我的新工作其实除了希望能通过爱米莉重新获的NHK的项目本身对我的事业意义重大以外,还有一个盘算,那就是我可以不费什么大力气,在已有的成果上继续发挥自己本来的优势,毕竟那是我亲手扶植起来的,我可以培养部下去做,而自己又轻松地获得成果,同时把自己的精力用于其它的事,对于技术资产的利用我一直是非常重视的。

  
我上任的影视事业部,是一个新的部门,总的来说是专门承接与影视有关的各种软件开发,已有的几大主要项目业务已经非常忙碌。1999年的日本,各大有名家电公司都在拼命发展液晶投影的低价格化的激烈竞争,在像素开口率,高效背光源材料方面投资于开发的预算很大,我尚未上任,已经接到了2家大公司的液晶投影屏幕的自动色彩调试优化系统的项目,这大概是公司社长极力希望我去振兴这个新部门的最大的因素,同时也希望我开拓新的影视图像客户领域。

  
爱米莉说一上班马上就替我联系他们部长,我希望通过NHK这条线,还还不仅仅是局限于影视,甚至期待与NHK的其他部门,比如CS卫星播送部门也建立业务关系。日本下一个时代将在2010年全面实行地上波数码电视化,爱米莉说我具有很强的战略眼光。其实我当初在东京创业就是因为瞄准了空档产业,比别人先走一步才能取胜,可惜我在人才选定和培养上栽了大跟头,结果始终没有能培养起国内的开发基地,自认为信任的人才纷纷跳槽,被那些来日本培训技术的同胞当成了就职其他公司的跳板了。

  
“为什么会那样?是不是您公司里的待遇太差的缘故?”爱米莉不解地问。

  
“当然,跟NHK或者大公司相比,我那时公司里的职工待遇不能算很好的,1992年开始整个日本面临着泡沫经济崩溃,大公司都大幅度砍掉奖金,像我们新创建的公司当然不可能比大公司待遇好的,但是也有优于大公司的地方啊,比如海外社员旅行年年有的。工资晋升速度也不比大公司差。”

  
“这个我听您说过了,海外旅行光是上海就去了3次,为什么不换换其他地方啊。难怪人家厌倦了呢”

  
“别的地方也有啊,美国2次,澳洲1次,这就6年6次了。去上海也是为了顺便让日本职工了解啊,当时的计划是在上海建立分公司的嘛,当然要互相了解。”

  
“那为什么您培训的那些中国来的技术人员都会跑了呢?”

  
“这个我不是跟爱米莉说了吗,现在中国的年轻人很多都是只看眼前利益的,很少有日本人的那种对公司的责任感,更不谈忠诚心和长远的配合了。”

  
“日本现在的年轻人变化也很大,也已经没有什么对公司和集团的忠诚心呢。稍不称心就辞职的人比比皆是。”

  
“这我知道,但中国不是可以与日本比的,日本至少还有各种层次的人,勤奋刻苦的年轻人依然还是很多的,首先整个社会风气就与中国不同。”

  
“那倒是,我们演播室里好几个年轻人都很努力的,爱米莉是希望您能早日打开局面,适应新工作,那样爱米莉也放心了,爱米莉相信您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爱米莉,我一定会努力的,不管什么样的形式娶爱米莉,我都会让爱米莉在任何人面前都感到骄傲。也让奥多桑他们在整个家族中不会因为我而失去光彩。只有那样我觉得才能有资格带着爱米莉跟奥多桑去谈论爱米莉希望我去做的那些事。”

  
“您看您,又来了,您在日本的10年已经有了很大的成就了,爱米莉觉得您现在就有资格了啊,爱米莉从第一次见到您,就觉得很光彩,您为什么还要这样苛求自己呢?虽然您卖掉了自己的公司,可是爱米莉知道您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奥多桑和奥加桑都已经很了解您了,他们对您的评价远远比您想象的要高,所以爱米莉带您去关家吃饭,连奥多桑都带我们去关家吃饭了,这本身既是奥多桑对爱米莉的道歉,也是因为觉得您完全超过了关家兄弟俩才去吃饭的,”

  
“关家的人都知道我了?”我有点惊讶地说

  
“是的,奥多桑不说,奥加桑肯定都说了,所以奥多桑他们现在觉得您完全配得上爱米莉,他们是放心了才这么做的,关家也是承认了您,他们才衷心祝福我们的”,

  
爱米莉的这番话让我越来越清晰了,日本是个恃强凌弱的民族,一旦你打败他,他就完完全全地服输,拜倒在你脚下,这种例子过去10年我的日本经历中有过无数,虽然都是小事。我打败过不少周围的日本人,无论是公司内部的业务处理上,还是客户营销交往中,关家老板和他们兄弟俩的神态分明是彻底认输的样子,但绝没有中国人社会那种怀恨在心,仇视三代似的眼神。

  
不过我依然不明白奥多桑怎么会在短时期内给我这么高的评价,这决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奥多桑是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人,又具有日美两种文化观,绝不是毛毛糙糙轻易下结论的人。我疑惑地问:“可是我跟奥多桑接触并不多啊。也就吃了2顿饭,深谈好像也不过一两次而已。”

  
“嗯,奥多桑非常会不露声色看人的,您说话的反应速度,有时候跟爱米莉开玩笑的知识面,甚至偶尔说错一个日语单词,奥多桑都在观察,爱米莉告诉您,但是您答应别生气好不好?做父母的也是为了自己孩子好嘛。”我觉得他们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流挺多的,不知道爱米莉又要让我吃惊的下文是什么了。

  
“爱米莉什么都告诉您,爱米莉都这样了,瞒着您还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您要恨,千万不要恨奥多桑他们好吗?以后也不要提这些事,先答应爱米莉。”每次她请求我原谅,总是先主动抱住我,亲吻我,直到我同意为止,这次也不例外。我只能点头同意,知道真相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她要告诉我的都是过去时。

  
“奥多桑从一开始拿到奥加桑给的那张您的名片就去调查了《帝国数据库》,因为您的公司规模小,只找到很简单的记录,除了从事的行业,主要产品,注册资金和职工人数,其他什么都没有记载,后来通过行业内的朋友调查您的公司的,还有这次收买您的公司,以及一些主要的客户公司,还雇用过私人侦探收集了很多您在日本的各种信息。”

  
日本人收集信息的认真程度我早就知道,我们工作中一个很小的程序,日本公司的文档管理都十分严谨,全部都是标准化管理,没有标准的立刻制定标准,否则不会动手,不像我们国内,干起来再说,到时候再说。

  
日本警方破案率也是世界上属于相当高的,其重要因素就是收集信息,真可谓挖地三尺,誓不罢休,一旦破案,前面不知道不惜代价地投入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所以爱米莉告诉我奥多桑雇佣私人侦探,我一点都不惊讶,更何况我在日本的社会活动并不少,行业内本来就很少有外国人,我这个中国名字就更注目了。

  
也就是说,不用再问什么了,奥多桑其实至今为止跟我的所有对话,提问,很多都是他已经掌握了的前提下的核对而已。毫无疑问,我和爱米莉之间从来没有提起过的我过去的女朋友的事,爱米莉也肯定早就知道了,甚至我的年收入经济状况他们都可能大致知道,因为那些法务局税务局都有,凭奥多桑的本事,不管是黑渠道还是白渠道我想如果有这个打算都是不难做到的。

  
“说好不生气的嘛,跟爱米莉说话呀,爱米莉不要您这样,好可怕啊。”她依然在亲吻我,搞得我非常的心烦意乱,虽然我并不责怪谁,也不恨谁,但是我的隐私究竟什么程度,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一览无余地调查了,却怎么都不能说是一种好心情。

  
“爱米莉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否则我不依。”我严肃地对她说。

  
显然有点把她吓住了:“爱米莉都说,您别这么可怕的样子嘛,还知道您以前有个女朋友,后来好像是为了经济炒翻了, 您在日本大病过一场,是公司刚创建半年时,劳累过度引起急性胃出血住过医院,医院是广尾的日本赤十字病院,输血两千CC,也就是说那时您体内大约1/2是日本人的血在流动。公司第3年时差点倒闭,解雇职员,人数最少时减低到7人,1年后恢复,并不断接受大公司订单,3年后获得多摩信用金库贷款和中小企业助成金低息贷款。”,她说的都是事实,那时正是我最危难的时候,除了解雇还有很多人跳槽离去。

  
“还有吗?”

  
“还有就是经济帐了,您的车是6年前买的,奥多桑在这方面对您评价很高的,您的经济能力在来日本10年的外国人中是值得信赖的,其它具体的爱米莉也不知道,但是奥多桑还说您没有任何的赌博,负债,酗酒等不良痕迹,也没有婚姻史和犯罪记录,只有交通违章记录,大部分是超速和违章停车。这个跟您告诉爱米莉的差不多。”

  
厉害,跟法务局审查我申请入日本国籍差不多详细了,就差我提交出生证明,三等亲属关系表格了。那些到挺麻烦的,国内什么证明都不管用,非得搞个证明的公证,真不知道哪天再来一个公证的公证。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我大概下次再去爱米莉家反而轻松得很,死猪嘛,怕开水烫还有什么意义呢?想到此我不由得哑然失笑了。

  
“怎么又笑了?好怕人哦,爱米莉知道的都说完了。所以爱米莉会跟您谈起奥多桑他们的心病,您完全有资格跟他们谈判的,他们现在唯一不满意的并不是您担心的那些。”

  
“那不满意我什么?”

  
“不满意的就是您老是自己把自己圈在一个笼子里。奥多桑的做法虽然很不好,爱米莉也觉得挺过分的,可是您也时常有过分的地方啊。”

  
“又来了。”我有点不耐烦了,“是不是一定要我住进世田谷,然后让奥多桑,奥加桑都成为佣人,你们才觉得舒服了?你们日本人啊,不是虐待别人,就是受虐心理。”

  
“你!你?你,侮辱人!”爱米莉气得扭头就跑进了卧室,我没理她,却听见里面撕东西的声音和哭声,跑进去一看,她坐在地毯上,把自己的日本护照撕得粉碎,一张碎片飘到我见跟前,上面还有个红印章,“上海虹桥,边防出境,1999年7月2日”

  
我把自己的中国护照也拿出来:“撕把,把这本也一起撕了吧。”

  
那更刺激她了,她一下子扑在床上,捂着被子痛哭。

  
许久,我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的那句话,现在自己都觉得奇怪,然后就是记忆消失,怎么都不记得我究竟说了什么让爱米莉如此伤心,我知道我心底里有个恶魔,那个恶魔般的自己藏的很深很深,那就是长期所受中国教育,已经无意识地把一切自己的不遇不顺都通过辱骂日本来表达,虽然对于已经在日本10年的我,内心理智的那个我几乎完全控制了恶魔,已经很少轻易爆发过,但是恶魔吞吃了我的人性中理智的一霎那,让我化为一个攻击性的躯壳,去残忍地伤害爱米莉,就因为她是日本人,她的父母给了她那个日本家庭,恶魔的我认为罪孽仅仅因为这个。

  
她哭累了,渐渐成为喃喃而语:“奥加桑,奥加桑。。。奥加桑,奥多桑,爱米莉对不起你们。”

  
我知道爱米莉与其在责怪自己是日本人,不如说是在责怪自己认识了我这个不是日本人的人。

  
爱米莉的护照像四月凋谢的樱花凄惨地洒满了一地,我呆呆地站着,第一次在日本经历了失去信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爱米莉,甚至所有的关节都处于僵硬,一步都无法跨出的状态,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爱米莉越来越弱的声音还依稀可辨:“奥加桑,奥加桑。。。。”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0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7]: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五) 东京博士 (2010-07-23 00:56:18)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五)

  
暮色已经开始笼罩着整个西东京,我觉得我们的故事也像走到了黄昏,我的梦也仿佛快结束了,

  
快速中央线把我送回武藏境时,我没有上楼,直接把车开出了车库,然后沿着五日市街道漫无目的在那一带兜圈子,我的手机中途至少响了3次,我都没有去看一眼,任这世界的所有噪音去喧闹吧,我,也只有回到我自己,重新去面对下一个10年。

  
与爱米莉的故事只有1个半月,让我彻底高密度地醉了整整一个月,像一个从未有过的玫瑰色的梦,一下子盛开,一下子就快面临凋零,爱情为什么这么累,让我累得几乎走过了一个半世纪似的。4年前的一场消耗战,或许我真的不该再次踏入那样的世界,什么纯洁的爱情,梦想,最终都离不开经济这个套在我脖子上的枷锁。

  
爱米莉并不缺钱,他们世田谷有这辈子花不完的财产,但是那是属于他人的,与我的世界无关。我自认为了解了日本,熟悉日本人的习俗,其实我和爱米莉生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本来就不应该有我这样的人的存在。爱米莉已经是社会人了,成熟了,她或许会渐渐地为自己过去的幼稚而后悔。关家老大不喜欢,可是老二却机灵聪颖,也去过欧洲,职业并非什么障碍,我和爱米莉之间才有着一道深深的鸿沟,那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我和她都无法简单跨越。

  
我把车停在小金井公园外面,看到了一个自动售货机,突然非常非常的想抽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抽烟了,下车买了一包七星,用车内的电子点火器点燃,从来没有觉得抽烟居然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手机又响了起来,我打开一看,是健的号码。

  
“喂,什么事?”

  
说话的不是健,居然是小丽:“什么事?我问你啊,怎么把人家扔下就不管了?高桑,你也真是的,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是小丽冒出来了,没搞清楚究竟这里面的过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喂,怎么不说话?才几天,好好的,怎么吵架了啊?爱米莉伤心死了,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事?你现在在哪里?都快8点了,快回去吧。要不我们上你那里去?”

  
“没事,让我一个人好了。”

  
“可是人家在等你啊,还不回去?”

  
“等我?什么意思?知道了,我挂了。”为了看刚才的电话记录,我挂断电话,3个都是爱米莉打来的,只有最后一个录音了,里面是爱米莉哭声:“高桑,您好狠心呢,再不回来,爱米莉死给您看算了。”

  
我突然想起爱米莉曾经自杀过,说不定真的会出什么事,我想到这一点,赶紧收起了一个傍晚的胡思乱想,我好像看见爱米莉倒在了血泊之中,能否再次救活她,全靠我现在这一刻的行动了,分秒必争,我扔掉剩下的半支香烟,一手拨通健的电话,一边加速朝原宿方向疾驰。

  
“小丽,再说一遍,爱米莉在哪里等我?”

  
“怎么又问了?刚才告诉你,你把电话挂了,在你家里。”

  
“知道了”,我又急忙掉头朝武藏境方向折回。

  
可是爱米莉没有我房门钥匙的,她会等在哪里?我一路注意着周围,任何一个年轻女子我都怀疑就是爱米莉,还恐怕她会突然跑到我车头前来自杀。

  
终于,我回到了公寓下面,车也来不及开进停车场,就停在大厅门口,出了电梯,直奔自己房间。

  
果然爱米莉蹲在我门口,听见我急促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我的爱米莉还活着,我一把紧紧抱住她,她也抱住我,无声地痛哭,我能感觉她在我肩头剧烈地颤动,生怕发出哭声被楼层的人听到,我赶紧打开房门,一直抱着她到客厅。

  
“高桑,唉,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孩子。”突然,奥多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的我放开爱米莉,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揉揉眼睛。我的眼睛也被自己的泪水湿透了,然而确确实实是奥多桑站在我跟前。

  
“奥多桑。”我既惊讶,又内疚,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已经断断续续地想起自己说过什么,闯了怎样的大祸,就等着奥多桑训斥了。爱米莉在沙发上早已经泣不成声。

  
“本来,我不应该插手的,看你们也天天好的不得了,做父母的还能说什么呢,可是,”

  
奥多桑让我坐下,他却站着:“论年龄我也可以做你的奥多桑了,所以你也算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很有出息,但是高桑,你在日本太累了,这次,你又没有好好休息,这当然爱米莉也有责任。”

  
“不,奥多桑,今天都是我不好,我说了非常混账的话。”

  
“这我知道,我不想说这些,”奥多桑突然坐下,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按住我的肩膀,“高桑,是男人,你就看着我眼睛听我说,我是跟爱米莉一起来的,今晚特意为你来的,我们在外面等了你足足一小时。”

  
“奥多桑。。”

  
“你说奥多桑我60多了,为了女儿跟男朋友吵架这么晚了来这里找你,我是不是很没有尊严?是不是很不要自己的面子了?”

  
“不,奥多桑,你才是有尊严的男人。”

  
“嗯,看来你还算明白人,人的尊严不是作为自己的装饰品的,敢于承认自己的过错,坦诚自己,这才是最大的尊严,这样的人即使下跪都比站着趾高气扬的人有尊严,高桑,你很能干,也很有自我,但是你却一直误解着人的尊严。”

  
“奥多桑,别说了,我知道今天都是我的错,”

  
“嗯,承认自己错,其实也是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是有些并不是自己尊严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去维护,否则,到头来你自己也会歧视自己的。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从一开始就并没有你担心的那样有什么特别的歧视你,我在外多年了,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高桑,你给我的所有印象都很不错的,可是今天你却很失格,倒不是我袒护自己女儿,爱米莉跟你相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就这样对女孩子撒手不管了呢?你这个时候男人的尊严到哪里去了呢?”

  
“奥多桑,我这几天脑子很乱,很多事。”

  
“我都知道,我也要向你道歉,我调查了你很多事,结果令我很满意,这样的作法虽说是不得已,但也是对大家负责。我希望你能早点清醒,在日本你努力了10年得到了社会的承认,你应该相信自己的私生活也能获得日本社会的承认,为什么连这样的信心都没有呢?你看看日本,说是排挤外国人,可是空手道,足球,棒球,哪样没有启用外国人的?甚至连我们的大相扑都有洋人归化日本国籍的。”奥多桑说的的确是无懈可击。

  
“就说你高桑吧,你能在日本创业,现在又能被日本公司雇用去管理日本人,我倒觉得作为日本人很自豪的,请问你们中国现在有这样的让一个日本人孤身一人在中国平等的环境下去生活,去竞争创业办公司的吗?有中国国有企业雇用一个日本人去当领导的吗?我最近研究了很多中国的日资企业,可以说在中国,没有一个你高桑这种外国人的例子。所以我们日本,不否认有个别歧视外国人的现象,但请不要否认也有容纳外国人,为日本社会更开放,更国际化而努力的一面,有很多你觉得不满的地方,不一定都是针对外国人的,日本人同样也生活在竞争激烈,条件苛刻的环境中,有时候我们对外国人反而因为礼仪之邦的传统文化还特别照顾外国人。”

  
“奥多桑,这个我懂。”

  
“我们家没有儿子,高桑,你的身世我们也大致了解了一些,你很不容易的,又一个人这么要强地跑到国外来。虽说你也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但是在我们眼中,你还是个孩子啊,你对我们家的种种忌讳我们也知道,我很欣赏你的骨气,可就是觉得有点极端了,有机会阅读些日本人的精神和修身的著作吧,你的悟性应该不错的。”

  
我知道爱米莉大概把我们曾经争论的那些关于房子和入籍的话都告诉了奥多桑了。

  
“高桑,你的很多想法,我都能理解,所以我也跟你明说,不希望你今后再有这么幼稚的行为,这样在日本社会是不能通用的。爱米莉是女孩子,有时候很脆弱的,你应该知道单凭这一点,你就不应该让我们做父母的担心。”奥多桑这番话大概算是今晚对我最严厉的批评了。

  
“至于你们办手续的事,我尊重你的所有想法,但有些事也希望能从实际多考虑。其他的我今天就不多说了,我想你是个明白人。有空多看看资本主义的书,重新学习学习,你脑子里共产主义的东西依然根深蒂固,而且把资本主义歪曲得很厉害,这对于你今后在日本的工作都会有影响,至少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受限制了。”说完,奥多桑紧紧地拍拍我的肩膀,几乎是捏得我有点生痛,没想到他劲那么大,那里面的含义分明比他的手劲还大。

  
奥多桑起身说:“那我走了,请多多保重。不要辜负了爱米莉,将来不是我们的,是你们的,父母不能跟着你们一辈子的。”

  
“这么晚了,实在是。。”我也站起来,考虑我们是不是一起走,是开车还是坐车。

  
“不,你们今晚就别走了,住在这里,不要再带着爱米莉乱跑了,好好陪陪她吧。”说完,奥多桑拦住我送他,一口水都没喝就走了,房门在他身后关上,我呆呆地站着,半天才觉得又作了一场梦似的。

  
直到沙发上有声音,我才想起还有个人的存在,我转身,爱米莉已经早就停止了哭泣,不知道她像迷途的羔羊,还是我像迷途的羔羊。

  
“爱米莉,今天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今天鬼迷心窍,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干了些什么。”我第一次向爱米莉真诚地道歉,而且没有像往常那样同时利用任何性爱的举止,

  
爱米莉什么都没说,依然怔怔地坐着,我知道今天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要不,我今晚陪爱米莉回世田谷去好吗?”我觉得可能在我这里她的心绪无法平寂,或许今晚让她跟奥加桑在一起会更好些。

  
“您不是讨厌跟爱米莉回去,讨厌世田谷吗?爱米莉可是从小在那里长大的。既然那么讨厌世田谷,那您为什么还说喜欢爱米莉了?”

  
“我没说讨厌啊,我不是跟爱米莉道歉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呢?”

  
“我逼您?还是您逼我了呢?奥多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希望您不仅在工作上努力有出息,在自己生活上也要努力也要有出息,您为什么就不能住在世田谷?这是将来的可能的事,为什么您非要把一个将来的可能现在就抹杀了,像不共戴天似的,爱米莉始终无法理解。”

  
“爱米莉,说实话,你们家对于我来说实在是高不可攀。”

  
“那爱米莉呢?您为什么就那么轻易地就得到了呢?而且整夜整夜的需要,爱米莉从来不拒绝,您要多少就给多少,却不喜欢爱米莉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这么说不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尊严?多么的虚伪啊?奥多桑奥加桑那么的迁就您,您怎么就那么的冷酷无情?不能不让爱米莉怀疑是不是跟您小时候缺少母爱有关。”

  
“可能,”虽然她的批评言辞激烈,但是思路清晰,我总算先放下了心,我对爱米莉的判断一点都不否认,“我的生长环境,不仅缺乏家庭的母爱,社会还缺乏人性爱,那时只有共产主义的无私奉献这种教育和宣传。所以理解爱米莉家的所有我需要时间。抱歉,爱米莉,我今天脑子乱得一塌糊涂,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会说出什么荒唐话来,要不我真的送你回世田谷去,我怕今晚我不能照顾你,那样真的对不起奥多桑了。”

  
“唉,怎么会这样的啊,”爱米莉长叹一口气,她的神情一下子萎靡得很,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美丽的光彩。

  
“奥多桑说您太累了,也真是的,爱米莉看您这样下去会被自己压垮的,还怎么去新公司工作啊。您要是真的折腾出病来,叫爱米莉怎么办才好啊。”爱米莉说着又开始抽泣了,我知道这次是为我哭泣,她紧紧地把我的头抱在自己胸前,身上依然是我熟悉的那股香气,渐渐地苏醒着我昏迷了一个晚上的大脑。

  
我觉得今晚爱米莉被我欺负的够惨的,如果在6年前,导致同样的血案都不足为奇,只不过6年后的爱米莉或许经历过了很多,更成熟了,另外还有奥多桑的鼎力相助,才逃脱了我心中的恶魔对她的吞吃,我不仅伤害了爱米莉,甚至可以说伤害了他们整个家,而他们家本来根本就是可以把我这个局外人拒之门外的,然而奥多桑却连“面子”都不要,亲自登门找我,而且吃了一个小时的闭门羹,实在是“尊严”扫地。

  
那么既然这样,我还坚持自己那套臭架子的尊严干嘛呢?不管那种尊严是民族的还是个人的,奥多桑首先以身作则地在我面前扔掉了,奥多桑才是一个真正的高大的男人。

  
“爱米莉,以后我不再跟你说那些话了,请你原谅我,我现在明白了,你们都是好人,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着的人。我一直自以为是,在日本我从来没有受人歧视过,所以内心一直傲气十足,所有的人都捧着我,也刺激我去努力地做人上人,即使我比别人优秀的部分,我都会以为是中国人赢了日本人,其实处处计较哪里人的是我自己,最歧视我的也是我自己的内心,我也一直说自己是自由人,其实我根本不是一个自由人,但是我一直在寻找自由,你们让我重新理解了怎样做一个自由人。”

  
“对啊,奥多桑刚才还问过爱米莉,中国现在独生子女家庭,也一定有很多家庭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也有女婿进屋继承家业的,要是高桑在中国遇上了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又是跟爱米莉差不多的家庭情况,难道高桑也是这种态度?奥多桑一直不相信呢,说到底您还是一直计较中国人和日本人的问题,所以爱米莉不要日本护照了,爱米莉不要求您加入日本国籍,你如果一定觉得要有尊严地进入世田谷,爱米莉宁愿跟随您先加入中国国籍,用中国国籍跟您一起住在同一个地方,那样的话您心理平衡了吧?”

  
“爱米莉,别再说这种话刺激我了,我已经明白了。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你知道我也已经不能没有爱米莉了。”我抱住她腰,亲吻着她胸前的扣子,那上面有好几个可爱的小白兔在耸立的山峰上,神态各异。

  
“爱米莉知道您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是您自己在折磨自己,把别人都想象得像一个个斗士,然后自己不断去拼命进攻,享受进攻后的快乐,要不就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爱米莉真不敢相信您这样怎么可能在事业上有大的成功呢?”

  
“不说了,好吗?”我伸手捂住她的嘴,时钟指向23点。我问爱米莉:“那我们今晚回原宿还是怎么样?”

  
“这里没什么东西了,还是回原宿吧。”爱米莉站起来,“把车开过去吧,爱米莉开车,您好好休息一下,啊?”

  
爱米莉驾驶着我的赛车,我们离开了武藏境,我让她走国道20号,夜晚的20号线,虽然车流不少,但是车速都很快,一路上我都为她捏着把汗,她的车速很快,一直在超车线上疾驰,仿佛要和我一起,把今晚的一切都抛在身后,抛给过去。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1日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六)

  
迷迷糊糊中,“高桑,到了,醒醒啊”,是爱米莉在推我,我明明刚才还在跟她说前面就是高井户,过了初台就可以往右拐,绕开新宿一直下去就到原宿的,怎么会睡着了?努力睁开眼睛,车外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外面的白色水银灯刺得眼睛生痛生痛的,我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

  
爱米莉关了引擎,但是发动机依然继续在idling中,我知道自己的赛车的turbo会延迟5分钟后才自动熄火,今天这个声音和车身的震动让我觉得异常的烦躁。

  
爱米莉把手伸到了我的座椅靠背和身体之间,我能感觉她微湿的嘴唇凑近了我,“您抽烟了?”紧接着她整个脸都贴在了我脸颊上,冰凉冰凉的,我觉得像晶莹的冰块那么透明,我怕热,我渴望大量的冰块。

  
“啊?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烫啊?您发烧了?”

  
我眼皮沉重,有气无力地回答她:“不会的吧,就是有点累。”

  
她再次紧贴我的脸,并伸手摸了摸我的胸膛:“不对,不对,您生病了,浑身发烫啊。爱米莉送您去医院。”说着她关上车门就要重新开车。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这个时间,医院都关门了,只有急诊,不去了,喝点水出出汗就好了。”

  
她将信将疑,觉得周围医院也不熟悉,只能先依了我搀着我上楼,的确我觉得有点头重脚轻,走路飘飘然的感觉。

  
到了房间内,爱米莉先让我在床上躺下,我浑身酥软,觉得那张床从来没有那么的舒服过,我不让她走,但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体温表也没有,药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地,然后好像在打电话,听对话好像是在问奥加桑什么,我想起来阻止她张扬,可是身体不听使唤,连动都没动,像被海水冲到沙滩上的鲨鱼那样死沉沉地躺着。

  
接着,我就觉得她在替我脱去衣服,用热毛巾擦身,然后替我盖上了毯子后,我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高桑,醒醒,晚饭都没吃,喝点吧?”好像没过多久,我又被她摇醒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生姜味,爱米莉半靠在床上,一手环抱着我,一手拿着一个大茶杯正递到我嘴跟前,那股气味就是杯子里散发出来的。

  
我喝了一口,很烫,很甜,那肯定不是她做的,而是那种速溶食品,她一定出去过了,我完全放松状态地靠在她软绵绵的身上,但又怕自己的体重压得她吃不消,努力地撑了撑身子。

  
“好点了吗?量一下体温好吗?”她拿出一个很小的像玩具似的东西塞在我腋窝下,我知道那是电子体温计。

  
还没等我喝完姜汤,电子体温计的蜂鸣器就叫了,“啊,39度5啊,快,把这些退烧药也吃了。”她的手心里有4,5粒白色的药片和胶囊,她肯定出门过了,这些24小时方便店应该都能买到,说不定这附近还有深夜营业的药房,向地楼值班的管理人打听肯定知道。

  
喝完姜汤,我感觉精神了不少,准备下床,被她拦腰抱住:“怎么了,让爱米莉去,想干吗?”

  
“我冲个热水澡去。”我摇摇晃晃地站起。

  
“不行啊,发烧的时候不能洗澡的啊。”

  
“没有的事,泡个澡出汗就好,我小时候都这样的。”

  
“不科学的啊,不信您去任何医院,医生都关照发烧的时候绝对不能洗澡的,听话啊,这么大的人,为什么不听爱米莉的话呢。”她拼命拉住我,把我重新按倒在床上,她只穿着睡衣,好像已经洗过澡了,头发还没有完全吹干,散发着一阵阵湿漉漉的香气。

  
“爱米莉别走,别走。”我拉住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抱她。

  
“爱米莉在您身边啊,不走的,快睡吧,今晚暂时不吃东西了。”她关了台灯,在我身边躺下,我依然觉得我的手所到之处的她浑身冰凉的。渐渐地我觉得我的躯体内比我的手还火热。

  
“不行不行,”她一把从身上推开我,“今天不行,都病成这样了,还想入非非,病好了爱米莉会答应您的,安静地睡吧。”

  
“没事,一出汗就退烧的,只喝姜茶出不了汗。”人的本能与其他动物没有两样,真是隐藏着惊人的力量,无论爱米莉如何挣扎,都敌不过此时的我,“爱米莉求求您,快快好起来,别这样了。爱米莉担心死了。”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犟我就会马上好起来的。”我连哄带骗,她的反抗明显的渐渐减弱了,我抱着她,她像一团冰美人,我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的火热从花瓣到花芯,里应外合地全部传给她,来降低自己的体温,终于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放开她的时候,我真的热汗盈盈了。

  
她立刻起床进了化妆室,拿来一块大毛巾重新替我擦身上和额头的汗,“真的出了很多汗,您觉得好点了吗?比刚才好受些了吗?”我点点头,似乎轻松了些,只是头还有些疼,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歪理有时候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真理隐藏在里面,从强制发汗的角度看短时间的激烈运动的确有效。

  
爱米莉重新回到我身边躺下时,说不知怎么的,平时怕冷,今晚特别怕热,但她却用自己冰凉的胸脯贴在我火热的后背上,我们手拉着手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10点,

  
我有了饥饿感,这才是我醒来的原因,睡了一觉觉得一下子精神多了,不知道是不是爱米莉被我哄骗过一场的功劳,还是那杯很甜的姜汤的作用,但一冷一热和一进一出的世界肯定是有着平衡机理的,我的躯体的不平衡大概就是在外界的强制平衡下渐渐地被矫正着。

  
我悄悄起床,爱米莉还睡着,她的睡衣还是昨晚被我扔在地毯上的样子,那本护照的碎片已经被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我把它悄悄地藏在了自己包里。

  
我用很热的热水冲了一个淋浴,愈发觉得完全恢复了,头也不疼了,就是嗓子还有点疼,肩膀有些酸疼乏力。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的时候,爱米莉依然是刚才的姿态熟睡着,侧身睡在床沿,身后给我留下大半个床,她身上仅盖着另一条薄薄的毯子,手和脚都露在外面,我轻轻揭开她身上的毯子,欣赏着她美丽的睡姿,终于情不自禁地跪在床沿吻她的身躯。

  
“啊?。。。。”她发出娇声的惊叫,一下子醒了,那是我碰到了她最敏感的部位,但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紧紧地抱住我头,“快上来,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洗过澡了?怎么一点都不听话?不是说不能洗的嘛。”她摸摸我的脸,又拿出体温表替我量,“37度4,您还真行,再加把油,躺着别动,爱米莉去给您弄点吃的,马上就会恢复的。”,她这才想去拿睡衣,却被我一把夺过,又扔掉,然后抱住了她。

  
“这样怎么去厨房啊,难看死了,快拿来给我。”她把毯子抱在自己胸前对我说。

  
“不给,难看,那你怎么昨晚一直没穿?”

  
“您半夜一直在喊热呢,爱米莉是不是很凉快的?那样您会好受些啊。爱米莉能给您降温,什么都愿意。”原来如此。

  
我开始有点得寸进尺了,“那现在把手上的毯子给我,我就完全好了。”

  
“真下流,老是骗爱米莉,昨天欺负,今天还欺负,爱米莉都急死了,不是问奥加桑,昨天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您还不当一回事似的,一点都不爱惜爱米莉。”说着她委屈得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逗你的,别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吗?昨天的事我们不谈了,我真的向爱米莉道歉,OK?”

  
“那您听爱米莉的话了?”这次她像哄小孩似的了。

  
“嗯”没办法,我现在只有极力挽回自己的印象的份了。

  
“那这样,现在好好躺着别动,想吃什么?爱米莉给你去做,奥加桑说了,要是烧不退必须去医院看病,现在还不错,下午如果情况不坏,跟爱米莉回世田谷,奥加桑说爱米莉什么都不懂,让您在世田谷好好休息,爱米莉也跟奥加桑学学。”

  
“我。。。。”

  
“又怎么了?还说听话的,不许再说话了,躺着。”说完她按住胸口的毯子低头吻了我,我一把扯掉毯子抱住她,开始吻她的身子。

  
“又乱来了,一会累了,体温又会上去的,看来也只有把您送到世田谷去才会老实太平。”说归说,她还是很依顺我的,我知道爱米莉从来就不曾真正的拒绝过我,自从我们认识以后,她就把自己的所有都向我敞开,其实她根本没有必要把他们家里的一些事告诉我,比如奥多桑调查我的那些细节。

  
我知道爱米莉对我的所有的奉献和努力,都是为了让我能不断接受她,还尝试去接受她那样的家庭,她轻描淡写地故意对很多事都不屑一顾,无不是因为读透了我的个性,为了减轻我心头的重荷,然而在渐渐涉及到关键问题的时候,她也无法回避现实,露出了维护自己家族,完全站在了奥多桑相同的立场上。

  
这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就是父女,一家人,况且爱米莉还是长女,她可以抛弃一切地爱我,但不可能抛弃家庭中最重要的东西,她的最终还是要感化我,尽一切机会和努力让我接受她的家庭,而这些必须从重新建立我的价值观开始。我顿时钦佩起这个女孩的勇气和惊人的精神,不说其他因素,单凭她的年轻美貌,就足以让周围很多男人为之倾倒,趋之若鹜,她本来没有必要活得这么辛苦的。

  
“爱米莉。。。”我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个名字现在几乎成了我崇拜的偶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在厨房忙着什么,还是带着那个像过家家似的花边围裙。

  
“爱米莉真的喜欢我?”她拿着一个碗进来时,我莫名其妙地问她。

  
“您真的病得不轻,这突然的,又怎么了?”生病的男人最倾倒的莫过于护士,爱米莉的无微不至,真令人想一辈子做个病人。

  
“我不明白爱米莉这么年轻漂亮,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那您就认为是主让爱米莉来伺候您的。”她做的是粥,而且里面有赤豆之类的,我知道日本人几乎不做粥的,他们要做也是用米饭做的,类似我们的泡饭,我想这大概又是奥加桑的遥控操作了。

  
“那总有一天主会让爱米莉再忏悔的”

  
她把一块什么东西放在我嘴里,好像是榨菜片,这玩意儿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不咸不辣,很鲜美的:“哪儿来的?爱米莉又不会做。”

  
“买的啊。”她给我看一个真空包装口袋,是一包鲜贝海带调配的低盐榨菜,我在超市和方便店内见过的。“好吃吗?”

  
“嗯,好吃。”

  
“奥加桑说您今天胃口肯定不太好,还是先吃清爽些的,要是觉得还行,就去世田谷住几天。”她完全不征求我意见,用肯定句对我通达。

  
“那爱米莉呢?”

  
“爱米莉当然陪着您啊,谁叫爱米莉离不开您了呢,昨天您一下子走了,不要爱米莉了。。。。”说着她的眼眶发亮,开始抽泣,碗都有点拿不住了,终于放在了床头柜上,她的眼睫毛长长的,大概昨晚精心化妆的。

  
“不哭了,我们一起吃吧,我没有不要爱米莉啊,昨天我也是一时心情很乱,很不好受的。”我扶住她的肩头说。然后来到厨房,也盛了一碗粥给她,在客厅内面对面坐下开始吃,其实差不多也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她好像不太习惯吃粥,用筷子在夹:“爱米莉要是哪天有了孩子,您也这么发脾气,扔下我们一走了之该怎么办呢。”

  
“爱米莉哪儿都别去,在家等着,我会马上回来的。就出去抽支烟嘛。”我故意说的极其轻松,“其实昨天我离开后脑子很热,情绪也极其不稳定,但是分分秒秒都在想着爱米莉啊,当然有很多是胡思乱想的。”

  
她放下碗,突然歪着头问我:“高桑,您是不是觉得爱米莉是个傻女孩?是日本人里面最傻,最不值钱的那种女人是不是?您想怎么都能得到,所以您心底里看不起爱米莉是不是?”

  
“瞎说,爱米莉把自己的所有,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我,我觉得我自己很卑鄙,我不相信自己能真的跟爱米莉永远在一起。”我终于说出了我内心的矛盾和迷茫,我每时每刻渴求着爱米莉,有时候糟蹋她,其实恰恰正是怕失去她的一种畸形心理作怪。

  
“爱米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曾经以死守卫过的东西,会那么轻易地给了您,但爱米莉一点都不后悔,不后悔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

  
“我明白,所以我很感谢爱米莉,在我所有认识的人面前,爱米莉都是我的骄傲,怎么会看不起爱米莉呢,要是看不起,我就没必要让爱米莉认识我的朋友,也没有必要带爱米莉去上海接触任何人了啊。”

  
“谢谢您,高桑。爱米莉也明白这些的,可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欺负爱米莉呢。”

  
“每个人心里其实有2个自己,有时候那个恶魔会钻出来捣乱,鬼迷心窍了,以后我一定把他打入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呵呵,所以啊,爱米莉让您去看看圣经呢,人学会忏悔了,恶魔自然不敢露头的。”

  
我们吃完饭,爱米莉又让我吃了药,在沙发上看电视,再次测量体温时,37度2,几乎完全正常了。

  
奥加桑打来了电话询问,爱米莉说马上就过去,说完看看我,我不再做任何表态。

  
“高桑,我昨天做了一件坏事。”爱米莉重新坐回我身边,她的神态有点担心。

  
“怎么了?”我疑惑不解,以为她后悔撕了护照的事,那只要报个遗失声明作废后,再去补领一份即可,日本领取护照比中国不知道方便多少。

  
“药没有吃,会不会出事?昨天很危险的。”原来这样,爱米莉曾经告诉过我,说她自己是很正常的周期。

  
“不吃就不吃吧,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能说是出事呢。”我给她纠正了一下,显然我心目中的概念,这可能算好事一类。

  
“有了孩子怎么办?您会不会不要爱米莉了?”她又开始真真假假了,不过不能说女人的担心是有病,让她担心的责任还是在我。

  
“瞎说什么啊,有了我就马上娶爱米莉。”我一点不含糊地立刻回答她。

  
“可您不是说这里的房子。。。。”

  
。ー房子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总有办法解决的,爱米莉比什么都重要。。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显然她很满意。

  
。ー爱米莉想要小高桑了。。ア她完全沉浸在下一个梦想中了,不过如果不考虑很多现状我和爱米莉准备那一步也并不为滑稽。

  
“我们走吧,一起去世田谷,要是没事,爱米莉带我逛逛世田谷,那里我还真不熟悉,一直传闻是东京的名人高级住宅区,带我去自由之丘那里看看吧,听说是很优雅娴静的街道。”

  
“嗯,今天您还是在家,爱米莉陪您好好再休息休息,明天去吧,很近的,从我们家步行过去就是了。”她的两手搂住了我的脖子,把头靠在了我肩上,对于我主动提出了解他们世田谷地区的风土人情的态度,脸上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神态。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1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8]: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七) 东京博士 (2006-05-27 21:04:59)  
 
  当天下午,我们到了爱米莉家,依然是爱米莉开着我的赛车,她说我烧还没有完全退,怕有反复,不让我坐地铁。

  
我心里其实很不想去世田谷,尤其是在自己身体状况不太舒服的时候,觉得那样会比平时更不自由,至少必须强作姿态的应酬身心俱累。太健康的样子会被人认为大惊小怪,小题大做;太唧唧歪歪的样子也不想展露在人前,最关键的是有可能失去很多与爱米莉单独相处的时间,不能“胡作非为”,有什么闪失,也无法采取随心所欲的方式补救。但是,为了对自己惹的那场祸的道歉,讨得爱米莉的欢心,我还是决定去世田谷。

  
星期五的下午,奥多桑不在家,奥加桑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已经打扫过了爱米莉的房间和2楼另一间客房,但并没有说让我住在哪间,我知道如果要是聪美在日本的话,2楼肯定没有我们现在这么自由。

  
“高桑,好点了吗?好象脸色还有点红红嘛,最好不要吹风,”奥加桑端来热茶:“奥多桑出去了,要晚上才回来,要是觉得累了就上楼休息,房间都准备好了,请自由使用,要是觉得还可以,在客厅内看看电视也好,别太累着。”

  
说完,奥加桑去厨房忙了。不一会,爱米莉从厨房来到客厅替我量了体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吃药吧,奥加桑说这个药很好的,”

  
“没事了,还吃什么?”我很少生病,当然也极少吃药,所以无所谓好坏,吃什么药对我都很有效。

  
“巩固巩固啊,说不定有炎症呢,要是再有反复一定要去医院看,原宿那里我们一点都不熟悉,到了这里您就彻底放心吧,奥加桑在这里认识好几家医生的,只要打个电话随时就可以去看,还可以请到家里来看呢。”爱米莉回到了娘家,完全是一副如鱼得水的大小姐样子。

  
我知道,世田谷是爱米莉家祖祖辈辈的大本营了,周围风土人情肯定是样样玩得转,不存在任何困惑事的。

  
“爱米莉知道您坐在这里不舒服,吃完了奥加桑做的汤,我们就到楼上去吧。”爱米莉话音刚落,佣人就端来两碗汤。

  
奥加桑知道我们只吃了点粥,还特意做了新鲜米饭。又拿着个小木桶上来:“高桑,米饭如果觉得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这是中午特意从街上的鲜鱼店买来的鳕鱼,海水缸里的活鱼做的鱼汤,趁热喝吧。”

  
“谢谢奥加桑,好香噢,那我不客气了,我吃点米饭吧。爱米莉也一定饿了。”我们就在客厅的茶几上吃饭,本来我想说还是去餐厅吃吧,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开始尽量少发表意见为好,随他们怎么做,我还是当观察员,他们不讲究的礼仪,我就没必要去多此一举装秀。

  
我觉得有时候我的确该改改什么都是自己主宰场面的坏习惯,记得与奥多桑谈话的时候,有好几次场面都是我主导的,现在想来也太不应该了,这可能与我在工作中的锋芒毕露的性格有关,工作中那样为我自己赢得了很多的东西,在私生活中可能恰恰是适得其反。

  
佣人在厨房里忙着什么,奥加桑也可能是怕我尴尬拘束,关照了爱米莉什么就离开了客厅,偌大的客厅内,只有我和爱米莉,奥加桑的鱼汤做的的确好喝,让我想起了上海的河鲫鱼汤,也是如牛奶般的熬得发白,最后也是洒上葱花和胡椒,而且奥加桑还放了比较重的姜味。

  
“吃鱼挺麻烦的,就喝汤吧,那些鱼骨头什么的剩下好了。”爱米莉对我说。

  
“我喜欢吃麻烦的东西,麻烦才好吃呢。”的确是,蟹,虾,鱼类,甚至磕瓜子,凡是麻烦的食物我都喜欢,而日本的食物中极少有这种,甚至连吃进嘴里需要再吐出骨头之类的几乎都没有,即使偶尔有需要吐出来的,那也绝对不能吐在桌上,暴晒天下。一个人一个大盘子,吐在不注意的盘子一角,甚至用餐巾纸盖上,中国人的那种吐在桌上的行为在日本不仅属于绝对失礼,吐在地上更是论外了。

  
由于食物的加工技术和流通领域的进步,近代日本人的咀嚼能力越来越退化,以至于大街上方头大脸的传统武士脸型的人日益减少,咀嚼力的退化,使人类的下颌趋与瘦小的尖下巴,因此瓜子脸增加,也是女性脸型更美现代特征更明显的一个标志。

  
“日本几乎都是海鱼,买活鱼吃可贵了啊。”老实说我自己从来没有在日本买过一次,通常也买不到,大水缸里偶尔见到的,不大的一条鱼,动辄几千,贵的上万日元。

  
“不管这些,您只管吃,爱米莉再给您来一碗吧。看您,胃口好多了呢。”说完,她起身就要去厨房。

  
“不,够了,都3点多了,吃这么多,晚饭不吃了吗?”我在他们家毕竟还是有些无法消除的顾虑,狼吞虎咽可能永远不行。

  
“那等奥多桑回来我们再一起吃晚饭。也好,我们上楼去吧。”爱米莉让佣人来收拾桌子,带着我上了楼,进了她卧室。

  
“爱米莉,奥加桑在隔壁准备了一个客房呢。”我提醒爱米莉,那是不是奥加桑不希望我们在他们眼皮底下太放肆了。

  
“您今晚一个人睡那里吗?”爱米莉反问我。

  
“爱米莉呢?”

  
“爱米莉有自己房间啊,那里是客人房间呢。”

  
“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说完,我真的很好奇地想去看看那个房间怎么回事。

  
“坏蛋,又扔下爱米莉不管了。”她追出来从后面抱住我腰,2楼只有我们,我已经知道不可能有人随便上楼的,尤其是他们家都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后,更不会随意上楼打扰我们,他们在这幢房子里有内线电话事先联系的约束,所以我已经毫不奇怪爱米莉对我的动作的放肆程度。

  
客房内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与他们家的轻井泽别墅的那个客房极其相似,房间似乎略大些,除了2张加宽的双人床,落地窗边就是一对单人沙发和一个办公桌,日本的房间都有一个很大的壁橱,所以几乎不再需要其他的家具,床单都是焕然一新的,令我觉得这不是爱米莉家,像通常的商务旅馆客房似的。

  
“我是客人?”我故意问爱米莉。

  
“不是。我们走吧。您还是呆在爱米莉房间,还能看电视。”说完爱米莉关上客房的房门。

  
整个下午,爱米莉给我看她从满月照开始的相册,幼儿园,上小学,中学,高中,一直到大学和英国留学时的照片,完全是按照时间顺序而来的,“您也有这些照片吧?以后给爱米莉看看吧,看看小时候您什么样子的。”

  
“嗯,有几张,不过没有这么全,我没有爱米莉这么稳定的家庭环境,所以很小很小时的照片应该在我生母那里有几张,还是黑白的。”我的童年,中国的经济水准还没有达到拍摄大量照片的地步,彩色照片还是上大学以后的事,那时拍摄一卷彩色照片相当于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不过我的照片极少,除了这个客观原因,还有我家庭的因素和与前女友的那场纠葛,本来就不多的照片真的所剩无几了。不过我没有对爱米莉作多余的说明。

  
爱米莉那些照片中大多数朋友都是女性,各个时期的同学,亲戚,奥加桑在京都的娘家人,与关家的人的合影照片也只有她小学时代,除了两家的合影,就是4个孩子一起的合影,只有一张是她们姐妹俩成人后与一个男人的三人合影,那个男人站在爱米莉一边,爱米莉说那是奥多桑的朋友的儿子叫谷口,跟我同一个学级的,,这张照片是爱米莉上大三时,谷口终于考上了国家税理士,准备独立开业时的纪念照。

  
我一眼就看出这个谷口和爱米莉的关系非同一般,想起爱米莉曾经说过自己以前谈过一个几乎不能算谈朋友的人,她的所有相册详细地记录了自己至今为止的人生历程,只有这张能让我联想起爱米莉曾经告诉过我的话。既然爱米莉并不隐瞒任何照片,我直接了当地问了:“爱米莉说起过的那个人,大概就是这个谷口桑了吧?”

  
爱米莉并不否认:“嗯,是的,谷口桑很喜欢爱米莉的,不过我们就一起单独吃过一顿饭,那时他对我表白了,他是法政大学毕业的,当时正在拼命考税理士资格,不过他说拿不到税理士资格,决不打扰爱米莉。”

  
“后来呢?”

  
“这张照片就是他96年拿到税理士资格时我们一起留念的。”

  
“爱米莉也喜欢谷口桑?对吧?”

  
“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吧。比关家的好多了,很懂礼貌的那种,谈吐也很幽默得体的。跟您一样,很聪明的,想干什么就一定会努力去做到。”

  
“那为什么没有继续呢?”

  
“没多久,爱米莉去了英国。一年后回到日本,听奥加桑说谷口桑已经结婚了。”

  
“噢,爱米莉是不是觉得有点可惜?”

  
“看您说的,爱米莉其实从来没有把谷口桑当作那种关系,一直认为他是个什么都懂的大哥哥。所以谷口桑在饭店表白的那天,爱米莉不想伤害他,所以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再说也不是眼前的事,爱米莉不想影响他那时考税理士资格的情绪。”

  
“那我跟谷口桑一样的年龄,爱米莉怎么不把我当成大哥哥了?”

  
“不知道,爱米莉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感觉,爱米莉一直以为您最多大爱米莉三四岁。”

  
“那现在后悔了吧?”

  
“看您说的,爱米莉真的从来没有过特别喜欢谁的感觉,除了遇上您。谷口桑很绅士的,不是那种愣头愣脑的人,连手都没有碰过爱米莉一下。”

  
“那爱米莉要是不离开日本,或许会跟谷口桑的,对吧?”

  
“那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爱米莉坦率地回答我。

  
“真可惜。。。”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看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说,爱米莉都已经跟您在一起了,还说这种话干吗呢,您要是介意,爱米莉就把这张照片撕了吧。”说着她便要抽出那张照片。

  
“别,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友情不等于爱情,单方面的爱情也不成立,那是你们为了纪念谷口桑努力获得成果的照片,还是放着吧。”

  
“爱米莉只喜欢您一个,您也是很努力的,而且比谷口桑更艰辛的环境,谷口桑一个人在国外不一定行呢,他们家什么条件都具备,当然他自己也很努力,今天才会那么有出息的。”

  
电话铃响了,爱米莉接的内线电话后对我说,“奥多桑回来了,跟您说话呢。”

  
“高桑,怎么了,听说生病发烧了?”

  
“没事,让你们担心了,现在已经完全退了。”

  
“噢,那下来坐坐,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爱米莉让我换那套和服,说不再出门了,在家还是随便些,穿和服吧,我不知道她什么用意,只能听从她,但是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爱米莉是知道来客是谁的,而且一定与执意让我换和服有关。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29]: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八) 东京博士 (2006-05-27 21:09:37)  
 
  

  
爱米莉穿着一件下摆很大的长裙子随我下楼,到了客厅,奥多桑与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打量了一下,跟我差不多身高,头很大,身材很结实,所以看上去似乎比我矮了些,整个身体重心偏低,带着黑色的宽边眼镜,一看就是日本的知识分子中那种热爱烟酒的类型,烟缸内搁着半支尚未完全熄灭的香烟。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奥多桑说话了,爱米莉才把一直挽着我的手松开,我觉得爱米莉有时经常是故意保持那样的亲热举动,奥多桑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深度,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那样。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高桑,很厉害的哦,在日本获得过2项专利发明,不过你们这代人真是人才济济,不像我们年轻时都是替日本埋头死命干的家伙。”奥多桑倒也没瞎吹,不过这种介绍我不是很喜欢。

  
那个男人迎上前来跟我主动握手:“噢,久仰久仰,请多多关照。”。

  
接过他的名片,我一看:“日本税务协会会员,谷口税理事务所理事长,公认税理士谷口宗太郎”

  
“抱歉,我没带名片,我姓高,请多多关照。”我的旧名片不能用,新名片还没有拿到。日本人的他穿着洋装,中国人的我倒穿着和服,我才明白爱米莉为了体现我是世田谷的主人,对方是客人的用意。

  
我们一起坐下后,谷口先开口了:“高桑真是一点都看不出,说的日语和样子都跟日本人一模一样啊。”

  
我听着不是很舒服,尤其是还穿着和服,自己都觉得滑稽做作,心里有点责怪爱米莉,但我知道爱米莉的用意还不仅仅是针对谷口,还针对奥多桑以及今晚的所有人,我外表依然客套着:“哪里哪里,我的日语还不太行,很多东西还不懂,请多多指教。”

  
“高桑真的是出生在上海的吗?”

  
“是的,一直到大学毕业没有离开过上海。”

  
奥多桑插话了:“我去看看奥加桑今晚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好好谈谈。高桑你们同龄人肯定比跟我老头子有很多谈得拢的话题的。”

  
“侬好,侬好,吾是什本宁。”突然,谷口说了一句极为标准的上海话。

  
“啊?谷口桑会说上海话?”我异常惊讶,我猜想他一定去过上海了,那也不奇怪,1999年的上海,日本人常驻的就超过5万,旅游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年年增加的东京到上海的航班就说明了民间交流之盛。

  
“哈哈哈”谷口很爽朗的大笑,看来他在爱米莉家比我还要随便,毫无拘束。

  
坐在我身边的爱米莉说话了:“谷口桑,请喝茶。”然后对我说:“谷口桑的妻子是以前的中国留学生呢。”

  
我没听明白:“您妻子留学中国的?”

  
谷口又说了句上海话:“勿搭界个。”下面的话比较复杂,我估计他的上海话卖弄得山穷水尽了,所以才改说日语:“我妻子是中国人,是高桑的老乡啊,哈哈,你马上可以见到老乡了,今天事务所里很忙,我先走一步,她忙完了就会来的。”

  
谷口的话给我又惊又喜,这个世界这么小?谷口居然也是一对中日夫妻,而且看来他们很美满的,我一下子觉得爱米莉的喜欢我,会不会与谷口家庭成功的国际婚姻有关。

  
谷口很健谈,根据他的介绍,我知道他现在住在千叶县的成田市,离开成田国际机场很近,那里有好几所大学,他妻子就是当年那里的大学院在读的研究生,谷口经常活跃在各种地区的社会活动中,结识了各国留学生,当然这里面有很多是中国留学生。

  
“我接触的中国留学生都很优秀,有的在读硕士,有的读博士,不过日语可能比高桑差点,高桑在中国是专门学日语的?”

  
“不,我来日本才慢慢学会的,我来了10年了,所以是习惯了,倒不是学会的。我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一直在学校里学。”

  
“噢,听奥多桑说高桑很不容易的,也很有成就的,爱米莉这回算是找对人了,哈哈。”谷口话里藏话的,我都能听懂,他看了一眼爱米莉的左手,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个戒指,更清楚作为一个客人,我居然在爱米莉家现在的这身打扮,我觉得自己像被爱米莉操纵的一具木偶,浑身的不自在,虽然谷口的性格很健谈也很随意的。

  
“谷口桑的上海话说的真不错。”我夸奖道。

  
“阿拉是上海宁啊”别看他大头大脑的,他的脑子反应和接口都很快,看来的确是我的对手。

  
“经常跟您妻子一起去上海吗?”

  
“是啊,每年10月份必去的,去吃上海大闸蟹,哈哈哈。听说高桑最近也带爱米莉刚去过上海?可惜现在大闸蟹不是季节。”

  
爱米莉兴奋地说:“爱米莉吃到上海的醉虾了啊,上海东西太多,爱米莉每天都来不及吃呢。下次我们跟谷口桑一起去上海玩吧,还有奥多桑奥加桑,带我们去嫂子的娘家热闹热闹才好呢。”她跟谷口说话时毫不顾及,完全是小妹妹跟大哥哥说话的神态。

  
“好啊,你们早点告诉我,这次就可以去的嘛,她们家刚搬了新家,现在地方很大的,我去上海现在都不用再住宾馆了,就是每天在他们家,吃得吃不消,回来体重又上去了,看看,这肚子跟高桑不能比的。”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肚子,这是我看见他唯一的一次不太文雅的举止,不过我们的谈话气氛很轻松。

  
爱米莉口无遮拦的说:“谷口桑都是2个孩子的爸爸了,怎么能跟我们高桑比呢,谷口桑是事业家庭两全齐美,春风得意,所以才心宽体胖了呢,下次可以跟奥多桑去打高尔夫了。嫂子是上海人,又是那么会做菜,还帮您做办公事务,谷口桑美死了。”

  
“还说我呢,爱米莉不也是后来居上,高桑也是上海人啊,听说做菜也没话说的了,哈哈哈。”

  
奥多桑进来了,“爱米莉,谷口桑的夫人到了,外面打电话来,说车库已经停了3辆,去把她领到后面吧。”

  
爱米莉按了按我手起身:“爱米莉去去就来。”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她的长裙子拖着,没看到她脚步移动就消失了踪影。

  
奥多桑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说:“高桑,怎么样,谷口君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吧?他说的上海话还听得懂吗?”奥多桑称我“桑”,称呼谷口为“君”。“桑”是通常的日语敬称后缀,“君”是长辈对晚辈很随便的称呼,谷口与我同年,奥多桑的这种称呼区别,我能感觉到其中微妙的距离感,而这种距离感并非我们之间单方面能够消除的。

  
“嗯,谷口桑的发音真的很标准的,真了不起。”我夸奖道。

  
“我是学法律的,高桑是学什么的?”谷口问我的专业。

  
“噢,我是学计算机软件的,不过到了日本以后学了不少硬件,现在是不软不硬的四不象。”

  
“噢,中国人学软件的人好像很多的,特别是来日本的。高桑谦虚了,是软硬都行的吧,听奥多桑说还自己搞市场,经营公司什么的。看来高桑眼光不错,我虽然不懂计算机,但我知道中国软件人才很多,其实在日本还是需要多面手,单纯的软件发展空间就比较窄了,尤其是35岁以后。”

  
“来了,来了”爱米莉拉着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进了客厅,从打扮上几乎看不出是中国人。我看人第一看头发,大部分来日本2,3年之内的人我基本上可以从头发上看出中国人和日本人的区别,尤其是女性,那种每星期去美容室整理过的,每天洗头发,出门前又精心打扮梳理过的,与舍不得花钱找便宜的小店剪剪短,甚至不知道是没有条件每天洗头发,还是整天忙于打工上学没时间整理头发,走出来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噢,你好。”她说的是日语,看来有日本人的场合尽量避免说别人不懂的私语,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常识是相同的,再从有两个孩子的妈妈上推测,来日本的时间肯定不短,这些常识早就该养成了的。

  
“你好,我叫高安。”我也用日语作自我介绍,不过为了让她知道我的名字,我用中文解释了自己的汉字。她也告诉我叫陈静,很好记的名字,不过现在叫谷口静子,结婚后按照日本习惯从夫姓,并同时在名字后加了一个体现日本女性的“子”。

  
陈静像她的名字那样,做母亲的人,性格已经很平静了,大概他们说好的什么,跟我打完招呼后,陈静立刻去厨房了。我有点疑惑不解,谷口说:“她不是客人,是爱米莉家不定期的中国料理老师,今天奥多桑让她掌厨,给高桑做几个家乡菜,显显家丑。哈哈哈。”

  
客厅内的气氛被谷口搞得异常活跃,我也不由得说:“原来奥多桑早就接触中国文化了啊,他们是客人,应该我去厨房才对啊。”我觉得我不能输给谷口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世田谷的主人姿态。

  
奥多桑也很幽默,一语双关地说:“本来就是应该你替我去招待他们的,不过今天就算了,爱米莉,高桑没事了吧?”我知道奥多桑是在问我健康状况的事。

  
“嗯,刚才量过了,好像没事了。”爱米莉说完,手心对着我手心摸了一下。

  
“高桑怎么了?”谷口看在眼里,看来他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日本人里面似乎这种性格的人并不多,或许是受了他的上海妻子的影响。

  
我说:“噢,昨晚有点热度,不过今天已经完全好了。谷口桑来了,更是精神一振,可以陪大家一起干一杯。”

  
“对,对,对,没事,干一杯,热乎乎的,马上就好。”谷口也这么说。

  
爱米莉不依了:“别胡闹,你们喝酒,高桑今天还是喝饮料吧。下次再喝酒。”

  
“哎呀,高桑,你现在就被管住了,不自由啊,跟我一样,快同病相怜了,我们家那个,上海女人可厉害了。。。”谷口还没说完,自己先刹车了,因为我们都抬头看到陈静正笑着站在客厅门口,谷口也在笑,不过笑得比较难看。

  
“这家伙,我不在,就又说我坏话了,是不是?没我管着你,你能有这么活蹦乱跳的?有本事今晚自己把车开回家,我还想难的陪我们老乡喝一杯呢。”陈静的嘴厉害,虽然说的是日语,那伶牙俐齿的气势,爱米莉可就根本不能比了,到底是骨子里的中华文化,妇女能顶半边天的社会半路出家的,谷口静子的前半生到底是陈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爱米莉肯定不会这么说我的。

  
反正他们都听不懂中国话,我用上海话问她:“你原来叫什么?陈冲?”我看她说话太冲了点,故意把陈静误说成陈冲,让她错当一回昔日的电影明星抖擞一下,不过她一时没有感觉出来,用上海话纠正了我。

  
我渐渐看出谷口他们虽然与爱米莉家很随便,但是谷口与爱米莉之间丝毫不存在那种暧昧关系,好像我由衷的安心了不少,说话也因为他们的存在变得轻松愉快,忘记了我自己对世田谷的一道道心理防线。

  
佣人大概干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走了,我们6人聚集在餐厅,所有的菜都是陈静在厨房内现炒,桌上已经摆好了4个冷盘,完全是中国式的样子,其中一个是皮蛋,上面还有香菜,我知道爱米莉不仅畏惧皮蛋,香菜更是不能接近。

  
“爱米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吃?”谷口一大口吃着蘸了酱油的香菜,鼓鼓的嘴蠕动着,像老牛吃草。

  
“看伊付样子,吃相难看伐?”陈冲,不,陈静小声用上海话对我说。

  
“吃相吃相,只要吃了香,管那么多干嘛呢。”我替谷口打圆场。

  
谷口其实听不懂我们的上海话,但似乎有点感觉我们在说他,也可能早就大致从自己妻子的表情上习惯了什么场合她在说什么了,自嘲地说:“在自己家里,就是这么吃的,又不是外面,奥多桑家就像我自己家一样,呵呵。没事。”

  
奥多桑看了看我:“高桑,听见了没有。吃什么自己动手,我们家其实不讲究的。”说着,把自己的小碟子递给爱米莉,爱米莉替奥多桑夹了自己跟前的蔬菜色拉。

  
大家碰杯后,陈静去厨房开始炒菜了,我觉得今晚跟上海过年吃饭似的,冷盆后面是热炒,热炒后面该不会再来个全鸡全鸭,外带一个红烧蹄膀吧?那要把日本人吓晕的,一辈子都没有在餐桌上见过鸡头鸭头对他们睁眼微笑的日本人多得是,不过我知道谷口绝对什么都敢吃,连蜗牛猴脑都不在话下。

  
爱米莉真的不让我沾酒,只给我冰镇乌龙茶,看别人喝酒自己不能喝还真难受。

  
“高桑,请教一个问题。”谷口胃口很好,吃了一通,开始进入剧场休息状态,打开了话题:“中国人为什么不太守约?”

  
我觉得他的提问很直率,确实是个问题,但这样的场面,对于不太了解中国的奥多桑他们,这样的提问太具有攻击性了,但既然他妻子也是个日本通的中国人,我也就不回避了:“任何社会都有不讲信誉的人,不过我承认对于现在极其不稳定的体制转换中的中国来说,这个问题尤其严重,中国国内媒体和舆论也经常呼吁重视诚信,可见中国人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谷口桑能不能具体说说,怎么会突然提这个的吗?”

  
“噢,是这样的,不是我要故意说中国的坏话,我老婆最了解我了,其实我非常喜欢中国,这一点跟奥多桑不同,我经常跟奥多桑争论这些问题,我跟很多中国人交往,他们都很优秀,都算是中国的精英,有的是公派来留学的,有的是自费留学的,当然我老婆也很优秀,否则我们不会结婚的吧,呵呵。”他没忘记拍自己中国妻子的马屁,否则估计回家吃不了兜着走,他把一块皮蛋夹在嘴里,很快就咽了下去。

  
“我就说一个上星期天的例子吧,我志愿组织了我们地区的一次国际交流活动,带20多个留学生去远足野餐,我老婆早上5点就起来替我们做了所有人中午的盒饭,可是到了集合地点,9点多了,才来了14个人,缺席的除了一个泰国留学生提前1小时打我手机说突然有事不能来了,其他缺席的居然都是中国人,而且一个都没联系我,我就不明白,既然报名了,我是组织者,当然要负责整个活动顺利进行,有事情突然不能参加或许的确有很多的理由,但是至少应该事先联系一下吧?中国人好像不把别人当回事似的,要知道他们都是硕士博士教育水准的人,不可理解啊。”

  
“是啊,”我也只能说:“现在的中国年轻人,我也不是很搞得懂,独生子女的一代大多很自私,成长环境造成的吧,不过真要那样,私生活不守信用的人,在社会上也肯定没有人会承认他,在日本,公司还会怀疑其人格呢。”

  
“不愧是高桑,理解透彻,日本社会的确是这样的,我这么说,我老婆还不满意,跟我争论呢。其实,我这么说都是为了中国人好,别人才懒得说呢。事后也有几个人向我道歉的,其实事情很小,大不了我们浪费了几个盒饭而已,问他们什么理由,无非是星期天打工请不出假了,有的说睡觉睡过了头,真拿他们没办法。很轻描淡写的。”谷口连连摇头,的确他说的还是小事,我在日本吃过同胞不守信用,过河拆桥的事比他的损害大多了,不过这种场合我不想跟他一起同仇敌忾批判自己国家的人。

  
陈静烧完最后一个热菜也坐了上来,谷口给她斟满脾酒:“辛苦辛苦,拍拍马屁,不然,,,,,”

  
“你算说完了?跟人家初次见面的,就这么胡言乱语的,我不喝。”她把酒杯递还给自己丈夫。

  
“嘿,高桑,看见了吧,我说呢,她生气了。”谷口自打圆场,但是并没有找到突破口。

  
陈静瞪了他一眼:“谁生气了?你也喝我也喝,回家谁开车?”她的口气,典型的上海女人对老公的态度,让我想起了上海的大姐和姐夫,不过说归说,上海女人其实很疼爱老公的,就是人前处理与日本女人不同,喜欢扎台型,这个我看我大姐就足够了。

  
我拿过那杯啤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喝吧。”

  
奥加桑担心地说:“高桑,不要勉强啊。”

  
“嗯,我知道,今天谷口桑,还有老乡也在,怎么能不喝一杯呢。你们回家从这里到成田可不近呢,要2小时吧?孩子多大了?”我问道。

  
“会走路了,双胞胎小子。”陈静告诉我:“今天他妈看着呢,没事的。平时我们都上班,习惯了。”

  
“噢,住的很近的?”我知道谷口是自己买的房子。

  
谷口说:“不太近,路上1小时不到吧。爱米莉,成田不错的哦,绿化好,地价便宜,离开机场又近,去上海方便哦,跟跑一趟九州差不多方便。”

  
陈静看了他一眼:“再好也没有爱米莉家的世田谷好。”说着她又对我用上海话说:“高桑,侬福气好哦,爱米莉是大女儿,他们又没有儿子的哦。”说完对我眨眨眼睛,我还真怕这个动作引起爱米莉误解会吃醋呢。

  
我没理她,严格地说不大敢再跟她多说话。上海女人势利的很多,小算盘打得飞快,初次认识的人,更是吃不准,我绕开话题,决定不再用上海话说两个人之间的私语:“菜烧的真不错,像在上海过年似的。”

  
“那我们过年都聚在这里,让高桑烧菜怎么样?要不大家一起到上海去过年怎么样?”爱米莉无忧无虑地像小孩子似的站起来提议。

  
“不要瞎搞,中国过年每年日子不一样的,过的是旧年,有时候1月底,有时候2月初,都是日本公司最忙碌的时候,没法请假的,日本过的是元旦年呢。”我告诉爱米莉,奥多桑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都问我中国怎么过年的。

  
还是陈静嘴快,从大吃大喝谈到臭不可闻的中央台的春节联欢会,再谈到大年三十的爆竹战场每年都会有人伤亡的晚报新闻,加上上海女人的眉飞色舞,爱米莉听了更吵着要去上海过年,说日本过年死气沉沉,家家闭门不出,围着“库搭子(带取暖器的小炕桌)”剥橘子,看电视,这就是全部的活动了。

  
这顿饭大概是我在世田谷吃的最放松的一顿,谷口和他的上海妻子都很健谈,饭后喝茶的时候,陈静告诉我她来日本8年了,学经济的,研究生毕业后本来准备在日本就职的,后来认识了谷口,就在他新开的事务所帮忙,不到半年他们就结婚了,我想那一定是爱米莉去英国留学的期间。

  
陈静知道谷口曾经向爱米莉求爱的事,并且爽快地都告诉我,谷口的父亲是律师,常年担任小松家的法律顾问,对小松家财产了如指掌,老谷口律师事务所开在千代田区的皇宫对面,还经办专利申请代理业务,陈静说那时她知道了我,是奥多桑来托老谷口调查过5年前我曾经在日本获得的2项技术专利,奥多桑还专门问了她很多有关上海的事。

  
临走,我和爱米莉送他们一直到后面的车库,陈静怕他们听到,对我说:“高桑,阿拉上海宁讲究实惠的,爱米莉家很厉害的,比谷口家不知道有钱多少倍啊,你小心处事哦,不要让她滑掉哦。不过,我看你行,有这个本事的。”

  
他们俩坐进车内,名不虚传,据说日本的律师医生都是开宝马的,谷口的车是崭新的宝马530,陈静放下驾驶座车窗说:“有空跟爱米莉到我家来玩啊,爱米莉认识的对吧?”

  
“嗯,你们买了新房子,还只去过1次呢,太远了点,不过爱米莉认识的,下次带高桑去时先给你打电话。”

  
我们一直送他们到大门口,目送他们的宝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小街尽头,这个上海女人也算是无数形形式式的中日婚姻中比较幸福的吧,看来经济基础的确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

  
“累吗?我们回家吧?”爱米莉拉了拉我衣襟,我们关上大门沿着草坪向灯火通明的那幢楼走去,身后小路的灯一个个接连熄灭,那是声控的,我停下脚步,不多久,我们站着的周围的灯一个个都从草坪上消失了,最后还剩一盏还亮着,爱米莉问我:“怎么了?”

  
“等它们都熄灭了再告诉爱米莉。”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静静地拉着我的手臂一动也不动,就在最后一丝光明消失,周围漆黑一片时,我捧起了爱米莉的脸,深深地吻了她,她紧紧地搂住我脖子,仰着脸几乎醉醉地倒下,空气中弥漫着她头发上的香气,是那一阵阵我最熟悉的沙枣味,像我们的爱情故事又重新开始翻开了第一页。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2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回复[30]: [原创]魂断日本桥(七十九) 东京博士 (2006-05-27 22:15:59)  
 
  

  
回到家,爱米莉上楼了,奥多桑叫住了我:“怎么样,谷口君挺有趣的吧?这孩子,我看着他在地上爬的,现在又看他的孩子在地上爬起来了,真快啊,现在都独立开业了。”

  
奥加桑还在担心我:“高桑,早点休息,不要再很晚睡觉啊。”

  
“谢谢,现在还早着呢,等爱米莉下来再说吧。”我们喝着奥加桑端来的咖啡,客厅里只有我和奥多桑了,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跟奥多桑谈谈:“嗯,是挺有趣的,谷口桑拼命努力开业,我跟他相反,收摊子做萨拉里忙了。”我的这句话,颇具攻击性。

  
“高桑,这话不中听,大丈夫能屈能伸,收摊子不一定是坏事,泡沫经济崩溃时很多日本人就是因为丢不了面子,侥幸心理,不肯收摊子,到头来摊子都没法收,破产的,妻离子散的,自杀的都有,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并非只有冲锋的人才是英雄,无谋的冲锋是八格。高桑应该是个很开朗的人,其实跟谷口君很像的,就是很多东西被日本社会压抑着,扼杀了。”

  
“奥多桑说的很在理,我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弱点,所以请奥多桑原谅和多多指教,昨晚让您还特意。。。。”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奥多桑打断了。

  
“我看你高桑做事有魄力,相当雷厉风行,不过雷厉风行的作风对处理女孩子的事不太可取,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谈了。我是你的话,不符合自己初衷,也会收摊的,所以你卖掉公司我很赞成,要开一家公司不难的,难的是要按照自己的理想去稳定地发展经营,而不是为了单纯的炫耀自己做了老板了,这一点上我知道你很成熟的,居然让别人做名义上的社长,所以我很欣赏你工作上的不求名誉的踏实作风。”

  
爱米莉大概在搂上洗完了澡,换了短裙,头发扎得高高的下楼来到客厅:“奥多桑怎么又在说这些紧张兮兮的话题,让高桑休息休息不好嘛。明天,后天都休息,要说话有的是时间啊。”

  
“噢,我看你们挺忙的,来无影去无踪的那才累啊。”

  
“瞎说什么啊,明天,后天,高桑都在这里,不走了,永远不走了,奥多桑真是烦死了,难怪高桑一来就要走。”爱米莉在我身边坐下,奥多桑被她说得有些无奈。

  
“好,好,好,嫌我老头子啰嗦,我隔壁看电视去,不要有事情了再哭哭啼啼找老头子开心了哦。”奥多桑果然起身准备去那个和室客厅。

  
“不,奥多桑别走,您说得很有道理,真的。您说爱米莉有时候很任性,其实我知道我也很任性的,而且,”我停顿了一下:“我的任性和错误,从来没有人来指出我,在公司里,下面的人不可能对我提意见,我也就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很多事通过别人的眼光才能看到自己存在的问题。”奥多桑听我这么说,又坐了下来。

  
“嗯,高桑,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本身就了不起,而不在于你已经有了多少成绩,人最大的财富其实不是过去,而是面向未来的潜力,吃老本会坐吃山空的,你是技术出身,这个肯定比我懂,家业也是如此啊。”奥多桑终于说到了他想说的问题了,但是我知道他也看出了我性格上还存在的缺陷。

  
爱米莉不再打扰我们的对话,重新给我们泡来2杯茉莉花茶,让我吃了药。凡是有第三者在场时,我觉得爱米莉对我总是温柔之极,这一点我心里一直对她评价极高,也是大多数中国女人做不到的。

  
“高桑,把你的赛车换了吧?”奥多桑突然说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我不知道他何意。停顿一下,他继续说:“我不是要干涉你的个人经济隐私,你应该从换车上开始转变一下,那是独身的年轻人开的车,不符合现在的你。车对男人很重要,也影响着男人的性格,那样的车正反映了你过去走过的路,现在你转换了,所以应该好好跟爱米莉一起考虑考虑。”

  
“嗯,我是有这个打算,那本来是我个人兴趣爱好的范畴,现在有了爱米莉我早就觉得不合适,再说我们住在原宿好像用车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了。”

  
“是不是经济上有困难?反正都是家里人,我问错了就当没这么回事好了。”

  
我解释说:“那倒不是,以前公司里的人劝我换车的不少,都说我的年龄和身份不应该再开那样的赛车在大街上风风火火的了。这次我卖掉公司,还拿了一份退职金,加上现在的车的折价,足够买新车的了,爱米莉也看中了车型,本来想等各方面安定一段时间就买的。”

  
“噢,高桑,爱米莉是我们家大女儿,你们前两天谈论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么重大的事,如果高桑有什么意见和想法,今后直接跟我们谈行不行?”奥多桑一下子从买车的话题切入了最关键的部分,我知道爱米莉把我们讨论的有关结婚入籍的种种烦恼事告诉了奥多桑了。

  
“嗯,那我就直说了,我随时随地做好了娶爱米莉的准备,我不会离开日本,或者带着爱米莉离开你们走得很远,我也希望能与爱米莉一起一直能孝敬奥多桑和奥加桑,我的家庭情况奥多桑也知道了,我会把你们当作自己的父母那样看待的,但是我不能姓小松,我只能姓高,爱米莉也同意姓高,除此之外,我什么都能同意。”

  
“噢,姓氏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是的,我想在我跟爱米莉结婚为止,我的这个观点很难改变的,其他都能通融。”

  
“嗯,我知道了,我听爱米莉说你们随时随地都准备结婚的,所以我今天不说恐怕会来不及,当然我们也不反对你们,你们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上次你们就说不办理婚礼,你的家庭情况也不具备一起在日本办理,所以这个我们也理解,但是有些事我们不能不为女儿做得体面些。”我知道奥多桑说的体面是指那些具体的事了,而不是停留在赞成我们还是反对我们结婚的这一步上。

  
我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我的情况:“是的,我想按照爱米莉说的方法,最简单的教堂婚礼的形式,然后去旅行,如果一定要我的家人到场,我想最多让大姐来日本一次了,我的生身父母年纪大,体弱多病,从健康上考虑,坐飞机本身就是个问题。再说也没必要。”

  
“我听说你们在婚姻的入籍问题上遇上麻烦了?租原宿的房子当初纯粹是爱米莉工作考虑,那时你们也没恋爱,没有想到会遇上现在一连串的问题。所以我的意见你们干脆到时候不要再考虑原宿的问题,那里仅仅是作为一个落脚点吧。入籍的事不妨这么,”奥多桑喝了口茶。

  
“我们不强制你姓小松,你可以在我们这里重新开户挂姓高的牌子,或者你们另外买房子吧,我可以替你们物色都内便宜些的高层公寓,暂时不用独幢的也行吧?不过我不主张你们负债去买房,你可以跟爱米莉合资买房子,那样的话你们的资金应该足够了。原宿的房子就算我租的,你们想用就随便去用,不想用也不用去多管了。”奥多桑对我的经济情况看来了如指掌,他说的方案几乎跟我脑海里描绘的相差不多了。

  
我大致明白了奥多桑的话:“谢谢奥多桑的方案,我一定慎重考虑。”

  
“嗯,我知道你是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但是将来爱米莉再怎么坚持继续工作,日本社会的状况你是知道的,家庭收入主要还是靠男人,所以不希望在房子问题上你把自己的积蓄都花光,以后很多地方需要花钱的,爱米莉不太懂这些,还是要靠你好好计划的。”奥多桑想的非常的长远。

  
“奥多桑,这个我懂的,我自己经营公司这些年,这点经济头脑还是有的,请放心。”其实我心里非常明白,奥多桑与其是为我考虑,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女儿考虑,只要爱米莉跟我在一起,我只是间接的受益者而已,但不管怎样我能不跟他们家发生直接的经济关系,目前这些方案还是可取的。

  
“我们爱米莉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很多事都不懂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多教教她,做父母的都不希望自己孩子受苦的。”

  
“奥多桑请放心,我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但我不会让爱米莉也去经受那种日子,正如您所知道的,虽然我不能跟您比,但是我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要说很奢侈我也做不到,让爱米莉过上很普通的幸福日子,这个我还是能做到的。”说着我拉起了爱米莉的手,像在互相确认我们的意志。

  
爱米莉插话了:“奥多桑,高桑说的都是实话,最近高桑精神紧张,所以胡思乱想的事情也很多,不要再太刺激他了,有些事还是慢慢再谈吧。大家总的有个思考整理过程的吧。”

  
奥多桑不由地对着爱米莉有些激动了:“慢慢再谈?说不定明天你就跟我说要结婚了,这不是开我玩笑吗?我本来就不知道的,不都是你急着跟我说的,难道我做父亲的是在听别人的故事?”这时奥加桑也来到了客厅,给我们重新加了茶也坐下了。

  
“噢,奥加桑也在,那我首先向你们道歉,昨天的事的确是我不好,几天来很多事一下子让我心情很乱,加上可能身体状况也很不好,所以对爱米莉胡说八道了,请千万不要介意。”我再也不顾面子了,先向他们家道歉,因为我昨天不是单纯的伤害爱米莉,而是辱骂了他们全家,但我估计爱米莉不会把我骂他们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奥多桑他们的,否则我真的此刻会无地自容。

  
“高桑,不说这个了。我昨天说过了,在我们眼里你也不过是个孩子,任性吵架时的话不计较,我跟奥加桑看看这么温和,其实也有吵架的时候,不过是方式不一样罢了。”

  
奥加桑也在边上说:“是啊,听爱米莉说,高桑的大姐从小照顾你,等于是半个母亲,你大姐比我小5岁,你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你大姐家一样,不要再胡思乱想的了。跟爱米莉好好过日子,你们都要上班忙自己工作的,很多事现在不谈清楚,会影响工作的。”

  
奥加桑毕竟是妇道人家,说话当然不如奥多桑的水平高,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立场鲜明地倾向让我住在世田谷,与奥多桑不同的是一种感情作战方法,我渐渐地对他们家三个人的不同角度,目的只有一个越来越清晰了,只要自己女儿喜欢的男人,他们不会反对,何况我没有让他们反对的理由,所以他们便采用的是维护家族整体利益的合理主义。

  
但我知道他们并非真的对我到了信任的地步,从岁月积累上看也完全不可能,但对于他们整个家属,亲朋好友来说又必须维护他们的面子,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太荒唐,毕竟我和爱米莉的事情颇具闪电式的色彩,在他们尚未反对之前,我们已经是既成事实的状态了,他们始终是后手,但后手不等于放弃主导权,我读出了这一部,所以决定必须放一些权力给他们。

  
“奥多桑,我会听从你们的意见的,请放心。”今晚我觉得我给他们留下这句话足够了。

  
奥多桑一下子显得很高兴:“高桑,我知道你很聪明的,不用我多说,10年在日本不是白呆的,日本人有些都不一定能通融,所以我们家从来不会因为你不是日本人而对你有看法。”

  
“这个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我现在的签证身份,自己都说不过去,至少应该对爱米莉负责,所以我马上去申请日本永住权,但是因为我刚换了公司,有可能有不利因素,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研究过了,有可能没什么影响,因为我过去的投资经营状况应该算比较好的记录,还有获得技术专利也能作为评价条件,再说我已经10年了,从年数上说也已经合格。”我知道我的身份问题也很重要,但目前不考虑加入日本国籍的问题,先解决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更新签证的不稳定状态。

  
“好,要是需要我们做什么的,随时跟我说。”

  
“嗯,需要一个保证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做我申请永住资格的身元保证人?需要您的住民票和纳税证明。”

  
“没问题,就这个?那快去办吧。”奥多桑爽快地答应了,其实这么一来,他们家的财产情况被我知道了。

  
“还有车的问题,本来准备再过一阵,既然奥多桑今天也提到了这个问题,那么如果奥多桑有空,明天一起去车行帮我们参谋参谋吧,车是爱米莉看中的Estima,说可以一下子坐7个人。”

  
爱米莉一下子兴奋了:“是啊,爱米莉喜欢那个车的造型,流线型的好可爱哦,第二排可以坐奥多桑奥加桑,第三排可以坐2个大人,而且婴儿车直接就可以放进去,就是聪美在的话,我们一家去轻井泽一辆车就够了,多热闹啊。”

  
“嗯,我也觉得很实用的,不一定要赶时髦买什么进口名牌车,再说我们也不是那种年龄,买太高级的车身子压不住车,像奥多桑的车其实也只有奥多桑开才压得住。”

  
奥多桑果然明白我的意思:“嗯,是啊,不要跟谷口那小子学样,他哪个宝马,纯粹是为了事务所的税金对策,税理士对自己如何利用法律少交税可是精通得很。高桑一直是踏实风格做人的。”

  
奥加桑打断了我们兴致勃勃的话题:“不早了,让高桑休息吧,反正明天有的是时间啊。”

  
“说的也是,有时间我还要跟高桑下围棋呢。”奥多桑起身,爱米莉也拉着我准备上楼。

  
“我也闷得慌,好久没玩了,奥多桑,明天我跟您杀一盘怎么样?”其实要是没有爱米莉拉我,今晚我可能就要跟奥多桑杀上一盘,我估计他不一定赢得了我。

  
“好了,好了,就知道玩,一会儿玩疯了,又胡言乱语了。”爱米莉不让我再跟奥多桑多说,拉着我就上楼了:“奥多桑,熬亚思迷。”。

  
“去吧,去吧,俩人别再吵架啊。”奥多桑挥挥手,进了对面的和室房间,那里面是他们的生活区。

  
上了二楼,爱米莉让我先去洗澡,她给我都准备好了,我洗了个很舒服的澡,觉得精神特别好,好像昨晚的昏头昏脑早已经烟消云散,爱米莉在化妆室给我准备了一套新的睡衣,我了走廊里,还没进走到她房间,爱米莉迎上前来抱住我,然后贴着我耳朵说:“高桑,爱米莉谢谢您。”我知道她是指我今晚与奥多桑交换意见中的柔软姿态,只要充分得到爱米莉的理解和支持我觉得要处理好与他们家的关系,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要得到爱米莉的支持,只要关上房门以后,两个人的世界里我就更加信心百倍了。

  
“谷口桑他们真是幸福的一对呢,他总算找到了。”关了床头灯之后,爱米莉喃喃地说。

  
“那爱米莉呢?”

  
“爱米莉当然也找到了,有您在,爱米莉是最幸福的呢,您比谁都强,爱米莉早就知道的。”她开始像一只小乌龟似的爬到我身上,一直爬到我头上,然后额头贴着我额头说:“真的好了呢,跟爱米莉一样了,今天不觉得爱米莉是冰凉的了吧?”

  
“光比较额头不准的,要完全跟昨晚比较才知道。”

  
“您又那个了,”她赶快逃离,但是已经来不及,我紧紧地抓住了她,几乎两个手掌就足够捏住她的腰让她无法动弹,我觉得我们结婚时新房就做在爱米莉现在的卧室也不错,其实她现在每天都是我的新娘,在我们一起陶醉的时候,拘泥地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的意义了。

  
未完待续

  
——东京博士 2005年12月23日(版权作者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拷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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