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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姐姐
龍昇 (发表日期:2019-06-26 08:01:44 阅读人次:3081 回复数:9)
猫姐姐去世了，享年六十五。她的去世和几个月前去世的黄老头相同，都是从不上医院从不作一年一次的体检，终于感觉不对头，被家人拉去病院都是晚期胃癌没治了，仅活了一个星期。不过人们替猫姐姐惋惜：曾任高级白领的黄老头拿着优渥的年金活到了八十多岁，而先当女职员后打短工活到六十五的她，刚好没拿上年金。　　猫姐姐有名有姓的，她在山王公园喂了二十年的猫，常来公园的人便那么称呼她。　　公园里的猫是原本是家猫，或是走失或是遭遗弃便成了流浪猫，它们要是跑入深山老林，渐渐变成野猫，而眷恋在住宅区或公园里的，日人称之野良猫，它们依赖人类的棄食和喂食。山王公园野良猫最多时有近四十匹，给它们喂食的人计三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另一个便是中年的猫姐姐。二十年间，新陈代谢，不见了老头老太，野良猫减少到二十来匹，喂食给它们的仅剩下了猫姐姐。　　喂食二十来匹的野良猫，是笔不小的开支，不亚于供养一个人，猫姐姐说她每月花在猫身上的钱近六万日元。初听令人一惊，何须那么多。她当众报过帐，家中的残羹剩菜本不多，猫食大部分是超市买来的专用品。给猫喂水取自公园里的水龙头，不必花钱，但对猫仔她会买来瓶装的天然水，用奶瓶子灌着喝，那水卫生，利于猫仔的成长。猫尿臊臭，要买消臭除菌剂喷洒，避免来公园散步做操的人讨厌。她经常带野良猫去動物病院，一是给病猫检查身体打针拿药，一是给猫作避孕和结扎手术，虽然有些区域政府部门会给野良猫作节育手术回出助成金，但喂猫人也会付出一些费用的。有爱喂野良猫的，也有讨厌野良猫的，还有驱除野良猫的意见，因为流窜于住宅区的野良猫会给那里留下屎尿臭臊味，带菌的野良猫会引起感染病，发情期的闹猫声令人生厌，算来算去，喂食二十来匹野良猫还真得六万日元。　　　　　　　　猫姐姐有丈夫，体力劳动者的丈夫的工资除却维持家庭生活开支所剩不多，猫姐姐喂猫的开支来自她自己打工所得。她送报纸，月收八万日元，去掉喂猫，钱尚余两万，买烟抽，请客帮她喂猫的两个人吃点什么。帮她喂猫的一个是轻度智能障害者，一个是住在公园的浮浪者，前者帮她打扫猫的屎尿，还帮她建了一栋猫窝，后者几次收留了她抱来的刚出生的猫仔。猫姐姐除却得到他们帮助时会回馈罐咖啡之类，公园樱花开时她会买上几盒便当几罐啤酒请他们来“花见”。　　轻度智能障害者帮猫姐姐建的猫窝，是三个纸板箱搭成的品字形二层楼，箱子朝外一面挖了个洞做门，箱子上部撑开一扇大雨伞，伞上遮了块黑塑料布，塑料布四角垂下，钉在地上，使得猫窝不怕风吹雨淋。公园的野良猫被猫姐姐喂得圆鼓隆冬，有的人喜欢有的人说奢侈了，这都没啥，但一个难得降雪的寒冬日，将一匹躺在公园座椅上的肥胖的野良猫冻得硬邦邦地死去了，那让猫姐姐痛哭一场。哭罢，猫姐姐在猫窝旁挖了个坑，将冻死的猫埋了，挖坑用的镐头从浮浪者那里借来，挖坑的重劳动由轻度智能障害者主动地揽下了。秋天里，猫姐姐在埋猫之处栽上了几株郁金香球根，次年春郁金香花开得艳，知情者称那里是猫坟，花是墓碑。此后，猫姐姐每年都在猫窝和猫坟两边栽种郁金香，十年下来，公园里出现了一条郁金香小道。　　猫姐姐一般人，长得不美也不丑，不讨人嫌更讨人爱。猫姐姐瘦小枯干，但蹬车送报纸和走路喂猫都急如风，二十来匹猫分成三个小组，割据着公园三处地盘，相距不近，猫姐姐要想把它们招呼全、全喂到，必须走得急。猫姐姐面黄肌瘦，可能是营养不良和抽烟凶猛，它们可能是她得胃癌的主要原因，她愿跑動物病院却不愿进治人疾病的病院，以致早死，该怎么理解呢。　　也许野良猫们有灵感，猫姐姐一个星期没来公园喂猫食，使它们感觉出猫姐姐死期将至，便有猫提前消失了，到猫姐姐离世时，二十来匹野良猫还剩下十来匹，我记得其中几匹名叫kulo（黑），xilo（白）、hana（花）、lili（丽丽）、mali（玛丽），还有一匹叫sala、即是盘子，因为别的猫爱吃碗中的猫食，唯它爱吃盘中的猫食，这些猫名自然是猫姐姐起的，我只是听她喂猫时那么召唤的。　　猫姐姐临终前留下了遗言，请花公公处理掉那座纸板箱搭成的猫窝和她喂猫的碗盘。花公公依其嘱把猫窝拆了，使用几个大垃圾袋装起来，让垃圾车收走了。但是花公公并没将喂猫的碗盘扔掉，头一天他将那几个陶制的漆制的铝制的碗盘，在地上排成一列注上清水，算是祭祀猫姐姐，第二日起他设法淘换些猫食装进碗盘中，喂给剩下的十来匹野良猫。花公公是是谁呀，是在公园里私人种花的老头，猫姐姐的郁金香球根就是他提供的，其人其事，下篇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