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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牛鬼蛇神歌之一

龍昇 (发表日期:2006-09-18 16:32:35 阅读人次:3884 回复数:3)

  

  
在《胡杨赞歌》中,我提到我唱胡杨唱自己还唱一位右派符家钦。我说老符去年以八十三岁高龄去世,一棵胡杨树倒下了,我想起了唱胡杨的歌“长着不死一千年,死后不倒一千年,倒下不死一千年”我还说老符生前曾对我说过“牛鬼蛇神原指虚幻怪诞,并无贬义,后来才指地反坏右等恶人,真是冤枉。以后我要给咱们那些无辜的人写部《牛鬼集》,给那句成语翻翻案。”老符还未动笔写《牛鬼集》就倒下了,我想继承他的遗志将《牛鬼集》写出来。

  
您听唱听说过这么一首歌吗:

  
我是牛鬼蛇神,

  
我是人民的敌人,

  
我有罪,我该死,我该死,

  
人民应该把我砸烂砸碎,砸烂砸碎。

  
我是牛鬼蛇神,

  
要向人民低头认罪,

  
我有罪,我改造,我改造。

  
不老实交代死路一条,死路一条。

  


  
这歌名叫《牛鬼蛇神歌》又叫《嚎歌》、《鬼嚎歌》,是文革初期北京某中学红卫兵所编,逼迫他们的校长老师唱的。这《嚎歌》曾流传社会一时,由革命派逼迫“牛鬼蛇神”们唱。您总见用手用指挥棒指挥合唱团乐队唱歌演奏的,您听说过有拿着棍子鞭子枪杆子逼着人唱歌的事吗?那唱出来的当然鬼哭狼嚎声啦。上面歌谱和我说的词有些不同,那是比较标准的唱法。“牛鬼蛇神”们还常被逼晕了而唱错了词、唱跑了调“哎哟,我该死,哎哟,我该死,真该死呀!”“我有罪,我有罪,我罪该万死呀,老爷子,姑奶奶,别打啦,毙了我吧!”

  
这里有意谱得速度慢了些,当年红卫兵逼“牛鬼蛇蛇”唱时速度要求的很快,今天您要是将它提速唱唱,非嗓子加腿肚子抽筋不可。

  
今日年轻人也许不知道“地富反坏右”是什么东西了,我解释一下: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他们就是“牛鬼蛇神”。中国曾有过一场文化大革命,那时候被揪出来的够不上“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的官儿也是“牛鬼蛇神”,其它无名无帽子的“坏人”也可列入到“牛鬼蛇神”之列,所以有些大墙里边的人也唱过那首《嚎歌》,我们也知道。

  
这首《嚎歌》是红卫兵编的,非文革中被打倒打烂的人或在大墙里劳动改造的人自愿地发自内心唱的,实际上因为人们的抵触抗拒,它也没流行太久。所以不想将其列入《炼狱流行曲》中,但听说有研究文革的学者在找它,才整理出来排在这里。我今天回忆起它是想说说我们那批“牛鬼蛇神”:

  


  
老 符

  


  
老符大名叫符家饮,享年八十二岁,四川合江人,早年毕业于中央大学中国文学系,汉语英语功底坚实。他曾跨越国民党共产党两个时代做过《新民报》《时事新报》《人民中国》英文版、《人民画报》英文版的组长\编辑、主编等,但在1958年成了右派,直到78年,整整当了一代人的岁月。先是在清河农场劳动教养,继在北京良乡机械厂解除教养留厂就业,后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强制劳动。

  
符家饮本是个仪表堂堂的才子,到新疆时己变的骨瘦如柴了。但是我拜读了他在 1955年翻译出版的描写对美国黑人歧视迫害的小说《根深蒂固》和《马尔兹独幕剧选》后,立即对他肃然起敬。我钦佩他的英文功底坚实,更钦佩他的汉语造诣之深。他与萧乾和汪曾祺是同事和好友,从他的译著中能读出旧“京派作家”之味。因为他在53年翻译过《英国共产党三十年》,所以成右派后为了配合政治需要还允许他在60年翻译过一本《美国历史中的黑人》,从此他便从文化出版翻译界消逝了。社会已将他遗忘,我们那圈儿里的人却非常尊敬他,我们人人都有外号,惟独对他那样受尊敬的人起不出外号,只能管他叫老符。

  
老符头上有“右派”帽子,在“牛鬼蛇神”中算高档次,自由就少一些,改造就得严严实实,他也必须老老实实。不象我们那群“小鬼儿”,还敢对专政玩点消极怠工软磨硬泡耍死狗,逼甚了敢狗急跳墙越狱逃跑。因此他遭的那份儿罪可老鼻子去了。

  
真金不怕火炼,劳动改造也结束了,78年老符头上的右派帽子终于被摘掉,同年8月份就被“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请去当英文组组长,责编了《中国大百科全书》的英语部分和《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的中国部分。

  
不幸,常年的劳动改造摧残了他的身体,因为84年在治疗手术时被误诊造成截瘫,他失去了双腿,有人以为老符完了,寿命不会太长、作为不会太大了。但是他奇迹般地活得很长寿,前年他的生日,我打了越洋电话祝贺了他的八十二岁诞辰。他的作为在我眼中可是太大了,他在截瘫后为自己立下“年出一书”的要求,并为其志写下几句顺口溜:“绳锯木断,水滴石穿。锲而不舍,日产一篇。每年一卷,伴我余年。”

  
每次回北京时我都会去看望老符,不必事先打电话不必担心他不在家,我知道每天早十点钟家人将他抱到一张小小的写字台前、晚八点再将他抱回床上去,他绝少会出门。他严守那顺口溜地做到了“年出一书”。自截瘫后他在那小小的写字台上翻译和写作了:《鬼魂奏鸣曲》《马尔兹中短篇小说选》《寒冬一日》《瑞纳传》《沈从文传》《沈从文故事》《沈从文史诗》《红毛大侠》《记萧乾》《记尊棋》《从鸦片战争到解放》《译家百林》《作家谈访》《世界幽默名言汇编》《张恨水故事》《中国志怪小说》《斯特林堡剧作选》……。

  
老符在文革前后的三十年中翻译和写作的书共有三十部,七百万字了。以此计算,他在最年富力强的时代不准写作地当了二十年的“牛鬼蛇神”,该是丢失了多少著作啊!想到那巨大的损失,不痛恨那制造“牛鬼蛇神”的时代、不同意给那成语的篡改翻翻案吗?

  
我不想说老符受过的老鼻子罪了,但我忍不住想告诉大家是他妻子在那二十年间含辛茹苦地支撑着一个已经支碎破碎的家、是他支边到大兴安岭的儿子和内蒙古的女儿一直从遥远的地方通信给他安慰要向他讨教如何正直做人,才使他坚强地活下去的。我看到过他儿子从最东北的深山老林跑最西北的戈壁沙滩来看他,我看到了他女儿从草原姑娘变成了今日大报社的编辑主任,我看到过他妻子帮助截瘫后的老符誊写稿子。他妻子熬过艰难困苦之后突然在七年前的一天变痴呆了,成天只会笑。我见状只有安慰老符,老符流着泪对我说:“她很好,从此没有了痛苦和眼泪,只有幸福和欢乐。”

  
那是我头一次见老符流泪,而他当牛鬼蛇神时从未流过泪。那回看见老符流泪,令我想起他在新疆胡杨林深处伐木、居住的情景,令我想起了胡杨泪。

  
世有奇缘,就在写完《老符》之时,我收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邮件,是老符的女儿——那大报社的编辑主任寄给我的一本书——香港世界华人出版社于今年2月出版的《流年絮语》。此书作者是符家钦,这是不是老符最后一本书?也许他还有遗留的手稿,他的子女们还会整理的。我急不可待地阅读了这本文坛旧事和社会百态的随笔集,发现里面也有新疆记事和诗作,让我引几首诗在这里吧:

  
嗟予头白疏边时,别妇抛雏系藕丝。

  
缧绁十年沉黑暗,关山万里遍旌旗。

  
分将残骨埋戈壁,悄向荒原赋悼诗。

  
底事艰难存一息,未酬恩义负牛衣。 ——赴戍西域途中

  
两年居瀚海,朝夕践平沙。

  
灈灈山无树,春来不见花。

  
今朝过叶水,红柳满岚垭。

  
林阴怀故国,乡梦到三巴。 ——由麦城调迁毛拉途中

  
三载累行役,炎天又北征。

  
黄沙迷古道,碧柳近巴城。

  
筹边劳转徙,屯垦为苍生。

  
何敢惜衰朽,难忘孺子情。 ——赴巴楚途中

  
五十韶华赴逝波,文章功业两蹉跎。

  
音沉瀚海亲朋少,戍老天山客梦多。

  
夸父追乌徒成拙,精禽衔石要填河。

  
南冠只合天涯老,伏枥愁听敕勒歌。 ——五十初度

  


  
老张

  


  
老符是右派,老张是反革命。老符的右派是因为毛泽东让人畅所欲言地“百花齐放”时没放好而当上的,跟武则天让真花儿“百花齐放”时牡丹花楞不开放给贬到洛阳去有异曲同工之美,老张的反革命则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老张叫张笑伊,上海人,燕京大学毕业,英语滚瓜烂熟。老符的英语也滚瓜烂熟,不同的是老符的是标准牛津,而老张的是美国水兵俚语。这跟他们的出身背景有点关系,老符自幼家道贫苦,老张是资产阶级家庭的花花公子。老张在抗日战争时加入了国民党军统特务组织,听那恶名封他个反革命是绰绰有余的了。但是且慢,是军统看中他的英语棒,经过一番培训把他派到新加坡刺探收集占领南洋的日军的军事经济情报去的。老张在新加坡的几年里先是收集汇报日军情报,半截儿上让日军逮住关了监狱,到联军打回新加坡他又协助审判日军战犯。到他回国时,军统给了他个天津外事局局长当当,让他休养一段饱尝禁锢和劳累的身子。刚养没几天,国民党完蛋了,中国解放了。

  
从那段历史看老张该是位抗日英雄,最起码没干过杀害共产党欺负老百姓的事,所以他没必要跟着蒋介石毛人风他们跑台湾去,而留在了新中国的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工作。政治这玩艺儿在一定时期是只认大方向不问具体细节,你是抗过日,但是在军统系统抗的,没得说,是反革命。老张“潜伏”了几年后给抓起来了,跟老符一样,先监狱后新疆,改造了二十多年。到文革结束、政治承认国民党也打过“台儿庄大捷”之类的胜仗时,他才恢复自由。

  
老张是一怪。昨怪?他对改造满不在乎、我行我素,开批判大会时他低头挂牌子(马粪纸牌子,上书反革命分子张笑伊,名字上划红叉子),散了会就趾高气扬昂首阔步,跟没事人儿似的。他对劳动也满不在乎,虽是一米八十公分长的花花公子身子,但也能弯成虾米腰推着独轮车健走如飞,虽是五十开外之人,重活儿还拿不住他。

  
老张有一绝。他有一套美国军猴儿(海军陆战队穿的军用棉猴儿)和高腰军靴,常穿着它们叼着个烟斗地干活儿逛巴扎儿(集市),那模样活脱儿一个麦克阿瑟。他还有件带青布罩衫的中式棉袄,穿它时总配顶罗宋帽戴,那形象或像大学教授或像电影《林家铺子》里的林老板。他那两套服装来回倒着穿,把管教干部糊弄得五迷三道的,因为您刚想批判他崇洋媚外他又摇身一变成国粹了。

  
老张有一毛病,爱说梦话,一说说半宿。我们一个班里二十人有一半会说梦话的。有的会说“累死我啦!”有的会说“疼死我啦!”有的会说“舒坦死我啦!”,可以想象,前两者是被白天的活累趴下了或者是在白天挨了顿揍,后者准是在做春梦。更有俩人会隔着床铺上句接下句地唱歌,你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他跟一句“万物生长靠太阳”,你唱“雨露滋润禾苗壮”他跟一句“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配合默契得很,但第二天早晨问他俩却是都不知道有那么挡子事儿。这二位的梦话够新鲜了吧?比不上老张的——他的梦话全部使用英语,一说就是半拉钟头,你说这老张的英语有多棒!

  
管教我们的领导想的是这老狐狸有多狡猾!自打他到新疆强制劳动改造以来就不漏会英语,偏在半夜里说!准是说反动话。便命令老符跟他一起守在老张身边翻译梦话,守了一夜,老符翻译给领导一章《资本论》。领导认为老符也在搞老奸巨猾,另派一个略通英语又甘心立功赎罪当奸细的人监听,结果翻译出的是毛泽东的《老三篇》。待领导和当奸细的翻译刚要迈出房门,老张梦呓出句谁都能听懂的英语“拜拜”,没把他俩鼻子气歪了。

  
老张够潇洒的。劳动改造之余的休息日,我们年轻人玩吹拉弹唱,他有两付皮巴掌,找人跟他一起扔球玩儿,领导看不懂那是啥玩艺儿,我们知道那是棒球。老张从新加坡回国时在香港存了一万美金,那笔钱没被革命掉,三、四十年间变了大数。所以他恢复自由后,没接受任何聘请,说他的英语不给公家用该留给自己用用了。他先买了台高级照相机把祖国锦绣河山转了个够,再去香港吉隆坡新加坡地故地重游了一番,再去欧洲美国看了看亲戚,最后娶了位第三任太太,用剩下的美金和利用他的海外关系给她开了间公司。老张劳动改造了二十多年后又当了二十年花花公子,于前年寿终正寝。

  


  
钱车子

  


  
车子是我们那圈儿里北京人用语,专指一根筋、爱较真儿、爱犯混、发神经、神神道道、疯疯颠颠之人。我友钱振鹏即有那些性格,故被人称“钱车子”。我们那帮人挺会给人起外号,起得颇形象,比如还有一位姓钱的,他确实对钱上有点斤斤计较,因此被叫成钱串子。

  
钱车子是个数字迷、记忆狂,他知道天安门城楼和故宫太和殿飞檐下有多少跟椽子,曾数清长安街上有多少根电线杆子多少盏莲花灯,曾推翻北京歇后语“芦沟桥的狮子——数不清”地将石头狮子数目数清。但当他背下了人民大会堂有多少门多少洞多少台阶、背下京城所有外国大使馆的汽车号码时,被公安局给逮起来了。罪名是“特嫌”,跟我一样。钱车子跟我一样的地方很多,我们同岁,都是1962年的高中毕业生,喝的墨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却还在拘留所里咬文嚼字:我曾要求和帮助提审员修改他审讯记录里的错别字,他则对姓王的提审员说“赵钱孙李周武郑王,我姓钱,只服姓赵的。你姓王的审我宁可抗拒从严,换姓赵的审我就坦白从宽。”拘留所真给他换了个姓赵的提审员,结果他被坦自从宽到新疆来了。后来他知道我也是那姓赵的审的,自然就和我成了好朋友。

  
他在强制劳动中也执著于对数字的计算和记忆。比如我俩曾去叶尔羌河深处伐木,那要走很远的路,当走了四个半钟头终于找到了适合的树木时,我根据常人经验说走了四十五里路,他却说是二十五公里十六米。我惊讶他那有整有零的数字,他说他共走了四万五千六百十一个单步,他每个单步是五十五公分,一相乘还舍去了零点零五米。您说他“车子”不?

  
强制劳动活儿特累,每天只能吃五个苞谷窝头和老咸菜,最苦的时候还不准接受家庭的外援。他算出它们释放出的卡咯里远远不抵每日做功消耗的能量,不补充点什么,时间久了我们年轻的身体就会变成耗尽油的灯。他说他已计算良久:戈壁滩上有的是跳鼠田鼠和蝎子,那都是肉。八只老鼠顶一只免子,两匹蝎子顶一只大虾。每人每月吃十六只老鼠二十匹蝎子,便可获得维持生命的能量。那年我俩就那么办了,结果身体没垮掉。后来他对我说,我俩虽没完成指标,但也吃了三百五十只鼠类和四百一十三只蝎子。

  
一九七九年春我俩同时获得自由要各奔前程时,我握着他的手说忘不了我们十三年的患难之交,他却说的更确切:那是崇文分局拘留所十五天、良乡监狱一百七十四天、押送途中十一天、劳动改造四千三百八十天,总共四千五百八十天朝夕相处的友谊!

  
前面说的老符结束右派生活到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当了英文组长后,把钱车子“走后门”地也介绍了进去,做索引工作。搞索引得整天跟姓氏、地名、年表、分类、归纳、页数、罗马字、阿拉伯字、甲乙丙丁、ABCD等枯燥无味的东西方打交道,但对钱车子来说正是学有所用轻车熟路。他更是能将他编过的东西都背下来,竟成了个活索引活百科,那使他一个高中毕业生也能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出版社里直着腰板走路,最后当了编辑。

  
因为当了编辑,出版社分给他一套海淀区知春里的房,他不挑剔房间大小方向,而只要求个三六九的数字,即要三栋六层九号房。您说他“车子”不?但他声明要那数字是为了使要寻访他家的人记忆方便。

  
钱车子那套房子里只有台黑白电视,但他家厅房里一面墙地打着顶天立地的书柜,藏了许许多多名家签字的书。原来老符截瘫以后不能出门,他主动承担了替他领工资、取稿费、送稿件、拿样书等跑腿儿杂事。老符是老右派了,认识京城半数老作家老翻译家,他们均已腿脚不便,他就请钱车子也帮帮他们忙。老人们又互相转托,钱车子竟接下百多名作家名翻译家的跑腿儿杂事,老人们给他十块八块辛苦钱,他就接上填补生活费,大部分是跟他们讨本书。老人们给了他许多书,还跟他成了忘年之交。

  
钱车子说: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这书中还有交情哪!他说能亲耳聆听老作家简单扼要讲讲全书概况和创作过程,亲眼目睹老作家的现实生活态度,会比一般读者更深刻地学到书中道理,更快更简捷地得到精神财富。

  
有一年我回京去拜访他的“三六九”时撞了锁,见门上贴了张明晰的表格,表格上方写着:本人出差新疆,有急事者请按下表时刻打电话。细看那表格,横竖列有月日、时间、地点、地址、旅馆名、电话号码、火车列次、天山公路里程碑……。我算算日子看看手表,拨了其中一个电话,果然在南疆阿图什的一个旅馆找到了他。我问他是不是假公济私地故地重游去了?他说是《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已经出版,他是搞推销去的。

  
钱车子两进新疆一进西藏,去推销《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和《中国大百科全书》。他不是带着广告图片和价格表去的,而是押着载有数顿重的书的卡车、每到一地都亲自扛着一套几十公斤重的书去推销去的。他推销出不少部《全书》,给偏远民族地区送去了文化知识,给出版社创造了利润。但他损伤了身体,回京后劳累而死,享年四十七岁,可谓英年早逝。他没吃回扣,因此只给家人留下两袖清风。

  




 回复[1]:  陈梅林 (2006-09-19 20:21:45)  
 
  认识这些杰出人物,也不枉所受之苦。

 回复[2]:  雪非雪 (2006-09-19 20:48:13)  
 
  向老符 老张 老钱 三位先辈致哀。

  

 回复[3]: 谢陈梅林雪非雪 龍昇 (2006-09-20 18:34:49)  
 
  代已长眠的老符、老张、钱振鹏(我与其同岁,我不称其老)谢谢你们。

  
那时代许多这样的杰出人物均在深山老林戈壁大漠荒无人烟之地囚禁、冷冻甚至摧残至死,不仅是其本人的悲惨,更是国家民族的损失和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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