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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精神病患者

龍昇 (发表日期:2006-09-01 11:31:42 阅读人次:5509 回复数:32)

  

  
炼狱流行曲和知青歌(支边青年、上山下乡青年的歌)有着彼此影响,心脉相通。

  
中国在边疆地区置有肩负“屯垦戍边”“建设边疆,保卫边疆” 重任的生产建设兵团(下简称兵团),它的创始人是王震司令员和他的三五九旅。最早成立于1954年而且至今仍在的是新疆兵团,它有十个农业师、两个工业师。从新疆兵团又发展出甘肃、青海、宁夏、陕西兵团的十一师、十二师、十三师、十四师。文革开始两、三年后又出现了许多兵团,较大的是东北、内蒙、云南兵团。兵团成员是复员军人、支边青年、当地农牧民、劳动改造和解除改造的就业人员。兴凯湖农场就被东北兵团的八个师紧紧包围;内蒙古的乌海、中滩、建丰、狼山、临河等劳改农场、乌拉特安置农场及数处劳改工厂,都在内蒙兵团成立时移交给了它。张贤亮写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能看到宁夏十三师的影子。以我们所在的新疆兵团说,叫团、连的是好人呆的地方,叫大队、工程队、中队的是坏人呆的地方。

  
支边青年经常和劳动改造的人挨着干活,也有许多支边青年就是看管劳动改造的人的,他们都有各自的歌声。人们说歌声是无国界的,歌声是铁窗大墙关不住的,他们的歌声就有了交流和相互影响。我们新疆这批人爱唱一首《蓝色的街灯》:“蓝色的街灯照亮在街头,独自对窗,凝望夜空,星光在闪耀,我在流泪,我在流泪没人知道我。啊,谁在歌唱,远处轻轻传来,我爱唱的、我爱唱的年轻时那一首歌……”

  
我们的这首歌传给了附近支边连队的上海人。多年后,在一本写内蒙兵团事情的《漠南情》书中提到在那里的支边青年中也流传一首《蓝色的街灯》:“ 蓝色的街灯明亮在街头,独自对窗,凝望夜空,行星在闪烁,我在流泪,我在流泪没人知道我。啊……谁在歌唱,远处轻轻传来,我爱唱的、我爱唱的年轻时的那一首歌……”

  
除了“照亮”与“明亮”、“星光”与“行星”、“闪耀”与“闪烁”和一些断句有微妙不同,两首《蓝色的灯光》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本书中说支边青年的歌:“忧伤的调子勾起人们的伤感,对前途和命运的迷惘,亦把人们带进对人生的苦苦思索之中……。”那何不也是劳动改造的人的伤感呢!林彪集团的《五七一工程纪要》中说的“……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红卫兵初期受骗,充当炮灰,后来成了替罪羊……”做为林彪集团反对毛主席,那些话曾被批判为反动透顶,但当年也曾参加批判的支边青年内心中是认同那句话的。他们有和劳动改造的人有近似的遭遇,也有近似的歌声。

  
记得当年支边青年、尤其是从北京去内蒙古的支边青年中流行着一首《精神病患者》:

  
失去了伴侣的人,情意两相离,

  
眼望秋去冬又来临,雪花飘飘落,

  
世上人都耻笑我,精神病患者,

  
我的青春已被埋没,有谁来同情我。

  
文革初红卫兵造反有理,但不久就听到关进大牢里的红卫兵唱出了一首《抬头望见北斗星》《七十五天》的歌。1968年12月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的最高指示,有那一道“指示”,呼啦啦地从全国城镇洪水般涌到农村一千余万“革命小将”。他们去时热血沸腾情绪高涨,但不久就发现是自己的命被革掉了,是要一背子修理地球,他们血凉了,情绪低落了。再唱《抬头望见北斗星》也没有用了,于是农村、草原、山林中唱出了这首《精神病患者》。其实早在1964年,北京劳动改造单位团河农场就流传着一首《精神病患者——自嘲》:

  
睡梦中我遇见了她,轻轻对她笑,

  
忽听窗外惊雷响,猛地把我惊醒,

  
世上人都嘲笑我,精神病患者,

  
眼望秋去冬将来临,雪花飘飘落……

  
你看,简直同出一辙。许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传染了另一个“精神病患者”?团河农场的“精神病患者”于1966年来到新疆继续劳动改造,后来听到新“精神病患者”的曲调改得更美,心有佩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感,我们便将两种曲调和词合而为一改唱了新的《精神病患者》。

  
失去了伴侣的人,情意两相离,

  
眼望秋去冬又来临,雪花飘飘落,

  
世上人都耻笑我,精神病患者,

  
我的青春已被埋没,有谁来同情我。

  
睡梦中我遇见了她,轻轻对她讲,

  
不管秋去冬又来,相爱到永远,

  
世上的人都耻笑我,精神病患者,

  
忽听窗外惊雷响,猛地将我惊醒。

  


  


  


  
我后来查过许多“知青歌曲”,知道了曾因作《南京知青之歌》而判过十年徒刑(第九年被释放并平反)的上山下乡青年任毅也唱过《流浪人归来》,被列入“知青歌曲”的《四季》就是劳动改造过的人爱唱的《流浪人归来》或《流浪的人归来》。我还知道了《精神病患者——自嘲》《精神病患者》《失去了伴侣的人》还有个名字叫《知青悲歌》,它实际是劳动改造的人、支边青年、上山下乡青年、甚至在文革中社会上的人共同唱的一支歌。知道了犯人们和“造反派”都唱的《铁窗之歌》、也是知青的《七十五天》。我还惊奇地听到东北知青歌曲《松花江水》的第一段第三段的起首一句是“辽河的水啊松花江的浪”,曲名只叫《松花江水》但歌词中却出现了“辽河的水”,是不是那首传说不一的老歌《辽河的水啊松花江的浪》还在东北流传?

  
我曾与支边青年有过一次有趣的交流。1971年我第一次享受到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家之前先去西南地区漫游了一圈儿。因在昆明滇池大观楼读解一首中国最长的对联,结识了三位比我小几岁的年轻人。大家一报出发地,竟是来自中国四大兵团——新疆兵团、云南兵团、东北兵团、内蒙兵团。我们成了朋友,结伴旅行了一程。在桂林,我们每人以所在地少数民族和爱情为题各自讲了一个故事。在贵阳,我们唱了各自地区流行的歌曲。

  
东北兵团的女孩子林招弟是上海人,还是他们兵团《农战报》的通讯员,比较进步,她唱的是她们报纸上编的歌:

  
我要去那遥远的黑龙江,去把农民当,

  
离开了亲爱的战友和家乡,亲友含泪来相送,声声嘱托寄心上。

  
父母啊!别难过,别悲伤,您的教导永远记在心间,

  
待到孩儿成人时,重返家乡来看望……

  
云南兵团的男孩子比较挑皮,唱了一首快活的一首悲伤的:

  
不抽香烟把儿呀,不吃茶叶根儿呀,也不去打群架,

  
找上一个漂亮的姑娘,到农村去安家。

  
过了一年生了个胖娃娃啊,管你叫妈妈,管我叫爸爸,

  
你在家里看娃娃,我去种庄稼,咱们的生活亚西亚,亚西嘛亚西亚……

  
(改自藏族曲:《心中的歌儿献给毛主席》)

  
山高高不过中条山,中条山耸立在白云端,

  
我们是北京知识青年,受号召来到这中条山。

  
哭干了眼泪,望穿了眼,眼前还是中条山,

  
中条山再高也有顶,比不上知识青年的苦难。

  
(原曲好象是《花儿与少年》)

  
新疆兵团的我也一欢一悲,唱的是兵团战士们唱的《送你一束沙枣花》、劳动改造的人自编的《苦难,悲伤》。

  
内蒙兵团的女孩子唱的就是那首《精神病患者》,边唱边哭。

  
炼狱流行曲和知青歌(支边青年、上山下乡青年的歌)有着彼此影响,心脉相通。《蓝色的街灯》“忧伤的调子勾起人们的伤感,对前途和命运的迷惘,亦把人们带进对人生的苦苦思索之中……。”对支边青年和劳动改造的人是共同的,《精神病患者》的“精神病”许是在他们之间相互传染。因为他们面对的生活有共同之处,因为即使不引用林彪集团的《五七一工程纪要》中说的“……上山下乡等于变相劳改,红卫兵初期受骗,充当炮灰,后来成了替罪羊……”那句话,支边青年和上山下乡青年也有“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劳动中改造思想”的任务。我们想想“在劳动中改造思想”与对犯罪分子专用词“劳动改造”有多大区别、多大距离?区别有,距离不太大,命运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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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31]: 省电话钱了。不会给镜子添负担吧。 龍昇 (2006-09-02 14:00:44)  
 
  

 回复[32]:  陈梅林 (2006-09-02 14:05:04)  
 
  哪里,正好相反,想看对话中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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