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面碗饭端出大学生 │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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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面碗饭端出大学生
龍昇 (发表日期:2007-10-16 15:32:00 阅读人次:1976 回复数:10)
上周末到东京椿山庄出席大女儿结婚披露宴，席间自然是感慨万千。次日，买上白菊花马蹄兰、也带上婚礼时女婿赠呈的鲜花，到横滨外国人墓地去给父亲上坟。清除杂草淋洒石碑，焚香祝冥福，也报告了女儿的喜事。礼罢，蓦然发现父亲墓旁添了几座新坟。仔细辨认，墓主姓王姓李，姓……，认得都是父亲那一辈老华侨。顿时，十八年前我妹妹的结婚披露宴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婚礼中途，爸爸离开女方家长的“龟”席座位，带上我到来宾席向他那一辈人致谢。他们都是事业有成的人物，和爸爸举杯频频，意气风发。对我则一边谆谆教诲，一边称赞后生可畏。一位云南籍的老人说：“好好干，你们这一代会胜过我们一代的。但有一点告诚，有多大成绩都不能骄傲，个人再大的成绩和世界相比都是渺小的。你学学咱们国内昆明大观楼的对联就会明白的。” 　　十八载光阴，弹指一挥间，曾经艰难也曾辉煌的父辈侨界人物多已做古，那位云南老人也已入土。我将带给父亲的祭酒洒在他们墓前一半，口中念出大观楼对联的下联：　　“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气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嬴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外国人墓地旁的港见公园和山下的横滨港风景依旧。念罢对联，我想：我们新华侨可以自信可以自豪，可千万不能自我感觉太良好。出墓地下山坡便是繁华的元町商店街，举目已见中华街的五彩牌楼。正想到那里去吃午饭，猛抬头发现身旁就有个中国饭馆，便就近闪了进去。那店名叫大景楼，其实没有楼，我一家六口人坐下来，正好占满一半座位。店中食谱不过二十几种，面类炒饭类占了大半，我们就点了馄饨面、什锦面。厨房店面统共十几平米，柜台内外一目了然。里面一男人掌勺，外面一女人跑堂收钱，均有五十出头的年龄，显然是夫妻俩。　　男人技术熟练，出菜并不快。仔细观察，发现他是每一个面码儿，哪怕是只有两根油焖笋、几片青菜，都要单独炒过，那个认真劲儿不亚工艺品匠人的精雕细磨。女人给客人送水送面之后，就在我身旁唯一有几十公分见方的空地上笔管条直地站着，整个一付完璧无瑕的敬业精神。　　我感动了，试着用汉语和她搭讪：“您可是中国人？老华侨？” 　　“是的，祖籍广东。老华侨的第二代。” 　　“您家一直在这里开店？”同是老华侨的第二代，年龄亦相仿，他们是在日本土生土长，我则来自改革开放之初的中国，我的问话显然带有不可理解，言外之意是：“您们有上代荫佑，又有几十年奋斗，早该是大老板了，怎么会是这么小的店？” 　　“我们只在神户中华学校读过中学，那时候不像现在，可以到日本人公司就职，中国人只能靠自己做这种生意。我们守着这盘店已三十多年了，从未挪过地方。不过，我们就这么一碗面一碗饭地端出了两个大学生儿子，我们还要将这店开下去，要将第三个孩子的博士学位端出来。” 　　我已不仅是感动，而是热泪盈眶了。还有必要问她仨孩子全有作有为之后、小店还做下去否？不必了，答复会是肯定的。我不仅感动于他们那兢兢业业的工作生活态度，更感动于“一碗面一碗饭地端出了两个大学生儿子”的话。那话中含有艰难困苦，也含有自豪和扬眉吐气。我想到新华侨能有高智商、高学历、高职能，不仅有学校、社会发展、环境的功劳，还有我们先辈、父老、老华侨的功劳。我们新华侨要尊重老华侨，要为他们争光，哪怕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199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