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的二哥│龍昇│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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镀金的二哥
龍昇 (发表日期:2006-06-14 10:57:56 阅读人次:2363 回复数:8)
二哥一九五六年从名牌大学毕业后就在另一家名牌大学任教，一直在象牙塔里钻着。七九年父亲从反动侨领变成爱国华人首次回国，高教部和二哥的大学联名在北京饭店宴请我全家。席间，大学校长提出希望我父亲保二哥私费留学再送回学校，父亲当场应允并保证完璧归赵，当年九月二哥进了东京工业大学。三年后二哥回国，中国第一报以多半版的篇幅报导了他的事迹：放弃高薪聘请，不顾老父痛哭流涕地留他继承莫大财产，为祖国四个现代化建设而毅然回国。父亲并未挽留二哥，家中也没莫大财产，所以父亲看到那报导后大骂了二哥一阵子，骂他光往自己脸上镀金，歪曲了当父亲的爱国之心。我们再三给父亲解释那句话是报纸为宣传教育而加，老人家就是不信那么大报会吹牛而耿耿于怀，我们只好当个笑话记心里了。　　二哥镀金的笑话多了。他回国前郑重地和我谈起要加入中国共产党，我表示赞同。因为出身不好的我们都有太多体会：不是党员无权决定教学方针无法将知识完完整整倒出去，镀了金也白搭。二哥回国后就交了入党报告，三个月后他打电话来说已被批准入党，我直为他高兴。不料他一个大喘气，说入的不是共产党而是民主党派。我奇怪地问他报告不是交给共产党的吗？他说是的，党委找他谈话说：“你是中国首批自费留学又首批自愿回国的，我们认为你完全据备了共产党员的条件。但我们建议你加入民主党派，因为你可以在那里为党起到更大作用。”结果二哥成了最大的民主党派的党员。　　又几个月后，二哥来电话说他奉召去北京社会主义学院。我说：“坏了，你又要镀金、你要当官。”他是蹲象牙塔里的人，这方面比不上被迫上“社会大学”的老弟。我知道北京的马列主义学院培养的是共产党的官，社会主义学院培养的是民主党派的官。果不其然，学习完毕是当官，还可选择：留京，回省。象牙塔里的哥哥又来问“社会大学”老弟：何去何从？我说北京城里官多如牛毛，回省好。瞎猫逮住死耗子，让我蒙对了，二哥回他们省当了那个民主党派的省秘书长。　　我说“坏了”是指二哥甭想完完整整将镀了金的知识倒出去了，他没了那种时间。他有了专车、整月飞机满天飞地出席或主持各种会，会前游山玩水，会后肉林酒池。他们党要做的是政协、统战、拉外资的工作，而他具体的工作是宴请别人和被别人宴请，是吃喝玩乐。直吃得屁股流油、玩得见青山绿水就眼晕，他自己也喊“坏了”。　　尽管二哥也觉出坏了想辞职，却因为他是样板辞不成，那官就一直当了下去。他那位子有许多人别着呢，想找毛病把他“参”掉好顶替上去。偏偏他光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却不贪污不搞女人，硬是“参”不下去。直到“六四”天安门事件后两年，别着那秘书长位置的人找到了“参”他的硬件：运动时他躲泰山去了，“说清楚”时他躲庐山去了，下山后对“事件”只字未提，因此是对“反革命事件”态度不明朗。　　二哥早想光明正大地辞职让位，却不想留下污点地被人“参”下去，他往日本打来电话求老弟援助。我问我常给他去的信都留着没有？回说留着哪。有“六四”后不久的吗？回说有。那就好办了。我立即给二哥写了封信，内容是：“二哥，我在日本电视中报纸上看到了天安门广场事件的全过程，我真痛心，我们的党、人民的军队怎么能向人民开枪呢！幸亏你今天来信把真实情况告诉了我，才知道资本主义的新闻报道是在造谣在胡说八道！感谢二哥对海外的弟弟教导，指破谜团……” 　　我将信的日期落款在两年前、“六四”后两周发给二哥，又按当天日期给他们党写了封同样内容的信。下一次“参”二哥的会上，他拿出换了封套的信拍在了桌上说：“我不会讲话，让事实说明吧。”党也拿出一封信说：“××同志在‘六四’发生后立即给海外去信说明真相教育他弟弟，他的立场是坚定的！态度是明确的！” 　　镀了金的二哥的官一直做了下去，那在我家是个大笑话。这大笑话我今天才敢说出来，是因为二哥光荣地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