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久岛这片叶子│祁放│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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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久岛这片叶子
祁放 (发表日期:2019-07-18 17:10:35 阅读人次:1468 回复数:0)
屋久岛像一片叶子，漂浮在亚热带的东海（东支那海）上，是一个绿色的岛。　　然而这片叶子，是立体的，有1935米高的宫之浦山，也有巨大的大川瀑布，有原始森林，也有海边温泉。　　早春二月，海港周围的村落里，梅花樱花百合李子花开的浓郁，山坡斜面上柑橘挂满枝头，但山上雨雪纷纷，冷风清冽。　　如果你喜欢动漫，喜欢宫崎骏，看过他的《千与千寻》《龙猫》《哈尔的移动城堡》，你可能脑里会闪过那些美丽而神秘的森林的画面，没错，这些风景真的存在，屋久岛是一个自然神无处不在的地方，在这儿，人的卑微和渺小让你非常真切地感觉着。　　在冲绳没有归还日本之前，屋久岛是日本最南边的一个岛，从有着珊瑚礁的海岸到冰雪覆盖的山顶的近2000米的标高差，却显示了整个日本列岛从南到北的气候，这片位于南西方位置的叶子形状的岛，可以告诉你地球的原始自然是怎样的。　　那些在雨中在雪中在雾中在风中的森林和空间，那些倒木交错与树木叠加藤萝环绕，那些厚而柔软的茸茸的青苔，那些穿过岩石跃过山涧的清澈透明的水流，那种静寂和清冷，那种湿润和绿郁，那种神秘和萧瑟…….,岛上超过1000米的山有46座，山上那4000年以上的被命名为绳文杉（又一说为6000年）的杉树，3000年的弥生杉，2000年的纪元杉，1000年的千年杉，以及在江户时代被砍伐的粗大的树桩上面又长成的二代杉树三代杉树，以它们的沧桑和古老，与你一起呼吸它们呼吸的现世纪的空气，让你去感受自然的神圣和纯净。　　这里是世界最大规模的自然森林，也是生命之森。　　屋久岛雨多，来自从菲律宾Mindanao的暖流让山上的雨量可以达到10000毫米，比热带雨林的雨还多。岛上的人因此有句话说是“一个月下35天的雨”，同行的日本电影大学的教授想起了由林芙美子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浮云》，这部1955年的日本电影史上的名作，最后的场景是屋久岛。那雨天天下，天天下，时而淅淅沥沥，时而大雨倾盆，让一对深爱的男女的爱情在雨的背景里忧郁而惆怅。最后男主人公为死去的爱人化妆的画面，那个男人的伤感而软弱无奈的后背的镜头，堪称绝唱，她说。　　屋久岛的北面是欧亚大陆，有很多的植物与北美大陆的植物相同，南面却与东南亚有很多共同要素，沿海岸线，热带和亚热带的植物也随处所见，宫之浦岳（1935米）和奥岳的山谷之处和花之江河高原湿上，能看到寒冷地的植物以及冰河时代的遗存植物。　　在岩石上面尤其是在山顶的树木，在严峻的气象条件里顽强地成长的同时，逐渐的小型化和奇型化，原本挺拔和高大的杉树也形成复杂的枝杈，一种叫做姬沙罗的原本垂直生长的茶花树，也像被巨大的力量从头顶压下，向四面八方的伸张枝叶，以此适应苛酷的自然条件。　　在林深处海拔1600米的鹿之泽，有一片美丽的湿原叫做花之江河，屋久岛的小鹿们会来这儿喝水。那些灰色的小鹿眼睛纯净而湿润，转身离开的时候，屁股的四周有一片白色，一跳一跳消失在树林里之前，会有一种让你仿佛看到是天上的一片白云或是一片没有融化的白雪被神灵诱惑到绿林深处。　　然而，再往高处，近2000米的山顶，却是经常被台风袭击以及被冰雪季节的冷风横扫之地，在这里，很多白骨化的杉树光秃着指向天空，而每年的春夏交替的５、６月，美丽的屋久石楠花却在花岗岩的缝隙里盛开，那粉色白色红色的大朵的石楠花，是屋久岛的花王。花王的周边，大片的花岗岩的缝隙里，有许多从冰河时期就存在的高山植物也开出各色各样的小花遥相呼应。　　屋久岛对山的信仰的仪式里，有一项是人们从海边带来沙子供奉给山神，山神的回赠就是这山顶美丽盛开的石楠花。　　现在不是石楠花开的季节，在1000米高的有着纪元杉树的林海里，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迷失在下着小雪和小雨的早春里，每一口呼吸都含着生命的水分的同时，一种会让杉树把热能吸干的感觉也自然生出，青苔在雨水里亮晶晶的，仿佛睁着无数的眼睛张望着我们，原始森林的神秘和神圣让我们生出无限的敬畏，望过去是树木，是雨雾，透过今天的雨雾，我们穿越了一万年的时空，在这里感受到自己的哈气和心脏跳动的生命的感动。　　在日本历史上，从4世纪到7世纪支配日本的大和朝廷的记录里，开始有了关有屋久岛的记录，而更早于《日本书纪》（616年）的记载，却是在中国隋朝的《隋书》（607年）里，出现了，“夷邪久国人”的字样，夷邪久即是屋久。　　古代，屋久岛作为日本遣唐使团船的寄泊港是非常重要的的一个地方，著名的鉴真和尚也曾在753年的12月在屋久岛停留了一周，在那个还没有利用季节风和海流技术知识的古代，屋久岛是从日本到大陆海上的一个生命之岛。除了得到食物和水，鉴真和尚也看到挺拔的杉树，看到美丽的石楠花了吗？　　屋久岛的杉树生长的慢，在岛上的自然博物馆里，有两片可以比较的杉树切片，一片是屋久杉，一片是秋田杉，两片粗细大致相当，秋田杉800年，屋久杉却已经有两千年。作为上好的建筑木材，屋久杉在丰臣秀吉时代的1586年被岛津义久所派往调查屋久岛的人所发现，而且作为那个年代的贡品，被收藏在鹿儿岛城下的仓库里。　　黄昏，我们到了永田海岸，一直躲在云层里的太阳在我们的祈祷中露出了绯红，然后晚霞绚烂，照射到深邃的海面上，海面金波荡漾。不是海龟产卵的季节，海岸静悄悄地，海风吹到脸上，带着有些海的味道的潮湿，与迷失在森林里的情绪不同，一种童心般的快乐油然而生，自然真好。　　从天空看，屋久岛的形状像一片绿色的叶子，这片叶子美丽湿润柔软而又韧性十足，这片叶子的每一条纹路都充满魅力，它告诉你生命，告诉你自然，诉说着远古，也笑对着今天，它定力在东海上，不为海的潮起潮落所动，不为人的喜怒哀乐　　所染，屋久岛的杉树连接着宇宙和大地，屋久岛的青苔记录着时光和岁月。　　黑潮涌来的时候，飞鱼像是闪电一样，很多的闪光穿起来，亮亮的，是这片叶子的项链。　　2017年3月12日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