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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之13、14

亦夫 (发表日期:2009-12-17 10:27:17 阅读人次:1533 回复数:4)

    13、

  
俑一举成了这个夏天里最走红的人物,频频在电视、报纸和有各种头面人物参加的场合里出现,这使立和彪都大吃一惊。

  
第一次立和彪注意到这一变化,是在一个夜晚最热闹的时分。当时立和彪各带了一个姑娘在街头喝了足够的冰镇啤酒后,一同去市中心广场观看大型霹雳舞表演。这段时间里,这座城市夜晚的艺术活动正趋于鼎盛期,各种画展、书法展、舞会、音乐会几乎涵盖了从古到今的一切艺术,形式多样,有官方的、民间的,几万人之众的、寥寥数人自娱自乐的……使这座城市到处灯光通明,喧闹沸天。这几天对于立和彪这个层次的市民而言,最吸引眼球的大概就数中心广场上举行的霹雳舞大赛了。这是由一个新成立的什么协会发起的活动,不光本市参赛者铺天盖地,甚至吸引来了外许多异地的霹雳舞高手,一个晚上连着一个晚上,声势极其浩大。只是外地的参赛选手都不太适应这种白天睡觉、夜晚通宵比赛的节奏,个个熬得眼圈发黑,走路飘忽不稳,临场发挥纷纷大失水准,进入第三轮时几乎全部被淘汰,剩下的清一色出自这座主办城市,这令许多市民对这个特殊的季节开始有了好感。

  
当时立、彪四人喝酒的露天饭馆距离中心广场约三站路。立说:“叫个出租车吧。”立的女伴看看表,却道:“坐车多无聊!现在才凌晨一点,两点半才开始呢。咱们一路走过去多好玩,立你老是没有一点情调。”立说:“我不懂情调,我只懂调情。”彪听完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两个和他们相识不久的女孩子相互望了一眼,眼神顿时变得警惕无比。

  
大楼顶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街道两旁冷白的路灯光、各家餐馆酒店门前的灯串,以及从商店、药铺、理发馆、电影院等门窗中透出来的光亮,把街面照得光怪陆离。街上到处是人,他们脸上的颜色因灯光的闪烁而变化不定,表情很难琢磨。男人们大多光赤着上身,各个无论胖瘦走路都很缓慢,看上去显得大腹便便。

  
立、彪和那两个女孩一同朝北而行。路过美术馆的时候,只见这个过去印象中总是关着门的地方此刻灯火通明,门前立满了制服整齐的警察和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此时正有一辆接一辆的黑色小车鱼贯穿过十字路口,气宇轩昂地停在了门前宽阔的停车场上。

  
“快看!那是俑!”一个女还忽然尖叫了一下,另一个也立即凑到她身边,兴奋地击掌叫道:“对,是俑!天啊,果真是他!”

  
“什么俑?”立和彪莫名其妙地问。他们俩顺着女孩们的手指望去,却都立即大吃了一惊:只见三三两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从车上走下来,朝灯火辉煌的美术馆大厅走去。在这群一看就知道是达官显贵的人群中,有一个立和彪都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两人定神再看,没错,绝对正是失踪多日的恿!只见他仍穿着水出国之前那条说白不白、说灰不灰的裤子,上身一见T恤长得遮过了屁股。头发凌乱,看上去比以前更邋遢。他正一边和身旁几个官员模样的人说着什么,一边朝大厅走去。

  
“俑!俑!”立和彪几乎同时大声喊叫起来。但不知是因为大街上流行音乐的声音太喧闹,还是俑正专心跟人说话没有听到,他并没有回头,很快就进入了大厅里面。立骂了一声,起身就要去追,但刚挨近一道白线就被警察用电棍拦住,不由分说就把他轰到一边去了。立还想硬头股脑一番,却被他的女伴一把拉到了旁边。

  
“你发什么神经!这个美展明天晚上才对市民开放。今晚是开幕式,参加的都是政要名流,你也不拿个天平称称你的斤两。”

  
“哎,对了,你们怎么认识俑?”立本来想给这个总爱指手画脚的姑娘一个耳光,可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好奇心立即取代了男人那点可怜的自尊。

  
“是啊,你们怎么会认识他?”彪也好奇地说。

  
“这话问得古怪。这满城人谁不认得俑?有人认不得老鼠蚊子不古怪,要认不得俑可就太古怪了。”姑娘说。

  
立和彪越听越糊涂。开始他们还以为俑乘水不在家,和众多姑娘有染,恰好今天这两位也在其列。现在听听她们的口吻,好像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立和彪急了,说你们就别卖关子了,俑究竟是怎么了?两个姑娘惊讶万状又有几分惧怕,这才一五一十地说,最近无论打开电视或报纸,上面每天几乎都有这位天才画家的报道和大幅照片,当然无人不识了。

  
“报纸上说俑还不足三十,你们瞧瞧人家。”两个姑娘用眼睛斜了一眼立和彪,说:“走吧,咱也就配站在空场上看一群傻瓜跳舞扭屁股。”

  
立和彪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立说:“这狗日的,真发市了。咱这回可算找着他了。”说罢两人想起了自水走后俑对他们百呼不应的事,心想怪不得呢,原来人家跟咱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了。整天上电视登报纸出席这宴会那仪式的,哪儿还有工夫再理咱们?这么想着,心里都有了些灰冷发酸的感觉,却不便说破,低了头跟上两个女子就走。买料到两个姑娘一听却兴奋起来,立的女伴把头发往后拂拂,上前拉住立的手直摇:“怎么?立,你认识俑啊?你真的认识俑啊?赶明儿有机会一定让我们开开眼,跟大画家一块聊聊天,哪怕是照张合影也好。”

  
“彪,求求你们了。”彪的女伴也表现出出来没有过的主动和热情。

  
立和彪和这两个女孩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认识的,距现在也就两周时间。今天晚上他们俩又是请吃请喝,又是恭维讨好,实际上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看到女孩对他们的这种媚态。活在这种女孩子媚态中的男人都有幸福的感觉或错觉,而且极有可能创造出更大的幸福机会,这一点立和彪都是老手。他们原以为今晚的金钱和时间都白花了,没料到这种媚态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立和彪望了望两个女孩,见霓虹灯照射下她们的眼睛五彩缤纷,妩媚得像两只波斯猫。要放在平时,每逢有这样的效果出现,立和彪肯定会说一声:“收获的时节到了。”然后关系更进一步,就会有分寸地开始诸如搂腰、搭肩之类的亲昵之举。可是今晚情形不同,俑的意外出现忽然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就如同一个老人看见自己的儿子溺水失踪,焦急万分地等了半天总算看见他浮了出来,可待细看时,浮上水面的儿子却变成了一只水怪一样,心里有一中说不清的复杂滋味。

  
“俑真有气质!一看就有艺术大师的份儿。嗨,立,你们怎么会跟俑是朋友?”立的女伴边说边回头看已经落在他们身后的美术馆。

  
“你们看,那边又来了个搞艺术的。”立没有回答姑娘的话,而是忽然指了指左边的马路,故作惊讶地叫了一声。

  
众人扭过头看时,正有一人从左边马路旁的一个小胡同里走出来,路灯光下,只见他穿得破衣烂衫,敞怀露着黑污肮脏的肚皮,头发乱如蓬草,原来是个流浪的乞丐。彪知道立的用意,忍不住大笑了几声。两个姑娘却都生起气来。

  
“长在这个城市的人就是嫉妒心重。这么编排人家俑算什么能耐?要能有人家那两把刷子,就是不穿衣服也让人尊敬。”

  
“人家俑人家俑的,你是俑的什么人?”立的愤怒终于喷发出来,“你以为你是敬重艺术啊?你还不是在贪人家的名气。一口一个想见大艺术家,告诉你们吧,那就是个大流氓!在上大学时就当众调戏裸体女模,你们奋不顾身我还怕作孽呢。”

  
立的女伴红了脸,继而一把拉了另一个女孩,用那种受了侮辱的口吻说:“谁是流氓谁心里清楚,我最看不上你这种不要脸的东西了。以后少再找我们。”说罢,两人就气鼓鼓地从他们身边跑开了。

  
彪说:“不看霹雳舞了?”

  
立说:“还看个鸟毛!”

  
立和彪在路灯下站着,两个人都不知道再说什么。立想起刚才说俑的那些坏话,觉得自己太意气用事,对不住朋友了。不管怎么说,俑过去都是大家最亲密最真诚的一个朋友,可现在怎么会突然成了这么一个情形?

  
夜越深,马路上的人就越多。从每条胡同里涌出来的赤裸着上身的人群,像污浊的洪水一样到处漫流。满街飘荡的音乐声乌七八糟且激昂亢奋,好像越来越接近一个什么高潮了。

  
立和彪各自散了。

  
14、

  
自从那天晚上知道了俑突然发迹成名的消息后,立和彪两天没有见面。但两天后他们又重新聚在一起,而且似乎谁也无法再单独承受内心的某种压力。立和彪只是不再整宿在街上游荡,而是聚在立家的小客厅里不停地说话或看电视。他们俩谁也没有再提起俑这个话题,但同时谁都明白,这样滔滔不绝的谈话,只是各自为了掩饰内心想谈谈论这个话题的那份急切。偶而沉默的时候,两人都盯着那架电视机目不转睛地看,天气预报、广告、歌会、肥皂剧、各种专访一个不漏,从这个频道换到那个频道。电视使他们知道了俑是多么大红大紫。每逢看到关于俑的报道,立便迅速用遥控器换了频道,但按了一周后,他又漫不经心地换回这个频道一两分钟,这才说声:“现在的电视真他妈的恶心!”然后“吧嗒”一声关掉电视开关。

  
立的父母并不像其他市民一样昼睡夜出,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怕这个夏天的酷暑,也不是故意寻求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而是因为立的父亲已经七老八十且双腿萎缩得已无法正常行走,根本不能像常人一样出去享受夜晚户外的凉爽。立的父亲年轻时不知是忙于什么正经事还是青春期来得太晚,他是在四十多岁才娶了立的母亲的。结婚生子使这个瘦弱的男人沉溺于快乐无比的家居生活。立长大后他便提前与妻子退休,整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在阳台上伺弄那些花鸟鱼虫。他的性格越来越温和,肌肉却越来越萎缩。几年下来,不知不觉将双腿已蔫瘪得如同脱了水的黄瓜,又细又软,行动一天比一天迟缓。而立的母亲比丈夫小二十岁,一直把他当作父亲敬爱着,故而也极少出门,终日在家厮守相伴。“我们家好像个潮湿的地窖,角角落落都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过去立常对朋友这样说。立那时要是能有不回家的机会,就涎着脸生往上凑,蹭吃蹭喝蹭睡觉,被朋友们戏耍地称为“老汉裤腰上的一只懒虱。”

  
每当彪吃过晚饭后如同上班一样准时地来到立的家中,立的父母便对他流露出十分感激的笑容。老汉一瘸一拐地沏好茶送过来,然后就像退出正在熟睡的婴儿的卧室一样,蹑手蹑脚地出去并带上房门。开始时情况倒良好,可到后来立和彪都十分吃惊地看到了某种变化:每当电视中有俑的报道时,老人回立即推门而入,将立手中的遥控器拿过来,重新调回那个频道,直到有关俑的内容全部结束,这才将遥控器放下,一句话不说地走出门去。

  
“你老爹……”彪被这老头的举动镇住了,以为老人对他的到来不太高兴。

  
“你坐你的,我爸就这怪脾气。俑到家里来过好多次,他在电视上看着当然亲切了。”立说。

  
彪心里还是怪怪的不太舒服,他总觉得这行动不便的老人一直怀着什么叵测的居心悄然立与门外,一边窃听他们的谈话,一边从门缝中射来两股阴险的目光。他看见立的父亲每次走进来,甚至怀疑他平时走路极为艰难的样子,都是出于某种动机的伪装。彪的不安加剧起来,几次都对立说:“立,咱们以后还是到大街上去逛荡吧。街上虽说人声喧闹,反倒让人觉得清静。”但这时候立的父亲却又缓慢地送了冰镇饮料和水果进来,听见此话立即慈祥地说:“不要老是在夜里的街上闲逛,这个城市极不正常,在外面早晚会出事。”说得立直拿眼光瞄彪,彪便不好再言语。

  
这一日晚饭后,彪在自己的家中正琢磨晚上干脆自己一个人去街上喝闷酒,这时家里的电话却响起来。彪拿起话筒,里面传来的竟是立那个古怪的父亲的声音,把彪着实吓了一跳。

  
“彪,晚上到我家来吃饭。”立的父亲说。

  
“老伯,我已经吃过了。”

  
“哎呀,吃过了就来喝喝小酒、聊聊天,晚上家里有人来,是你和立的好朋友。”立的父亲语气虽然依旧蔫细,但从话筒中却能明显地听出老汉有如顽童般的顽皮和快乐。

  
“老伯,是谁啊?”

  
“你来就知道了。”

  
彪还想问,那边的电话却已经挂断了。彪骑了自行车一边往立家里去,一边琢磨会是谁来。要是自己和立共同的朋友,干吗立自己不打电话过来?难道立有事出去了?立要是有事出去,好朋友也该来家里找我,何故让立的父亲打这个电话?彪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脚下的车镫子踩得飞快。当他到了立的家里时,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脸上、脖子里及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立打开门,彪顺着门缝望去,着实吃了一惊: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立的老爹说话!他还是那么一身邋遢的夏装,头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像乌鸦巢一样支棱着。彪一时愣住,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意外的场面。立却将他拉了一把:“你倒是进来呀。”坐在沙发上的俑见状立即迎上前来,一下子热情地握住了彪的手:“彪,多久不见了啊!”彪下意识地堆起笑脸:“是啊,是啊!”但就在这同时,大家都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忽然出现的距离。过去他们相互见面,该忙什么还忙什么,像没有看见你进来一样,而那样反倒让彼此感到熟悉和亲近。

  
立的父母早已买了些叉烧肉、腊肠、朝鲜泡菜之类的下酒菜和几瓶啤酒。他的蔫软的双腿显得有力了许多,频频走动,一个劲地让俑、彪和立赶紧上桌入座。大家都说:“吃过了,吃过了。”可立即都又说:“来来来,赶紧坐,咱们哥儿几个好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你推我让地围在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彪偷眼白了一下立,立却直望他的父亲。立的父亲嗓音蔫细却异常兴奋地说:“立,你们看看你们的俑哥!我早就看出人家会有大出息了,这几天你们一看电视里有俑就换台,我知道是你们的脸臊的慌哩……”

  
“老伯老伯,您这是哪里话?千万别提这事,给哥儿们说这,我的脸倒真臊得慌。”俑赶忙打断了老人的话。

  
“俑,你坐下喝酒。酒不好,你多喝点。立,你们知道人家俑现在有多忙,可我查着号给电台打了个电话,人家立即就来了。多少人等着在电视上看他呢,可人家心里还是惦记着你们这些不争气的朋友……”

  
“老伯啊老伯!”俑脸上显出极其尴尬窘迫的神情来,他望了望立和彪,几乎是恳求一般地说:“聊点别的,聊点别的!立、彪,咱们真是有好几个月不见了啊。”

  
“是啊,是啊。”立和彪说。

  
“俑,你讲讲你成功的秘诀,让他们开开窍。”立的父亲一脸炫耀的表情,倒好像立不是自己的儿子,而俑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对啊,对啊,给我没讲讲。”立说。

  
“咱们谁不知道谁,有啥好讲的。来来,喝酒喝酒。”俑兀自把一大杯啤酒举起来和大家碰了一下,大家都喝了一口,他却咕咚咚一口气喝得见了底。立和彪相互望了一眼,也都端起来喝了。立父给俑布着菜,仍催着他讲自己成功的经验。俑不看立和彪,不用人劝,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随着他脸色渐渐变红,话也慢慢地多了起来。立和彪本来以为俑必然是一副春风得意、神气活现的样子,可俑却一直郁郁寡欢似有满腹心事,这让两人在吃惊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些说不清楚的安慰。但立和彪仍无法恢复过去三人在一起时的那种轻松。他们望望这个和过去痛苦时喝酒的表情没什么两样的俑,那天晚上和两个女孩去看霹雳舞时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使他们的心里蒙受着极为沉重甚至屈辱的压力。

  
俑开始声音越来越大地说起话来。他似乎醉了,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诸如“我真没想到我会是这么个人”之类的话,让人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一夜大红大紫地成了名,还是别的什么事。这跟俑过去醉酒时的情形的确有异,立和彪便更觉得俑确实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俑了。两人这么想着,心里反倒清爽起来。他们客客气气地和俑说着不深不浅的话,却闭口不谈过去的友谊和俑的现状。

  
立的父亲也喝里几杯酒,原来苍白细嫩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润,更有了几分女人的感觉,这使立的脸色十分难堪。老人双眼迷离,说话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他拉着俑的手说;“俑……我真想有你这么个儿子,你……你看看立,这……这么大年龄了,要工作没……工作,要……媳妇没媳妇的,你可一定要……要帮帮他俩呀。”

  
“爹,你这是立遗嘱吗?回屋去睡吧,你醉了。”

  
“我,我没醉。你小狗日的……要有福气娶上水那样的姑娘……老子就算……没有白养你一场。”

  
立的父亲甩开立上前扶自己的手,仍唾沫横飞地和俑说话。俑开始还说“我他妈的算什么!不过利用现在这种势头,或许能为两个老弟谋点什么”,可后来听到水的名字,他却一下子像喝了“酒醒灵”一样清醒过来。他怔怔地望着立父、立、彪及满桌狼籍一片的杯盘,缓缓地把那只手从立父的拉扯之中抽了出来。

  
立父高兴得有些过度,又不自量力地喝了几口酒后便不能自持,歪趴在桌沿上打起盹来。他嘴角歪斜,白酒泡一般的白沫从那里一股一股地流下来,让人立即没有了再吃东西的念头。立上去摇醒他道:“你回屋去睡吧!”不料老头却又立即精神起来:“睡什么睡,这满城里除了死人,谁在夜间睡觉?”然后大声叫着要看电视。坐在电视机旁边的彪摇摇头打开电视,恰巧那个频道上正在重播那个著名女主持人对俑的采访。

  
立的父亲看看电视,有转脸看看俑,迷迷瞪瞪的老眼闪出几丝惶惑来:“咦?”这声“咦”刚出口,他却又笑了起来,“他妈的我醉了,我年轻时哪儿这么熊过,他妈的真醉了。”

  
俑一直低着头。这时他站起来,望了望立和彪,却没有说话。立和彪看见俑的眼神被一层从未有过的悲伤笼罩着,过去那份亲密的友情几乎又被唤醒。

  
“你要走了,俑?”立问。

  
俑点点头。立和彪便跟了他送出来。立的父亲要送,被立一声怒喝镇了回去。三人来到电梯口,电梯却怎么按都不见指示灯亮起。俑说:“你们回吧,我走下去。”

  
“俑……”立和彪几乎同时喊住了他。

  
“什么事?”

  
“水写信给我们打听你,她都快急死了。”立说。

  
“给水写封信吧。你有名气了,可以甩了她,但别把事做得太残酷啊。”彪说,“我们本来没有资格管你的家事,可是水对你实在是太好了。”

  
俑没有说话,飞快地顺着楼梯跑下去了。此时整幢大楼里家家几乎都是人去屋空,立和彪站在黑洞洞的楼梯口,几乎清清楚楚地听到他的脚步从九楼下到了地面,然后消失在外面大街上隐隐约约的喧嚣之中。

  
彪憋了满肚子的话没有机会说完,此刻只好化为一个响亮的屁放了。

  




 回复[1]: 读完了13、14 龍昇 (2009-12-17 11:07:50)  
 
  出国稍早,所以亦夫的描述(国内那时代的人和事)对我来说是补课,一直默默地读着。

  


  
“他们客客气气地俑说着不深不浅的话,却闭口不谈过去的友谊和俑的现状。”

  
——请在“地”和“俑”之间再入力一个“与”“同”“和”之类的字。

  

 回复[2]:  亦夫 (2009-12-17 11:38:56)  
 
  龙升老兄,字已经添上。谢谢,希望不是在耽误你的时间。

 回复[3]: 亦夫先生,刚看到了。 李小婵 (2009-12-18 00:10:50)  
 
  今天回来的晚,才看到,佣的心情变化,到底是怎么样,还期待下章。

 回复[4]:  亦夫 (2009-12-20 22:16:10)  
 
  李小婵,我上网的时间不多,迟复为歉。还是要谢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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