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自序│亦夫│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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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自序
亦夫 (发表日期:2007-04-15 19:33:24 阅读人次:2018 回复数:7)
致读者　　《玄鸟》如期完成了，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但最让我不安的是自己对这本新书的怀疑，我甚至像个死扯住盖头布不愿撒手的丑妇一样，不敢将这本书呈现在读者面前。　　曾经给了我许多关注、许多谅解的读者，是我这个手无寸土的农夫心中的一片沃野。炫目的阳光将我孤独的影子照射其上，是这片沃野敞开她开满金黄色花朵的胸膛，毫无偏见地接纳了我，收留了我。　　这种博大和宽容使我感动，同时也使我越来越沉重不堪。我已无法像以前那样把写作看成是自己独立的工作，我已无法逃避众多投向我的目光。　　这是我何以迟迟不敢将《玄鸟》交稿付梓的原因。　　《土街》和《媾疫》，是我童年所熟悉的乡居生活的折射。而《玄鸟》里的城市，对我而言却是如此的陌生和隔膜。我从一个僻远的乡村走向纷繁喧闹的都市，虽居之已久，却永远无法摆脱漂泊和流浪的感觉，而我已背叛了那片腥香无比的故乡泥土和憨直淳朴的父老乡亲。我站在城市与乡村的交叉地带，茂盛的庄稼和如林的高楼在左右两侧竟相生长，但哪里都不是我真正的家园。　　元旦刚刚过去。往年这个时候，我往往都沉浸在一种无法抑制的亢奋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离别已久的亲人、故土，想象腊月里热闹的乡集、震耳的爆竹、游街的社火、红地金字的春联和满载笑声的串亲车队，匆忙地购物、订票和计划返乡的行程。而现在我却心绪灰暗地蜷缩在我所寄居的这所都市中，在一页页被撕扯去的日历面前，对过去曾依恋不舍的故土充满畏惧。　　《媾疫》中由于自己不慎使用了同村一些乡亲的名字，而使我在这本小说已招惹了足够的麻烦后，再一次陷入了几乎无法承受的苦难之中。　　我的父亲是那一带颇有声望的老人。四十年的教学生涯，在历次劫难中刚毅镇静的气度和直率沉稳的品行，使他赢得了人们普遍的尊重和敬仰。离休在家后，他固执地拒绝了儿女们接他进城生活的一再请求，而是和同样年迈的母亲一同守着不足一亩的薄田生活在乡间。我理解父亲，让他晚年感到安慰和自满的，正是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村人对他的这种敬重。这种敬重加上几个出息不大却还算勤奋孝顺的子女，是他这棵青年丧父、磨难重重而过早落光了叶子的老树上稀疏的果子。《媾疫》在小镇上空前畅销，使父亲周围几乎所有人对其中的人物、情节有所知道。尽管书中所使用的名字与村人们姓氏各异，且多是关中一带乡村中比较普遍的名字，但父亲还是立即被一股潮水般而来的怀疑和敌意所淹没：有找上门来诘问的，有在门口指桑骂槐的，有迎面相遇而故意视而不见的……我远在京城，是兄长出差时告诉我这一切的。我能想象苍老的父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时的茫然与无助，我能想象他骤然变得孤独的眼神。父亲有每天黄昏在村外土路上散步的习惯。那时候他望着暮色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望着一排排泥坯瓦顶的村舍，我很难想象那一刻他对故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父亲，是我在失去故园的时候，使您差一点也迷失在暮色中的荒野，是我让终生都在苛求道义与名声的您，无可奈何地陷入了对故乡亲人们的不仁不义！　　如今，想起这些，想起父亲前一段来信中那仍平静得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口吻，我的心仍一阵阵悸动。想起即将来临的团聚的节日，我心绪怅然，迟疑难决。　　与这两本书带来的麻烦与苦恼可以互为代价的，不是它们所带给我的虚名和经济上那点可怜的收益，而是来自许许多多读者宽厚的接受和理解。我们由此而从陌生人成为了不知姓名的朋友。我并不是个清高的人，我无法妄谈自己不追功逐利，但在我困惑和迷茫的日子里，毫无偏见的理解和相知给了我绝大的安慰。　　为此，我将在心中终生感谢这些亲爱的读者。　　《玄鸟》与前两本书一样，也是在很短时间内草写而成的，其之粗糙势必难免。尽管我为此痛苦不堪、羞愧不已，但与要鼓起勇气改变自己由来已久的积习相比，我只能选择前者。在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后，我如同终于从凶险无比的魔窟中逃脱出来一样，虚弱难当，惊恐万状，再也没有半点勇气去回头审视所经历的一切。　　这种难改的积习使我对关注我、喜欢我的读者朋友无颜以对。但同时我也想说，我写作真诚的态度，无愧于我所做过的一切。　　讲述我心中那似乎永远没有终结的故事和感受的欲望，使写作成为我终生不弃的朋友。中学时代起，我模糊的心中曾有过一部规模较大的书，尽管我无法预知我今生是否会将它完成，但我会以毕生的精力去触摸它、培植它。以后我也许回陆陆续续写些别的新书出来，但当一部规模宏大切经我精心推敲、反复修改的书面世的时候，我想我写作的使命便会不可避免地结束了。　　如此想想，心中模模糊糊真有几份无奈和难过。　　亦夫　　1995、8、5 于小营　　（《玄鸟》，长篇小说，亦夫著，太白文艺出版社，1995年11月第1版）

回复[1]: 等待续篇！ 孙秀萍 (2007-04-16 10:42:40)

　　

　　就凭这篇充满真情的序言，《玄鸟》就会很好看！期待中！

回复[2]: 江湖外 (2007-06-03 19:20:08)

　　记得初中的时候，是中国当代文学百花齐放的年代。苏童，方方，余华，池莉，阎连科等数不完的作家的作品刊登在《小说月报》《大家》《当代》等杂志上，看得我是如痴如醉。那个时候的中篇精品颇多，纷纷被改编成电影电视作品。当然也有很多长篇如《废都》《白鹿原》让文坛精彩纷呈。亦夫老师的作品《土街》也是在那个时候发表的吧。我也买了一本，当时年纪小，还被老爹批评了。

　　没想到在日本能够看到亦夫老师的作品，而且知道亦夫老师也旅居日本。真是非常兴奋。希望能够看到更到亦夫老师的精彩作品。

回复[3]: 亦夫 (2007-06-04 08:48:50)

　　谢谢江湖外的留言。《土街》是1994年出版的，那时你才上初中，可见现在还很年轻啊。有空多交流，并请多提宝贵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