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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媾疫》之二十一

亦夫 (发表日期:2007-01-12 09:59:59 阅读人次:1951 回复数:3)

  二十一、

  
快入冬了,吊庄又到了一年里最闲散也最容易惹是生非的日子。

  
往年这个时候,成群的村人们不是去走亲访友、赶集跟会,就是聚在一起游壶揪方、喝酒吃肉。而今年吊庄里有了那拨外姓人的戏班子,更是多了消遣解闷的把戏。只要杨戏头没有出村去给人家婚丧寿祀搭台助兴,村人们便夜夜邀了他们,在庄前那道古牌楼下唱戏喝酒。入夜很久,那阵阵哄笑嬉闹之声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村子里一伙青壮年男人早就看腻了当地婆姨的粗相憨态,一个个眼睛里喷出两道火蛇,贪婪地舔着那些女戏子狐媚的嘴脸和腰身。无奈戏头杨思德成天挎着鳖旦的那杆土枪厮守在一旁,他们只能收起贼心,干咽一口唾沫,晚上回家吊起驴脸和自己的婆姨怄气。

  
土历十月的时候,跟往年一样,成群的灰毛野兔又下了乔山。那种身形怪异的巨鸟,也和猫头鹰、愣猴鸟、苍鹰们一道从不知多远的深林中飞临,开始在吊庄这片土地上空盘旋,发出苍劲刺耳的叫声。天气越来越冷,一大团一大团厚重的冬云,像用细线吊着一样悬在低矮的空中,纹丝不动。那颗太阳早已温吞无力,没有了一丝暖意。它在夏天里威猛得如同箭镞一样的金芒早已射尽,只剩下了灰蒙蒙的一层淡光。

  
入冬以来,鳖旦的婆姨改改总感到右眼皮急跳不已。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改改知道,注定有什么可怕的灾难正悄悄地向这个家庭袭来。鳖旦自从和戏班班主杨思德交了朋友以来,他越来越频繁地戏班大院里钻。村上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传进改改的耳朵,说鳖旦日夜不分地和一群狐狸精变的女戏子轮流睡觉。改改了解自己的男人,她知道鳖旦虽粗莽蛮暴,却是个最忌恨淫乱无伦的汉子。但摆在改改面前的事实却是:鳖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过去方方正正的一张大脸,渐渐变得双眼塌陷、色如黄蜡。改改一次又一次流着眼泪,柔声细语地劝鳖旦不要再去戏班喝酒,要喝就在自家屋里请了保英来喝。不料鳖旦却把脸一绷骂了起来:“我去戏班你弹嫌,我把杨戏头邀到家来你也弹嫌,妈日的你把我当儿子管哩。”改改想说:“你看杨戏头瞅人那眼神,他是在打我的主意哩。”可该该不敢说出口,她知道这句话只能招来鳖旦对自己的猜忌甚至一顿毒打。鳖旦常说:“母狗不翘尾,公狗咋敢上?!”改改一说哪个男人在打自己的主意,改改就成了翘尾巴的一条母狗。

  
十月初七早上醒来,改改见鳖旦还在醉梦之中。他昨夜又到戏班大院去喝酒。戏班在庄前唱完戏通常已是午夜,那杨戏头总是等戏完幕落才支起桌子和他喝酒,根本不知几点才散伙回的家。改改叹一口气,拢了头正要去厨房准备早上的吃喝。谁知刚一出门,却撞见一个老汉正从大门中进来。只见那老汉头不顶冠,白发银髯,身穿一件薄薄的烟色夹袍,走路轻移鹤步,飘然如仙人忽至。改改停住脚看时,却是庄西药房的智远师傅。改改过去在庄前村后见过几面,是认得的。

  
“哎呀,是智远老仙师!一大早您老来我这座破墙烂院,莫不是有甚急火的事?”改改慌失地取一把椅子让老汉在屋檐下坐了,赶紧进里屋将鳖旦唤醒。待鳖旦迷迷糊糊地穿了衣服出来,两人一同请老汉进屋叙话。智远却摆摆说:“外面空气新净,就在院子里谈事。”

  
“智远师傅,你看我男人这脸色越来越灰白黯淡,怕是患了甚病哩。我这几日还想去请您,没料到您却上门来了。”改改看着鳖旦的脸色,忍不住忧心忡忡地说道。她话音刚落,背上却遭鳖旦拍了一把:“把你驴嘴长的!做甚老说我有病我有病的,你是盼着我早死,你好再跟个野男人吗?”吓得改改闭了嘴不敢再言声。

  
“我不是来出诊的。”智远老汉用手一捋雪白的胡子,“我郝家医术只疗天成之疾,不治人为之患。我今天来,是想同你们商量一件事。前日我遇保英家五斤与一碎娃在庄前戏耍,一问知是你家牛牛,便赶寻来了。”

  
“牛牛怎么了?他惹下甚祸了吗?”鳖旦以为儿子冲犯了郝家药房的什么规矩,心里烦躁起来,回头又冲改改喝唬,“我说叫他到戏班学戏,妈日的你老是不准去。你看光叫人操心咧。”

  
“哈哈哈。”智远笑着摆摆手,“鳖旦你甭急,牛牛并没有招惹任何是非。只是我自己觉得这孩子天性清净、眉目纯善,心下喜欢,遂欲收他为徒,带到我院中去教授医方和造丹之术。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

  
“真是日怪了!我这小儿有甚特别之处,倒成了一朵人前花?杨戏头第一眼就看上让他学戏,你又来挑着他去学医。”鳖旦听完便没了兴致,又张着大嘴打起哈欠来。改改在一旁听着男人和智远老汉说话,不敢插嘴,心里却活泛起来:那狗日的杨戏头口说让我娃学戏,其实是借机往我屋跑哩。莫不如让娃跟了老汉学医,倒断了他狗日的花花肠子。她慌失地跑进里屋叫醒儿子牛牛,带他出来对鳖旦道:“娃他爹,咱让娃自己说,是想学戏还是想学医。娃要学戏就学戏,要学医今日就拜下智远做师傅。娃他爹你说呢?”

  
还不等鳖旦开口,智远老汉却俯身过来伸手摸了一下牛牛的裆,手指轻轻地捻转一圈,放了手说道:“甭叫娃说,这得你们大人拿主意。不急不急,你们想清楚了,再来给我一个回话。”老汉说完,就站起身来,用手掌抚抚还懵懂未醒的牛牛,迈着方步飘然出院门而去了。

  
“鳖旦,你看这老汉的神情,咱娃裆里怕是有事哩。上次五斤的黄兽把娃的鸡鸡咬了,再憋尿也没有硬起来过。你看鳖旦。”

  
“你又来了!想把人泼烦死呀?”鳖旦被搅了瞌睡,心里有气,粗声野气地嚷了起来,“把他个阴阳怪气的老蔫驴!这回我倒主意定了,就让牛牛去学戏。十头牛都把我拉不回转了。”改改见他又犯了狗熊脾气,灰了精神转身去厨房弄饭。

  
鳖旦踅身回屋又钻进了被窝。刚朦胧有了点睡意,却听见保英大声叫着“鳖旦,鳖旦在屋不?”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子。鳖旦忙起身让保英坐下,取了烟盒和烟锅让他吃烟。厨房里正撒节糊的改改闻声出来问候了,复又回厨房去忙。

  
“保英哥,你一大早寻我,是有甚要紧事吗?”鳖旦近来老是听保英对自己的数落,一见面就浑身别别扭扭地不自在。

  
“鳖旦,你还把杨戏头那狗日的往家里招?你熊是招贼哩。我是把你当自家亲兄弟待承的人,我的话你就不能听上半点?”

  
“杨戏头做甚了就是个贼?”

  
“你说你说,你屋最近丢甚东西了没有?你仔细想想。”保英在炕沿上坐下,装上一锅旱烟吸了起来。缭绕的青色烟雾笼罩着他,看上去像供在庙里的一尊佛。

  
“丢东西?……没有丢甚东西呀。”

  
“我说你是把大头背在身后当褡裢哩。我昨日到柳村去串亲戚,那村上有个柳赖头,吃烟耍钱,嫖娼淫妓,是个出了名的恶棍。我到柳村时,正巧杨戏头跟他在一棵槐树下蹴着说话,我亲眼见他拿了一样古董跟柳赖头换大烟哩。你道那古董是甚?就是你傻熊的传家宝物金座玉佛啊!那狗日的看我过来还又掖又藏的,但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鳖旦听着,脸上却并无一丝惊诧的表情。他紧张地朝门口望望,示意保英小点声说话。他道:“保英哥,那不是人家杨戏头偷的,是我拿去换了他的满太高烧。你甭喧嚷,当心让我婆姨听见,又该鸡一嘴鸭一嘴地闹个没完了。”

  
保英听罢大吃一惊:“拿玉佛换酒喝了?!你熊人越活越萎缩了,甚值钱的酒,你那件古董还不换得堆成山了?把你个傻形上了脸的东西!唉。”

  
“杨戏头往满太高烧里加了金贵的补药,喝了真提神哩。保英哥,你真的没有见识过那补药,喝罢美得人直在半空中飘飞哩。”

  
“你知道那是甚?那是鸦片粉!人家诱骗你上了瘾,你傻熊倒感激得叫爷哩。你到外庄去打听打听,杨戏头是啥货?是见了女人就往肉里钻的虫虫子。你不听哥的话,你受罪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鳖旦低头不语。保英的话轻飘飘地在他的一双耳朵间穿进穿出,像苍蝇嗡嗡嗡的叫唤一样让他烦躁不安。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对这个与自己并无任何族亲关系的人,有着一种近乎父亲般的敬畏,使他无法像对待别的村人那样,动辄粗声野气地叫骂起来。鳖旦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卧不宁,这时改改正好端了木盘进来。他赶紧岔开话题,道:“保英哥,吃饭吃饭。”保英却一脸铁青地磕了烟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来,往炕桌上一放,老声老气地道:“鳖旦!你我兄弟一场,我也算把责任尽到了。你以后要再到戏班你就去,我连一句招你眼黑的话都不说了。”说罢起身就往外走。改改慌失地连喊几声都喊不住,就追在屁股后面送他出了院门。

  
屋里鳖旦疑惑地把那个白布包打开一看,立即大吃了一惊:布包里包着的,正是自己祖上传下来的那尊金座玉佛!

  
吃罢早饭时辰不大,清晨时还明晴的天空竟不觉间布满了灰蒙蒙的厚云,不到一锅烟的时间便开始飘起了雪花。这雪先是粉末状的小粒子,慢慢就成了鹅毛般的大片,杈扬一般从天而降。没有多大工夫,方圆几十里的大地便是一片银白。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落雪。吊庄一伙碎娃欢喜得钻不住屋里的热炕,着了魔一般在村前庄后四处奔跑嬉闹。他们堆雪人、打雪仗,个个满头满身的白雪,倒像是披麻戴孝一般。

  
自从保英走开,鳖旦就像犯了病。改改送完人回来,见他怔怔地呆坐着,盘里的节糊和油馍都凉得没了热气,他却还一口未动。改改喊他吃饭,他不吃也不吱声,后来竟蒙了头在炕上睡下,一觉就到了下午。改改害怕起来。她将家里剩下的那杆土枪找出来,擦得乌黑锃亮,上前摇了他醒来,说:“鳖旦!鳖旦!雪白刷刷地下了一地。你抗了枪去坡塬上打兔,游转着散散心去。”

  
鳖旦坐起来朝窗外看了一眼,却在自己头上狠狠地打了两拳,复又倒下去要睡。改改看见男人那双塌陷的眼窝里一片湿润,以为是自己伤了他的心,吓得蔫声细气地说道:“鳖旦你甭泼烦,你要想去戏班喝酒你就去喝,你要叫牛牛去学戏就去学,我再不敢唠叨了。你起来游转游转,甭再闷睡了。你这样,我心里害怕得直发冷哩鳖旦。”

  
鳖旦抬头盯着改改的眼睛,慢慢地自己却淌下长长两股眼泪。他把女人抱住,嘴里喃喃地说:“鸦片吃不得啊。我爹说过,能去当土匪都不能当烟鬼,吃大烟能使男失纲常女失节啊。看我娃我老婆可怜的!改改,我再也不去喝杨戏头的酒了。”说完夫妻两抱头哭了一阵,鳖旦这才起身下了炕。他在院子里站定,让那铺天盖地而下的白雪落了自己一身一头。改改隐约知道喝酒里面的事。她从窗户中看着像个树根一样立在雪地里的男人,想了想,终没有去拿蓑衣给他披上,也没有去唤他进屋。

  
天擦黑的时候,大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碎娃破死亡命的哭喊声。改改心惊肉颤地出去看时,竟是牛牛哭着从外面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满身落雪的碎娃。牛牛用手捂着右眼,哭声中充满惊恐和慌乱。改改看见一股殷红的鲜血正从牛牛脸上、手指缝中流出来,当时就惊得一屁股滑坐在地上。她疯了般地喊道:“鳖旦!鳖旦!你个死人快来啊,娃眼睛被扎瞎了。”鳖旦如从噩梦中恍然惊醒一般跑了过来。两人急急慌慌地把娃抱进里屋,见牛牛的右眼珠子竟被什么东西剜了出来,只剩下一根细细的青筋连着,血里糊拉地吊在脸蛋上。

  
“娃啊……老天!”改改见状,吓得早已是六魂出窍,话中拖着尖长的哭腔道,“鳖旦,你赶紧去请智远老汉,你赶紧啊。”同样吓得慌了神的鳖旦刚要出去,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碎娃们却喊起来:“老汉来了!郝老汉来了。”改改抬头看时,郝智远果然已拨开碎娃们进了屋子。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他依旧只穿着那件薄薄的夹袍,精神矍铄,没有丝毫怯冷的缩手畏脚。

  
郝智远问了问周围的碎娃,才知道了事情的由来:牛牛一伙下午正在野地里追着打雪仗,却碰到一条饿疯的野狗老远龇着牙朝他们撵来。碎娃们吓坏了,慌失地拔脚朝着吊庄就跑。眼看都甩离那条疯狗跑到庄前的涝池了,牛牛却被雪滑得摔了一交,眼睛不偏不斜竟正撞在一根牛橛上,一下子就戳成了这样!那疯狗见牛牛摔倒了,不知是因为已经到了庄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不再追撵,而是掉头从雪野中跑掉了。

  
“像是那条黄兽,五斤养的那条黄兽。”碎娃们说。

  
“别冤枉人,不可能是我家黄兽,黄兽早叫我七爸淹死了。”保英的女儿净花也挤在碎娃堆中,一听就脸红脖胀地急着分辩。改改一听“黄兽”的名字,心里却悠地掠过一丝震颤。她想起了那年牛牛屙屎时,黄兽扑上来不吃屎却咬了牛牛小鸡鸡的情形,想起那畜生却每逢五斤屙完后把屁股一撅,就乖乖地替他舔干净的情形,一种神秘的联想使她心头立即笼罩上一层令人惊惧的阴影。她喃喃自语道:“日他妈我家到底做了甚孽,叫我娃受这么大的罪呢。”说着眼泪就一股一股地淌了下来。

  
智远老汉替牛牛止了血,牛牛也变得安静了下来。老汉一面细心地摘除了那颗已被剜断的眼球一边说:“人的命天注定。有的人房都塌了,却偏偏有一根房梁撑在头顶保住了性命,而有的人睡在窑里,上面落下一把土打在胸口上却咽了气。福之祸所依,祸兮福所致。这娃瞎了一只眼睛,倒不见得就是坏事。”

  
鳖旦和改改以为老汉说的是慰帖话,却也没有在意。智远老汉将牛牛的伤口敷药包好。鳖旦正要将那只血糊糊的眼珠子拿去埋掉,老汉却伸手挡住,用布包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他擦了手上的血迹,对鳖旦道:“娃的眼伤很深,依我看最好到我院里住上一阵,等好转了再说。你们看看能成?”鳖旦和改改心里担忧,正求之不得,忙说:“多亏智远师傅,那就给您老添累了。”说完就要抱了牛牛去送。智远老汉拦住道:“我那院里一派药气,外人是进不得的。”说完自己抱起牛牛,告辞出门去了。牛牛娃也许是哭乏瞌睡了,倒像睡在亲人怀里一样,任那仙人般的老汉抱着,踏雪飘然而去。

  
送走智远,改改撵散了聚在屋前院内的一伙碎娃,回到厦房后趴在炕上又哭了一场。鳖旦过来抱住她的头,默默地听任她大放悲声。哭着哭着改改就睡着了,朦朦胧胧之中她似乎听见鳖旦不住“唉唉”地叹气,后来又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改改以为他心里难过,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咱睡,咱不吃饭了。日他妈的睡着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了。”便独自侧过身去……

  
后半夜改改被冻醒,却发现炕上并没有男人的影子。她失神地坐起来,摸摸炕上一片冰冷。出门看时,不知已是半夜几时,那场大雪此刻下得正猛,一片银白的是世界里除了落雪的刷刷声外,寂静得连鸡架上母鸡的咕咕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日你妈你往死里喝去!”改改绝望地尖嚷了一声,一下子跌坐在雪已落了半尺厚的房沿台上。

  




 回复[1]: 沙发! 少年行 (2007-01-12 11:46:52)  
 
  继续关注.

 回复[2]:  雪非雪 (2007-01-12 12:57:04)  
 
  读过。

 回复[3]:  陈梅林 (2007-01-13 22:49:14)  
 
  欲罢不能,精彩!

  
亦作家:有一处该该--应为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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