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人家境界│陈希我│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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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人家境界
陈希我 (发表日期:2007-05-19 09:15:33 阅读人次:1869 回复数:1)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案发生了，我们的报纸也大肆报道。热中的程度，远高于对自己国家的灾难的报道。当然我也理解中国媒体的难处，他们没有自由报道权。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案发生时，美国记者可以自由地对学生，教师，目击者，专家进行采访和访谈，自由将所见所闻发表在报端屏幕，而中国发生重大矿难的时候，首先做的是封锁消息。中央主管新闻工作的部门甚至规定，只有官方的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这样直接受中央控制的媒体才被授权报道重大矿难事故。以辽宁省孙家湾阜新矿场瓦斯爆炸造成200多人死亡的矿难为例，矿难发生后，当局立即派武警封锁了煤矿的出口，并且荷枪实弹在矿场外戒备，记者不准进入矿难事故现场附近。　　但是也并不全是限制问题，也有眼光问题。比如当年日本阪神大地震，我记得电视台看见在几分钟内媒体蜂拥而至，就发出议论：要是发生在中国，首先到达的是抢险救灾的解放军。怎么知道，人家的抢险救灾人员不是首先到达？　　我们习惯于带着有色眼光看人。比如这次枪击案，我们竭力渲染的有两点，一是美国青少年的精神问题，甚至是道德沦丧。《人民网》上就刊登了一个前驻华盛顿首席记者的点评。他说：“美国枪击案频繁发生的原因，我认为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美国枪支泛滥。美国近几十年来一直有人呼吁说要禁止枪支，加强枪支管理，但是一直在议会通不过。另一方面，美国青少年道德沦丧，经常三五句话之后，就拔枪相见。所以美国成为世界上发生校园枪击案次数最多，死伤最为惨重的一个国家。” 　　我不知道这“道德沦丧”指的是杀人者赵承熙，还是被杀的学生们。如果是后者，被杀的人反而被说成“道德沦丧”，那说话者简直是丧尽天良；如果是前者，赵只是个别，怎么能代表青少年呢？　　另一个渲染点是：赵承熙是韩国人，强调这个背景，是为了强调一个外国人在美国的处境。这很符合我们的民族主义思维方式。而美国媒体在报道这起案件时，虽然也都交代了赵承熙是来自韩国，但同时也报道了赵八岁就移民到美国，并具有永久居住权。美国主流媒体没有并没有对凶手的国籍进行任何渲染，相反，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还客观地评论说，在美国的韩裔非常勤奋，他们重视教育，积极参加教会等活动，为实现美国梦而努力。美国洛杉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教授汤姆·普雷特在该校亚洲研究所官方网站上刊登的题目为《潘基文也是韩国人》的评论中更是说：“不应该忘记，为给饱受内战煎熬的非洲苏丹带来和平而努力的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也是韩国人。” 　　令人感动的是，美国人甚至也将杀人者赵承熙视为遇难者。他们说：“你没能得到必要的帮助，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感到非常悲哀。希望你家人能尽快得到安慰并恢复平静。上帝的恩宠……”“今后如果看到像你一样的孩子，我会对他伸出双手，给予他勇气和力量，把他的人生变得更好。” 　　据西方报道，在21日，颂扬遇难者的33个一半足球大小的花岗岩悼念碑按照椭圆形被安放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中央广场上。其中还包括凶手赵承熙的悼念碑。这是因为，他虽然犯下残忍的罪行，但学校和社会却没能对精神有问题的他提供适当的治疗和心理咨询，对此感到遗憾，同时也是为了安慰失去他的家人。　　在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准备的临时追悼场上，吊客们举行遇难者悼念仪式。从最左边的星条旗开始向右数，第四个位置就是悼念赵承熙的位置。在赵承熙的悼念碑上，和其他悼念碑一样，在剪成“VT（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缩写）”模样的桔黄色彩纸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旁边放着玫瑰、百合、康乃馨等鲜花和紫色蜡烛。在这些鲜花中放着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 　　一直排到中央广场的吊客在各悼念碑前想着遇难者，不断擦拭着泪水。他们看到赵承熙悼念碑前放置的便笺后，不禁露出百感交集的表情。3年级学生雷切尔说：“他虽然很可恶，但他的家人真是可怜。”该校毕业生比尔—贝内特苦涩地说：“他也是一个人。” 　　弗大学生在前一天20日中午举行的遇难者悼念仪式上，敲响了33声丧钟，其中包括32名遇难者和凶手赵承熙。放飞到空中的气球也是33个。一直看到这些气球消失后，学生们互相抱在一起放声大哭。研究生克里斯—车巴克说：“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一共有33名学生死亡。我们应该公平地为所有人的死亡哀悼。” 　　在学生们制作的网络报纸《planetblacksburg》上，也陆续刊登了安慰赵承熙家人的文章。赵的姐姐赵敬善的道歉信下面有人回贴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你也失去了你心爱的人。” 一位名为克里斯蒂娜的网民表示：“对为了遇难者家属而勇敢站出来的赵善敬表示感谢。赵某的家人也在我的祈祷名单中。”自称50多岁的克里斯蒂娜说：“我在赵善敬那个年龄，也就是20多岁的时候，曾因药物中毒而彷徨。我能充分理解你的家人必须经历的痛苦。” 　　这在我们，能做得到吗？图图说：“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我们有这样的境界吗？　　我本来一直觉得韩国民族主义意识太强，甚至有点狭隘。但是这次，韩国人也做出了令我钦佩的举动。在美国大使馆前，不断地有人去吊唁，不是吊唁自己的同胞，而是吊唁被杀的外国人，被自己同胞杀死的外国人。也许你会说，这是因为死的是美国人，他们怕美国。但欺软怕硬并不是韩国人的性格，他们曾无数次跟美国的不公平政策抗争过。这是出于他们的良知、人类普世的基本准则。假如是我们，我们也许会做出相反反应：这是我们的同胞在美国被歧视被欺负了，这是他的报复，报复得好，杀得好！在网络论坛上随处可见盲目反美、“杀美国人”的言论。在强国论坛上，一位网民发表评论说：“不就死了三十三个嘛，老夫感觉还是死的太少，和伊拉克每天的爆炸伤亡平民相比，那是上帝在报复美国人，替天行道啊。”还有一位网民作旧体诗，诗曰：“孩儿奔袭美利坚，手刃洋人三十三，敢教西人齐洒泪，堪慰中东伊斯兰。世界各国多努力，奋勇杀敌争向前，回首向洋看世界，不辞马革裹尸还。”在许多正常的言论都被删的网络论坛，这种言论居然没有被删，不知当局有何用意。官方民间沆瀣一汽，不只是官方，民间也一样，整个民族的狭隘。　　一个不爱人类的人，能够爱自己的民族吗？不可能。他只能爱自己。所谓民族主义，实质只是自我主义。民族主义只是幌子。在这种情况下，所谓民族，只是由这些只爱自己的人组成的团伙，谈不上真正的民族。只爱自己的人是可怕的，由只爱自己的人组成的团伙也是可怕的，一旦这个团伙得势，强大起来，就更可怕。　　像中国这样的一盘散沙的民族，每每表现出极度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这种不正常的亢奋，外国人是费解的。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民族、国家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们真的那么爱国吗？其实只要看看那么多国人，叫着爱国，却毫不犹豫地干着丢中国尊严的事就明白了，更不要说那么多年来中国人打中国人、中国人斗中国人、中国人拆中国人的台的事了，还有因为政权倾辄，争相放弃日本对中国的赔偿，更有那么多“爱国”却死不回国的人——确实，这个国，有什么好回的？除非玩虚的“怀念”和“落叶归根”。我们信口开河指责美国政府：“枪支泛滥、道德滑坡，犯罪日增，致使美国校园悲剧层出不穷。就在美国政府使劲标榜、贩卖、推销其自由，不遗余力地指责他国人权的时候，一个个年轻的无辜的生命不断地倒在了冷酷刺耳的枪声之下！对此，美国政府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更是绝口不提！”实际上，人家怎么做呢？枪击事件发生之后，美国弗吉尼亚州长立即赶到校园，协调危机处理。弗吉尼亚州警察，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警，美国商务部烟、酒、火器局的特警，也都在最快的时间赶往现场，形成一个联邦，州和地市三级警方协调工作的局面。美国总统布什也于翌日前往弗吉尼亚理工大学的校园，参加了校园烛光守夜追思大会，并且发表了讲话。我一个朋友也曾告诉我，在“9·11”后，美国政府是如何善待他们的国民的，还包括那些在纽约的外国居留者。这样的国，由不得你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