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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带刀的男人》连载二

陈希我 (发表日期:2006-06-03 00:06:58 阅读人次:1993 回复数:0)

  4

  
孩子已经站在了卧室门口。

  
她羞得无地自容。万一小孩明白这种事了呢?虽然他才三岁,难道能保证他真的就不懂吗?

  
他瞧见了她的儿子,有点倒胃口,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她的儿子,是她和她丈夫生下来的儿子,是她丈夫的儿子。一个绝对的异己分子。

  
她把孩子抱了起来。她忽然灵机一动,这是舅公,她对小孩说,叫舅公!

  
她蓦然发现小孩能救她。她要小孩叫他舅公,想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舅公。孩子叫。

  
叫舅公好。她教孩子。

  
舅公好。孩子学着。

  
他感觉到了舅公这称谓意味着什么。他不自在了。他哼哼敷衍着。孩子从母亲手上爬下来,要在卧室地上玩。

  
他说,把小孩哄去睡觉吧。

  
她说,他不会肯的,就让他玩一会儿吧。这倒是个缓冲的好机会。她想。

  
不行,我要睡觉!可是他说。口气强硬。

  
她愣了一下。不敢再坚持。她只得抱起了孩子往外走。可是孩子不肯,又从母亲的手上挣脱下来,坐到了地板上。

  
他好烦。孩子去捡地上的灯罩。那灯罩翻着身体,显出跟平时不一样的形态。小孩感觉很奇特。好好,给你玩,给你玩。他说,拿起灯罩。去自己房间玩好不好?他对小孩说,竭力耐心地。

  
不好。小孩却说。仍然低头玩。你只能等待。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他忽然什么也不顾了,抱住了一旁的她。

  
她挣扎,一边紧张地瞧了瞧孩子。孩子正玩得着迷。好在。

  
抱一下总可以吧?他说。

  
好吧。她想。孩子在,反抗会更糟。她叹了口气,转到外面去,然后由他抱。

  
她被他抱着,有一种被强行侮辱的感觉。她几乎流出了眼泪。好了吧。她说。

  
让我吻一下。他又说。

  
简直得寸进尺!她想。她讨厌地望着他。他坚定地盯着她。

  
不答应是过不了关的。她也已经累了。何况孩子就在里边,说出来就要出来。快快满足他一下,然后他就可以睡觉了。好好好,一下。她说。

  
她冷冷地对着他,等着他,一碰完她的嘴唇,他就该满足了,她也可以过关了。他的嘴巴凑上来了,讨厌的气味。那嘴唇好像还涎着口水。她恶心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那嘴唇碰上了自己的唇。一下,就结束了。不料对方却把舌头戳进她的嘴里。她急忙阻止,用牙齿锁住。他坚持攻。他把舌头狠塞进她的牙齿。他感觉她已经抵挡不住了,上下牙间有了裂痕。她在喘息。正在这时,孩子叫了一声妈。她一把将他推开了。孩子来了,她说。

  
孩子出现在跟前。

  
孩子吵着要跟妈妈一起玩。她去了。她把那灯罩反过来,又竖起来,变换着各种形状。饶有兴趣地。他简直受不了。去睡觉!他朝孩子喊。

  
不要睡。小孩回答。

  
去睡觉!他又说。

  
孩子仍不管。

  
他火了。冲过去,将小孩抱起来,就往小孩房间走。孩子挣扎着。他把孩子抱进去。小孩又跑了出来。这孩子怎么这么烦!他想。他恨这小孩。就像侵入了别的狮群、占有了母狮的野公狮,对旧有的幼狮非咬死不可。他将孩子又抱进去,狠狠顿在地上。

  
小孩大哭。

  
宝宝!她叫,声音都变了调。扑过来。你干什么!她喊。她第一次对他没有称您。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母狮。

  
他愣住了。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是对她孩子的伤害。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她的什么都可以冒犯,就是不能冒犯她的孩子。孩子是女人最后的财产。他想把孩子重新抱起来,可是她已经夺过孩子,搂在怀里。她搂孩子的模样简直让他嫉妒。

  
她把孩子抱进了小孩房间。孩子还是要灯罩,他主动把灯罩送给孩子。也许是为了取悦她。她伸手夺过来,进去了。

  
5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想。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是她所尊敬的老师。文雅,总是说好好好,好说话。多么好啊!恍若隔世……

  
我这是何苦来呢?跟他这么纠缠不清。我何苦要把他带到自己家里来?她真想冲过去,把他赶出自己的家。可是她不敢。

  
为什么不敢?因为你有求于他。其实你不就是希望跟他纠缠不清吗?你不就是需要他吗?正是你把他灌醉了的。你不是希望他醉了能答应你的要求吗?

  
你要利用他,当然他也要利用你喽。互通有无,交换。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其实并没什么错。他是男人,他只不过做了男人的事。你是女人,当然你做了女人该做的事也没有什么错。他有他的优势,你有你的优势。你可以放弃吗?

  
我可以。她说。她冲出去了,要赶他走。

  
可是她马上又缩了回来。她实在不敢。她没有力量。她真恨自己。

  
她黯然了。

  
孩子睡了。她出来了。他在厅上,站着。她瞟了他一眼,好像瞟着一只丧家的公狗。他看她的眼神,像看着一只母狗。她感觉到了。

  
他朝她笑了一下。是赖皮的笑。而在她看来,他所以赖皮,是因为他相信他能赢。你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又向她扑了过来。她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

  
他应:是的。

  
你就不怕我报警吗?

  
你就报警吧。

  
你就不怕你身败名裂吗?

  
你也跟着臭。

  
你是名人。

  
你是女人。

  
她没话了。

  
她让他把自己抱进卧室,压在床上。她瞥见床头柜上丈夫的照片,覆着。她没有把相框重新竖起来。她的手够得着,但她没有勇气。她也觉得还是覆着好。

  
丈夫不在。既然丈夫不在,既然除了他外,什么人也没有(那个保姆,虽然她会有所猜测,但是她已经走了。也就是说,无论你做还是没做,都不影响她的猜测),还要守着什么呢?大家不都是这样吗?而且你就是守着,又有谁相信呢?他晚上是在你家度过的,谁都不相信没有发生什么事。

  
人们相信女人什么?人们只相信女人首先是女人。即使你做出再大的成绩,也是因为你是女人。说白了,是你卖出来,睡出来的。现实中不也是这样吗?女人有什么出路呢?她曾经在一个外资企业做过,她的上司,那个鸡婆,就是给外国老板睡出来的。鸡婆睡了以后就让人家在中国设了个办事处,当起了买办,把她使唤来使唤去。她不服,可你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要像鸡婆那样,也去找,你也得跟人睡觉,去卖。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当个窝囊废。道理就这么简单。令人心寒。

  
即使你坚持不卖吧。你讨好人家,你笑,笑不也是在卖吗?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什么样的程度是允许的?守住底线?什么叫底线?

  
他又开始剥她的裤子。她只是微微挣扎着。最后到了内裤。底线。

  
我的内裤是什么样的?她忽然想。是漂亮的镂空带绣花的那条。好在是。

  
为什么在意了呢?其实她一直很在意的。内裤,穿在里面,只有自己能看得到,她为什么要买漂亮的?今天下午出发前,她特地挑了这条内裤穿上。难道冥冥之中就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剥下了她的裤衩。底线移动了。她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他在悉悉嗦嗦摆弄着什么。她知道他在摆弄着什么。然后他的肉贴上了她的腿,她的胯部。她感觉一阵冰冷。

  
她感觉到有一块骨头硌得她生疼。受不了!她奇怪,自己怎么单单对他硌她疼受不了?

  
她突然跳起来。她要去拿安全套。事情要弄得干净利落。这是最要紧的。安全!千万别出事了。现在人都知道的。

  
听说美国女人出门,都揣着避孕工具。她曾经问自己:如果我遇到强奸,我能怎么办?反抗?不可能,力不能及,而且还会被毁容,被杀。那么怎么办?

  
这是残酷的选择。她只能选择:顺从。当然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拿出避孕套,求对方能否戴上。

  
她记起上次丈夫回家时,用剩一个搁在壁橱内抽屉里。

  
她草草兜上裤子走路的样子,让他有点失望。

  
果然有一个安全套。

  
她把安全套丢给他。是丢,不是给。她没有看他。她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展望着结束的时间。可是奇怪,他迟迟没有进入。她甚至感觉不到那刀的存在了。他不是有刀吗?

  
他折腾着。臀部翘起来了,靠上身支着。他的上身支在她身上,她被压得难受。

  
她睁开眼睛。她瞥见安全套还丢在床铺上。他根本没有拿起来。他在对自己的刀具不停地套弄着,忙乎着。那刀,根本没有尖利起来,软塌塌的像纸刀,经过他的手的折腾,更皱巴巴了。他不行了。她就坐了起来。反正他是不行了。不料他却把她按住。他拿摆弄自己阳具的手碰她,她感觉受不了。

  
你又不行了。她说。

  
我能行!他说。其实他知道,自己还真是不行了。他奇怪自己怎么就不行了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跟不少女人做过,从没有发生这种情况。何况她看上去比她们有味道。也许正因为这样,他对她期望值过高了,她一屈服,反而不行了。

  
这边他还坚持要她的贞操,那边她却已经放弃了贞操。擦肩而过。

  
他空虚了。他使劲地弄着自己。他从来没有这么空虚过。这些年,他感觉自己过得瓷实瓷实的。那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敲得出声音的结结实实的实。他曾经在景德镇敲过瓷器,他感受最深的就是它的实,他理解了瓷实这词是多么的精妙。一种真正的实际。如果叫钱实,是不是更妙?

  
6

  
有钱才真实。

  
只有体现到利益上,才是真实的。这些年,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赚了不少钱。他知道自己的身价,他知道自己能制造效应,他满脑子就是如何制造轰动效应。就像使用激素,直接就达到目的了。

  
他给人制造的前提是,你给多少钱?高官大款出书比作家有钱,他就为他们吹捧。小说家又比诗人有钱。什么诗歌?去他妈的,现在谁还读他妈的诗?诗歌是含蓄柔软的,可是他相信明确的、直接的。已经没有那种余裕了。这是一个没有余裕的时代,一个不要诗的时代。

  
这种情形下写诗评,更是瞎掰,胡扯蛋。只是为了别的因素。或者她是个女诗人。她们利用他,他也利用她们。她们用了他,就不再理睬他了,他当然也不想理睬她们,拖泥带水,麻烦。什么爱?什么感情?这世界还不就是这模样?一堆狗男狗女。从来没有哪个朝代,哪个国度,有这么多的狗男女。几乎没有一个女人是有贞操的,几乎没有一个官员是清白的,几乎没有一分钱是干净的,几乎没有一个字是诚实的。捞呀,抢呀,你还想什么?你还坚守什么?你还做梦?

  
文学这东西真要命,它既是出世的,也是入世的;既是圣徒,又是魔鬼。

  
其实有时候他也未必需要什么。可是他又不得不去要,因为已经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能力得到?你有没有武器?现代化,就是兵器化(你瞧瞧那些票房率高居不下的枪战片)、快餐化、商业化、直接化。可是他渐渐感到不对了。他需要迂回曲折,需要意蕴,需要羞涩。所以他才对她感兴趣。虽然她写得其实并不好,但是她不是妓女。不料她却也是。

  
他一直弄,就是不行,那阳物垂着。不行,不行了……

  
她开始着急了。她要配合他了。

  
她叉开腿,主动对着他。竭力对准。涎着舌头。由于要对着他,她的臀部必须翘起,她的肚皮折了起来,像沙皮狗的脖子。让他看起来倒胃口。他把她身体压平了,这样就又跟他的角度不对了。他摇摇晃晃对着,怎么也不能进去。其实并不是角度问题,而是他跟本没有翘起的能力,只是垂直地挂着。

  
你爱我吗?他忽然问她。

  
爱。她说。什么嘛!她想。但是为了让他兴奋起来,她只得说。

  
你真的爱我吗?他又问。

  
这是追问爱情的基本方式。用在这里,简直显得可笑。她想。是的。她回答。

  
让我吻你!他又说。

  
又是吻!她把嘴唇让他碰一碰。他又要把舌头伸进去。他想要。没有舌头交融的吻,不是真正的吻。

  
她拒绝。依然。

  
为什么?

  
不行,我的嘴好臭。她说。

  
我不在乎!

  
我在乎!她说。

  
他就只得把战场转到她的脸颊,脖子,身体。他把她吻得满身口水,她很厌恶。他的舌头所经之处,她的皮肤都竖起了鸡皮疙瘩。他的舌头过去了,它们才平息下来。可是他一会儿又回吻了过来,疙瘩又重新竖了起来。疙瘩起起落落,她被折腾得累坏了。他终于停住了。她以为他行了。他爬了上来。她承接着。可是他并没能插进去。他的手仍在下面自己套弄着。她仰头瞧他下面,那东西仍然疲软得像隔夜的油条。

  
他又爬上去,在她身上乱磨蹭着。又把她翻过来,翻过去。她累坏了。可是他仍然不行。

  
要让自己摆脱折磨,就得让他有折磨我的能力!让他的刀尖利起来!别无选择。

  
这简直是个悖论。

  
她翻身起来。你躺下!她对他叫。

  
他愣了。懵懵懂懂躺下了。她抓过他的阳具。这东西她并不陌生,她的丈夫也有。只是那个人是他的丈夫,而这个人不是。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是男人就都是。男人一旦成了阳具,就变得简单了。现在她也希望简单。简单,快捷。她握住那阳具套动了起来。她曾经为丈夫这么做过。其实哪个妻子没有为丈夫这么做过?平时还人模人样的,出厅堂,进厨房。

  
她的举动让他吃惊。他没有料到。即使是他发现她原来也是妓女,仍然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这样。他的身体翘着,底朝天。他弓起身来,躲闪。他的身体弓得像海马。她做不来了。

  
别动!她喝,命令他。

  
他不动了。由她掰平身体。她瞧见他白白的身体,惨白得像注水猪肉。她是私宰者。她套弄。

  
他感觉到了她的手。那是一双冰冷的手。它还真弄起了他的快感。但是那快感也是冰冷的。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观赏者,站在远远的台下,观赏着另一个自己。他清晰地感觉到快感的弧线。很精确,精确得就像仪器测出来的。他就曾经从杂志上看到过一种性交机器,电脑程序上能清晰地标出彼此快感值。全是数字化的,由不得半点模糊,一就是一,五就是五,九十九点九九就是九十九点九九。他很惊异于现代科技的发展。现在他能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快感值。她的快感值有是怎样的呢?她没有快感值,她只有服务成绩。你有感觉吗?他问她。

  
她一愣。

  
你没有感觉的。他自言自语。

  
有啦。她回答。

  
你撒谎。他说。

  
没撒谎。

  
你撒谎了。他又说,你没有感觉。

  
她很厌恶,给你做,还要我有感觉。我能有感觉吗?我能不撒谎吗?我说出真话你愿意听吗?我——有——感——觉。她说,慢条斯理地。

  
贫乏。他听出来了。彼此都够贫乏的。贫乏得只有肢体。你撒谎了。他说。

  
哎呀你别老是讲话嘛!她说。

  
她感觉手上的棍子又疲软了。手感越来越没有了。本来已经可以把握得住的东西,又把握不住了。

  
这刀也有成不了刀的时候。当你要用它时,它的刃软了,反而可恨。现在她还真需要这刀具。

  
她是他的工具,他也是她的工具。

  
她急促地上下套弄,不,简直是揪扯。他的包皮像橡皮一样被扯长了,又反缩回去。他感觉到包皮好疼。你撒谎。他仍然说。

  
你怎么知道我撒谎?她说。

  
你都不肯吻我!他说。

  
好,好,我吻你。她忽然说。他正诧异,只见她把头伏了下去,伏到他下身,他的阳物被她啃在嘴里。

  
他简直不相信!

  
这是什么呀!亲嘴不行,亲阳物却可以。原来他也是得意于这样的。那是他强悍的一面得到了极大满足。想想看,用对方最要干净的嘴吻你最肮脏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他需要爱,真正的柔软的爱。可是她却宁可去亲他的阳物。他感觉到直接的兴奋。

  
没有经过心,直接通过感官刺激。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可是,你不是就一直喜欢这种直接吗?他看得到对方在啃着自己(如果是接吻,是看不到对方的),好像在啃着猪肉。

  
反正就当做啃什么牲口的肉。她想。她啃。她终于看到他的阳物硬了起来。他也看到了。它支支地立着,像一只昂首的蛇。他感觉它很陌生。它不是长在他的身体上的。他没有感觉。他感觉它很丑。他想捂住它。

  
她惊喜。可以完成任务了!可是他却没有动。让她着急。再软下去怎么办?一切又得重新开始。不行!我要抓住这机会!她蓦然骑到他身上去。不管他怎么样,她握住他的阳具,对准自己的阴道。坐下去。

  
她惊讶自己怎么也能适应。尽管最初有点不适,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这不是自己丈夫的阴茎,她本来以为自己只能适应它。其实阴道是有伸缩度的。底线?

  
他抗拒。

  
她坚持。

  
他抗拒。

  
你别动!马上就好了。她叫。

  
我不要!他叫。

  
她停住了。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不是他所需要的吗?也许是他的阴谋,他想延缓射精时间?那不行!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她说:我要。

  
他问:是吗?

  
是的。她应。

  
真的吗?

  
真的啦。

  
好啊,他说,那你就叫一叫。

  
他忽然产生这念头。这念头简直恶毒。她愣了。叫?她想。荒唐!

  
你叫呀!他催她。他倒想听听她的叫。

  
她叫了一声。

  
不行!叫得没激情。

  
她又叫了一声。

  
还是不行!他说。就要把她掀下来。

  
她慌了。那你说要怎么叫呀?

  
他笑了。可见她真没有感觉。她只是在卖淫。你叫:啊!啊!啊!他示范。

  
啊!啊!啊!她学着他教的。

  
这是没有通过心灵的叫。直接从声带经过喉咙从嘴巴发出来的。直接化,恶心化。贫乏。贫乏到只能声嘶力竭,贫乏到必须通过叫春来表达感情。他见多了,这些年。她们全是妓女!其实自己不也是文妓吗?他已经非常厌倦了。没有感觉。找不到那种感觉。什么感觉呢?那是在很久的时候,第一次,他进入了一个女孩。她没有叫。她只是把他的肩膀咬烂了。

  
那个女孩就是他现在的妻子。

  
那时,他啃着馒头写文章,千锤百炼,战战兢兢地拿去拜访老师,让人家推荐。

  
已经找不到那个感觉了。他的感觉变得很粗糙。即使是肉体粘在一起,也没有实感。一面又是虚拟的真实。叫得好,叫得好。他说。与其是肯定,勿宁是无奈。

  
我是真的呀。她说。

  
我信。他点头。那你也希望我来真的吗?

  
她点头。当然。

  
那好。他说,那我也来真的。你想知道我怎么评价你的诗吗?

  
她摇头。

  
我告诉你吧,你写得很差。真差!

  
她愣了。

  
尽管她知道他以前对她的肯定里有虚的成份,甚至她也想到自己的性别因素,现在听这话,还是受不了。好像猛地被掴了一巴掌。

  
你一点也没有才气!他又说。还是别写了吧!

  
她觉得猛地被推下了海,沉下去,沉下去。没能出头了。我该怎么办?

  
她想逃。她不干了。可是逃了以后呢?何况都已经这样了。已经进去了,再拔出来,也已经进去了。

  
你骂我。她说。

  
不是骂,是事实!他说。他有一种恶毒的快意。这快意让他的失落得到部分补偿。

  
你骂我……她仍然嘟囔着,几乎是自言自语,好像没听到他的话。沉下去,沉下去……

  
蓦地,她从深海中凫了出来。那你就骂呀!她叫,你就骂呀!骂我,骂我呀!

  
这念头几乎是临时闪出的。骂,不也可以把一个人炒红吗?而且能炒得更红。她又在他身上运动了起来。让他做!让他做成,做成就好了,不管如何。只要他做了,就得听我的了。她不怕他了。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担惊受怕地希望着,怕人家不承认她。患得患失。又想有名气,又要好名声。现在她什么也不怕了。彻底释放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也就是说,人家承认她有,她才有;人家不承认她有,她就一无所有。一个乞丐。

  
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成功!很纯粹,很明确。她更加剧烈地运动了。她的身体肆无忌惮地弹着,腰肢摇荡。放松甚至让她感觉到了快感。她哭了。

  
现在轮到他发慌了。他一直感觉自己是个乞丐,现在发现对方是更彻底的乞丐,一个穷途末路的乞丐,拿着刀,要跟他拼。他没有刀。我的刀不是我自己的,我的刀已经被她挟持着。

  
这是一场性战争。

  
她套弄,上上下下,像个压力泵。他没有快感。一点也没有。但是没有快感也可以让他射出来。像水管喷出水。他感觉到了这危险。可是他无力自拔。他使不上劲,关不住阀门。

  
他丢了。

  
她还没觉出。蓦然发现,他马上跳起来。她跑进了卫生间。她的影子消失了。我这是怎么了?

  
空荡荡,静悄悄。他感觉到排泄物,冰凉,像冬天里的鼻涕。我这是做了什么呀!

  
他赶紧抽掉了安全套。

  
7

  
她出来时,已经衣服穿戴停当。恢复了她之前的模样。这模样,勿宁在昭示着,其实之前她就是刚才那样。

  
她嘻嘻对他一笑。他猝然一抖,像滑精,一种透骨的虚寒。

  
你骂我吧。她说。

  
骂?他好像没有听懂。

  
你写文章骂我呀!她说。

  
我不骂。他说。我想回家……

  
你以为你这么轻易就回得了家吗?她说。

  
简直是威胁。你,你要干什么?他问,感觉有点发怵。

  
我要告你!她说,我要告你强奸。

  
我没有!他辩。

  
你没有?你已经做了。她从地上捡起安全套,里面还水盈盈沉甸甸的,一晃一晃。

  
他愣了。我没感觉。他说。

  
没感觉也一样。她说,要知道,法庭是根据进去的深度、尺寸、结果来审判的,不是根据你有没有感觉。

  
我没感觉。他仍然说。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像个孩子。我没有……

  
她叹了口气。看看手上拎着的安全套。那好,我就再给你做一次,让你有感觉。她说。

  
他惊愕地瞧着她。

  
他瞧见她把旧安全套拎进了卫生间。他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又仿佛不知道。她出来了,抖着洗好了的安全套里的水。她把它丢给他。他瞧见她又开始脱衣服。不!他叫。

  
她冲他一笑,轻轻的。她已经看透他了。糟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下面确实又苏醒了。他还没有穿上裤子,它的下身还裸露着。那东西毫不争气地贪婪地伸出头来。他慌忙用裤子盖住它,可是它又从裤布后面顶上来,像和尚撑伞。这就是他。这就是男人。

  
你只不过是个男人。所有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带着阳具在这个世界走来走去。

  
他真为自己是男人,是男人们的同类而羞耻。

  
她向他走来了。她还会把我的阳物,插进她的洞里!他想。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谁说女人是柔软的?谁说这世界就相信坚硬?

  
他退缩。

  
她也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她所要求的那种事,对他,不是难事啊。他不是都在做着吗?根据利害关系,捧这个,压那个。你不是刀笔吏吗?你的刀不是很厉害吗?她说。

  
刀?他想。

  
他跳起来,冲向厨房。她的厨房一定有刀。菜刀。果然。

  
也跟了出去。她瞧见他抓起了菜刀。

  
这是菜刀。她这下才发觉它是武器。刀这个词,已经被遮蔽为菜刀、水果刀、裁纸刀、手术刀……其实它本质上就是武器。你要干什么?她叫。

  
他操着刀。

  
别杀我!她叫。好,好,我不告你好了。你要什么,你说,我给你,我全给你……

  
我什么也不要!他叫。他举起了菜刀。

  
你要什么?你说呀!说呀!说呀!她仍然叫。她只能这样叫。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脑子已经不会想了。

  
吵闹声把孩子吵醒了。孩子哇哇大哭。她猛然意识到孩子危险,慌忙跑进孩子卧房,搂住孩子。可是又不得放心外面,他会不会闯进来?她又把孩子藏在床上,出去看。他已经不见了。

  
他刚才还在那里站着。她奔上前去,瞧见他倒在地上。

  
他的下身满是血。

  
他的手横摊着。菜刀抓在他手上。他的刀,挂在刀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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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旅游客》连载二 
    小说《旅游客》连载一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三封信 
    小说《我们的骨》连载三 
    小说《我们的骨》连载二 
    小说《我们的骨》连载一 
    小说《晒月亮》连载三 
    小说《晒月亮》连载二 
    小说《晒月亮》连载一 
    小说《上邪》连载三 
    小说《上邪》连载二 
    小说《上邪》连载一 
    战场---也为母亲节作 
    小说《遮蔽》连载之三 
    小说《遮蔽》连载之二 
    小说《遮蔽》连载之一 
    小说《又见小芳》连载三 
    小说《又见小芳》连载二 
    小说《又见小芳》连载一 
    小说《风吕》连载四 
    小说《风吕》连载三 
    小说《风吕》连载二 
    小说《风吕》连载一 
    到丽江去 
    与命拉扯 
    被豢养的狼 
    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 
    我的后悔录 
    长寿则辱 
    大写意的吃 
    请让我成为您的孩子 
    何谓边缘生活 
    爱你,咬你! 
    又是一年樱飞时 
    手表如妻 
    开会 
    小说《抓痒》初版后记 
    小说《抓痒》台湾繁体版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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