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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带刀的男人》连载一

陈希我 (发表日期:2006-06-03 00:04:26 阅读人次:1951 回复数:1)

  

  
1

  
她去机场接他。他是来参加她作品研讨会的。他是当今当红评论家。他给她的诗写了两篇专评,她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她没有见过他。他们只电话和E-mail往来。她曾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戴着眼镜,一手扶着镜框,一副儒雅模样。见到人,居然比照片还要儒雅。他儒雅地向她深点一个头。好的,他说,动作缓慢,声调持重,一个长者(他比她大二十岁)。又扶了扶眼镜。

  
晚上,主办方省作协为他接风洗尘。被请来的还有本省几个诗评家。大家很快就交谈了起来。不是诗,也不是文学。如今都羞于谈文学了。只有她,新出炉的女诗人,才企图把话题转到诗上。她给他敬酒时说,您的诗评好锐利。

  
大家笑了起来,说,他本来就是一把刀。

  
怎么说?她不明白。

  
一个说,刀笔吏刀笔吏,他就是以笔做刀。

  
他说,这话对也不对,我不是吏。我是民间的。

  
大家又笑了。她也笑了,他是一把特立独行的刀。屠龙刀?网络游戏里的那种刀,积蓄着长期的能量,技巧、熟练度和知识。

  
晚饭吃完,大家散了,他被安排在作协招待所住。作协招待所在作协大院内。门卫认识他,当然,他是名人。门卫向他致意,他也赶紧还礼,回头对陪同的她说,当个名人可真累。

  
她能理解这种累。但是这种累正是她所向往的。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孙燕姿被几个彪形保镖护卫着,冲破追星人群。她多么羡慕。现在谁不羡慕这种效应?只可惜诗人不是明星。而且她才走出第一步。她对这次研讨会抱有重望。当然最寄希望的是他。她要他把她的创作成就拔高到全国性的高度。她请他去酒吧喝酒。

  
为什么选择酒吧而不是茶楼?因为喝了酒,好说话。当然还因为他是来自京城。她听说京城有很多酒吧,三里屯,后海。不用酒吧招待他,显得寒碜了。

  
不好意思让你陪我,他说,客气地。

  
哪里的话,是我应该谢谢您呢。她说。

  
你,家里没事吧?他又问。

  
没事。她说。家里有个儿子,四岁,由保姆带着(她丈夫在外地工作)。平时保姆在她下班后回家,今晚因为她要应酬,叫保姆呆迟一些。

  
酒吧醉意浓浓。他终于醉了。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说好的好的,还是那么文雅(好像她是理所当然是全国性诗人似的),只是把手放她肩膀拍了拍。她虽然有微微的不习惯,但也觉得没什么。再说他的年龄都能当她的父亲了。她只是悄悄把他的手牵下来,化作牵手的姿势。

  
很迟了,她把他牵出了酒吧。打车,上车。司机问去哪里,她说了作协招待所。我不去那地方!他忽然说。

  
她诧异。

  
我不想看见那些讨厌的眼睛。他说。

  
她笑了。没事的,他们看您的眼睛又没恶意。

  
他们看你有恶意。他说。

  
她承认。她长得不错,走在大街上,有不低的回头率。她感觉得到那些目光。她也为自己具有这种吸引力而得意。她相信在机场他第一眼看到她时,也会感觉得到这一点。女诗人女作家大多是歪桃扁枣。

  
看那些看你的眼睛,我就受不了。他又说。

  
谢谢。她说,有点感动。要知道,他可是名人哪。

  
我历来就讨厌单位招待所。他又说。冷漠,无情!我不去!

  
她心一动。这几个词,也是她诗中喜欢用的。她共鸣了。去哪里?司机又在问她。是啊,可是去哪呢?不去作协招待所,又去哪里?

  
还是去吧。她劝他。

  
我坚决不去那里!他说,要把我送到那里去,我就立马回去!

  
斩钉截铁。说着他就猛地睡下了。她推也推不醒。你们到底去哪里?司机有点不耐烦了,催她。她慌了。不要说让他生气了回北京去,就是只让他生气,她的希望也会泡汤的。有一刻,她想把他拉下车去,再想办法。可是他睡得很沉,她搬不动。那就到我家吧。她想。

  
2

  
到了她家。她叫他,他醒了,谢天谢地。他问,这是哪里?

  
我家。她说。

  
哦。他说。又迷迷糊糊下去了。她搀着他。他把她当做拐杖似的。她从来没有跟丈夫以外的男人如此身体相近过,她觉得有点不习惯。他怎么就又迷糊下去了呢?

  
开了房门,保姆站在门口。保姆眼睛睁得老大。也确实,半夜三更你带个男人回到家里。她叫保姆帮忙搀扶,保姆却闪到一边去了。她只得自己搀他进屋。她感觉到保姆的眼睛在后面跟着自己。他是我老师。她说明地对保姆说。他醉了。

  
宝宝睡了。保姆说,指指孩子睡觉的房间。匆匆忙忙走了,关上门。

  
她瞧着门愣了半天。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他。她知道保姆一定会寻思接下来怎么样了。是啊,怎么样呢?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是我的老师,著名的文学评论家。他是那么文雅。只是现在他喝醉了。她给他泡茶。他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他醉了也是那么温文尔雅,好像沉醉在文学世界里。

  
她叫他喝茶,想让他醒醒酒,然后还可以再聊聊。聊些文学,新的东西,现代的东西。世界越来越现代化了,越来越文明,人们的穿着也越来越衣冠楚楚。以至于她去给他放洗澡水,也没有想到将在这里出现的,是个什么样的身体。

  
她决定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给他。自己睡到儿子房间去。她记起他的行李都放在招待所里。她又把自己丈夫的睡衣拿出来,给他用。不能说她完全不知道他是男的,但是她只不过把他看作自己丈夫那样的自然而然的男人。她丈夫跟她,即使是做爱,也是自然而然。她常常会一边想着别的事,一边跟丈夫做。

  
他进卫生间小便。她听到里面传出的流水声。她也并没有感觉什么。她的儿子小便也总是发出这样的声音,有时候她会不放心地叮嘱:对准了拉。那只是水管,水不要流得到处都是了。

  
有一刻,她也想到他会不会拉歪了。她是爱清洁的。但是她马上不在乎了。人家是你的贵客。

  
他出来了,裤子没有穿好,皮带尾挂了下来。他坐下来时,她又发现他的裤门拉链没有拉上。她感觉有些不便,她刚好坐在他对面。她转到了他侧面的沙发上。

  
她请教他问题。他讲了现代性,后现代,叶芝,里尔克,哈贝马斯,萨义德。詹明信说,现代性永远是一个有讲述内容的故事,是当前事件的哲学。但是当前事件又是什么呢?比如我的当前,他谈起了自己的危机。

  
我曾经奋发拼搏,惨淡经营,终于功成名就了,但是又得到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人也老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我有吗?文学?文学只是文字。一钱不值!

  
可是你是教授呀!她说。

  
教授?呸!我什么都没有!他说。

  
应该说,文学如果不能带来实在好处,只是文字而已。她说,自作聪明地。而像您就不是了。您是教授,享受着专家津贴呢,现在教授的收入可是谁都羡慕的呢!

  
那是什么东西?他说,只要你规规矩矩,就养着你,像豢养宠物。我不需要!

  
但是至少您家人也需要呀。她劝说。您看您家庭,这么幸福。

  
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她又不知道他家情况,怎么就断定他家庭幸福?只不过是安慰罢了,她还能怎么样?

  
家?家是什么?他说,家是宝盖头下面一群猪!

  
她笑了。这比喻,巴金在《家》中借觉民的口说过。几乎一个世纪前了。现在再听这话,能感受的只是愤青的情绪。他居然也如此愤青。那也不会……她说。

  
知道老婆是什么吗?

  
她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

  
一件笨重的考究家具。他说。

  
她一愣。扑哧笑了。这比喻妙。可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笑是不恰当的。他在看着她。

  
他醉了。她想。也许是过于痛苦了。也确实,谁不在痛苦中挣扎呢?她让他喝茶,醒醒就好。她记起橘子能醒酒,就站起来去拿橘子。她掰开橘子皮,给他。他不接。她就把橘瓣掰出来。他仍然不接。她就只得把橘瓣递到他嘴边。

  
塞他嘴里,他张口接时,她感觉这样不太好。正这样觉着,突然,他把她的手一抓,她身体失去平衡,跌到他身上。她的脸埋在他的身上。手里的橘子掉了。不,掉了一部分,翻着橘子皮丢在地上,好像脱了一半的裤子。另一部分抓在她手里,已经被她抓烂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中橘汁滴淌,不可收拾。

  
她猛然明白过来了。她要起来。可是她的腰被他捆着。

  
她终于挣脱了。她立刻装做去捡地上的橘子。她什么也没有吱声。

  
世界好像翻了个底朝天。他怎么会这样呢?

  
3

  
其实这就是真实的他。他并没有醉。或者说,身体醉了,脑袋是清醒着。所以他才不住招待所。招待所里有监视的眼睛。

  
只是行动有时候需要缓冲。

  
她不肯,是他预料到的。他欣喜,但也感觉到微微的麻烦。如果顺从了就不需要再折腾了。他所遇到的几乎都是不抗拒的。就是那次在福州,那个女作者,也只是微弱地反抗了一下。她臊红着脸,冲他顽皮地做了个鬼脸,然后吃吃地笑了,随他了。破开女人的感觉真好,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从此进入了更深层的领域,幽暗的领域。这个女人跟几分钟前的女人,怎么如此的不同?她们是同一个女人吗?

  
她们中有的还会说一句:不要这么嘛!他就知道她们肯了。甚至她们就在等着他呢。那一次在上海,那个女的在他还没决定下一步时,已经把手臂抄过他的胳肢窝,翘着反折过来,搭在他的肩胛上。在苏州那次,那个女人居然准备了安全套。现在想来真有点倒胃。

  
这个女人会逃脱,让他兴奋。她蹲在地上,他看到她狼狈的背。她像个女佣。他站起来,又从后面抱住了她。

  
这下明确了,他在做什么。之前她还侥幸以为,也许人家只是醉了,人家并没有那个意思。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她只是想写诗,想得到承认,想出名。她需要他。她怕得罪他。她没有动。动了就说明你在抗拒。如果说前面的挣扎还因为本能反应,现在就是你有意的了。她灵机一动,顺势把他驮到前面的沙发上,好像他是来要她驮似的。这是一种聪明的化解。

  
她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小说,一个女生有求于一个男教师,到他宿舍,男教师问她:我能吻你吗?女生答:好啊,我们去操场上,一边接吻,一边做广播体操。多聪明的女孩!

  
她竭力显示出自己是在帮他做事的样子,认真地。好像她是他的母亲,他是不懂事的小孩,她在给他打理。她凑得他非常近。他闻到了她头发的香味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初恋。

  
她反过身把他搁在沙发上时,又被他一拽,她仰天倒在他身上。被他搂在怀里。

  
她挣脱出来。可是她的手被他牵住了。她回过身,还是被牵住。死死的。她挣不脱。

  
现在她必须跟他面面相对。她的头发乱了。她用另一只手捋着。他怎么会这样呢?也许只是因为他醉了,他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人。她仍然蹊跷地想。酒后失态。但是,又有一句话怎么说的?酒后吐真言。那么他又是醒着的了。

  
他望着她。她被他望着。这种情形简直残酷:看你这脸该怎么办?你甚至连像刚才那样把脸埋在他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都不可能了。她只得笑了。笑得很单纯,好像他是在跟她开玩笑似的。她说我要去添点茶。

  
他摇头。我不要茶,只要你。

  
她又笑了,好像听不懂他的话似的,笑得很弱智。或者他只是在开玩笑?这种玩笑也是经常会有的,比如在酒桌上,在对方讲黄段子时。那时候无所适从的女性,也只得这么笑。

  
来吧。他说。

  
她笑着摇头。这下是明确表示拒绝了。她又害怕让他感觉出拒绝来,就笑着,软着脖子,嘻嘻嘻嘻。竭力表现出柔软。好像在跟他撒娇似的。她为什么不愿意又不肯拒绝他?因为她需要他。

  
他的那张脸,虽然还戴着眼镜,可是眼镜已经搭拉下来了,他的眼睛在镜片后白煞煞的,她想起了白眼狼。头发一绺挂在额头上。

  
他看出了她不敢拒绝。他感觉到了强迫对方的残忍的刺激,由此产生了快意。

  
我完全可以把他的手一把甩掉。她想。可是就是不敢。她觉得自己的脸笑得发僵。她看到了自己涎着的脸,她简直嫌恶自己。

  
手荡来荡去,她的羞涩感被荡得麻木了,又被荡清醒了。我这成了什么人了?

  
也许是为了转移自己的难堪,她用那没有被控制住的手去拿橘子,茶几上的,那橘子与其说是橘子,勿宁只是橘皮。可是在她欠身时,他突然又把她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几乎被拽断。她又笑了。这笑是在哀求。我们好好说话,好吗?她说。

  
不好!他说,居然。

  
她不知道该怎样办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怎么会这样呢?

  
他又一狠劲,把她拽到怀里。他要吻她。她挣扎。她把嘴别过去。他没有吻到。他也没力气把她的嘴扳过来。他毕竟是醉了。

  
她挣脱出来了。您累了,您休息吧。她说。

  
不休息!他说。

  
您看您累了,一天的旅途劳累。她说,当然不是出于关心,勿宁是因为无话可说。多辛苦啊,你看,你都累成这样……您看,您都在沙发上起不来了。您去洗个澡。她指了指卫生间。

  
我不洗!他说。

  
洗吧。她说。

  
那好,我们一起洗!他说。

  
他怎么能这么说?不用了。她说。

  
不用这词用得可真妙,不是不要,而是不用,好像她是在客气,对方是在好意帮助。

  
那我就不洗。他说。他让自己更深地陷在沙发上,好像一尊铁墩子。她不耐烦了。她猛然意识到,他不洗澡也好,洗了澡,他就更来精神了,更不好办了。就这样让他去睡。有一刻,她想到家里有没有安眠药,悄悄放进水里,让他吃下去,让他睡去。

  
不洗也好,她说,那您就休息吧。她又指了指卧室。

  
我们一起休息!他又说。

  
当然罗,我也要休息的。她说,耍了个小聪明。

  
他愣了。他很快明白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坚韧成功了。其实她已经是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了,有什么放不开的?被啃过的馒头,再啃一口也不要紧。她所以不肯一起洗澡,是因为她害臊脱光了面对他。很多女人羞于这种审视,她们被摸了,被做了,但是却不肯被看。那是真正撕破她们羞耻的(所以听说国外的妓院,房间墙上往往镶着一面大镜子)。

  
进了她的卧室。有很大的床。他奇怪她怎么要那么大的床,既然丈夫不在。那不是显得更空荡,更寂寞吗?守空床。他忽然记起这个词。现在这床不会再空了,是个好床。他要拉她,她却闪身到了门口。

  
不是说好了一起休息吗?他问。

  
对呀,她说,你在这边休息,我在那边休息。她手指了指隔壁儿子房间。

  
不要!他说。

  
一起睡我会睡不着的。她说,俏皮地。

  
我不会吵你的。

  
是我睡不着的。她说。不关您的事。我不习惯两个人睡。她说。

  
他笑了。她知道他为什么笑,不习惯两个人睡?那么跟你丈夫呢?她也笑了。

  
撒谎。他说。

  
我是说,我不习惯跟我老公以外的人一起睡。她说明道。

  
为什么?

  
就是不习惯。她说。

  
我一躺下去,马上就睡着了。他说,根本不会吵你的。

  
不是,有人在旁边我睡不着。她说,对不起。

  
那我睡得过去一点。他比划着床铺。我只睡这一个角落,总可以了吧?他在床上分割着区间,像个军师在比划战略地图。我就睡这里,到此为止,三八线。你睡那里。

  
他这样动作给她感觉很露骨。好像他们在讨价还价的,只要谈得好,就可以成交了。怎么到了纠缠在这问题上了?不行。她说。

  
没关系。他说。

  
不行不行。她仍然说。

  
可以。

  
不行。

  
唉,我这不是老纸上谈兵吗?他想,这样谈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你难道要她明确说可以吗?你必须行动!把她控制住,然后她就可以装出无可奈何被强迫的样子,迁就你了。他猛地跳起来,扑向她,把她搂在怀里。就往床上拽。把她压在床上。她挣扎。这下可不比在沙发,沙发是局促的,床有很大的空间。让他平平实实压在她身上,她动弹不得。好大的床!她死命挣扎。她如此拼死命挣扎,让他有点吃惊。我的预想有什么不对了?

  
可见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他又想。可见她还是正经女人。他的期望更上升了。我一定要得到她。

  
她感觉有个硬物在顶着她。顶在她柔软的部位。像要戳进去似的,一把刀。她奇怪他哪里来的刀。好像突然从身体里长出来似的。平时那地方并没有刀的迹象。她曾经从丈夫身上发现这种现象。丈夫不是个会藏刀的人,他平时性格温和,为人老实,一个好男人。

  
其实所有的男人都带着刀。

  
她想逃开那刀。可是她的身体被他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她四处张望,寻求解救。她瞧见了床头柜上的丈夫的照片。他在笑。他的笑容被震得摇摇欲坠。我是有丈夫的人。她忽然说。

  
他稍稍愣了一下。这有什么?他说,他又不在。

  
她也一愣。他的话说明了,他是想到了的。他不糊涂,他并没有醉。

  
他伸出一只手,把相框覆下了。又没人看见,他又说,什么人也没有。

  
是啊,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她的根本不明白这种事的儿子,他已经在隔壁房间睡着了。他很知道选择场合的,其实在酒吧,在出租车上他就可以动手,但是他没有做。根据他的经验,除了非常流氓的女人,一般不会在公众场合跟你做那种事。何况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于是问题也出来了。他没有醉,不是酒后糊涂。如果是酒后糊涂,还可以原谅。即使她跟他做了,也就稀里糊涂地做了。但他是清醒的。既然这样,你跟他做,就是顺从,就是卖。他在玩你,你在卖,你是个妓女!

  
她不愿意当妓女。她发觉他在扒她的裤子。她赶紧揪紧裤头。

  
她越不肯,他越要扒。看看吧,这个正经的女人是怎样被扒下裤子的!这要比扒那些裤腰带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女人,要刺激得多。这个一本正经的女人有着怎样的身体?这是张力。他评论文章喜欢用这个概念。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张力。

  
她抗拒着。她的脚把床头灯踢翻。哐铛!灯罩丢在了地上。

  
邻屋的小孩哭了起来。

  
孩子被吵醒了。他迟疑一下。她趁机挣脱出来,向外跑。

  




 回复[1]:  taya (2007-01-22 17: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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