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昧的日本茶道│万景路│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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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昧的日本茶道
万景路 (发表日期:2009-04-09 22:58:23 阅读人次:2113 回复数:6)
自从唐初茶叶由中国传入日本，直到日本战国时期被誉为“茶道匠祖”的千利休出现，茶，一直都是日本宫廷、寺院及上流社会把玩的茗品。是千利休把日本书院茶发扬光大为草庵茶，并使其还原为淡泊寻常的本来面目，普及到了民间。也是千利休将日本茶道的基本精神归纳为“和敬清寂”四字，创立了流传至今的“茶禅一味”的日式茶道，并使“和敬清寂”思想融入了日本人的灵魂深处，成为后世日本人工作、生活、处世的不可或缺之指南。　　如果仅止于此，“和敬清寂”的境界还是令人神往的，可工于细琢的日本人偏不，经过了千馀年的“细工”，日本人终于把自己那些繁琐的礼仪和暧昧的语言、行为等表现形式融入了茶道之中。从此，玩日本茶道，就变成一件赏心悦目的累活儿了。非止这些，明治时期的大日本茶道学会创始者田中仙樵在他的著作《茶道改良论》中曾提出：茶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根基。而学者南博则在他的《日本人的心理》中说：在茶道中，要体会无常感，茶道是以造就对付人生不幸的心境为目的的。喝茶如日本人者，能喝出无常感，喝出治国、平天下的干云豪气来，日本茶道，可谓不一般。　　日本的茶室，一般都是建在环境幽雅、安静之地。整个茶庭格调洗练简约、古拙素朴，主要由木户（大门）、中门、云隐（茅房）、小茅棚、洗手处和一些低矮的灌、乔木及铺路石等组成。标准茶室一般为木结构的四帖半三间和室小屋，供客人出入的是一个比狗洞略大的称谓“躏口”（有跪、爬之意）的小门儿，室内除了摆设几件古玩字画和陶炭炉、茶桌、插花等外，再无别物。总体说来，无论是茶庭还是茶室，都力求精心安排而又不引人注目，在表现了“善于守拙”功力的同时又暗示出主人的修养，日本茶道，由此开始暧昧起来。　　在表演茶道之前，客人们要先在外等候廊正衣整冠安定情绪，情形就如站在幕后挤眉弄眼清嗓子等待上台的演员般。终于等到掬起笑容的主人以七十度弯腰迎出茶室时，客人们则立即作蒙主人召见的诚惶诚恐状猫腰随主人前行，其状恰如皇军□土八路埋的地雷般小心翼翼。至内等候廊，再一次整衣换鞋并在石水钵前虔诚地净手漱口后，再以拜师学艺般充满艳羡的表情随著主人亦步亦趋地欣赏完主人所有的看似简朴实乃精心的布置。整个过程要少言寡语，与主人的交流主要以眼神儿、动作为主，一切尽在不言中才是主调。而且，从狗洞“躏口”迈右腿进茶室直到吃完饭品完清酒喝完点茶再迈左腿出茶室为止，所有言谈举止包括表情调动皆有矩可循，否则，将贻笑大方。总之，整个茶艺表演过程，不仅要完成规定的动作，说完得体的客套话，还要通过自己的动作包括表情动作、语言来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这种诚意一定要演绎到被主人轻轻一瞥就能心领神会的境界才算到位。除此之外，日式茶道表演，还要把日本茶道的“一期一会”精神贯穿进去，每个人都要怀著感恩戴德的心情把这次“茶聚”真正当作一生只有一次的聚会来对待，感觉就好像要像生离死别的遗体告别式那样来演吧。日本人的模棱两可的语言表现本来外国人就难以明白，从来不会敞开的日本人的心扉更是让外国人难以理解。所以说，茶道，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让日本人在“一期一会”的庄严中达到了一种高质量的暧昧的高潮。　　国人好茶，如果是几人相聚品茶，就讲究个主客之间以心相交，不言规矩和方式，也就是生火、煮水、喝茶而已。随意坐卧，自在饮茶，海阔天空吹牛侃大山。如果是单独品茶，无论是对著窗外的细雨霏霏独自品茗龙井，还是在严寒中以一壶铁观音感受冬天的温暖，亦或是在古朴的书桌前，以一杯香茗，在氤氲的馨香中，闻香、啜饮、咂味再三，直至喉底回甘，神清气爽。那都是自由自在的品味浮生之闲。但无论国人的哪种喝茶方式，感觉都胜似日本茶道无数，日本人饮茶饮到这份儿上，俗如我辈，就避之唯恐不及了，更休提仿效二字。盛夏三伏，一大海碗凉麦茶，咕嘟咕嘟牛饮下去，谁爽谁知道，乃我之茶道。

回复[1]: 抢个沙发 开明乡绅 (2009-04-09 23:06:46)

　　万爷好文。这几天您老人家还在东京？

　　

回复[2]: 万景路 (2009-04-09 23:13:03)

　　不好意思！乡绅大老爷，我4号抵沪，然后就南通、扬州、苏州、杭州，5天只在上海住了最先和最后两晚，还都是晚上11点后到的，反正想过段时间还回去，也就没打扰您。下次当面赔罪！

回复[3]: laowu (2009-04-10 09:09:38)

　　谢谢介绍。原来只知道茶道中的一期一会的精神，原来还有不求言传只求意会的境界。以后有机会一定去试一次。

回复[4]: 是的 (2009-04-10 09:29:15)

　　学习。

　　断章取义摘过来助兴。

　　“相对于内蒙古、新疆、西班牙来说，日本文化的参照系对中国人来说是最近的，也是很重要的，因为日本文化和中国文化难分难解。在历史的过程中，日本人把中国文化改造成适合他们的类型。譬如孔孟之道在日本的框架中，被日本民族实行了全面的改造，实现了宗教化。比如茶，我们拿起来只是喝，低级的喝是“牛饮”，高级的境界是“品”。日本人却把它变成茶道，在决定重大的政治问题，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之前，是在茶室中，喝到嘴里的很少。用这样一个过程，他们来完成自己内心的决定，甚至是一种事业。在这个过程中，茶在日本变成了茶道，完成了宗教化。这种改造过程在中国就没有。”

　　——摘自镜子《张承志《敬重与惜别——致日本》新书发布会》

　　

回复[5]: laowu (2009-04-10 13:20:51)

　　张承志对宗教化似乎情有独钟。看过他的<<心灵史>>，虽然没有完全读懂，但感觉他还是比较另类的，要注意。除了毛时代的对权威的顶礼膜拜之外，现代中国好像确实没有出现过”宗教化“的东西。

回复[6]: 是的 (2009-04-14 12:28:20)

　　很不严谨地机械笼统地嘟囔一句:

　　

　　本质上，

　　中国(以汉为主)文化属道德先验论。崇拜“道德至上”的内在自律，重现世。既然是个人各自的自律，就很难产生“共通，共同，统一”的普遍价值观(依靠集权管理)。因此，现实中的“荣耀”之名——成为崇尚和追求，自乃常理。

　　

　　宗教(比如西方)文化属神主反映论。崇尚“神灵上苍”的外在审视，崇归宿。因为是大家共同的箴诫，则较易认同“共同，公众，公共”的普世价值观(社会公共意识)。为此，心灵中的“荣誉”之举——作为自尊和自好，并非异常。

　　

　　有趣的是，

　　理想而无神论的前者，极讥斥特定宗教行为，专制落实在人间。

　　宿命而有神论的后者，却导向一种道德举止，集权信仰在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