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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么莱斯”

孔明珠 (发表日期:2006-05-29 14:36:58 阅读人次:1666 回复数:0)

   

  
在日本,“号么莱斯”是外来语,指“无家可归的人”。在地铁车站,在百货大楼的过街楼下,在各个居民区的公园里,一入夜,不知从哪里会变出来一个个崭新的纸盒,里面睡着的就是叫“号么莱斯”的人。

  
在我有限的阅历中,流浪者和乞丐几乎是划等号的,所以当我在日本新宿站外面,第一次看见几个“号么莱斯”有说有笑地互相道晚安以后,各自钻进自己纸盒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以为他们是在做游戏。

  
“号么莱斯”有个特征,随身一定有个硕大的包,里面装着他的生活必须品,追求精神生活的也许还带有一本书,一架半导体收音机,仿佛自助旅游。他们中虽然懒汉占了一些比例,但绝大多数是有工作的人,有建筑工人,有公司职员,甚至有高级知识分子。

  
常常来我们店吃饭的浩桑是来自关西的外乡人,戴着副眼镜,常年背一个大包。他沉默寡言总是要一盅清酒一条烤鱼和一碗煮牛肚,吃完即走,不和任何人罗嗦。妈妈桑暗暗估计他是在建筑工地打工谋生的,而我则没来由地断定他是学历史出身的知识分子。

  
那天早晨我们家的热水器坏了,我端了个脸盆趿拉着拖鞋去街那边一个投币自助的浴室洗澡,刚进门竟和浩桑打了个照面,定睛一看,地上放着他的大包,敞开着,里面的脏衣服揉成一团,他脸上涂了很多泡沫在刮胡子。浩桑也认出了我,别过脸去,粗粗一洗拔腿就走。我倒是愣在那里,半晌想不通他为什么刮胡子要刮到这个公共浴室里来。

  
还是老板娘桂子一言点穿:“浩桑原来是‘号么莱斯’呀!”“因为穷,借不起房子吗?”我问桂子。“这倒不一定。”桂子向我解释说,日本有一批无家可归的男人,以中老年为主,他们的收入不致于租不起房子住,但是由于在东京,租房子一定要有保证人,有些性格孤僻不喜欢求人的外乡人觉得太麻烦了,宁可不租。还有一些崇尚自由,向往古典民风的人,觉得被囚禁在水泥屋子里简直就像蹲监牢,他们喜欢过吉普赛人的帐篷生活,于是选择了以公园为家,自由自在地群居。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喝酒、烧烤、聊天,完事了往纸盒里一钻,长凳上一躺。在这些人当中,不乏具有共产主义思想,厌恶冷酷资本主义制度的理想主义者。

  
桂子有一位老客人,老婆常年生病住院,他没什么钱,还是天天晚上到居酒屋喝酒消磨时光,一直呆到打烊还不愿意回到冷冰冰的家,桂子便老是怂恿他去当“号么莱斯”算了,把自己家的房子卖掉,来付欠下她的酒钱。

  
在有关“号么莱斯”的故事中,最令人奇怪的是一位社长,他早出晚归操劳了一生,帮自己的儿女各自建立了家庭,到了退休的年龄,应该是回家安享晚年了,却是无论如何融不进自己的家庭,老婆和儿女都把他当做外人一样嫌弃,而他也日益觉得呆在家里碍手碍脚,最后索性一走了之,当了四处为家的“号么莱斯”。

  
“号么莱斯”团体在日本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日本社会福利设施的齐全和便利使他们生活得无忧无虑,但是,他们对于社会治安和环境整洁毕竟有一定的危害性,也被政府当做一个社会问题,但是多年来始终无法根治。

  
如果你到了日本东京,深夜不妨外出参观一下,地铁站内、百货大楼的走廊上、公园里,“号么莱斯”们搭建纸房子的武艺可是越来越高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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