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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尽今生
邓星 (发表日期:2012-03-01 21:31:05 阅读人次:7171 回复数:53)
我的大姨母终于走了。走的时候阴错阳差,竟然一个家人都不在身边,病房里只有佣人护工和一个家里的友人。当然,这个局面谁都不想的,可大家都忙啊,而且那是我家的一惯风格。
大姨母属兔,一辈子独身,活了96岁,差不多一个世纪,算是很长寿的了。那么长的时间里,她目睹和经历了一个大家族随著时代的种种变迁,战争、动乱、起伏、纠纷,外部的和家庭内部的。要是换个人,无论如何早可以炉火纯青,著述立传了。不过她毕竟是老派人,嘴很凶胆子却小,心地又善良,所以注定不能惊天动地。
最后几年里,身体就如一部老朽的机器,部件一样一样劳损,再也转不动了。医学再发达,人的生命毕竟有限,那也是生命的宝贵之处,再高超绝伦的技术也不能起死回生。
我在临行前一晚,已经接到噩耗,心一直沉到地狱里一般。我以为她还能再等几天的。平时听惯了她说自己快死了快死了总归要死了,没想到最终走得这样快。
这之前两个夜晚,我心里一直在想如何安排回去的时间,因为正好刚过阴历年,旅行社告诉我,那个周末有很多来日本旅游的人要回国,飞机很挤。
那两晚晚饭时就像是窗外有人唤我一般,深蓝色夜空里,出现一颗星,右下方有一轮有点似在微笑的弯月。那个景色无比鲜明,画在静谧的夜空里,使你一定会留意到。于是第二晚,我刻意了,在那个时间再看,同样是那个画面,但是月亮离得远了一点点。又过了一天,大姨母终于没有再等到我,走了。
那一晚,夜空里只剩下一颗星,那一弯月亮看不见了。
这景象是真的,我并没有刻意加工。可能平时也会出现,可在那个时段里,正好配合了心情,所以印象格外清晰。
就算是在小说电影里,很多家里也都有类似一个这样的老人的,因为年长,一定熟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听惯了各人的数叨抱怨,有时烦了也要骂骂山门,一如家里的大总管。没有人会忌讳她,就像生来便应如此。我小时候生出来没人要,又体弱多病,于是便往家里一塞再说。偏偏大姨母很喜欢小孩子,就接手照顾上了。当然还有家里各位的孩子,二姨母的儿子后来得了精神病,文革中明星们正关在牛棚里挨整。大热天公交车都乘不到,每周要陪同走到枫林路精神病院复诊,也都由她做。
老人去世,是无可避免的自然规律。我到上海后,即刻去了医院的太平间,百无禁忌地仔细看了姨母的遗容,直接面对面地跟她做了最后告别。其实我自己也和那个家里的人同样,并不在乎传统礼节习惯,我想只要真心真意,大姨母一定领情,可以安心了。
走出医院,儿子跟我说,伯婆现在已经再世为人了。没错,那是活著的人的心愿,我也希望她真的可以。
不过,我又清醒地想,即使是真的,即使真有来世,她也已经和我无缘,我们之间的缘分是永远结束了。
一路平安。下辈子,做个更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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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1]:
一路平安
科长 (2012-03-01 21:34:35)
回复[2]:
老十 (2012-03-01 21:53:24)
嗯
最近也是赶巧了吧
前几日一个相识很久的日本友人
很有些积蓄的老夫妇
请一些老朋友旅行,温泉,吃饭
我算不上老朋友,只是最后老夫妇变卖所有家产时候略为尽了了力
温泉旅行没去,吃饭时候去了
看得出来全是老夫妇少时玩伴同学同事
一帮7,8十岁的老宝贝
大家感谢老头请客'老头说,养老院的钱是足够了
留也没用
唉,看得俺唏嘘半天
老两口子准备进养老院了,有点说再见的气氛
看得俺回来后一直没气力工作,还干个啥劲啊
结果总是一样
呵呵,有点和主贴无关,只是这个缘尽今生让俺也有些沉,呵呵,借帖子发个牢骚
汗。。。
回复[3]:
旅人
(2012-03-01 22:27:43)
赞成邓星“百无禁忌地仔细看了姨母的遗容,直接面对面地跟她做了最后告别”,这是最好的告别。远超过那些号啕大哭,捶胸顿足的告别。
今日镜子上开追悼会了。
好好过好每一天。
回复[4]:
采夫
(2012-03-01 22:41:14)
星姐节哀.
我去年8月份有和您差不多的经历.....
以来,脑子里常常出现怎么样去那个世界的方案.
回复[5]:
老十 (2012-03-01 23:11:11)
呵呵
最近俺也和财富兄一样
老在琢磨我走的那一天是什么场面,谁会在
欠了谁负了谁
汗。。
刚才看文章时候车里刚好在房张宇的
曲终人散
呵呵
再一看旅人的,嗯,连哀曲都是现成滴
汗。。
回复[6]:
夏雨
(2012-03-01 23:13:28)
活了96岁!
我们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掐指算一算,还有多少年。
这余下的多少年里,应该怎么个活法,重要的是这个!
回复[7]:
采夫
(2012-03-01 23:36:55)
老十兄弟,其实我想的是舒舒服服的死法.
あるかな?
回复[8]:
96岁了,走的幸福平安。
龍昇
(2012-03-01 23:40:22)
回复[9]:
老十 (2012-03-01 23:45:06)
呵呵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那一天是啥样子
有点好奇,嘿嘿
回复[10]:
东京博士
(2012-03-02 00:03:53)
枫林路,以前乘坐49路经常路过的地方,现在估计都认不出来了,上次回沪叫“差头”到打浦桥,到了,停车,我还不下车,完全不知道这居然是我曾经很熟悉的17路电车终点站的打浦桥。
96岁能平静地走了,也是一种小小的福气。
回复[11]:
老十 (2012-03-02 00:49:42)
http://www.youtube.com/embed/TXnvtDtwlhA
这首,嘿嘿
分享哈
回复[12]:
邓星
(2012-03-02 01:09:54)
科长,老十,旅人,采夫,夏雨,龙爷,东博,谢谢。
说实话我不以为活得长就算幸福,要看质量。
采夫,舒舒服服的死,谁不想啊,我简直太想了。。去年做胃镜检查,
由于我以前听说胃镜很难受,尽管知道现在的镜头很细小,也还是吓得半死,
紧张地和医生讲斤头。结果,这里的私人医生真的很優しい哦,给我打了一针,
跟我说这样便会“ボートしてる“,我开头还半信不疑,结果一打完就真的开始
腾云驾雾,一点都不紧张了。如果可以多打点这样死去,真的很幸福。。
回复[13]:
邓星
(2012-03-02 01:10:40)
哦,老十晚上好。这么晚啊。。
回复[14]:
得其所哉。
自带板凳 (2012-03-02 09:30:46)
她很幸福。
罗素临终前对家人说:“告诉他们,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
——太牛了。
卡拉扬正在指挥排练,突然一阵晕眩,妻子赶来,他躺在妻子的怀里说:“我看到了天使前来迎接我。”然后长眠。
——太牛了。
96岁,了不起。踏踏实实地过了一辈子。
我奶奶大正元年出生,2006年94岁去世。
那天中午吃了5只饺子,下午感觉上帝的呼招,家人叫来救护车,上车,去医院的途中“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我回国探亲时,对着奶奶的遗像三鞠躬,没有眼泪——哪里需要眼泪呢,她比我们幸福多了。
回复[15]: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开明乡绅 (2012-03-02 12:31:04)
星姐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能够理解。生活不是过的,而是熬的,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送走老的,拖大小的,然后,就随便了。只图一个问心无愧。
回复[16]:
邓星
(2012-03-02 15:17:12)
板凳,乡绅,谢谢。板凳说的是“牛人”,所以临终还能说一句牛话出来。其实太多的
人,到真正临终都会讲不出话来了。绝对没有电影里那般潇洒的。
乡绅不可如此悲观,你说的用来形容我是比较适合的。
半夜里做梦,竟然梦见我正对着大姨母发高见,说的是现在的事。她好像正和我一起
坐在从前的大餐桌边。也和几十年前一样,瞪大眼睛警告我“勿要瞎讲”。。
回复[17]:
小林
(2012-03-02 15:56:43)
惊悉大姨妈仙逝、深感悲痛、謹致哀悼。並望板娘節哀。
願大姨妈在天国中安息!
回复[18]:
邓星
(2012-03-02 16:47:53)
哦,小林多谢多谢。好久不见你好吗。
回复[19]:
东京博士
(2012-03-02 19:18:08)
小林童鞋,一字之差,易生歧义,建议修改成楼主特意使用的“大姨母”。
(其实上海话的确如你的叫法,曾几何时。。。。网上不太敢用你的叫法了)
回复[20]:
hahaha (2012-03-02 20:18:41)
这题目让我看得心里感慨。
回复[21]:
邓星
(2012-03-03 02:16:03)
东博,我其实倒并非明白你说的“歧义”在网上是啥意思。。
hahaha, 好久不见了。
回复[22]:
东京博士
(2012-03-03 09:30:35)
上海话叫杜姨妈,不叫大姨母的。本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歧义,上海话里面似乎没有这样的传统忌讳,上网后才知道的(源自港台俗称),参见——
http://www.bing.com/search?q=%E5%A4%A7%E5%A7%A8%E5%A6%88%E6%98%AF%E4%BB%80%E4%B9%88%E6%84%8F%E6%80%9D&FORM=MSNH58&mkt=zh-CN&qs=AS&sk=AS1&pq=dayima&sp=2&sc=8-6
回复[23]:
东博你真的很渊博啊
科长 (2012-03-03 10:19:48)
回复[24]:
邓星
(2012-03-03 16:19:38)
噢,这我倒是知道的。从前学校里台湾的女生说过。不过没有当回事。
回复[25]:
小小鸟儿
(2012-03-03 17:35:10)
愿她老人家一路走好
回复[26]: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南海浪
(2012-03-03 23:28:15)
Star-san, ご愁傷様でした。お元気を出して下さい。
相信你跟姨妈感情深厚。百忙中不远千里回沪告别,实在了不起。 小生在日本数次参加同僚和朋友亲属的告别式,而亲自(直接)送花给逝者的只有一次,小女同学的父亲去世,是基督教告别式,在教堂举行,人们唱歌送行,画十祈祷。
回复[27]:
邓星
(2012-03-04 01:56:30)
小小鸟儿,南海浪,谢谢两位。
南海浪桑,我很小的时候很会生病发高烧,基本上带我去看医生,
或者跟老师打交道之类的都是这个姨母代为出席。所以回去告别不值一提。
回复[28]:
hahaha (2012-03-05 09:38:06)
我查了,据说那几天还真的有星星闪亮在弯月的左上方。火星——据说。有图有真相哦。
回复[29]:
邓星
(2012-03-05 17:04:27)
啊,hahaha真是观世音菩萨,谢谢。就是这个景色,一点没错。
回复[30]:
亲爱di
阿蓓 (2012-03-06 11:14:09)
抱抱哒,天堂应该没那些个烦恼了,婆婆会安息的,也是种解脱。。。。上海据说前些日子一直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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