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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中杂记4

刘大卫 (发表日期:2015-10-24 11:38:56 阅读人次:1863 回复数:9)

  旅中杂记4

  
吾丁

  


  
早年间,北京的厕所跟全国各地一样,是很有传统味道的。黄永玉先生文中记载,某位文化名人路过帽儿胡同口的厕所,掩鼻皱眉,呼吸不畅,几乎晕厥。永玉先生忙问出了啥差错,文化人答曰:厕所好臭。永玉先生乃哈哈大笑并正色道:那是正味儿!

  


  
弗洛伊德说:身处苦难,实在改变不了苦难的环境,就把苦难当作幸福来接受。

  
接受以后,再加一点调侃,就是中国式的智慧。

  


  
那时节的厕所,也有城乡差别,城里的比较讲究,一般都是半敞开式,男厕,靠墙是一个大尿池,这一半是露天的;另一侧是一拉溜蹲坑,这半边有屋顶,为的是下雨天也能办大事。蹲坑彼此相望,大家坦诚相见,一边聊着国家大事,一边办理私人内务,情报交流,张长李短,最后手里的报纸哧啦一撕两半,各自擦干净走人。王小波的作品里也多处提到北京的厕所,“面对那黄白之物,竟能屹立不倒……”云云,可知我所言不虚。这黄白之物,赶上夏天还算好,除了有点味道有点苍蝇蚊子,也就罢了;到了冬天可要了命。殊不知那大量的液体堆积在池子内外,冻成淡黄色的冰坨,一个不小心就滑个跟头,连吃带蹭,倒是不吃亏。

  


  
半敞开式的厕所,甚至可以让异性间互通有无。我的学兄是个老北京,他年轻的时候,偶尔忘了带手纸,就朝隔壁喊一嗓子:姐们儿仗义!快!给递张手纸过来!待到起了高楼,这厕所就不好办了,不信你上6楼,往下一看,半敞开式的厕所内幕一览无余。此处略去688字。高楼越来越多,北京的厕所基本上就都进化成了全封闭式。互通有无变得不可能,幸福生活就此消失。

  


  
乡下的厕所向来与大地融为一体,有四面墙已经算难得,屋顶的想法未免太奢侈。门口也不写明男女,偶有鲁莽之人走错门口,故意不故意之间,对方的私家兵器都能尽收眼底,可不快哉。不表。

  


  
上世纪90年代我在广东谋事,记得有一次去一间乡下的印刷厂联系业务,内急,被人热情地带到厕所。水乡的厕所,一般也都在水边,几根木头伸进水塘,高架,上头盖个小房子,茅草铺顶,挡风遮雨,脚下木架结构,蹲坑则直接面对水面。排出物如深水炸弹,呼啸着投入水中,令人想起日寇在重庆大轰炸的场面,只不过惊慌失措的市民现在换成了欢天喜地的鱼群。我不知道鱼是不是跟狗有相同的饮食习惯,总之看着鱼群们冒着头顶的炸弹欢聚一堂,不惊慌不抱怨不要求为了轰炸道歉,我是深受感动的。记得那天的主菜就是糖醋鲤鱼,广东菜么,味道大大的好。

  


  
忽如一夜春风至,中国很多地方也改用冲水厕所,这下问题就来了。须知,中国人的制造业水准,到现在为止还停留在在地上挖个坑,两边垫上踏脚板的程度,让他们改用下水道加抽水马桶,实在是很为难他们的。原来在中国上厕所,有正味,有风景,有鱼群,上一趟厕所就领受一次深刻的中国文化教育;现在这些东西都没了,换成了不三不四的抽水马桶,可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经常令人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那天我去广州,乘海航。在北京的首都机场,海航在第一航站楼。需要从第二候机楼步行10分钟,有自动梯。这是相对老旧的候机楼,相比第三航站楼,灯光比较昏暗,设施比较陈旧,职员比较冷淡。

  


  
内急,入厕。猛低头,前任的遗留问题赫然在目。便寻找冲水按钮。见墙上写着“自动冲水”,字的下边有一块钢板,面积近似一个笔记本电脑。当中自然应该是传感器。如此巨大的钢板派啥用场,不得而知。但是,既然是自动冲水,也不必多虑,遂宽衣办事。

  


  
至中途,身后的自动冲水哗然作响,心知自动冲水开始了,甚慰。不料,水声才发便戛然而止,冲出来的一点点可怜的水,不超过2两,自然冲不走任何污物。

  


  
按照日本的习惯,我用手掌去遮蔽感应器,这样手掌离开的瞬间,感应器就会再次冲水。然而伟大的中国制的感应器却不为所动,拒不冲水。我还在迟疑,冲水器又响了,还是一点点。这次累计把污物冲走了一半以上。我明白了,这叫薄利多销式定时冲水器,每次一点点,愚公移山冲大便。

  


  
我耐心地等他自动冲水,可是它又不动了。

  
想起刚才进来时看到前任的遗留问题还心生牢骚,如今我也给后任遗留了问题,不禁暗自苦笑。

  


  
还有一次在餐厅上厕所,遇到的问题大同小异,猛踩踏板,水流也不急不慢,如同山里的小河,在崎岖的山路上,岩石上经过……问题则岿然不动。到最后也只能放弃,把问题遗留给后人。

  


  
可谓是:

  
遗留问题人人有,只因冲水冲不走。

  
后任莫道前任短,君亦无奈要遗留。

  


  
在日本生活多年,去过的日本餐厅无数,没有一个厕所有臭味,甚至有的厕所有香味。没有任何一间厕所的冲水系统有问题。这样的状态,我们都习惯了,而且往往把它当成了一种文明的常态。其实离开日本,才发现天地之广大,文化之参差多态,令人深感在日本生活犹如井底之蛙,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多年前,我每次去北京,都跟老朋友去人民大学校内的一间叫做“汇贤居”的餐厅吃饭。那间餐厅菜肴美味,性价比好,最值得称道的是那里的厕所之清洁。没有任何异味,没有积水,没有任何遗留秽物。令我深感震撼。出来以后碰到清洁员阿姨,我就傻乎乎地跟她说:你们这个餐厅真好,厕所太干净了。不料那阿姨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十分怪异的神情,令我难以理解,她好像在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怪,夸人家的餐厅哪有夸厕所的!

  


  
我承认我说话一贯老不正经,但是那天,我向毛主席发誓,我是真心实意的。

  


  
2015/10/23

  




 回复[1]: 中文的「自動沖水」 南海浪 (2015-10-24 16:09:51)  
 
  

  
歷史上,中國的廁所大多寫有「便後沖水」。改革開放後改寫為「自動沖水」。根據樓主描述的情景及小生的經歷,其實「自動沖水」意為「 不用別人說,自己自動自覺沖水」而已。

  
這些年,每年1,2次通過祖國雞場,廁所感應器十有七八沒反應,只能自己動手。

  
洗手和吹乾感應器同樣。

  
》偉大的中国制的感应器却不为所动,拒不冲水。

  

 回复[2]: 好险! 老唤 (2015-10-24 16:32:54)  
 
  我有一次急着上厕所,刚蹲下,就听隔壁传来男中音的歌声。凭我的智商,我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本想提起裤子赶紧走人,可是又余兴未尽,于是决定赌一把。那天真够幸运!我办完事儿正往外走,和一个姑娘打了个照面儿。她看着我走出去,什么也没说,真是个好心人!

 回复[3]:  邓星 (2015-10-24 16:48:26)  
 
  我去年底在上海某地才惨绝人寰。。那个厕所也是蹲式,极赃,门是坏的

  
关不上的也别说了,水箱拖下一根锈铁链,根本坏掉拉不出水。大冷天的

  
大衣围巾一个包(是道具必须拿的),裤腰里还别着一个麦克,紧张死了

  
像踩钢丝般,因为周围都要留意不能碰,又担心那个麦克掉下去。。。

 回复[4]: 山外青山楼外楼 采夫 (2015-10-24 18:39:18)  
 
  认识1日本人去了中国,回来没事儿的时候就会笑谈被咱五彩缤纷的中华入厕艺术震撼得心服口服的身心试炼过程。

  


  
一日小聚,倾听之前的印度游历。一副修炼成佛状,叹世界之宏伟、岛国人之偏避;理解了为啥印度人要用左手进食右手扛活儿;见证了更加眼花缭乱的印度厕所文化,已经不肖咱支那茅厕文化啰。

 回复[5]:  小背心 (2015-10-24 19:56:01)  
 
  在日本的商店里走错过厕所,被几个日本小孩围观了

 回复[6]: 哈哈哈 自带板凳 (2015-10-24 21:23:54)  
 
  你们真行

 回复[7]: 印象最深还是云南的 张三 (2015-10-26 06:57:01)  
 
  旱厕,27年前春天的阳光下,身下胖胖的蛆们欢快地涌动。啊

  
德国公厕基本无感应器,就是按下然后冲水,所以例无失灵。厕所没什么不干净,也没什么太干净;洗手龙头有感应器,似乎也经历过失灵的。

  
日本的各种最好,可惜无法输出,没法学习。随着全球第一的无解的人口老化,这些本土的美好也必然会随时间渐渐衰亡。

 回复[8]:  东京博士 (2015-10-27 14:25:38)  
 
  建议板凳今后注意图文并茂,那样就更精彩了,姐们仗义送纸,哥们仗义送图。

  

 回复[9]: 这图太好了 自带板凳 (2015-10-27 22:5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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