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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的 名 曲

刘大卫 (发表日期:2006-03-21 22:37:32 阅读人次:2192 回复数:4)

   

  
刚上初中的时候,偶尔看到父亲的一本薄薄的有些发黄的外国歌曲集。在扉页上父亲题了几行字,我记得大概是说:人的一生中会有一首歌让你刻骨铭心……对我来说,这首歌就是福斯特的《故乡的亲人》。这大概是我所知道的第一首世界名曲。父亲年轻时即被打成右派,一生坎坷,没有受到过高等教育,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了那么多世界名曲。除了福斯特很快成了我的精神财富以外,年纪很小又知道了萨拉萨蒂的《吉普赛人之歌》等等。父亲曾经对我说,他偶尔用短波收音机听到外国电台播送的《吉普赛人之歌》,真是一种无法描述的精神享受。今天的年轻人可能不相信,在那个年代,从贝多芬到莫扎特都是帝国主义的东西,普通的广播是听不到的。其实想想并不奇怪,今天我们仍然有短波收音机,仍然有普通广播听不到的东西。对于成长于那些年代的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能够在音乐方面有超过一般人的认知,我感谢亲爱的父亲。《故乡的亲人》和福斯特的名字就那么印在我的脑海里。想到父亲我就想要一个儿子,我想模仿我的父亲塑造我一样来塑造我的儿子,我幻想我就是我的父亲,而我的儿子就是我自己。不知道造物主是否肯赐给我这样一个恩惠,让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以后也能有一个可以打屁股的儿子…… 以后的岁月里,我知道了更多的福斯特的歌,《老黑乔》,《金发的珍妮》,《我的肯塔基故乡》等等,都成了我耳能详熟的旋律,至今随口唱来仍觉韵味无穷。甚至可以说,是这些优美的歌曲引发了我对欧美文化最初的向往。我执著地认为,拥有如此优美音乐的民族才是一个愉快昂扬而且会思考的民族。直到今天我仍然怀念那个年轻的大学生,怀抱吉他在相辉堂的舞台上唱《美丽的梦神》的身影和风采。蓦然回首,岁月已经悄悄地走过了15个寒暑。

  
1976年是中国当代史上重要的转折点。在执政党最大规模的内部分裂导致的宫廷政变以后,务实派取得了最高权力,开始进行国家的经济建设。在此之前的27年中,那个政府已经三番五次把一个好端端的国家带进苦难的深渊。那年的十月为中国人带来了希望,国人欢欣鼓舞,充满喜悦。我们便听到了《祝酒歌》这样蓬勃欢快的歌曲。施光南的名字也从那时起家喻户晓。这首歌带给我们的原本接近空白的精神享受的补偿是如此深刻,以至于20多年过去,我仍然能几乎一字不爽地把它唱下来。然后是一段文艺创作的黄金时期,以施光南为旗帜的作曲家为我们带来了更多的艺术享受。《在希望的田野上》,《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清晨我们踏上小道》,等等。但是我仍然要把《祝酒歌》放在第一位,并且把施光南作为当代中国最好的艺术家来敬仰。《祝酒歌》是一个巅峰,它代表着一个艺术创作有自由的时代的最高成就。事实证明,后来的中国又开始了一个在政治上摇摆不定的时期,艺术创作再一次跌进低谷,艺术又一次成为政治的附庸。另外,随着所谓市场经济的发展,艺术迅速消失,铺天盖地的艺术垃圾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

  
顺便提到的是另一个旗帜般的人物:崔健。他的《一无所有》给中国人以振聋发聩的感觉,摇滚乐这个概念因为崔健而成为中国人认知结构中的一个元素。我把崔健的《花房姑娘》列入我的名曲。因为他在这首歌里把爱情进行了独到的诠释。而从崔健的曲折经历折射出的是中国与世界在意识形态上的差距。

  
一晃我就进了大学。使我在音乐上进入更广的欣赏范围的是我的初恋女孩。除了我从父亲那里传承来的福斯特以外,我在初恋中知道了另一位艺术家:德沃夏克。这位伟大的捷克作曲家的《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在人类的艺术宝库里永远拥有一席之地,同样,他的那首《母亲教我的歌》则让我们知道斯拉夫曲调的凄美动人。当年,我们用简单的放音机一次又一次地听不同的女高音演唱的这首歌,而不同的歌唱家的演绎又有不同的韵味。忘不了第一次听《自新大陆》的第一乐章时,我被音乐激动得站起来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模仿指挥的动作;而第二乐章的主旋律《回故乡》,那只缥缈悠扬略带伤感的英国短笛奏出的旋律已经成为我记忆中的珍品之一。我问过我那上海中产阶级家庭出身的初恋女友,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北方农村小子,她说她听到我在无意中唱过《洛雷莱》,她说知道这首歌的人不多…… 哦!《洛雷莱》,那个发生在美丽的莱茵河边的故事,竟然为我开启了爱情的世界。我爱《洛雷莱》……

  
大约是大学二年级时,帕瓦罗蒂来到中国。他用他那被誉为“被上帝亲吻过的声带”带给中国人前所未有的震撼。同样震撼的还有他的三架私人飞机——一架载人,一架载乐器,还有一架……载食品,因为他听说中国可能没有充足的食物。他在人民大会堂的演唱会是一个标志,一来标志当年的北京没有更好的音乐厅,第二标志着那时的中国是个胸襟开放的国家。我们翘首仰望他能到上海演出,得到的消息却是,因为文化部经费不够而取消上海之行。我想,现在文化部的经费或许已经充足,但是艺术家没有再来。中国极为有限的人现场欣赏了他的演唱——外地的艺术家,只有交响乐团各首席才能得到一张入场券。他那庞大的身躯为中国人带来了普契尼的《波西米亚人》,扮相不够俊美但是唱功却无与伦比。而那首诗人的咏叹调《冰凉的小手》,则成为我欣赏歌剧的入门曲。而且,缘此我也最喜欢普契尼,后来的岁月里知道了这位唯美的艺术家的作品原来悉数皆为珍宝。

  
多明戈则是天生的歌剧之王。比起“天然音箱”的帕瓦洛蒂,多明戈既唱也奏,还作曲,而且绿茵场上也有他的身影。他为我带来的是《格拉那达》,那洋溢奔放的西班牙风格,会迅速感染他的听众。我虽然不知道格拉那达在那里,却已经决定如果去西班牙旅行,我一定要去格拉那达。因为作曲者拉拉在歌谱的空白处写着:格拉那达哟,我写出这首歌不是因为我有什么才能,而是因为你实在太美丽。这首歌我有四个不同的版本,多明戈,卡雷拉斯,童声独唱,还有一位不知名的却是正宗拉丁韵味的男高音。

  
目光仍然回到美国。对我们这一代大学生来说,每一个人,不管你是否喜欢音乐,你都会在有意无意间听到过John Denver那朴实无华却极富感染力的乡村歌曲。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而且为了他学弹吉他,学唱他的每一首歌。到现在我的吉他弹奏虽然没有长进,但在那种熟悉的节奏和简单的和弦下,总会自然而然地唱起那首《回乡之路》。还有许多他的歌曲都那么亲切,但是这一首却最有代表性,他为我们打开另一扇门,让我们品尝到完全不同的音乐味道。那是最具有美国本土风味的艺术。有人说丹佛的配器过于简单,其实乡村音乐的配器本来就是那么朴素。我们必须欣赏作为一位风格独特的歌手的丹佛,为我们带来的心灵慰藉。其实乐队里加进几样乐器并不是难事,但如果那样就不是丹佛了。如今歌手已经杳然归去,他的歌声永远长存。

  
还有一首名曲必须提到:《不要为我哭泣,阿根廷》。这是一首让我们静静地听,静静地思索的名曲。他告诉我们一个拉丁美州的故事。那是一个大家都很少涉及的领域,除了足球以外,一般人对他所知甚少。如果把目光放宽一些,我们会有兴趣想到从二战之前到今天的拉丁美洲革命。拿庇隆夫人来说,她在国家危难时刻从贫寒的家庭成长为总统夫人,并且成为国民的偶像,其故事本身就颇具吸引力。艺术家为她写了这首歌,既描写了她的成长历程,也表明了她对国家的责任。歌词朴素而满含真诚,旋律深切而充满情感,让人百听不厌。我有卡伦·卡鹏特和麦当那两个版本,各具特色,难分轩轾。

  
在欧美文化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元素:宗教音乐。这实在是一个庞大的话题,因为欧美的所有艺术,都几乎与基督教有着不可分割的渊源。大型古典的作品我所知不多,教堂的赞美诗多是一些很优美的音乐作品。一首《哈利路亚合唱》,是亨德尔所作,当年的英王听到后当即起立表示敬意,所以有人说听这首合唱都要起立。另一首舒伯特的《圣母颂》则充满了安详和赞美,给人悠远而美好的向往。我能用拉丁语唱《圣母颂》。

  
提到名曲,似乎不能少了《我的太阳》。其实所有的意大利民谣都是让人陶醉的精品。《勿忘我》,《负心人》,《四月》,《遥远的桑塔露其亚》等等,都好像在那波里的海湾里浸泡过,在地中海的熏风里孕育过似的,所以才那么韵味十足吧。就象维也纳的理发师放下理发用具拿起乐器就能演奏莫扎特一样,在意大利,连面包师一开口就是优美的民谣。看过一部电影叫《1900年》,背景是意大利的农村,故事且不去说他,单说在广袤的亚平宁平原上,贫苦的农民们一边劳作一边唱歌的情景,就已经让人心驰神往了。那些歌或欢快或忧伤,不是刻意而为,乃是自然流露。哦,意大利,他日若能游历欧洲,你将是我的第一个选择……

  
2001.4

  




 回复[1]: 难怪啊难怪! 唐辛子 (2006-08-02 16:31:31)  
 
  热爱音乐的人,文字也会与众不同。

  
大卫先生若也喜欢上摄影或绘画,估计也会一样拥有个性。

 回复[2]: 谢谢小辣椒! 刘大卫 (2006-08-02 22:26:56)  
 
  我摄影课得优。

  
对绘画,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灵感。

  

 回复[3]:  大卫兄,请进。 蓝色海洋 (2007-11-16 13:53:47)  
 
   大卫兄,你好啊!多日没见,近日可好。老父亲好吗?带我问候他老人家!

  
大卫兄是音乐的行家,今向大卫兄打听一件事:听说大陆有一位音乐的神童。是个弱智儿童,但是却是一位音乐的天才,能指挥交响音乐。据说叫“舟舟”。你知道更详细一些的情况吗?多谢!

 回复[4]: 蓝海兄,愧不敢当。 我是局长 (2007-11-16 17:38:27)  
 
  舟舟,听说过,电视上看过一些介绍。

  
很抱歉,手头没有更多的资料。

  
可以查一查,如果有结果,再跟您联系。

  


  
我个人更倾向于欣赏健全人的作品,残疾人指挥交响乐,总觉得很残酷。

  
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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