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神七想到的│二子│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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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神七想到的
二子 (发表日期:2008-10-09 12:27:06 阅读人次:2291 回复数:9)
神七升空，我看的是直播。　　不懂航天技术，但是知道能做到载人上天还要太空行走无论对哪个国家都不容易。中国能做到这些，至少说明科技确实发达到了一定程度。老实说，现在在各种国际性学术杂志上中国名字已经看到麻木了。有时候在某些研究领域，一期论文集从上到下全是汉语拼音做索引，能看得你泛起乡愁来。好事情，真的是好事情。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成绩，说中国强大，最终看的就是这些东西。身为中国人，说起来好像矫情，但是确实觉得脊梁骨硬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要是较真起来，在各行各业中国现阶段能站在世界最尖端的，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都是少数，而且少而又少。问题出在哪里？当然有很多原因，而其中的一个是我这两年才慢慢开始真正理解的。　　这里有另外一个问题：高科技也好，尖端技术也好，到底是由什么样的人完成的？我觉得大部分中国人的答案是：精英。白话文叫做：牛人。也是到了这两年，我才开始意识到，在很多可能的答案中，这是最糟糕的一个，也是我们被西方人误导得最厉害的一个理念。　　因为一些工作原因，我和国内的科研人员有合作。国内的科研工作者尤其大学生能力极强，基础知识扎实，知识面丰富，精力旺盛而且充满活力。相比之下，日本大学生实在不在一个层面上，根本没办法比较。最直接的感受是，一件事情，把概念说清楚，基本上放手即可。国内一个人可以完成这里一个小组的工作。真的很棒。　　但是经过一些磨合后，最终会发现一些问题。让人困惑的是，面对一群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最有能力的大学生，虽然他们可以非常顺利地解决很多困难的课题，但是总是不能非常圆满地完成任务，总是会在一些细节方面出现多多少少的纰漏。诚然，似乎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部分，但是对一个既定好的目标，多么多么无关紧要的部分，当最终被遗漏后，它们就变得“紧要”了。　　后来我的一位日本同事这样对我说：中国学生非常优秀。很多时候工作上的纰漏是因为交流问题，毕竟远隔大洋，毕竟语言不够通顺。不过，在此之外还有一点其他的原因，就是似乎中国的科研人员不太重视team work。有时候很多问题，只要向团队成员进行简单的确认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但是看起来很多人宁愿最后忽略这些问题也不愿意去向其他人请教一下。　　我对这位同事的评论无法作出非常适合的回答。但是有一点我隐隐约约能够感到的是，当一个课题分配给某位学生的时候，中国学生的想法是这个任务是我的，我如果无法独立完成它是很丢人的事情。其实我自己也是这种想法。这是中国人的长处，有很强的自尊，同时愿意接受挑战。但是对日本人而言，任何任务，任何课题，无论一个人的个人能力有多强，任务的最终完成一定是团队的贡献，即使这个任务的绝大部分工作是一个人完成的也不例外。我想背后的思维方式不同点在于，中国人崇尚英雄，相信个人的丰功伟业才是推动时代前进的动力。但是日本人不相信英雄，他们认为偶像的力量仅仅在于对其他人的鼓励和鞭策，只有集体的力量才是最根本的决定力量。　　中国人的这种思维方式固然是传统文化的一种延伸，不过不可忽略的是，近20多年来，各种所谓数字英雄和创业的传奇故事对大部分中国理工科人潜移默化的影响。我想这里有些误解。其实team work本身就是西方人的概念。西方人津津乐道的创业故事，强调的主题是，你有理想，坚持努力就可以成功，而不是将主人公神话成无所不能、经天纬地的大仙。同样的故事传到中国，这里面微妙的感受被曲解了。所以我们常常不知不觉地认为一个人的能力决定了一件任务的成败与否，所以我们常常不知不觉地认定，成功意味著核心人物完成了核心任务，尤其是所完成的是最初被认为是艰难的任务。但对于西方人和日本人而言，“任务”这个词有非常明确、而且繁琐的定义，它意味著一条一条的目标列表。如果有一个任务，它有2条预定目标，其中一条是完成广义相对论的论证，而其中一条是清扫好办公楼的厕所。那么完成了广义相对论的论证虽然惊天动地，却并不代表任务完成了，甚至不意味著任何事情，仅仅是完成任务的一个过程。为什么？因为最初制订两条目标的时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项有两条目标的任务一定有著比论证广义相对论重要得多的意义。所以相对论证明和清扫厕所的难易度对比并不等于两者之于“任务”的重要性。是的，我们可能只能在世界上找到很有限的人可以完美论证相对论，同时任何人都可以完成清扫厕所的工作。但是“有限的人”和“任何人”当他们变成两位为完成“任务”而协同工作的成员的时候，他们是平等重要的。西方人强调个人的作用，但是理解和我们不同。他们强调的是“每个人”的作用而不是“某些人”的作用。如果我们形而上一下的话，自由、民主的根源也就在此。　　话题似乎走远了，现在回到最初的话题。中国有世界上最多的博士、科技工作人员，但是为什么我们没有世界最最顶尖的学者和企业？可能很简单，因为在任何一个领域要完成登峰造极这个“任务”的话，它需要一个很长的既定目标列表。我们找了论证相对论的人，却忽略了清扫厕所的人。或者更糟糕的是，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在我们的目标列表中需要一个清扫厕所的项目。　　神七上天，我很高兴。不是因为它如何高科技，而是因为它是一个有很长目标列表的“任务”。电视上说了，宇航员走入太空时挥舞的国旗是工作人员一针一线缝制的。显然我们记住了相对论证明者以外的人。

回复[1]: 赵然 (2008-10-09 17:19:28)

　　回家再看

　　呵呵

　　先喝酒去

　　

回复[2]: 赵然 (2008-10-09 22:26:25)

　　》我们找了论证相对论的人，却忽略了清扫厕所的人。或者更糟糕的是，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在我们的目标列表中需要一个清扫厕所的项目。

　　嗯

　　就是我这朵绿叶吧

　　呵呵

回复[3]: 拜读！ 孙秀萍 (2008-10-10 00:17:50)

　　

　　嗯，说地咋那么透彻呢？

　　

回复[4]: 王者非王 (2008-10-10 10:39:50)

　　二子的论述虽然非常精辟，但我觉得漏了很重要的一条。说起来可能有人会不信，说我是在胡说。而且我也不认为别人应该都相信我的胡说。我觉得比二子说的东西更加关键的是：中国人太聪明了。无论是为了金钱，还是为了名誉，还是为了地位，作为一个第一线的科学工作者首先面临的是论文，论文的数量，出论文的速度。为了那一些东西，聪明人竭尽全力冲击，耗尽了所有才华。但要想真正闯出一片新的领域，真正为人类做出可以为全世界同行认可的贡献则首先需要的是能够沉下去，不计名利，不计报酬，不怕别人的讥笑和白眼，十数年如一日，默默无闻地耕耘，奉献，就象一个傻子一样。这是因为很多看上去没多大价值的东西，也许在以后就会突然发光。也许只有傻子才能这样傻傻地干。真正的傻子，心爱自己的研究领域，不会看不到在自己的研究领域还有必须要“清扫”的“厕所”。问题是缺乏这样的傻子。傻子能够在暂时看不到光明的时候仍然能默默的探讨追究大自然的真相。比如说，化学奖的GFP，那些研究者们在开始研究的时候能够看到后来的广泛的应用吗？他们能够料到自己手头上的研究能够为人类的科学进步做到如此大的贡献吗？我想是不会的。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说，真正的科学家是没有精力去打点自己的美好生活的。因此一个成熟的社会会提供给科学家他们所需要的条件，其实真正的科学家对自己的生活的要求都不是那么高的，都是很容易就能满足的。在社会不能提供那些最起码的要求时，那么就需要傻子了。如果一个人太聪明了，看到了利害关系，考虑自己的生存和金钱地位，就不会这样去干了。在这其中，绝大多数傻子一直到死还是被人看做傻子，但也许有一个傻子碰巧找准了方向，突然就被全世界发现了，他就变成了英雄。话说回来，最后我想说这些成功的傻子应该是最聪明的人。他们在自己的有限的生命里创造了辉煌，体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他们也许没有别人活得那么潇洒舒适，充满浪漫，但是他们最终是最幸福的人。

　　由于概率的原因，光有一个两个傻子是不够的。要有一群傻子。而且在现代社会的研究，可以从一个很简单的现象中发现一个普遍真理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虽然在历史上苹果从树上掉下来的势力导致了力学的发展，烧水时蒸汽把壶盖顶起来导致了机械工业的发展，但在现代社会。这样的事情似乎是已经不太可能了。那么在成功的傻子背后，可能还有一群比他还更傻的人。

　　科学家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为人类做出了贡献，为人类造了福，但他们认为自己才是最幸福的人，因为曾经奉献过。

回复[5]: 大汉临离 (2008-10-10 13:58:11)

　　老王的话说的有道理，比楼主的文章精彩

回复[6]: 王者非王 (2008-10-10 14:27:07)

　　我再补充一句。由于中国人太聪明了。因此可以是象二子所描述的那样，论文的数量非常多。但是仔细地去分析，真正扎实的东西并不多，很多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升级加薪而做的无用功。不过，这个现象很普遍，不光是中国，很多国家都是这样。因此，再斗胆说句胡话，当今世界的科技论文，如果有１０％是真正脚踏实地的，是真正有用的话，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更美好。

回复[7]: 我 (2008-10-11 12:48:50)

　　> 现在在各种国际性学术杂志上中国名字已经看到麻木了。有时候在某些研究领域，一期论文集从上到下全是汉语拼音做索引，能看得你泛起乡愁来。

　　这是这份帖子的前提，手头正好有些材料，不知道是不是干货，能不能作旁证。

　　

　　注：

　　Alumni 获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校友的折合数

　　Award 获诺贝尔科学奖和菲尔兹奖教师的折合数

　　HiCi 各学科领域被引用率最高的教师数

　　N&S 平均每年发表在Nature和Science刊物上的论文折合数

　　SCI 被科学引文和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收录的论文数量

　　原文在这里：

　　http://www.arwu.org/rank/2005/%CA%C0%BD%E7%B4%F3%D1%A7%D1%A7%CA%F5%C5%C5%C3%FB%B5%C4%CF%D6%D7%B4%D3%EB%CE%B4%C0%B4.pdf

　　这里也可参考：

　　http://www.arwu.org/rank2008/CH2008.htm

　　

　　

回复[8]: 夏雨 (2008-10-11 13:50:42)

　　“我”先生的回帖总是含金量很高，爱看！

回复[9]: 恩二子 (2008-10-11 14:08:42)

　　不过大学排名不能说明中国人的论文数目。这里所有的大学都有中国人发表论文，这个比例没办法用这个表来表示。

　　我手头没有具体统计数字，而且专业不同，分布会有不同。

　　不过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没错，刚刚到IEEE上随便打了一个相关专业的算法关键字查找，首页出现的25篇论文，第一作者是中国名字的是13篇。

　　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做做测试。

　　中国人现在是真牛，不是假牛。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