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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百万美金小提琴的故事

九哥 (发表日期:2021-03-31 14:43:20 阅读人次:14429 回复数:12)

  退休,告老回挪威养老。本人自用小提琴出让,曾由在日本专家估价一亿日圆,被前太太秦悦砸坏后向日本警方报价5000万日圆,也曾被日本旧货店老板估价5万日圆。现在已有人出价4300万日圆,如果有更高的出价请尽快联系dviolins@gmail.com

  
其他详情请跟《我的阿马蒂小提琴》一书,从今天开始撰写。

  
九哥

  
最新消息,由于被前妻秦悦损坏,我的阿马蒂已经以100万美金的半价50万美金成交。请继续追《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回复[1]: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1 九哥 (2021-04-01 17:27:42)  
 
  视频链接

  
https://www.youtube.com/embed/6BlmYNZ4MVI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开场白

  
我要转让我的阿马蒂小提琴——这把跟随了我多年走遍世界各国舞台录制了我几乎所有CD唱出我灵魂的声音——这把曾经被在日本一位专门经营欧洲古董小提琴的专家估价1亿日圆,而另一位日本旧货店老板估价5万日圆的小提琴。我现在的心情,只有就要嫁女的父亲才能理解。

  
这也是2014年当我的前太太秦悦砸了这把小提琴后,日本的山田警长碰到的自从有日本这个国家以来最无法估价的犯罪证据。尽管这对于我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是无价之宝,但为了配合警方办案,还是以5000万日圆的价值损失记录在案。

  
说也是,感情的东西,是无法计价的。您会拿自己心爱的老婆去换肯尼迪的梦露吗?也许有人会,但绝对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换,即使别人的孩子事实上可能是长得高一点漂亮一点。或者说,对待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的价值感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位集邮者价值连城的邮票,对于一位邮局的工作人员来说是无效而毫无价值的:同样对于一位憋屎的文盲齐白石宣纸上的对虾的价值还不如几枚普通的厕所纸......

  
这便是我要讲讲我的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的另一方面的原因。

  


  
一,简单介绍我使用的小提琴的历史

  
在我的自传体小说《父子琴》里有详细讲到我从小学小提琴的经历。我的第一把小提琴是我自己12岁时在清卫处(就是清理大便的,以前是专门有人用人力车将大粪从一个一个地区的公共厕所掏出来拉走)周师傅的指导下制作的白琴,我的第一支小提琴弓是我自己的二胡弓。

  
后来我的姑妈给我买了我的第一把小提琴,但是弓是坏的。这时候我有一个同学,也是我的人生的第一个粉丝,他的父亲比较有钱,为了满足儿子的虚荣心,给我的同学买了把小提琴,而这把小提琴里面有两支琴弓。同学为了讨好我,自己留了那支新的,而把一支旧的给了我(文革中没有人生产小提琴,小提琴只能到旧货商店的“四旧批判品”脚落才能购买。)就是我同学的这支旧琴弓,帮我跨出了我小提琴人生的第一步。记忆中那并不是一支什么了不起的琴弓。根据我后来的专业知识,那弓杆肯定不是巴西苏木的,因为琴弓中部有一段木头都变色发白。那马尾库也不是乌木的,而是什么红木或者杂木。但就是那支琴弓,像长在我手上一样,居然让我在琴弦上飞了起来。很快,许多高难的运弓技巧,包括连顿弓飞顿弓都能非常自如的演奏。这便是我小小年纪常常被人称为天才的原因。可就在有一天,有一天有一天,我把琴弓放在椅子上,自己跑去厕所了(公共厕所),等我回来,哥哥只摸着屁股喊疼。我正感到有些幸灾乐祸,却看到我的琴弓变成了三节。那真的是晴天霹雳,我欲哭无声......

  
那以后,一位工厂的朋友用铜管子帮我接了起来,非常得意地告诉我,保证比原来还要结实......

  
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我的右手从此像残废了一样,那些连顿弓飞顿弓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几十年后的去年。

  
后来我进了湖南省京剧团,我一个人霸占了团里唯二的外国琴,一把德国的一把意大利的。两把琴我都很喜欢,就是没有好琴弓。

  
到了湖南广播乐团,更加凄惨,因为这是一个新团,所有乐器都是新买的。由于我是首席,团里给我安排了最贵的小提琴,4000人民币由广州民族乐器厂生产的小提琴。如果允许,我一定要狠狠地痛痛快快地臭骂这家厂一顿,因为那把琴除了一块带虎纹的背版,简直就是拖拉机。而那支琴弓更糟,几乎就是一根可以跟人拼命的木棍。

  
可就是这套装备,伴随着我度过了我小提琴人生最最重要的岁月,在上海音乐学院求学的那五个年头。整个五年中,我就不理解,为什么同学们拉琴都那么轻松愉快,而我简直就像是做苦力。而我的那个老师,如果她配称为老师的话(不是我的俞丽拿老师。俞丽拿老师是我入学上音的老师,入学后是另外一位,由于她不希望我提她的名字,其实即使她希望,我也不想提她的名字,因为无论如何厉害高超的小提琴家,沦为街头艺人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也没有检查过我的琴和弓,没有提出过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当然,也不能怪这位老师,或者任何老师,因为在这个地球上教小提琴演奏老师,懂得小提琴作为乐器的还真的不多。结果就是毁灭性的。直到我快毕业了,我的琴脱胶了,拿去学院的乐器厂修理,修理师傅才说琴弓也应该换毛了。于是我随便借了学院的一把琴和琴弓。我的个乖乖,原来拉琴是件可以那么轻松愉快的事情。可惜晚了,都要毕业了。也就是说,我基本上就是穿着一双军用靴子在芭蕾舞学院学了四年的芭蕾舞。

  
出国后,我攻读小提琴声学高等学位,其中一部分课程是小提琴制作原理。我自己真的去了匈牙利的李斯特音乐学院的小提琴制作班学习,后来又去了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声学研究所。之后对制作小提琴越来越着迷,竟然以小提琴制作者的身份到了德国和意大利学习小提琴制作。

  
看得多了,试得多了,学得多了,选择多了,我终于找到了我自己人生第一把真正满意的小提琴和琴弓。

  
先讲琴弓。琴弓是我在匈牙利李斯特音乐学院的琴弓制作老师艾知乐专门为我制作的。这支琴弓的材料很硬,所以他做得很细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力度和弹性。为了适合我的手,他把马尾库做得稍微矮一点,琴弓的重心也是根据我的手臂的长度进行了调整。这是我人生第二支我认为是长在我手上的琴弓,只是不如小的时候那支那样轻巧,但力度倒是十足,可能比十足还超过一点点。

  
至于我的琴,是一把大肚子德国琴。那把琴简直像号角班明亮清脆。这一套装备可能是最最适合我的个性,张扬奔放热情疯狂......那种演奏柴可夫斯基时比柯冈(前苏联最伟大的演奏家之一,盛中国老师的老师)还要夸张,到今天我仍然可以感觉到那种机关枪子弹射出去的那种感觉。总之,过瘾,过瘾,像吸毒一样过瘾(可惜我没有吸过毒,所以并不知道是否比吸毒更加过瘾)。

  
这把琴,我曾经带回老家长沙,在长沙开了一个私人演奏俱乐会,那便是这套装备的最后亮相。因为不久,我去了罗马尼亚,带着那位军官18岁的女儿私奔,在布达佩斯李斯特音乐学院的停车场被盗......(这段故事在《罗马尼亚疯情录》有详细描述。有视频。)

  
那以后,我像是丢了头的苍蝇,到处乱飞,花了一年的时间,每到一个国家,几乎都要走遍所有的琴店,试过所有的琴和琴弓。但是......

  
直到1994年。

  


  

 回复[2]: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2 九哥 (2021-04-03 13:20:31)  
 
  二,瑞典小城风波

  
90年代初,每年我都会去瑞典的一个小城市工作。是一位客人介绍过去的。头一次到了那里,我就爱上了这个小城市。真的是花园般的城市,小小的,安安静静,却又什么都有一点点。想热闹,开车两小时就到了大城市,在过去就是丹麦首都科本哈根。我与一家乐器店合作,在他的店里挂了一些琴。在地下室有一个工作室,我在那里接待客人。收入分成。那乐器店没有支出,我也没有租金压力,真正的双赢。所以很轻松。虽然心里想如果没有生意就当是度假,而实际上每次去都忙个不停。

  
介绍我去的是一位叫皮尔森的小伙子。他虽然年轻却留着一脸胡子,只要他不笑出声看上去还有点男性的魅力,是一位小提琴家。有一次他来挪威演出,其实是陪他的女朋友英格丽演出,我们认识了。英格丽是一位歌剧女高音。与挪威一家乐队合作唱一首Casta Diva(故事大约发生在耶稣诞生两百年后,强盛的罗马帝国攻占各地,并派出罗马官员至各族群、聚落管理。诺玛便是当时一个族群中的女领袖,年约18到20岁,由于受帝国统治,所以人人憎恨罗马官,并规定叛族者将遭火刑。悲剧的发生在于诺玛竟爱上了这个罗马官,且生下了罗马官的孩子,知道真相者唯有诺玛的好友,她们共同保守这个秘密,并相互扶持。未料,诺玛的好友也爱上罗马官,并相约私奔。知情后的诺玛百感交集,悲不欲生,遂在公众大会上宣布自己是叛国者,最后坦然与罗马官死在一起。)

  
演出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喝了一杯咖啡(其实我不喝咖啡,就换成热巧克力)皮尔森非常热情,非常健谈,可就是不够大方,不是说钱的方面,而是说对他的女朋友。他几乎是坐着故意档住英格丽的脸,让我只看见她不断飘动的亚麻色的长头发。所以,有关英格丽的脸有多么地美丽,就留给各位去想像。记得分手时我开了个玩笑,说如果我也爱上英格丽,他会不会也和那歌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宁可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去死也不会和我分享。皮尔森的回答是坚定而肯定的。

  
在皮尔森的要求和牵线下,我与瑞典H城的Mats乐器店接上头,开始了合作关系。

  
头一次到H城,皮尔森介绍了他的父亲与我认识。皮尔森的父亲叫皮尔。(在北欧,名字后面的“森”字就是“儿子”的意思。所以皮尔的儿子就叫皮尔森)。皮尔比他的儿子还要热情,而且健谈,长着一副天掉下来都是好事的快乐的脸,一拉开话夹子别人就当听客就够了。倒也不错,我可以一边干自己的活一边听故事就是。我之所以会讲故事,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熟了以后他邀请我去他的家里做客。我去了。皮尔的房子很大(他在一家公司拥有很多股份)他的太太叫安娜,看上去比老皮尔年轻很多,而且不会讲瑞典语,长得也绝对不是瑞典人的样子,虽算不上是大美人但看上去很端庄,英语也不是太好。不过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做得一手好饭菜。后来我就是借故都要去他家的原因,很大程度还真的就是安娜的饭菜。而他们的儿子也就是我的朋友皮尔森却很少在家里,因为他几乎都赖在女朋友英格丽的家里。而且有一次他打电话说打算带英格丽一起回来吃饭,听说我也在,便临时改变主意,好像我看看就会看走一部分她的英格丽一样。

  
通过皮尔,还认识了住在郊外的皮尔的一位朋友叫阿尔夫。阿尔夫真的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家伙。他的房子很小,简陋,单身,房子里一股气味。他个子高大行为迟钝。如果不是皮尔介绍,我是肯定不会自己去认识这样一位朋友。但是,但是,他家里有我喜欢的东西,那就是小提琴。他是一个几乎疯狂的小提琴发烧友,不是演奏,而是收藏。就是因为收藏小提琴,他花了太多的钱,把自己的房子都卖掉了。最后迫使老婆离家出走是他当着老婆的面对朋友说小提琴比老婆还要可爱......当得知我是小提琴制作家,他对我肃然起敬,并非常得意地向我介绍他的收藏品,而且每一把都有一个动人的故事,至少在他看来是动人的故事。起初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这种超级发烧友我见多了,但也不能不说,他手里还真有些好东西,虽然可能没有他想像或者希望的那么好,但的确也是可以看看的东西。

  
事件发生在第二次我去H城工作的时候。那天皮尔森带着他的琴来我的工作室要求调整声音(当然英格丽永远都是随同的,只是每次都要把她安排坐在我很不方便或者不好意思转头看她的位置。这一次,他问了我对他的这把法国名琴Lupo的看法。

  
“Lupo?“我不由自主地一笑。

  
那轻蔑的笑声似乎惊动了皮尔森。当他反复问我,我才知道可能遇到麻烦了,才尽量打马虎眼说我也不确定。但事情已经晚了。

  
只过了一天,皮尔森又来了。我奇怪地问:”英格丽呢?“

  
”我就知道你心里就想着我的英格丽?“他醋坛子十足地说。

  
”没没没,英格丽,她,她,她根本就不是我的菜,我是说......”

  
“什么什么,英格丽不漂亮吗,不漂亮吗?“这回皮尔森变成了愤怒。

  
我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这样的对话无论怎么进行下去都只会是同一个结果,抬杆。我闭上嘴,微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装着干我的活。而他安静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来干什么的了。他开始试着拉我的琴,一把一把地拉,非常非常的认真,全神贯注......最后他选中了一把我以我童年的邻居隔壁胡玫妹名字命名的小提琴。他拿起来,态度变得很好,应该说比很好还要好一点,犹犹豫豫问了句”可以借我回去仔细试试吗?”

  
“当然当然”。我满脸带笑。有机会卖琴,当然是件值得笑的事情。“记得下次带英格丽来。”

  
“一定一定”,皮尔森这回好像突然大方起来。

  
皮尔森前脚走,阿尔夫后脚就进。他高大的身躯档住了灯光让我看不清他本来就变形的脸。但从他急吼吼的口气中我知道出事了。

  
而事实是,昨天下午皮尔森回到家和父亲大吵一架,说他的父亲欺骗了他,用一把普通的捷克琴硬说成是名贵的法国Lupo而逼着他拉琴这么多年。皮尔森把琴丢在家里就走了。

  
晚上,皮尔森的父亲皮尔带着琴就去了阿尔夫的家里。于是两位老人家多年的友谊的小船翻了......

  
阿尔夫几乎是求我说,能不能编一个故事,其实他自己把故事都编好了。就说法国著名小提琴制作家Lupo度假去了捷克,在捷克碰到他的粉丝,所以一起在捷克做了这把小提琴。

  
明明是皮尔森把我介绍过来的,明明是皮尔森的父亲介绍我人生了阿尔夫,大家都是我的朋友,而我的一个小小的不经意,就造成了他们之间这么大的麻烦。在职业尊严和友谊之间我犹豫了好久,决定友谊第一。为了把故事编得真实,我还特意去查了历史资料,看看Lupo是否真的去过捷克,如果去过,是哪一年,而那个时期,捷克有哪些比较好的小提琴制作家。当晚我就写了个提纲,自己背了几遍,怕万一讲错。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打电话(当时手机还不普及,所以只有到店才有电话座机)。接电话的不是皮尔森,而是英格丽。她慌张地告诉我,皮尔森昨天没有来,也没有回家。

  
皮尔森出走了!这怎么办?

  

 回复[3]: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3 九哥 (2021-04-06 19:02:58)  
 
  三,皮尔森的重生

  
皮尔森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天出车祸了。具体的说起来就会很长,这里就快进键,直接送进医院。(这个故事其实我在以前的故事里多次提到过。)

  
皮尔森头部受伤,不省人世。其他器官还算好,可就是脑部受损。医生说即使能活过来,估计也会有后遗症。先不说,救人要紧。救人需要输血,当然是父亲的最适合。可就在这个时候,平时把儿子宝贝得不得了的皮尔却畏畏缩缩,真令人看不起。不得已皮尔去了医院,他提醒医生要先验一验血型看看是否适合。医院说这是他们的工作,客客气气谢谢了皮尔这多余的提醒。但验血后医生把我单独叫进他的房间,问:“皮尔森不是皮尔的亲生儿子的这个事实,是应该由医院告诉他,还是请我先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我当时的吃惊程度就别提了,麻烦的是安娜。她已经被儿子的车祸弄得死去活来,再听到我侧面问她有关医生的“胡说”,安娜干脆倒地不省人世。

  
事到如今,我只能找皮尔,因为所有的人(当然包括英格丽)几乎都已经奔溃,唯有皮尔好像还算理智。皮尔没等我说完,他立刻紧张地对我说:“不要告诉安娜我知道。”

  
原来皮尔一直知道皮尔森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是安娜并不知道皮尔不知道。(这句话怎么那么拗口!)

  
事情是这样的。皮尔出生于一个大户人家,其父亲是瑞典一家很大的公司的大股东之一。读大学时他与一位同学恋爱偷吃了禁果。而这位同学出生于一个非常传统的基督教家庭。没有选择,直接结婚(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办手续)。因此大学期间他们一直以夫妻关系同居。毕业后两年,都没有生孩子。皮尔转告了自己父母的抱怨。皮尔太太一听,好像是怪她没有孩子生似的,加上并不是所有的大学时代的爱情都是永恒的。就那样他们和和平平分了手。分手的时候,皮尔一妻庆幸当年没有真正办结婚手续,因为作为基督徒,离婚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皮尔的第二位太太是他离婚后两年遇到的。那是一个业余的舞台演出团体。皮尔因为喜欢舞台设计与这个团体来往密切,于是认识了他的第二任太太,演出团里一位总是演主角备胎的那个女演员。这次结婚后皮尔的父母,尤其是母亲期待比较高,希望两年内可以抱孙子了,因为他们两位都已年高且身体都并不算好。可两年很快就过去了。不是皮尔不努力,更不是二妻不配合,事实上二妻一直很主动,随时随地都可以来高潮。可就是没有孩子。皮尔瞒着所有人,独自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皮尔的精子生命力很脆弱,没有能力游过对岸去见等待它们入侵的卵子。皮尔痛苦极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父母,尤其是母亲。他毫无理由地提出了离婚,条件随便二妻。之后他出走了,到处旅游,来逃避现实。

  
在伊朗,皮尔碰到了安娜。安娜在一家酒店做清洁工。有一次皮尔把重要的东西丢在房间里,被安娜帮忙收藏起来。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可等到两个人打算发生那种羞羞的事情,安娜阻止了他,说在伊朗不结婚做那种事情是违法的。而皮尔说他根本就不想再结婚,或者说没有资格结婚。于是安娜向他解释了,在伊朗,有各种各样的结婚,比如可以就为做一次这种事情结婚,做完了就可以离婚。这样他们做那事就属于夫妻交流活动,自然也就是合法行为。于是,他们结婚了......

  
皮尔回到瑞典一个多月后,就收到安娜的来信:“我怀孕了。” 皮尔又惊又喜又困惑,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总之皮尔立刻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了父母。母亲高兴地喊道:“还不赶快把孩子接过来。” 于是,他又庆幸在伊朗时做完那次后,他们多聊了一会儿,把离婚的时间给耽误了,所以,从法律上,他们还是夫妻。于是皮尔急吼吼回到伊朗把老婆孩子接了回来。

  
话说皮尔的二妻离婚后心情非常不好,无论如何不理解为什么过得好好的皮尔突然要离婚。于是她去找了皮尔的一妻了解情况。这时的一妻已经是一个一岁半可爱孩子的母亲,而且肚子里的已经学会踢人。得知皮尔是因为生不出孩子而苦恼,二妻高兴了,因为她也是个不要孩子的。于是他高高兴兴跑去找皮尔,开门的竟然是安娜,挺着肚子问二妻:”您是谁,找谁?有什么事儿?”二妻连忙说是朋友,特意来恭喜皮尔的。在这里顺便说一下二妻的结局。她那以后就变得颓废,本来上台的机会就不多,后来干脆放弃舞台。一辈子与多个朋友同居,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但始终再也没有结婚。

  
听了皮尔的故事,我心里打烂个五味瓶,不知道如何安慰或者劝告,所以只能:“啊啊,啊啊,是这样啊......”

  
安娜被抬了回去,皮尔天天守着安娜。因为皮尔森不省人事,其实留在医院也没有什么用场,但英格丽仍然坚持天天都守在医院里。但总不能长期这样,于是英格丽守白天,我守晚上。其实并不是我多么喜欢守在皮尔森身边,而是医院的条件比我住的地方好很多,好太多。所以,我宁可呆在医院里陪皮尔森,加上,应该说是加很多,值夜班的护士长着一双灰色的眼镜,透明透明的,像玻璃球一样。每每看她一眼,就什么安眠药都会失效......后来打听到她叫卡丽,是乌克兰人,到瑞典来实习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英格丽从每天来变成了隔天来,但帮皮尔森清洁私部的事情,她至始至终坚持要自己做,而不让护士代劳。而我,从每天去变成了三天去一次,而每次去都是先确认好肯定是卡丽值班。

  
半年过去了,皮尔森还没有醒来。正在医生要宣布他将永远是植物人的时候,皮尔森醒过来了。说也奇怪,皮尔森是在英格丽帮他清洁私部的时候醒来的。那天英格丽翻开来为他清洁的时候,他居然有了反应,渐渐成长壮大坚硬起来......正当值班医生进来不知道应该叫英格丽停止还是鼓励她继续的时候,皮尔森醒了。他下意识死死捂住自己的私部,眼镜挣得大大的,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

  
正当英格丽喜出望外的时候,医院发现,皮尔森似乎失去记忆,或者说,从智力上,醒过来的皮尔森和初生的婴儿差不多。

  
自然,他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事情不懂任何语言。与新生儿唯一不同的是,每当清洗私部时他都会有反应。而且他对英格丽为他清洗私部极其抗拒,而在卡丽为他清洗的时候才显得安详。这件事情使得英格丽几乎疯狂。而有一天晚上,当我看到卡丽在为他清洗私部,他不但有反应有变化还发出带有满足感咯咯的笑声的时候,我也恨不得出去找辆车迎头撞上去......

  
皮尔森像个新生儿一样被带了回去。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教皮尔森谁是妈妈谁是爸爸谁是他最爱的女朋友和这里是他的家。安娜非常耐心地每天拿出照片给他讲解过去的事情,希望能慢慢勾起他的回忆。

  
皮尔森学得非常快,尤其是语言。因为那一阵北欧都在放一部挪威的肥皂剧,皮尔森天天听着电视,竟然讲话带挪威口音。而让母亲安娜吃惊的是,每当安娜告诉皮尔森自己是他的母亲,叫安娜时,他都会否定,说他的母亲不叫安娜而叫玛丽安娜。当我得到这个消息时,吃惊的程度绝对不亚于安娜,因为玛丽安娜是我挪威太太的名字。尤其是皮尔森说话带挪威腔调,而且开始说自己是挪威人的时候,更是令人慌张。而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就要算是英格丽。因为皮尔森根本就不认识英格丽,还不是不认识,是不愿意认识。甚至拒绝英格丽靠近他。而常常哭着要卡丽。皮尔和太太安娜不得已,只好求卡丽来家里做钟点工。只有卡丽在的时候,家里才是安宁的,也只有当卡丽帮皮尔森洗澡的时候,皮尔森才是快乐的。

  
不久,皮尔森可以正常走路了。有一天,他发现了放在柜子上的小提琴,就是他从我店里借走,里面写了我的隔壁邻居胡玫妹名字的小提琴。他轻轻拿起,情不自禁地演奏起来。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满脸惊异的表情,但手指却自动地飞舞着。

  
皮尔打电话到乐器店,把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告诉我,我立刻跑到了皮尔的家里。皮尔森从一开始找不到音准,不到两个小时,已经开始演奏乐曲。正当大家高兴不已的时候,我震撼地发现,皮尔森的演奏风格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以前拉琴是很甜美很细腻的,像个女人一样。而现在的他,一直想把内心火一般的压力释放出来。我怎么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因为那正是我本人过去的演奏风格。

  
从那以后皮尔森每天都练琴。他不需要老师,就是翻出他自己过去的那些乐谱。当然,他完全不记得那些东西,对乐谱上他自己做的各种记号也完全没有印象。那一切对他都是新的,好像他到了别人的家里,发现了别人的琴和琴谱一样。

  
如果仅仅是不记得过去,那么好好重新做人也不错。但问题是,皮尔森非常讨厌这个家,他看到家里任何东西都不顺眼,当然最不顺眼的还是英格丽。有一次,英格丽当着卡丽在场,故意来亲吻我,希望能勾起他的醋坛子记忆。当然我配合演出时也顺便吃了点小豆腐。没想到皮尔森不但不妒忌,反而学着我们的样子抱起卡丽就是一顿猛亲。这回英格丽彻底奔溃了。她拿起茶几上的一瓶白兰地,咕噜咕噜一口全喝了。然后就是不省人世吐了一身一地......

  
按理说卡丽去帮忙清洗英格丽最符合情理。但卡丽坚持皮尔夫妇请他来做钟点工是照顾皮尔森的,她的工作并不包括皮尔森的女朋友,更况乎现在的这个皮尔森,也就是卡丽认识的皮尔森,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朋友。安娜过来看了一下,伤心地哭着回她房间去了,皮尔当然是照顾老婆要紧,而卡丽正搂着皮尔森在哄他睡觉。剩下的,就只有九哥一人在看着英格丽,看着她醉成烂泥,她那长长金色的头发无论多么美丽也盖不住刺鼻的呕吐物的馊臭味。

  
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回复[4]: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4 九哥 (2021-04-06 19:05:01)  
 
  四,阿马蒂小提琴显身

  
上次讲到英格丽醉成烂泥吐了一身一地,皮尔去陪太太安娜,卡丽搂着皮尔森像个大baby一样哄他睡觉,剩下的就只有我来照顾英格丽。

  
我把她扶起来,扶不起来,干脆抱起来,也抱不起来,只好扛起来到了浴室。帮她脱光了衣服。下面是详细描述整个洗澡的过程和在洗澡过程中发生的事情,由于这一段不但比较长还比较黄,网络版就省略,总之就是当我把她洗得干干净净,再次杠到房间放在沙发上,她再次把我当成了皮尔森,或者是装成把我当成皮尔森。拼命蹂躏我那男性的部位,直到弄得她满脸满胸。又得重洗。可这一回,我筋疲力尽,扛都扛不起她了......

  
前面介绍过,卡丽是乌克兰人,她是通过某种关系来瑞典实习的。而一年的实习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换言之她的签证快到期了。这使得英格丽非常高兴。因为英格丽这一年来一直陪着皮尔森,她把自己的房子都退了,就住进了皮尔森的家里,讲错了,是住进了皮尔森父母皮尔和安娜的家里。本来应该她和皮尔森住一起的,因为那房子被皮尔森和卡丽占住了,英格丽只能另外单独住一间房,好在他们房子大房间多。英格丽在数着日期,就等着卡丽一走她就搬回和皮尔森一起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卡丽跟我讲了她的苦恼。她说她绝对不愿意回乌克兰。l理由就不用解释了,你懂的。她说她本来指望能在这一年里找到个好对象,找不到好的一般的也行,实在不行差劲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结婚,她就可以留下来了。我逮住这个机会问了她,我九哥够不够差劲。在确认我的挪威国籍,跟我结婚她就可以留在瑞典后,卡丽高兴得甚至抱着我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们一起到皮尔森的房间,打算清理东西,把这个消息告诉皮尔森一家人。英格丽高兴得不得了,冲上来抱住我就亲,这一回被卡丽拉开,告诉她不要随便碰人家的东西。皮尔安娜都表示高兴的同时表示担心,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跟皮尔森解释。因为皮尔森虽然各方面进步很快,但智力仍然像是个大孩子。

  
我说没问题,我去跟皮尔森说。于是我跟皮尔森说(当然皮尔森也不认识我,更不记得找我借琴的事情)卡丽要走了,因为她要跟我结婚,我们要先回挪威......

  
等皮尔森终于明白了卡丽要离开他,便耍起赖来,像个孩子被人从口里夺走了棒棒糖,他满地撒泼,又哭又闹又喊叫。

  
我只好开了个玩笑,说:“要不你跟卡丽结婚?”

  
皮尔森停止哭泣,问我:“结婚是什么?”

  
我向他解释:“结婚就是两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不用离开。”

  
他立刻举手,表示愿意和卡丽马上结婚。

  
大人不能跟孩子抢东西,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把卡丽让给了皮尔森。而这个行为成为压倒英格丽的最后一根稻草。等我再次来到皮尔家里看皮尔森的时候,正好赶上把英格丽送往精神病院。

  
皮尔森虽然仍然非常讨厌这个家,而且绝对不肯认他的爹娘,但由于卡丽一直在身边,他像个大孩子得了个大娃娃,仍然非常开心。尤其是他越来越喜欢小提琴,所以几乎天天都在练琴。

  
由于H城的工作越来越多(因为我多次上了报纸,弄得其他城市的小提琴家们也来找我。)所以,是时候给自己建立一个根据地了。但如果正式在瑞典买一栋房子还是比较贵而且也没有必要。而我从来就不喜欢公寓,因为脚不踩在自己的地上心里就不踏实。在瑞典其他客人的介绍下,我得知瑞典有一种社会福利别墅,这种别墅是供给本地区的人享用的,所以地是政府的,但没有租金,所以这样的房子相对便宜。但我不是瑞典人,又不愿意把户口迁到瑞典,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皮尔的名义买一栋政府福利别墅。皮尔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个我一开始就讲过了,所以一口答应,他唯一担心的是,他遗传有父母的疾病,怕是命不会太长。为了怕以后麻烦,我们在购买这座别墅的时候,找了一位律师签了一个合同,那就是皮尔向我借一笔钱购买这栋别墅,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皮尔都只能将别墅还给我,而不是借的那个钱数。这样的话,双方都没有风险,无论这别墅的价值将来是涨还是跌,都与皮尔没有关系。就这样,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就在面对丹麦哈姆雷特城堡的海边找到了一座心怡的别墅。那别墅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拥有,花了好多钱搞装修买家具,还没搬进去就闹翻了。所以谁都不要里面的东西,包括准备好了的一些性玩具......我神速拿下这栋别墅,立刻办了过户手续。

  
接下来轮到阿尔夫将功赎罪的时候了。有一天,阿尔夫拿着一把小提琴来到皮尔的家里,说这是他收藏的最好最名贵的小提琴,是一把阿马蒂,而且还附有英国某权威店的证明书。皮尔这回没有相信他,立刻与我联系。我当时已经回到挪威,为了这件事情,我牺牲某音乐高中就要开的一个活动(他们为我安排了地方,一般这都是挣钱的最佳机会,每次都要卖掉一些琴和琴弓。当时整个挪威只有三个职业小提琴制作家,而卖琴最多的就是我)。我来到了瑞典H城,仔细看过这把小提琴。对于那张英国名店的证明书我没怎么看,也兴趣不大,因为我本人不想掉进那些只知道钱的dealer的圈子里。而这把小提琴,其他就不说了,免得节外生枝,我们只讲声音,那声音,哇......我的态度是肯定的,这绝对是一把好琴。皮尔也只要知道这些,因为价格,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结果是,阿尔夫说市场价是100万美金。这一回皮尔麻烦了,即使他相对的富有,其实也就是他父母留下的这栋房子和一些股份,可到哪里去一下搞100万美金。但为了儿子,为了那个错误,他决定要买下这把琴。再说一次,买下这把琴,这个事实已经定了,接下来就是看怎么付款了。

  
阿尔夫把琴交给我,希望我能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由我交给皮尔森,这样皮尔森一定会相信。虽然,虽然皮尔森根本就不记得过去这些事情。

  
如果皮尔森爱上这把琴,皮尔想办法把琴款付了,这个故事可能就是一个非常平凡和happy的故事。可就是问题来了。

  
问题就是我自己爱上了这把琴。当我在调整这把琴的声音的时候,她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任凭我怎么调排,几乎是我想要什么声音就可以得到什么声音。那声音,就像是长在我的喉咙上,任意唱出任何歌声。那声音甜美迷人真的令人陶醉,琴弓碰上琴弦就止不住几个小时直到筋疲力尽。虽然那声音并不是我演奏的风格,甚至刚好相反,但她让我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完全不知的自己。我兴奋不已。越是兴奋不已,越是忐忑不安。这个皮尔森,刚刚让我丢了一个卡丽(当然我对卡丽并非爱情,充其量也就是有点喜欢而已,帮帮她也是为了自己减少点寂寞)。但这一次,如果他再拿走这把琴,我怕是要给他拼命了。

  
但毕竟是受人之托,虽然爱情可以转换成一种权利,但那只能对爱人而不能对金钱或者物质。我只能预期去和皮尔森见面。我告诉他说他父亲为他找了一把旧货,问他是否喜欢。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只好亲手拉给他听。我拉了一首金发的珍妮,还没等我拉完他就挥手叫停,说:“软不邋遢的,而且看上去那么旧,不要不要。”

  
我气愤地:“你,你,敢说我的演奏软不邋遢,这不就是你过去的演奏风格吗?尤其是,尤其是,你敢嫌弃阿马蒂旧!你,你什么玩意。”

  
刚刚发泄完,我立刻又幸灾乐祸起来:“对对对,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太旧,都300年了,对于你来说,当然是新的好,年轻的好,年轻的健康......”

  
皮尔森得意地拿起了我亲手制作的那把胡玫妹小提琴,演奏了一段帕格尼尼。他那个痛快劲,让我想起年轻时代的自己。真的,皮尔森的进步是令人惊讶的,无疑,所谓天才,就是这样的人。

  
我把这个沮丧,喔不,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了皮尔。皮尔问:”那你那把琴要多少钱?“

  
我的琴当时在北欧也就是5000到10000美金的样子。但这个写有胡玫妹的琴,我本来没有打算卖。

  
听到我并不打算卖掉我的胡玫妹,皮尔非常头疼。因为无论多贵,能用钱买的都是可以克服的问题,但如果有钱都买不到,那就麻烦了。

  
不知怎么,这个消息传到了卡丽那里,当卡丽得知皮尔森演奏的是我的小提琴,而且是非卖品,她似乎抓到了极好的武器。

  
因为,皮尔森一直不喜欢这个家,常常莫名其妙发脾气。而每次卡丽带他出去,随便到哪里皮尔森都很开心。加上卡丽本人也不是太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老是让她想起英格丽。再说,她也不喜欢和老人家住在一起。

  
和挪威一样,瑞典也是个福利国家,所以人们的生活住行是基本保障的,尤其是皮尔森有残疾,加上车祸时对方的保险金,所以卡丽拿小提琴的事情为理由跟皮尔森咬了咬耳朵,告诉皮尔森家里人要拿走他的小提琴。那吓得皮尔森答应和卡丽连夜逃走。她们只拿了很少的东西,开着皮尔的volvo车,走了,只留下一张简短的字条。

  

 回复[5]: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5 九哥 (2021-04-12 17:20:22)  
 
  五,阿马蒂的交易

  
上次讲到卡丽开着皮尔的Volvo车带着皮尔森出走了。只留下一张简单的字条。字条我没有看见,只记得皮尔告诉我大概的内容就是皮尔森说他不觉得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家应该是在挪威,他的母亲叫玛丽安娜。所以,他要跟着(请注意,是“跟着”而不是“带着”)卡丽去寻找自己的母亲。说也是,这个时候皮尔森的智力其实也就是个中学生的样子。

  
这一回皮尔森的妈妈安娜不是几乎奔溃,而是真的奔溃了。她连忙来到警察局要求警察帮忙找人。她报案的内容是“孩子丢了,被人拐走了。”

  
可警察了解了全部情况后,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因为皮尔森虽然的确是安娜的孩子智力也真的是个孩子,但是法律年纪早就是成年人,而且他是和自己的老婆一起走的,即使是卡丽带走皮尔森,那也是老婆带走老公,警察怎么可以干预。但当安娜反复对警察说you don't understand(你们不懂)的时候,警察开始真的不懂安娜是脑子出了问题还是故意胡闹?

  
而安娜绝对不是胡闹,那剩下就只有脑子出问题了。一个女人,自己的命根子给车撞了,好不容易活过来又变成完全的另外一个人,还不认自己的娘,说另外要去找其他的娘,脑子再不出问题那这个人的脑子才是真的有问题。

  
正巧那天下午我们约了房屋中介最后去确认我以皮尔的名义购买的那栋政府福利别墅。这个时间是不能改的。而我们,也不能把安娜一个人丢下,所以大家一起到了我的那个新别墅。一走进房子,其实是中介一打开门,女士先请,所以是安娜第一个进的房间。她一走进房子,坐在窗前面对大海,定格了,一直到我们要离开,她都没有移动。到不得不走的时候皮尔小心地推了推安娜,示意是离开的时候了。安娜却说:“我不走,我就呆在这里......”

  
于是与中介商量,中介说没有问题,你们现在签字,钥匙就是你们的了。于是我们又非常庆幸那对年轻夫妇真的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应有尽有,唯独床上有些凌乱,像是用过了没有整理。莫非他们是在这张床上头一次进行爱情交流闹翻的......那可以引起浮想联翩,但现在不是浮想联翩的时候。皮尔只好对我说让我看好安娜,他独自回家去拿一些他们用惯了的东西,床上用品衣物等等。

  
由于我已经购买了别墅,所以租借的那间小房子只有一周就到期了。我想一周后安娜的心情可能会平静一些,刚好可以接上。再说,这个别墅本来就是皮尔的名义,让他们先住住也符合情理。再说,新房子住的头一周总是会需要这个需要那个,比如厕所纸就不能缺,加上如果房子水管或者电路等有什么小问题也可以及时解决。皮尔是瑞典人,又是名义的房主,处理这些问题会比我方便很多。

  
可一周后问题又来了,因为安娜无论如何不肯回到那个看不见儿子的房子里。再说,皮尔的父母在世的时候并不是太喜欢安娜,尤其是知道皮尔森并不是他们的骨肉的时候,所以安娜在那座大房子里呆得并不是太开心。虽然随着皮尔的父母过世,心情有些改变加上习惯,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皮尔森在这里成长,她一直忍受了过来。但是,她不能再忍了,因为她已经失去继续在那栋房子居住的几乎所有的理由。

  
有关皮尔,我多次介绍,是一个乐天派的好人,非常非常好的人。加上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遗传了父母的基因命不会太长,所以他人生的唯一目的和内容就是让安娜快乐。他自己并没有后代,也不用留下任何东西给任何人。

  
于是,皮尔客客气气地请我去海边散散步。他很不好意思地商量到,安娜目前的情况,回家对她的身体和精神都不会有任何好处。好像只有在这里,她可以看着海水打发时间,要回了家,她就只能睡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天花板上面儿子空空的房间。所以问我能不能先去他们的儿子皮尔森的三楼住住。遇到这种情况,我还有选择吗?即使有选择,我也会选择住到皮尔森的三楼,首先别说那豪宅的条件比这个简易的小别墅好得多,而且就在城市内,离去工作的地方很近,走路都不成问题。加上,皮尔的大房子的第三楼从房子后面有一个应急楼梯,也就是说走后面的楼梯根本就不用从正门出入,只要把房子内楼梯口档住,整个三楼就是一个单独的小天地。再说,三楼风景好啊,可以看到市中心的城楼。我当然就欣然答应。但事实上,我并没有去住,只是等到我的小房间的租期到,把我的东西搬进三楼(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东西,就是一套床上用品和一些衣物),我就回挪威去了。

  
但在回挪威之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在我回挪威的前三天,也就是安娜住进了我的别墅的第三天,阿尔夫来到我的工作室看琴。他看得很仔细,一把一把地看,不像是选老婆而像是选妃子。因为选老婆只能选一个,而选妃子可以一大群。所以他每把都看得很仔细。我那20把琴他足足看了一个上午。下午他又来了,这次是来看我的琴弓,16支琴弓,他又看了几个小时。 然而还问我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我说还有修理小提琴的工具,这些对我来说就是最值钱的东西了。阿尔夫满意地笑了笑,明显他对我修琴的工具毫无兴趣。于是他一副老奸巨猾的生意人的样子,问我:”you like my Amati very much, don't you?” (你很喜欢我的阿马蒂,不是吗?)我虽然一直在做生意,但绝对不是个生意人,所有的东西都挂在脸上,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于是他提出了条件,用我的这20把小提琴和16支琴弓,加上我借给皮尔森的胡玫妹小提琴一起,作为交换。

  
“您看这样,能不能考虑一下?”他问。

  
我说:“能考虑,还不是一般的能考虑,而是非常非常地能考虑,事实上是不用考虑了,或者已经考虑好了。”

  
我真的喜出望外,紧紧握住他的手,恨不得跳起来在他那变形的脸上亲一下。我生怕他变卦,立刻要开车把琴和琴弓送去他的家里。而他说不用,先放在皮尔家的一楼就可以了。当然我天真了,因为我并不知道,我这20把琴和16支琴弓还有那把胡玫妹小提琴,仅仅是附加上去的,因为作为交换的主件,是皮尔的那栋祖上留下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大房子。

  
事情是这样的,当皮尔基本已经确定安娜不会再愿意回到那栋房子里面去,那栋房子对于他们就不再存在意义。而皮尔一时也拿不出现金,于是用那栋房子抵押的形式,换下这把阿马蒂小提琴。当皮尔得知他的儿子只喜欢我的胡玫妹小提琴,但那把琴是非卖品,而我却喜欢阿马蒂小提琴,这就比较好办了,皮尔可以拿阿马蒂小提琴交换我的胡玫妹小提琴。对于皮尔来说,两把都是小提琴,一把换一把,很公平,而且是旧的换新的,很合算。但是,他和阿尔夫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那个房子很大,他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所以能不能让丹尼(也就是我)住在三楼他儿子的那一层。阿尔夫豪不犹豫地答应,因为他说一个人也很寂寞,加上他膝盖不好,爬三楼也很困难。他其实只会用到一楼的一部分,和二楼的一间卧室。因为他自己的房子很小,他习惯了小地方。正是因为当他知道真正要他的阿马蒂的小提琴的不是皮尔而是我,便背着皮尔来找我,重重地刮了我一刀。不过,我完全不在意,能得到这把阿马蒂,别说是20把琴,即使是他要200把琴,我也会在所不惜的。

  
三天后,我把那20把小提琴和16支琴弓放在了皮尔的大房子的书房,自己的东西放在了三楼皮尔森的房间里(那一层都是我的,有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厅,还有卫生系统和半个厨房(或者说是咖啡屋,我单身汉简单做个饭菜是没有问题的)此外,还有天台。从我的三楼,可以直接上天台,很大的面积,可以跳舞练太极拳。那是以前皮尔森和英格丽晚上度过许多幸福时光的地方。

  
我兴奋地带着我的阿马蒂回到挪威史城,连这把琴的证明书都忘记要,激动得天天拉琴,连钱都不想挣了。也因此,我再也没有去过瑞典的H城工作。

  
那是1994年的秋天,我正是从那一年开始,一直到1998年,连续四年拉琴录制音乐。我与当时在罗格兰音乐学院最好的钢琴女硕士生合作在罗格兰音乐厅录制了一组实况,又和我卑尔根的拍档一起录制了一些欧洲最流行的音乐。直到我搬家来到日本。由于在日本工作繁忙,成家养孩子,主要精力就放在了琴店上,演奏就放手了。

  
直到2010年,我重新回到挪威,受到我挪威音乐拍档的再次邀请,一起再次制作音乐。我们制作的音乐在国际各种比赛中荣获多个奖项,其中被好莱坞明星音乐部提名8次,两次获得优胜,在好莱坞大道上也有了我们的一颗星星。为此,我还代表我们的团队去好莱坞走过一次红地毯。那标志着我小提琴演奏的顶峰。

  
我这个时候的太太是上海出生日本长大的秦悦,她号称比我年轻30岁(其实只小我28岁)。由于她超级能干,而且迫不及待要当老板,我把琴店的事情尽量委托给她,自己抽出时间做音乐。因为在我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把琴,从这把琴里面出来这样的声音,是上天对人类的礼物。我作为获得这个礼物的人,不尽量多地让她歌唱,尽量多地为人类留下她美妙动人的声音,就是我的失职,是对天的不敬。

  
可就在两三年后,我的太太秦悦砸了我的阿马蒂,面板上砸了一个洞......

  
秦悦为什么会那样狠心?为什么?

  


  

 回复[6]: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 6 九哥 (2021-04-12 17:21:45)  
 
  6,我的阿马蒂是如何改变中国提琴演奏风格的(上海篇)

  
这一章比较难写。1,因为非常重要而不得不写。2,因为牵涉到的都是名人,真名真姓真实的事情,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3,普通读者对这一章的内容并不会有太多兴趣,因为故事性不强没有可读性。

  
所以,我考虑尽量简单,把关键点写出来就可以了,许多细节就省略。

  
说到改变中国提琴演奏的风格,先要介绍一下中国演奏是什么风格。当然中国的演奏一直就存在各种各样的风格,我这里说的只是在中国的音乐学院普遍流行或者说比较推崇的演奏风格。这种风格只要用三个字就全部概括了,这三个字就是盛中国。

  
盛中国老师以他的刚健利落帅气闻名(包括他的头发一甩一甩的,当然老了以后头发甩不起来了,但动作还是在的)。而盛中国老师是前苏联两位最伟大的演奏家之一柯冈的学生。柯冈的演奏我是在出国后才看到的,说真的,盛老师学得还真的挺像的。那支琴弓,简直就是大刀,而手里的琴就只能是鬼子们的头。柯冈祖师爷拉琴那一弓子抽下去,简直就像是大刀像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那样狠那样地过瘾。这也正是我年轻时代所憧憬的风格。要不是我在挪威作为小提琴修理调整琴声的工作沉淀了多年,我还真以为那就是小提琴的风格,小提琴演奏唯一的风格。

  
但是,在挪威的乐团里,在那个几乎是接近共产主义的天堂里,人们不需要斗争,音乐不是打击敌人教育人民的武器,而仅仅用来升华灵魂营养精神。所以,挪威人,还不仅仅是挪威人,整个西欧,换言之就是有钱的发达国家,小提琴都拉得是天鹅绒般的柔和。也许是追求西方幸福的生活,东欧人练琴都特别的刻苦,所以真的不缺小提琴演奏技术家。而西方也许是生活过于优越,生活没有压力,比起技术高超来,是他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温柔甜美动听。但问题来了,专业乐团需要技术高超的乐手,于是挪威乐团的职业小提琴乐手许多都是来自东欧。而他们来到乐团的头一件事情就是被乐团的领导介绍到我的琴店。而我的头一件事情就是给他们换琴弦,换弓毛,甚至换琴弓。一开始他们都不习惯,但是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因为当他们回到乐队排练的时候,指挥不再对他们皱眉头,甚至慢慢会对他们笑了。我怎么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亲身的经历,是我在澳洲的乐团里挪威的乐团里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我知道挪威的乐团里需要什么样的声音。

  
正是这种工作经历,加上我的阿马蒂,我来到日本的时候一开始就高出日本人一等。因为日本也是富有国家,日本的声音风格也是大多受到西欧的影响,柔美柔美再柔美,有时候柔美得骨头都酥掉了......

  
如果我不碰到那位上海泼妇的女儿我的前太太秦悦,那个上海出生日本长大年幼我30岁的大美女,我的人生可能就会非常平淡而几乎是完美地在日本度过。也许我149岁还在琴店里玩着我最后那把小提琴,一生都不会知道世界还有那么多的麻烦事,更不会被人在YouTube里恭维成恨国党或者大外宣。而中国的小提琴演奏风格也许会高举盛中国老师的大刀向未来砍去。

  
但是,可是,然而,我和这位可以当我女儿年纪的老娘结婚了。结婚后的第一件事情她就关掉了我东京的琴店一锅端搬去了上海。没想到时隔30年我又回到了上海市汾阳路20号......

  
时隔30年,一切都得刮目相看。首先是我的老同窗华同学当院长了。在我拜访了老同学。看过他最新制作的一把琴后,我真的很庆幸他找到了院长这样一个最适合他的工作。因为,因为,因为如果他继续在小提琴制作的世界里谋生,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国内,这碗饭都会吃得很辛苦。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他培养的小提琴制作的学生中,倒是也有动手能力很强的高徒。回过头一想,真的要感叹老天真是有眼,给每个人都安排了最最适合他们的位置。

  
学院也面貌一新,只有我的俞丽娜老师一切依旧,还是小提琴教授,连样子都没太改变。

  
我的身份很尴尬,首先自己已经成为一位专家,从对小提琴的全面来说是世界上极少的顶尖专家,如果不是唯一的话。另一方面我又要开琴店做生意,那就是个卖琴的。就像丁子诺老师,我的原系主任说的:“喔,你也在搞琴啊!”

  
但是,我很快就征服了我的俞老师,因为在她手里几把有问题的小提琴,也就是几把曾经送给华院长(他在上海专业界的权威是绝对的,无可撼动的)修理,华院长根本就找不出问题原因的琴,而就在我坐着和俞老师聊天的时候,我不但是一把一把都把问题指出来,并且有的还当场就把问题解决掉了。

  
这一下俞老师高兴了,把她所有的学生召集在一起,一把琴一把琴地解决问题。当然,她自己的琴也进了我的工作室。这是秘密,我不知道该不该写出来。俞老师是我国的劳动模范,她一生廉洁,手里的欧洲老琴真的不算名贵。我们全中国全世界人民所听到的梁祝,居然是从两把琴里面演奏出来的。什么?俞老师同时演奏两把琴?回答是,是的,俞老师的确一辈子都在同时演奏两把琴。那是因为俞老师的这把琴是我们的老谭院长用两把琴拼起来的。就像是一对情侣出了车祸,一个坏了上半身,一个坏了下半身,谭院长就是个天才的医生,他把两个人接起来,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永远相爱永远地在一起唱出同一个声音。俞老师的琴,就是一个这样罗曼蒂克的故事。

  
至于我如何修复调整俞老师的琴,就不细说,只讲琴弓。俞老师的琴弓其实很好,是一支有名的英国琴弓,但这支琴弓比较适合演奏旋律,拉梁祝中苦巴巴的那些段子非常得力。但要演奏技术就会有些吃力。也许这也是俞老师并没有炫技派的称号的原因。

  
为此,我基于自己对俞老师的感恩敬爱和了解,为她制作了一支琴弓。我相信,俞老师在使用我这支琴弓的时候,一定在后悔,后悔没有在30年前就有这样一支琴弓。否则,她的小提琴演奏生涯一定是另一番风景。

  
长话短说, 2009年中国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纪念梁祝50周年的纪念演出,俞老师兴奋地打国际长途到日本告诉我:”几乎所有的同行,都问我是不是换了琴,怎么声音和演奏都比过去好了很多。“

  
这是俞老师,作为我的恩人,对我最高的评价。有这句话,我就算是学成了。

  
但是,又怎么去影响我的学弟学妹们?再说一遍,我的身份很尴尬。首先自己已经成为一位世界顶级专家。另一方面我又要开琴店做生意,那就是个卖琴的。

  
所以,我是不宜对学弟学妹们的演奏过多地指手画脚的。但是,我可以以身示范。上音的学生们(中央的也是)都是很牛逼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世界第一,不是现在也是在不久的将来,所以不会有人会太在意一位卖琴的”老师“怎么说的。

  
上音有一首同学必须演奏的中国作品,那就是”花儿为什么这样红“。1979年就是俞丽娜老师手把手教了我这首曲子,加上半个乐章的柴可夫斯基协奏曲,我考入了上海音乐学院,才有了今天。时隔30年,我重新找出这个乐谱,俞老师的字迹仍清晰可见。我在我的阿马蒂上演奏了这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算是给老师交了晚到的作业。这个不用吹牛,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柔美最甜蜜的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如果再狂妄一点,或者说句实话的话,应该是在人类社会上无人可以超越。如果有,麻烦发链接。期待。

  
就是有了这首曲子,被征服的人终于来了。那就是俞老师最最得意的大弟子王自炯。这是一位才华横溢活跃在欧洲舞台上的华裔小提琴家,在国际比赛多次拿奖的选手,技术高超。虽然是俞老师的学生,拉琴却有些像盛中国的风格,干净利落弄得人眼花缭乱。可她,无论如何拉不出我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那样奶油丝绸般的声音。在俞老师的推荐下她找到我,我知道要让这样的年轻人服气还是要耍几手杂耍的。我给她听了一首我最近录制的流浪者之歌。这一回她叫”陈老师“的时候,已经不再是”陈老板“的意思,而真有点像”老师“了。我也为她做了一支琴弓。那以后,她才发现她作为女人,还有那么多魅人的地方没有得到挖掘和展现。

  
那么,俞家军的其他弟子就不一一举例了。

  
接下来该讲讲我在上海工作期间所交的一位知音。这位知音就是上海音乐学院的陈新知老师。这位老师曾经留学法国,不但拉琴,而且还在法国学习了小提琴的制作。手里用的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小提琴和非常好的法国琴弓。当然自己家里也还有意大利的古小提琴。

  
陈老师是我在中国国内碰到的为数不多的最懂得小提琴的专家。而他的专长当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因为他的头上有华院长,小提琴制作的权威。所以,在音乐学院,陈老师也就是no more than a violin teacher。写成中文大意就是,他仅仅是个小提琴老师,教琴的。他在小提琴硬件方面的专业知识几乎得不到发挥。当然,在学院里那也不是他的份内活。

  
我们一见如故,话一投机讲不完。我们可以在一起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玩琴谈琴聊琴。陈老师反复反复说,像成丹尼这样的人才留在民间实在是可惜,他是我们华人难得的,如果不是唯一的具有国际最高水平的全能专家(借人之口吹吹牛,虽然这的确是陈老师的真心话)。陈老师不止一次向院里提出了让我进入到学院的某些有关小提琴的研究工作。回答都大概是先搞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后,在一个中国国内历史上最高级别的一次重点科研项目(由上海音乐学院和上海交通大学牵头)《小提琴的物理声学研究》我被任命为三位主要科研人员之一(上海音乐学院的陈教授,上海交大的陈教授,和本人,俗称三陈)。这便是陈老师识才和努力下的结果。也是上海小提琴界对我能力和才华的肯定。在上海期间,我还为国内的网络媒体撰写了60多篇有关小提琴的专业文章和论文。陈新知读过了所有我的文章,所以陈老师成为了我在上海期间有关小提琴最能谈的人。

  
在上海碰到不用谈的人是谁呢?那是潘寅林老师。潘老师是我年轻时代的偶像,别说成为朋友,哪怕是受到他的接见,在当时都是不敢想的事情。潘老师由于有长期在澳洲和日本的工作经历(都是担任一流乐团的首席),潘老师是真正从骨子里理解西方小提琴文化的人,也难怪他和陈新知老师香味相投成为中国小提琴界的少数民族。和潘老师见面,我们几乎不用什么语言,就是他演奏几弓子,我接过来几弓子,我们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也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我们就是这样几弓子过来几弓子过去,聊了一上午。最后我送给他一个我自己创造的金松香,那便改变了他几十年的演奏风格,同时也改变了整个上海乐团的演奏风格。潘老师所使用的琴和琴弓,都是最典型西方人喜欢的那种意大利琴和法国琴弓。总之,看到了潘老师和潘老师的琴,您就看到整个西方的风格和西方小提琴的价值观。为了表示我对潘老师的敬爱,我录制了一首简装版”金色的炉台“,和他也分享一下阿马蒂美妙动人的声音。我知道,只有像潘老师这样的人,才能真正而彻底地欣赏阿马蒂的音质。

  
这个录音被陈刚老师(改编炉台的作曲家)听了以后,大为震惊,真没想到革命歌曲还能演奏得如此地奶油如此地充满资产阶级靡靡之音。他立刻发到了他的群里,于是几十万如果不是几百万的话,中国的音乐爱好者就听到了出自300年之前欧洲的老外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我敢说,这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奶油的一首革命歌曲。

  
好了,到这这里,上海算基本上是搞定了。那么南北两重天,中国的小提琴还有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尽管中央音乐学院小提琴的系主任是我昔日的学弟薛伟,但貌似他很忙。说也是,人家正处在多多为自己做想的年龄。所以,我走了和上海相反的道路,不是从学院到最高演奏家,而是从最高演奏家到学生。

  
续。

 回复[7]: 我阿马蒂的故事6下 九哥 (2021-04-14 12:44:52)  
 
  

  
6,我的阿马蒂是如何改变中国提琴演奏风格的(北京篇)

  
北京的最高演奏家是谁,当然是盛中国老师(至少从名声上)。那就去见盛中国老师。其实还真不是我主动去求见,而是水到渠成与盛中国老师就见面了。其实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头一次是在80年代末,当时他还住在国家的宿舍里面。那次有幸还见到了盛母,她讲着一口地道的长沙话,让我倍感亲切。那时候,盛老师对欧洲的提琴文化显然还在入门阶段。他给我看了一把欧洲小提琴,问我能不能帮忙把声音调得明亮一些。我只简单用琴弓碰了碰琴弦,便得知那把很不错的欧洲老琴绝对不是盛老师的菜。我敢说,要不是为了面子,无论是练习还是表演,盛老师都是会宁可使用东北料的国产琴的。

  
时隔十几年后今非昔比,这次见面的时候盛老师已经住在新的大公寓楼里面,他家里有好多的琴,好多的琴弓,全部都是欧洲的。其中有一些还真的是很不错的老琴老弓。这次见面盛老师只摆了几秒钟的名人架子,但一谈起琴来,他就变得和上海见陈新知老师几乎一模一样。一见面,就分不开了,因为他有太多的琴太多琴弓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因此有太多的话要说。

  
盛中国老师和上海的那些老师们都不同,不像俞丽娜老师那样严谨的学院派,也不像潘寅林那样沉淀于欧洲文化中多年已经完全染色的专家,也不像陈新知那样通晓古今中外小提琴学问又能演奏又能动手制作的学者。盛中国老师更像是里姆斯基科查科夫似的天才,和声还没有学完就写出了西班牙狂想曲那样的巨作,当上了彼得堡音乐学院院长以后再去补学和声课。盛中国老师从小练琴用去了太多的时间,留学的地方又是苏联,明显没有机会接触太多的西方书本。但盛老师的悟性极高,是一位绝顶聪明的人,任何事情,一点就明,往往是我一句话才讲了一半,他就能接着讲完。盛老师是我一生见到的不可多得的奇才。

  
我们的深度交往是从调琴开始的。即使盛老师不说我也能感觉得到,盛老师也在学习调琴。根据他拉琴的功底和对提琴的理解加上超凡的悟性,要成为一名超级调音师根本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如果他能再学点木工,小木那种,哪怕是一点点,都将是不得了的(成为中国第一也基本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而他需要的是有高人指点,而那个高人是谁呢?我在这里留给读者们一个其实都不用想的想象的空间。

  
小提琴排排放,工作台上工具准备好,我们一把把琴地开始调整。但是,在动手之前,我向盛中国老师提了一个问题:”小提琴调整有三种调法( Lesson one)调出该小提琴最健康的声音;调出该小提琴本身最有特点的声音;调出该小提琴拥有者最希望的声音。“

  
就这三个问题,就够盛老师留我住上一个星期天天请客吃馆子了。

  
但无论如何,盛老师是超级自信的,超级自信的同义词也可以理解为偏激与固执,盛老师喜欢的声音还留在柯冈时代,他要那种沙沙的带毛刺的声音,尤其是E弦,用他的原话来说(秦悦在场可以作证):“要带毛刺像一把刀砍进去的感觉......”那声音,绝对是与我的阿马蒂E弦里发出的清澈透明水晶般高贵具有钻石般穿透力的声音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那怎么办,人家是大师,大演奏家,是老师,准确地说是我过期老师的哥哥,而且还是这个房子里的主人,比泰拳或者咏春也不行,拉琴怕是在技术上也力不从心。但是,还不得不赢这场战争。怎么办呀怎么办。而就在这个时候,救星来了。

  
这是一天晚上刚刚吃过晚饭不久,盛老师就叫我上楼(我被安排住在13楼他妹妹的房子里)。我一进门,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倒不是我真的认识他,而是因为他长着一张欧洲人的面孔,而那面孔就是我所熟悉的。而没有想到,那熟悉的面孔反而立刻就认出了我的面孔,连名字都叫出来:”allo Mr. Chen......” (法国人说话没有H音,把hello说成allo)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属青蛙的(西洋人把法国人称为青蛙)。很明显,他正在非常得意地向盛中国老师推荐法国的琴弓。而看到我,明显有些不自在了。盛老师惊奇地问:“你们认识?”那法国佬告诉盛老师,西方的小提琴界如果只认识一张中国人的脸,那就一定是这张脸。中国人,总是相信洋鬼子的。墙外开花墙内香。盛老师这一回大概是真的刮目相看,面前的这个人除开是以前的学生,还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妹妹的学生以外,还是一位世界名人。

  
盛老师这回也好像抓到救兵了,把他喜欢的琴弓挑出来并对照着证明书(每一次琴弓都有证明书)。看到我对那些证明书不屑而只顾仔细观看琴弓的弓头和马尾库的时候,法国佬心虚了。他凑过来用法语对我说;”证明书都是真的。“我大笑起来,用英语回答当然当然,证明书都是真的。这种真正的证明书我在日本见多了。用一堆法文写上:”照片上这支琴弓长多少,重量多少,打上了谁的名字,顶多加上一句根据我的看法这是制作于什么什么年代出自谁的工作室云云.” 这种证明书完全就是民间个人行为,毫无法律价值。仅仅是我们对一些权威的信任,花钱买一个心理安慰。而某些权威,正是利用了消费者的这种心理而大挣其钱。这些属于dealer的人是靠小提琴制作家和小提琴演奏家吃饭的,而且是吃相最贪婪的那一群,他们中间许多人连一个音符也拉不出来的。这便是我对那些证明书不屑一顾的原因。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通过选琴弓让盛老师明白法国琴弓的奥秘和艺术所在。因为盛老师所选择的都是几根打着法国名字而像德国琴弓特质的琴弓。换言之就是硬杆子。而我,偏偏选了一支Voirin,这是一支柔软极其具有弹性的琴弓。盛老师抓在手里耍了几下,头摆得像个货郎鼓,这怎么行,软不邋遢的。这一回那法国佬不乐意了,这可是Voirin啊,那可是法国人的祖师爷啊。于是,我觉得时机到了。我决定我和盛老师用同一把琴,去另外一个房间分别演奏同一首简单的曲子《牧歌》,我用Voirin琴弓,而盛老师用他喜欢的琴弓,看看谁拉得更柔美(Lesson Two)......结果令人意外而沮丧。这时候我对盛老师说:“我是绝对不会比您拉得好的,没有这个可能的(尽管我那么说但心里还真不那么想,我是说如果不拼玩杂技而仅仅用提琴唱歌的话, 比如演奏一首新疆之春什么的。少年时曾憧憬当湖南的盛中国。而那天的那个时刻,超越盛中国的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便成为我后来录制新疆之春的动力之一。那也成为我最后一首在我的阿马蒂被秦悦砸坏之前的录音。)......

  
这一回盛中国老师发现新大陆了。我说过,盛老师的悟性是极高的,一旦他发现了问题,而且认识到是问题,他改起来是飞快的。由于那支Voirin琴弓的价格不菲,最后成交没有我不知道。但第二天盛老师就来找我借琴弓,因为我自己制作的琴弓就是基于Voirin的弓形加上英国Hill的尾库开槽风格形成的。而且我自己制作自己使用的Voirin型琴弓正是我自己2005年在美国制作的。那一直就是我私人的琴弓。在盛老师的一再坚持下,为了我改变北京拉琴风格的宏伟目标,我忍痛割爱借给盛老师了。那真的有点,按照盛老师说小提琴就是他的老婆的说法,真的有点把老婆借给了别人的感觉。

  
回到日本,我立刻正式录制了牧歌。等第二年我再去见盛老师的时候,我这个新录制的牧歌已经不需要给他听了,因为盛中国现在的演奏,完全今非昔比,至少他可以做到今非昔比,他的琴在我的琴弓下可以柔美得一塌糊涂。好了,又要忙了,又得把去年调的那些带毛刺的像把刀砍下去一样的声音的琴,又一把一把调回来。这一回,盛老师要求调成小提琴本原最有特色的声音,这回他不是在那每把琴上都找到固定的自己,而是从那每一把琴上寻找到不同的自己。或者说,他在寻找每一把小提琴的魅力,而不是在每一把小提琴上展现自己的魅力。盛老师作为小提琴玩家,进入了更高的一个层次。

  
作为拉琴人,他当然知道不能拿走别人心爱的琴弓。当他把我的琴弓还给我的时候,我从琴弓的状态,便得知他在那琴弓上所付出的辛劳。可就是这支具有历史意义的琴弓,这支录制了我绝大多数CD的琴弓,被前太秦悦砸成四节。有关修复这支琴弓我专门做了一个视频)

  
为了这值得庆贺的事情,也为了我对从小的偶像盛中国老师的敬意也为了他请客吃的那么多的高级餐馆,我为他也制作了一支Voirin风格的琴弓,并送给他我亲手制作的三个肩垫和几个不同的松香。

  
而证明盛中国老师的改变,不是他的演奏,而是从电视节目里面的一段讲话。这段讲话和他过去的要硬弓子要亮琴要拉出带毛刺的刀看下去一样的声音绝然相反,他讲了一通,几乎就是重复了两年前我跟他说的那些语言,连句子里的字都没有太多的变化。我把这段视频附在这里。这些话秦悦也可以证明(当然她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小提琴的世界里)。

  
那么北京还有一个后起之秀吕思清。盛中国老师几次提到这个人,并给我看了一段他演奏的思乡曲。吕同学从年龄上要算是我的学弟,跟薛伟大概差不多吧。我怎么看怎么没有明白,尽管作为年轻人吕思清拉得还真的不错,但仍然没有摆脱学生气,甚至连一些基本的技术问题都还有升华的空间。要说玩杂技,他和李传韵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但是当时的我,没有时间和精力一一去与这些名声显赫的学弟们交际。

  
我回到日本,也录制了一首《思乡曲》。算是回应了盛中国老师的提议。喔,对了,我也录制了一首格里格的旋律,算是跟薛伟同学打个招呼。

  
为了影响中央音乐学院的孩子们,我找到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们都要拉的一首中国乐曲,其实还不是中国乐曲,是俄罗斯乐曲,由冼星海改编的红麦子。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头一次听到的黑色胶片唱片是杨秉荪老师演奏的。盛中国老师曾经调侃杨老师,说他的音都在钢琴缝里。但我觉得在缝里就对了,如果都在钢琴键子上就糟糕了。我这样说,懂音乐的都知道我在说什么,不懂音乐的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了。总之就是我回到日本用我的阿马蒂录制了这首乐曲。同样的,我挑战所有中央音乐学院的后生们,看谁能把这首简单的乐曲录制得比我的阿马蒂更加甜蜜迷人高贵动人!如果有,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就像我重新录制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在上海引来了王自炯,我重新录制的“红麦子”在北京引来了张扬。

  
张扬毕业与中央音乐学院,还不是大学,而是大学院,是小提琴硕士。毕业后在北京歌剧舞剧院担任独奏演员。她是湖北人,算是半个老乡。加上湖北音乐学院小提琴的系主任李果是我少年时代一起拉琴的朋友,他还给过我很多的帮助。所以,当张扬同学找到我,问:“陈老师您的声音是怎么拉出来的,怎么我们怎么拉在您的面前马上就变成了个学生?”我便欣然就答应收她为学生的理由。除了李果的人情外,我觉得她非常具有代表性。因为祖国真的不缺技术家,音乐学院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眼花缭乱地耍一通。但问题就是声音,那声音出来,就是学生,我演奏的牧歌,红麦子,都是非常非常简单的旋律,可同学们就是很难拉得出来。这中间除了对声音的概念,演奏技术等等因素外,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而且是很大程度被忽视了的就是硬件。大家说说看,有谁能穿着一双上好的军靴子去跳芭蕾舞。东北料的背板制作的小提琴如同东北大汉怎么可能上得了西方贵妇人的牙床......张杨已经很会拉琴,她其实已经不需要我太怎么教,她需要的是硬件,他需要体念穿不同的鞋子跳芭蕾......我相信,在短短的两年里,张扬从我这里学到了听到了在她漫长的提琴学习生涯中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台阶,而正是这个台阶,将让她从一个普通的演奏家跨入世界级的独奏家的世界。

  
而2012年湖南卫视北京组对我的45分钟的专题采访,盛中国老师作为嘉宾出席,标注着北京小提琴界对我的认可,以及我从事小提琴事业的一个顶峰。

  
对于我的前太太秦悦来说,也一定是她人生中最得意的一段时间,因为在她的电话里,储存着中国三大小提琴巨头,盛中国,余丽拿,潘寅林的电话号码。时不时,她会接到两位老师同时打来的电话,如果不是三位老师同时打来的话。

  
秦悦,老实说,尽管出生贫民泼妇,但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有很多很多的优点和才能以及气质。如果不是她那泼妇她妈,中国的小提琴市场本来是可以有另一番景象的。但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发展到砸了这把如此具有历史意义如此珍贵的阿马蒂小提琴的呢?

  

 回复[8]: 我阿马蒂小提琴的故事7 九哥 (2021-04-14 12:46:00)  
 
  7, 欧洲老琴市场在中国开始时就结束了

  
上一幕讲到盛中国老师手里有很多的欧洲琴和欧洲琴弓。虽然盛老师有收集古董的爱好,但花钱买那么多的老琴和老弓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使用。盛老师也不是属螃蟹或章鱼的,他没有那么多的手同时使用那么多的琴和弓。联想盛老师多次在电视节目里呼吁有钱人要投资欧洲的名贵小提琴。请注意,他用了投资这两个字。也就是说盛老师的琴和弓也是一种投资。既然是投资就一定要有回报的。换言之,在演奏上,他走在前面,我迎头赶上,而在做琴的交易方面,我却是走在前面,而盛老师正有要迎头赶上的气势。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人,做做生意根本没人注意也没有问题,但盛老师是名人,有架子有面子,就像田华一样,人家是大名人,但过去的大名人并非能得到当今相应的物质待遇。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凡是中国人都懂的,凡是外国人,说他们也听不懂,而且是不懂也没有关系。

  
但是,如果我们可以成立一个民间组织,在中国小提琴协会大牌子底下成立一个类似“欧洲老琴鉴赏会”这样的组织,门槛要高,盛中国老师当主席(他本来就是小提琴协会的主席),我和陈新知老师当副主席,其他有资历或者有巨大贡献的当理事,秦悦当秘书长。每个省市再成立分会......那盛老师还愁面子问题吗?几个主席在视频说说这是好琴,由副主席成丹尼保障修理维护,由秦悦数钞票,这个市场就会有组织有规模地在世界上最大人口最多消费能力最强的国家蓬勃发展起来。到时候全世界全中国的人都会认识一个人,那就是中国的欧洲老琴市场皇后秦悦。至于找秦悦开后门丢红包找盛老师陈老师上课的,那都将成为她口袋的零花钱。

  
我为什么这样了解这样自信?因为中国的欧洲老琴市场已经落后了日本70年。这是我在日本工作了十几年(当时还只有十几年)的亲身经历告诉我的。

  
日本战后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全世界小提琴的价格可以说就是日本人炒起来的。我们可以去翻翻字典,在1950年代,也就是战后,全世界的小提琴价格并不太高。而日本人发现了这个现象,日本的dealer们,就是我最不喜欢的那些小提琴商人,甚至是奸商,他们看到了机会。他们组织财团,去欧洲大量收购欧洲的老琴老弓子。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有限的。就说现在世界注册了的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就有几千把。谁能在一辈子做那么多的琴。但即使是几千把 也不是一个天文数字。日本的财团有能力消化。他们的想法就是等日本掌握了所有,或者基本上所有的欧洲老琴老弓子,那日本就掌握了这些商品(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商品或者货物)的定价权。于是他们一起涨价......我不是股市方面的专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买空卖空的手法。当然,一开始欧洲人很开心,祖宗们留下的那些老木头卖了个好价钱。但是,一旦有人发觉了苗头,他们就开始想对策了。于是,在欧洲,无论是意大利还是法国,都悄然出现一种新型产业,那就是制作仿古琴和琴弓,尤其是琴弓。否则我不会在日本的某一个城市就修理和换弓毛Sartory琴弓比他本人一辈子制作的还要多。但是,我必须指明,大部分的仿制品并不是中国后来大量生产的垃圾琴,而大多是有模有样的精品,老实说,有些,还真的不输给原作者本人,如果不是更加精致的话。当然,日本人也不是傻瓜,他们很快发现了,欧洲人有着买不完的欧洲老琴老弓,而且都是附有证书的。日本人学聪明了,既然不可能一起抬价去挣外国人的钱,那就把这些东西转嫁给日本的民众。于是日本就出现了欧洲老琴老弓子文化。那个文化就是,初学者用的琴一般是一万美金(我这里讲的是2000年以前,从2000年开始,受到中国便宜琴的冲击,全世界小提琴的价格被重新的洗牌。)业余爱好这大约就是三万美金,如果是读音乐高中那就是五万美金,如果是进音乐大学那就是十万美金。日本还有某个学院的门槛小提琴的价格为多少的民间说法。因此,日本人对小提琴的高价格有共识和认同。日本人,哪怕是参加业余的乐团,都会非常在意自己手里的小提琴是否能配得上乐团的水平,都会问问这个乐团的大概价位。也因此,我的店里也不缺由于要参加某个业余乐团而跑来指定价格的小提琴而非喜欢的小提琴的客人。所以,在硬件方面,中国的乐团和日本的乐团相比,应该是帽子和鞋子的距离。

  
那么在华人社会是不是就没有人认识小提琴硬件的重要性,或者说商业性呢?当然有人。这里我们只讲台湾人。有台湾人在步日本人的后尘,大量收购欧洲的老琴老弓子,之后想来垄断大陆的欧洲老琴市场,挣大陆人的钱。有没有问题,当然没有问题,别说是台湾人,他们还是我们的同胞和朋友,就是日本人菲律宾人老挝人只要是人都可以来挣中国人的钱。但问题是,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就是中国市场需要的东西,是不是真会对大陆的小提琴事业有帮助。

  
这个问题,就只有盛中国老师陈新知老师和成丹尼老师知道了。欧洲老琴市场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古董类,这类琴无论多么脆弱状态多么糟糕声音多么难听,一分钱不会少,因为那是某某某的作品,是一件古董。我们不能因为三星堆里挖出来的金杯子装水不够多或者还漏水就降价。而这类琴往往真假难辨,加上还都附有某种证书。这类琴其实就是炒得过高,太高的股票,就看谁接最后一棒。而台湾的dealer们,把目光投向了中国大陆。理由很简单,因为大陆人钱多人傻要面子。这便是盛中国老师的门庭兴旺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的原因。但是,盛中国老师毕竟是爱琴之人,他知道自己的名声自己的责任和自己肚子里究竟有多少水以及小提琴欧洲老琴市场里水之深。这便是盛老师和我在一起有那么多话要讲而且永远讲不完的原因。

  
我的立场很坚定。因为我也是拉琴人,我知道对于小提琴家来说,比起一件摆在台子上炫富的古董,我们更需要一件真正的武器,一件工具,一个事业上的partner。拉小提琴的人,除非是煤老板的孩子们,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去购买一件古董。所以,我是坚决建议把古董琴拒之中国大门之外,而专业选择那些年代不是太老,状态好,价格不是太贵而有实际演奏价值的提琴。盛中国老师收集的以及我手里的老琴和老弓子,大多都是这个范围。在日本, 我拒绝交易超过10万美金以上的提琴,就是这个原因。我的道理很简单,我们做琴的辛辛苦苦做琴,我们拉琴的辛辛苦苦拉琴,为什么要让那些与小提琴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挣去我们的钱呢?Yes,我卖琴,盛老师如果卖琴,不也是要挣钱吗?是的,我们也要挣钱,但是,我们挣的钱来自我们的辛勤劳动来自我们的学问与责任,而且我挣的钱的那个比例,和那些贪婪 的商人比那真的是鳞毛凤角。有人说,小提琴老师都拿回扣,而我从来不反对这种事情,只要小提琴的老师不做转手加价买卖,老师拿回扣是应该的。首先,老师拿的是我们琴店的一部分利润。对学生不会有影响。再说,除非是老师没有参与,一旦老师参与了一把琴的买卖,老师都要付出劳动,选琴看琴挑琴,要用他们的专业知识以及对学生的了解,他们要付出很多的时间精力以及责任。所以他们分得琴店一部分利润是正当的。再说,小提琴的老师辛辛苦苦教琴,也没有其他收入的来源。而商人就不同了,他们根本就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去修理调整小提琴,他们只会到处去收集资料证明自己手里的琴是多少多少地值钱,或者去花钱开个证明什么的。所以作为一个消费者,您是愿意让那些对小提琴毫无感情知识肤浅贪婪的商人挣去您或者您父母的大钱,还是让像我这样或者盛中国老师那样对小提琴充满着爱知识渊博的老师们挣你们的小钱呢?中国人清高,不喜欢谈钱,由于是艺术家知识分子,但去餐馆吃饭那餐馆不会因为我们是大艺术家而少收我们一分钱,当然可能会为我们加一个汤。生活就是这样现实。而盛中国老师不方便告诉大家这样的现实,所以要由我讲出来。也因此,我收购琴的时候,都是宁可把钱亲手交到制作家的手里,而远离dealer。每年来自世界各地的dealer们都会带着他们的货物和挣大钱的期待不远万里来到日本,挨家挨户地贩卖。而我,只接待真正做琴的同行,而把所有的dealer拒之门外。

  
我在上海期间,也遇到过来自台湾的收藏家和商人。有一位收藏家对小提琴基本不懂,就是有钱,手里也的确有几把好琴。但有的状态非常糟糕,300多年了,而且宝贝得多年不去用它,都脆掉了,我好不容易把它修复回原形,告诉他们这把琴已经不能继续演奏,而只能作为古董收藏,他们仍然让音乐学院的学生在上面抽。就像一台老爷车,本来就是收藏,能在表演的时候开出来慢慢兜几个圈子而不中途停下来就该喊万岁了,而偏偏拿出去给孩子们当赛车。其结果可想而知。还有就是台湾的假专家,拿了几支假琴弓来骗骗国内的同行们。即使他们拿来的是真品,那也是第二道第三道贩子了。这种人在我面前简直就是碰到了照妖镜......所以,我很碍事,妨碍他们挣钱,很不讨这些人的喜欢。这也是为什么我到了台湾,并没有去拜访某博物馆的珍贵精美收藏,绝对不是我不想去看看那些祖师爷们留下的精品,如果是精品的话,而是我不愿意节外生枝。再加上,上次我去台湾也不是为了小提琴。当然,现在退出这个世界了,下次再去台湾的话,作为一个爱好小提琴的老人家去看看,还是可以考虑的。

  
但是,我的骨子里仍然是一位小提琴演奏家,至少首先是一位演奏家。到了这个份上,我想完成我的一个夙愿。那就是为感谢我的启蒙老师,我湖南的李憎涛老师,俞伯平老师,郭淑敏老师,我想邀请盛中国,余丽拿,潘寅林三位老师去长沙四人同台开一个演奏会。如果能做成这件事情,那将成为中国小提琴载入史册的历史事件。

  
为了这个梦想,我开始做准备。四人同台,当然要演奏梁祝。于是我找出了学生时代的乐谱,开始练习并录制梁祝。

  
艺术家,真的进入状态的时候,他们就不是一般人,或者连人都不是了,否则他们就不是艺术家。而正巧那一段时间秦悦陪着我在日本。秦悦当时只有二十几岁,她是东京长大,对名古屋不熟悉。而我,心里除了音乐已经不记得家里还有一个人。好在秦悦是人,可以自己找东西吃。如果是只猫是条狗,估计就会不是被饿死也半死了。

  
那一天,我正在录制梁祝的最后一句。就是那一句我搞了整整一天,中饭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吃的了。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秦悦问我吃什么?(因为一般都是我做给她吃的。她有时候也做,但我只记得她做的酸菜面条,其他的就都不记得了)我有些生气,说冰箱里有什么你就吃什么。之后她又来问我这个那个,最后一次来问我的时候,正是我几乎接近完美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爆发了,一巴掌打在了墙上,墙被打得凹进一个洞。使出全身的力气喊到:“我这辈子练琴几十年就录制这一次......”秦悦眼镜睁得大大的,跑了......

  
我受伤了,痛得不得了。那最后一句梁祝的遗憾就永远地留下了。当然大家可能仍然听得很满意,以及我真的拉出最满意的那一句,也许大家也听不出区别。而这个区别,在我的心中清清楚楚地留下了。

  
现在回忆起来,我的确是失态了,过于粗鲁了,我完全理解秦悦在那一次所受到的惊吓和伤害,也完全理解她为什么后来一定要砸了我的阿马蒂。跟她抢爱情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她都是要把它砸得头破血流砸得稀巴烂的。

  
…...

  
随着陈新知老师的去世,接下来是盛中国老师的去世,再加上我的退出, 或者说陈新知老师和盛中国老师从物理上的消失,而我是从精神感情上的消失,中国老一辈的欧洲古典琴疯狂者和专家就消逝了。而中国当时积极在望的欧洲老琴市场在开始时就结束了。这句话用英语说就是It ended at the beginning. 而造成这个现状的人,居然是上海一位任何菜市场或者里弄里巷都可能碰到的、与小提琴八竿子打不着的哇啦哇啦的老阿姨——住在上海市虹口区新市路的我那泼妇丈母娘妹妹张建平。

  
当然,人们还要继续活着,琴也还要继续拉,历史也会继续前进。长江后浪推前浪,市场仍然在,新的人新的事物新的生意总是会取而代之,只是另一番光景罢了。至少,那个数钞票的人,绝对不会是秦悦了。

  


  

 回复[9]: 我的阿马蒂小提琴 8 九哥 (2021-04-16 12:19:52)  
 
  8,死里偷生柳暗花明

  
2013年6月13日在上海,我的左手无名指被秦悦的四舅张建民打断(他们之间关系特殊)。

  
2014年2月当我回国看望我的家人的时候,秦悦等人砸窗进入我名古屋的家,砸了70多把琴50多支琴弓和家里所有的东西,当然,其中包括我的阿马蒂。

  
您能想象一个芭蕾舞演员断了腿,一位画家瞎了眼睛,一个音乐家聋了耳朵吗啊?当然,贝多芬聋了仍然写出了第九交响乐。但是,我不是贝多芬,我的手,我的琴,就是我的生命。失去这些,生命不再拥有价值。就是说,无论如何,我提琴这条道路是走不下去了。拉琴手坏了琴被砸了;卖琴的话好琴都搬去了上海留在日本的基本都给砸了;教琴吧我的书籍都被扣在了上海,连修琴我的修理工具都大部分被扣在了上海。我真的无路可走,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走投无路了。

  
我为自己做了最后的打算,大家应该理解什么是“最后”,最后的打算。这个最后,就是那以后就没有了的打算。

  
我把我剩下的所有的财产都分了,把所有的孩子们和他们的妈妈们都安顿好。我自己,仅仅背了一个双肩包,走路,离开了日本,这块伤透我心的地方。去哪里,不知道,也无所谓,可以是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只要不是日本。

  
我首先来到的是菲律宾,因为菲律宾有一个练习西洋拳击的地方。我在那里呆了一个月,瘦身十几公斤,人变得轻巧如飞。之后,就是随风逝去,随便去哪里,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越南缅甸老挝印度斯里兰卡孟加拉......只要保持繁忙,不停地换地方,不停地接触新的东西,使得我的脑子非常地忙,以摆脱阿马蒂的骚扰(当然,比那更重要的就是我和秦悦的两个孩子妮妮和大龙,为了写书不分神,孩子们的事情以后就不提了)。

  
在这些地方,我看到了太多的贫穷,尤其是在缅甸,看到某地的车站前站满了年轻的姑娘们,大家一个价钱,连18岁的姑娘也不例外,只要5美金就......

  
真的,如果没有小提琴,如果忘记小提琴,我一个挪威人生活在日本,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人了。如果我在这些国家“最后”了,怎么对得起那些在生命线上挣扎却仍然快乐的人们。我这叫掉在蜜坛子里不知甜啊。

  
我的挪威的音乐啪嗒Leslie得知我的情况,那种震撼无需描述。秦悦曾经在他家里住过一个月,啪嗒很喜欢秦悦,年轻漂亮大气得体又懂礼貌,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他的啪嗒也就是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和几乎所有人想的一样),怎么可能把一个女孩子逼成这样。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其实不是我和太太秦悦之间,而是我和秦悦她妈的,也就是我和我的丈母娘妹妹泼妇之间......

  
还是Leslie最了解我,他没有安慰我,而仅仅告诉我他需要我,我们的团队需要我。为了让我感到这种实实在在的需要,他再次将我们制作的音乐送到了好莱坞。于是,2015年我们再次获得好莱坞提名(第八次提名)。他借故忙,一定要我代表团队去好莱坞走红地毯。那重新点燃了我要继续拉琴的欲望。我的左手渐渐好转,虽然发冷常常隐隐发痛,但只要不是高难技巧,拉拉旋律已经可以胜任。但琴怎么办?是的,我是琴老板,我有很多很多的琴,但我试过所有的琴,没有一把even接近我的阿马蒂。断成了四节的琴弓我把它接起来,但那琴,想起那琴胸口的伤口,我心里就流血,我实在无法面对。

  
这时候我想起我珍藏的我挪威师傅祖上最后留下的一批材料。现在不用还等何时?我和过去的一位学生商量,学生很乐意挑战。我搬到学生的家里住了好一段时间,一起制作了我人生最后的一批琴,那就是我的阿马蒂琴的复制品。也完成了我师傅最后的夙愿。

  
2015年我去洛杉矶走过了好莱坞的红地毯后,我飞到了墨西哥。从墨西哥,瓜地马拉经过洪多拉斯到尼加拉瓜,之后是柯斯达立卡巴拿马跨海去哥伦比亚爱瓜多尔秘鲁直到玻利维亚......每到之处我都能碰到旅伴,甚至曾经与21岁美丽的荷兰姑娘同行一周。当我为我们的分手念念不舍的时候,又碰到另一位21岁美丽的南韩姑娘同行一周。我们一起度过了非常美好的时光以及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回忆。那让我意识到,其实人与人的关系,就像旅伴一样,有长的有短的,只要相处好都是美好的。即使无论什么原因不得不分手,也还会有其他不同的但同样美丽的旅伴在等待。

  
如果东南亚的旅行是为了摆脱我内心的痛苦的话,那南美的旅行就是完全打开了我心中的另外一个世界。

  
那墨西哥金字塔的神奇,那玛雅文明遗址的不可思议,那瓜地马拉碧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以及就在眼前爆发的火山,那尼加拉瓜与天连成一片的海滩,那哥伦比亚的女人岛秘鲁80公里的巨石雕刻以及马丘比丘上顶上的巨石神殿,到了玻利维亚的盐湖时,我已经被那时刻万变的美景醉倒了......不行了,我审美疲劳了,再这样下去,我要晕倒了。那是一个夜晚,我和同行的旅游们在途中的客栈外面数着星星。那是我孩儿时经常做的事情。后来就不做了,也没有注意,或者即使注意,也看不到那么多清晰可见的星星了。我突然意识到,星星,有很多,太多,不是今天晚上可以数完的。那怎么办?“很简单,留着明天继续数吧。”一位旅伴说。是啊,既然有这么多星星要数,那急着去“最后”干什么,就是,急什么,还怕那一天不会到来吗?也就是那一刻,我彻底打消了加速超车“最后”的想法。于是,我临时改变了去智利的计划(其实票都已经买好,旅行社车也准备好了)。我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这里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情是:在东南亚旅行的时候,每每看到不快的事情,我都会从心里抱怨秦悦,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在这里呢?但南美不同,或者刚好相反,每次我看到那些美景,那些文物,嘴巴里嚼着从未尝过的美食的时候,总之凡是让我感到有快感感到幸福感到神奇的时候,我都会问自己:”如果不是秦悦,那我现在在干什么呢?一定还是在那个40平方的工作室里玩着我的小提琴。一方面那是我的爱我的心的全部。即使不,也不得不在工作室拼命工作,要养家啊。秦悦和两个孩子,还有她妈的她爹的都是要养的。但是,现在呢,我那么轻松,心情是那么地舒畅。真的,我由衷地感激起秦悦来,感激她独自挑起了养自己养孩子养爹妈的担子,感激她逼着我来到了这么多fascinating的人间仙境。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可能毕生都会耗费在那四根琴弦上,而不会知道世界是如此的浩瀚如此的神奇。

  
为了弥补我对两个孩子止不住的思念,我领养了一对美国孩子,一男一女。为了他们的教育,我把他们从亚洲带回了美国。美国,虽然我去过多次,就读过三所大学,但毕竟是新的国度。买房子安家忙忙碌碌一张罗两年就过去了。

  
而就在两年前,我收到我YouTube视频网站小提琴节目里一位粉丝的来信。而这位粉丝的名字居然是皮尔森奥斯丁......关于皮尔森是如何跟我联系上的,在瑞典在挪威又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故事。我在下一章详细描述。为了不打断我的思路,我还是继续把我的变化过程讲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几年来我几乎走遍了世界上除了非洲以外的所有地方。我变成了YouTube上一个人气的旅游者。

  
而 从2020年疫情开始,我被迫回到日本,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工作室里。几年过去了,我的那些阿马蒂复制琴也都基本摆熟了。(一般新琴我至少要摆5年才开始调整使用。这属于安定期。就像一个婴儿出生,不能一开始就让小毛毛赛跑爬山游泳打猎,而要照顾到至少幼儿园毕业才能开始。包括最最残酷地训练杂技演员。我一把一把地试,每一把都充满希望,每一把都有它独特的魅力,但每一把都不是我那失去的阿马蒂......

  
从皮尔森那里我得到了英格丽的下落(再下一章详细描述),我便想起了她的歌声Casta Diva。我内心隐隐发痛,不由得拉起了这首震撼人心的咏叹调。

  
这首乐曲的前半段,我是用我的一把黑色仿制琴演奏的。虽然作为新琴,她表现出了难得的城府,但毕竟是个5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也出不来300年老外婆的韵味。6年了,我的阿马蒂就静静地趟在我的琴盒里,像被人遗忘的睡美人,6年没有过爱的抚摸。

  
我战战兢兢拿出我的阿马蒂,从琴盒里一点一点拾起那些碎片,哪怕是一丝木屑也不放过。从打破的洞里,邪着看进去,我看到了一排依稀可见的字迹。那字迹似曾相识。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就那样,一天一点点,一点点地把那些碎片补了回去。6年过去了,我的阿马蒂又唱出了她醉人的声音。

  
既然录制了Casta Diva,而且又有时间,加上我的啪嗒的鼓励,我再次拉起琴,录制起音乐来。回忆,回忆像决堤洪水淹没过来,恰似你的温柔让我想起我弟弟的歌声。那是在文革后期他一时爆红我听他演唱会的第一首歌曲。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想起邓丽君,为什么我们三次阴差阳错,否则她现在应该还活着,一首爱灿灿和冬景让我想起这20多年在日本的风风雨雨,一首重回苏连托把我带回欧洲,带回我前世的家乡......

  
我陶醉在我的音乐中,沉醉在我的音乐中。即使疫情不会永远,我也可以在我这40平方的小工作室里度过我的余生。因为我有我的阿马蒂,有我的音乐。但是,但是阿马蒂毕竟受了致命伤,每一个音符我都听到她痛苦的呻吟,哪怕我仅仅只用来录音,而绝不用来练习,而且录音后立刻放松琴弦让她休息,但我仍然看到的是300多岁的老外婆回光返照的笑容。我不忍心,不忍心看着她这样的逝去,至少是在我还活着的余生。

  
怎么办,只要她还在我的身边,我的她的爱就不允许我不去抚摸她,而每次抚摸她就只会加速她的消逝。那就意味着我永远的痛。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我想起了自杀,死,其实就是一种解脱。这便是为什么日本破腹自杀的人,要自己最好的兄弟拿着一根棒子,在自己的刀刺入腹部的时候让朋友迅速解决。是的,有时候,杀人并不是残酷,反而是一种仁慈。

  
当然,我这里所说的自杀,不是杀死我自己,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是阿马蒂。当然也不可能我亲手把她杀了。我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阿马蒂不再在我的身边,我可能将不再痛苦,那将是一种解脱。

  


  

 回复[10]: 我的阿马蒂小提琴 9 九哥 (2021-04-16 18:01:45)  
 
  9, 大结局

  
既然让我心爱的阿马蒂离开我将是最好的选择,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下一步就是如何让她离开我而去一个最最懂得她的价值和价格以及将最最痛爱她的新主人了。

  
前面我多次讲过,我是非常讨厌那些dealer商人的,尽量避开他们不与他们打交道。但是,这一回,还不得不去找他们了。因为,我的客人都是真正拉琴的演奏家和学生们。一把我自己都几乎无法演奏的状态的小提琴,怎么可以转让给我的演奏家同行们呢?那不是坑人家吗?再说,又有几个同行有这样的经济实力......

  
我把要转让我的阿马蒂的风声露给了一位dealer,这风声很快就传出去了。于是有dealer向我询问我心里的价位,以及让我出示证明书。

  
对了,证明书证明书,我过去从来就不在意的东西,这一次变得非常非常地重要。我便又后悔起三年前我那次回瑞典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找找。

  
事情是这样的,三年前,我收到瑞典那位律师的来信,说皮尔已经过世,自从皮尔过世以后,我那福利别墅由于离城市太远,安娜就不方便住在那里了。如是迫不得已安娜还是搬回城里的老房子了。安娜虽然身体很差,几乎不能自理,但精神还算清楚。而陪伴她的英格丽刚好相反,精神常常失常但身体还好。于是两个人相依为命都住进了那栋她们以前都住过的大房子里。由于我那福利别墅是在皮尔名下,按照法律,皮尔过世以后那别墅就应该由安娜继承。而安娜根本就不知道我和皮尔的这单子事情。而皮尔当时已经把城里的房子抵押给了阿尔夫,并与阿尔夫讲好给我用第三层。总之,这些人在的时候都是清清楚楚的事情,一到人走了,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好在我在这位律师那里有备案,律师年龄也不小了,所以还不赶快理理清楚,怕是死无对证了。

  
那便是2018年我匆匆去了一趟瑞典。为了那福利别墅,我还特意把户口迁到了瑞典(只要我把户口迁过去,我就可以享受瑞典政府的福利房待遇)。而当我来到我的别墅的时候,20几年不见,变了很多,很陈旧,完全不像我当时购买的时候的那个样子。如果当年看到的是这个样子,我是绝对不会购买的。因为没有钥匙,进不了门,只能从窗子里往里看。我的天呀,一塌糊涂一团糟。就是无人管理的老人家弄过的那种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老龄臭。这房子,即使我收回来,我也绝对不会进去住的,抛开我根本也不会有时间去住以外。再说,我没有在那房子里住过一天,对它基本就没有感情。换言之,那也就是点钱了。但问题是,这样的房子,即使放在市场上,谁会去买呢?欧洲,无论哪个国家,在乡下,这种散发着老龄臭的堆满老人家东西的荒废房子到处都有。谁会愿意去接盘见鬼呢?那就等以后再说吧。我远远地朝那房子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而真的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真的还会再见的话。

  
我又找到了皮尔父母留给他们的大房子。也是今非昔比,前后花园都杂草丛生,昔日的光景完全不见。而且明显前门完全不使用了。一位邻居看见我过来和我打招呼,问我是不是那个做小提琴的亚洲人。结果他告诉了我以下的故事。

  
阿尔夫搬进那房子以后,由于不注意庭院的整洁,曾与这位邻居发生冲突。几年后阿尔夫身体变得不好,也无人照顾,由于他邻里关系不好,也无人关心。就那样,阿尔夫的尸体发出的臭味都跑进了邻居花园里的咖啡里,才通知政府。

  
之后就是整个房子的外墙和房子内的整个第一楼消毒(阿尔夫开始还用了二楼的一间卧室,后来由于行动不便,干脆搬到了一楼和他珍藏的那些小提琴们睡在一起。所以,他走的时候身边是围满小提琴的,其中应该也包括我的那20把,如果他一直还保留了的话。

  
这位邻居正巧认识政府部门有关房屋登记方面的人。他迫不及待带我去了政府的那个部门,因为他真的希望我能接手过来把院子打扫干净,他能够归回过去幸福的生活,以及他的房产不会因此而继续贬值。

  
我完全是出于好奇,跟着去了政府的房屋登记部门。结果说,这个房子的房主手续不全,房主是一个疑问。因为当时皮尔把房子抵押给阿尔夫,他们签订了有关协约。又由于皮尔要求把三楼给我用。于是阿尔夫在提交文件的时候把我的名字也写了进去,而我从此就没有再来过H城,所以没有在任何文件上签字。于是,这座房子的主人,究竟是皮尔奥斯丁,还是阿尔夫韩德森还是我丹尼成,谁也不知道。但对于政府来说不知道不行啊,因为不知道就收不到房产税地税。就这样,那个心里只知道小提琴的阿尔夫从来没有交过税,他把所有的钱,包括卖掉他过去的小房子的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小提琴上,而那一大堆的宝贝和他的尸体在一起腐烂,被消毒,还有谁会去......

  
政府的人一看,那两个前房主都走了,而剩下的唯一的这个房主丹尼成出现了,补税的人来了,兴奋起来,立刻打电话给上司请教手续应该如何办理, 并问我现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那吓得我立刻后悔不该把户口迁到瑞典来。好在我在瑞典没有任何财产,至少名义上没有任何财产。我借故去卫生间,溜了。

  
而就在我离开瑞典挪威回到美国之后,有人跟我联系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皮尔森奥斯丁。他告诉我他其实一直就是我的粉丝,看了我很多有关小提琴和旅游的视频。是当他看到我去瑞典找他的视频的时候(在瑞典的旅游视频里,我曾经进到一个乐器店,就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去找过皮尔森的下落,当时的店里无人知道。)他才意识到他的胡玫妹小提琴就是我制作的。他兴奋不已,告诉我他和他的妈妈,喔不,他的太太卡丽一起住在挪威南部的一个城市。那正是玛丽安娜出生的城市。我请他去Helgevein 8 号去看看,看看有什么变化。因为那是玛丽安娜父亲的老房子,过去我和玛丽安娜每次去那里都住的房子。皮尔森惊奇地问我怎么知道他的地址。

  
“什么,那是您的地址?” 我更加惊奇了。

  
他说:“是啊,以前我们是租用这个房子,因为房子的老人家去了老人院,而他的女儿,对了,他的女儿叫玛丽安娜......”

  
“我知道那老人家的女儿叫玛丽安娜。”我打断他说。

  
“你怎么知道的?”皮尔森更加惊奇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

  
好,长话短说。就是玛丽安娜在继续她的什么研究,还成立了一个国际性的研究组织,她是那个组织挪威分会的秘书长。所以她很忙,太忙,也很少去看望父亲。(挪威也没有孩子照顾父母的文化。挪威的老人家也不愿意孩子在身边。)所以,一直是皮尔森和卡丽经常去老人院看望老人家。(提醒一下,卡丽本来就是一个护士,她和皮尔森就是在医院里认识的。)直到老人家过世,玛丽安娜继承了那房子,便用比较友好的价格出让给了皮尔森,条件就是保留一间阁楼,把玛丽安娜私人的东西保存在阁楼里。就这样,皮尔森继承了那房子里所有的东西,家具书籍锅碗瓢盆。

  
“麻烦您去阁楼的地铺床头的左边木板底下,看看有没有一把木头架子的弹弓?”我写信给他说。

  
回信他更加惊奇了,他还真的在我说的那个地方找到了那个弹弓,只是橡皮筋完全失去了弹性。

  
“你怎么知道......”皮尔森真的以为我是神仙。

  
而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我当年带去准备打野鸭子的。

  
从皮尔森那里得知,现在他们还在帮忙看着玛丽安娜父亲留下的一个岛,岛上还有一座房子。玛丽安娜一直想卖掉那个岛,因为她的研究工作需要经费。

  
于是我给皮尔森简述他的故事,而他每次回信都说这些故事的大部分,卡丽都跟他讲过,但是,他还是记不起来。所以再说也没有意义。

  
最后我只能告诉他,他手里那把胡玫妹小提琴是我的财产,他当年借出并没有付钱,而我要收回这把琴,因为那是非卖品。我有所有的证据,而他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一回他紧张了,问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继续使用我的胡玫妹小提琴。

  
”很简单,你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和你的女朋友英格丽,顺便,我是说顺便帮忙找找一张证明书。在卡丽确认我说的是实话,而且表示愿意陪同后,他们回了瑞典H城一趟。

  
皮尔森基本上不记得那房子。结果就是一楼是封死的,整个一楼没有用,仍然散发着阿尔夫留下的臭味和消毒味和不知道什么味,总之就是没有人再去过一楼,皮尔森和卡丽也不愿意去。安娜住在二楼她和皮尔的老卧室里面。另外那间阿尔夫曾经用过的也没有人再去动。而英格丽住在三楼,就是她曾经和皮尔森住过的地方。出入就用房子后面的应急楼梯。

  
在我的故事和卡丽的再三鼓励下, 皮尔森见安娜时,叫了一声妈妈,并且拥抱了安娜一下。那使得安娜感动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而见到英格丽的时候,卡丽很紧张。但这种紧张是多余的,因为英格丽根本就认不出皮尔森了(皮尔森离开瑞典后就再也没有留过胡子)。总之我得知,安娜的脑子和英格丽的身子,是一对完美的搭配,她们互相搀扶着正走着他们最后的人生。

  
对了,证明书,这是次要的但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居然在二楼阿尔夫的许多文件中找到好多证明书。因为太臭他们不愿意摸。我请他们一一拍照发给我,其中还真的找到了阿马蒂的证明书。我告诉他们不要动那房子里的任何东西。而他们回信说即使要他们动他们也不会动的。

  
至于财产,也就是有关那房子的产权和他父亲皮尔名义下的我的福利别墅,皮尔森说他根本就没有兴趣,他不觉得这些东西与他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不愿意涉及。总之到时候需要办什么手续需要他签字的时候,他照签就是了,条件就是要让他拥有他心爱的胡玫妹小提琴。

  
我立刻把证明书的照片发给了dealer,并告诉他们,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拿到那证明书的实品,虽然可能年代太久多少有些历史的气味。dealer大为兴奋,立刻展开了调查研究。从Dealer与我的频繁联系以及提问,我似乎感觉到他们找到了,或者在编造一个什么惊人的故事,比如这把琴曾经属于哪个哪个皇室贵族或者什么著名演奏家云云。于是开始内部拍卖。从10万美金起价一直高达到了43万美金。而参加拍卖的居然还有那个曾经来我家看过把我的阿马蒂定价为500美金(所有被秦悦砸烂的琴里面的最低价格)的旧货店老板。他的出价居然最高到达了2500万日圆,相当23万美金。)到了43万的价格,拍卖者建议我接受,说这是最好的价格了。

  
我其实已经被说服了,虽然那离我的心里价格50万美金,也就是这把琴如果不被砸坏的话100万美金的半价还有一点点距离。我给这位dealer回信了,说再给我一个月吧。于是我在网上公布了我转让我阿马蒂的消息。

  
在此期间,我把我的阿马蒂好好打扮了一番,好像是要出嫁的老婆,心中的五味瓶说不出的感觉,既沉重又轻松。

  
我放下了小提琴,开始读书。从人类史开始,欧洲文明史,哲学史,美国史,古今中外所有的历史。正是随着学习历史,我开始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无知,理解为什么玛丽安娜当年会离我而去......我像是找到了新大陆找到了另一片天地另一个自我,另一个足以吸引我让我耗费余生的领域,我从小提琴微观的世界走入到世界浩瀚的宏观世界。这里我要啰嗦一句,也是一句许多人可能不喜欢听的话,那就是当我看到整个世界整个历史的拼图后,才发现中国那块过去我认为很黑的拼块,在整个版图里并不那么地黑,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闪光。我同时意识到,只有那样,我从17世纪投胎再次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回将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或者完整的人生。那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满足感油然而生。真的,我所看到的天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蓝,太阳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明媚,花草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艳丽......我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那就是不但从心底,同时也从嘴巴里喊了出来:“我真的幸福,很幸福!”

  
一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正在我打算接受43万美金的报价的时候,突然有人私下跟我联系,出价50万美金,那也就是我期待的价格,也是我在日本警察局报案的价格。我真的是喜出望外,立刻把这位新的买家交给了dealer,立刻成交。

  
之后,我立刻写信给了皮尔森询问玛丽安娜父亲的小岛报价多少钱。他回信说50万。那刚好,我通知中介直接把钱转到挪威买下玛丽安娜父亲的小岛。

  
“您连看都不要看看吗?”皮尔森问。

  
“不用了,就拜托你去看看里面那间卧室我的那床鸭绒被子和我的冬裤(卫生裤)还在不在?”我跟他说。

  
一切都进行得是那样的顺利那样地如人愿,但骤然,我想起克罗师傅的爱犬曼丽,那条知道自己快走完自己的人生,喔不,是狗生,默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给自己挖了一个洞;也想起克罗师傅,退休后不辞而别杳无音讯最后消失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我黯然落泪,好像自己也步入了正要消失的过程,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回复[11]: 我的阿马蒂小提琴 尾声 九哥 (2021-04-17 15:20:54)  
 
  结尾后的开始The Beginning of the End

  
话说卖掉琴以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同时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我不会再会被我的爱强迫天天去抚摸我的爱琴,天天去折磨它而折磨我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至少我以为得到了解脱。

  
但就在那天的晚上,我睡觉了,还是没有睡觉,虽然我不能动弹,但意识十分清晰,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前世,和以前一样,还是在北欧的某个地方,那栋石头基石上盖起来的两层的木楼,还是我那长满雀斑的母亲和留着小山羊胡子的父亲,以及我的五个姐姐。我在家里拉着小提琴。邻居家的女儿Simansa在楼下喊我,我母亲告诉她不要跟我来往,因为我是属于将来的人,除非她冲进前面的池塘里变成一棵树。Simansa非常失望且愤怒。她无论如何不能容忍我宁可在家里拉琴而不去跟她玩。她冲进了我的房子,从我手里抢过小提琴,用力过猛,琴碰到了桌子角上,面板破裂了。她被自己的行为所惊吓,带着琴跑出了我家的房子,直接冲入了门前的池塘里。Simansa不见了,只留下浮在水面的小提琴......那以后,池塘里真的长出一颗树来。而那把小提琴,捞上来后就散架子了。我那沉默寡言的父亲把琴晾干,又把她们一点一点粘了起来。记得我过去说过,我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他在合琴的时候,在里面写了几个字。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一行字,那一行2020年我重新修复时从面板的伤口看到的那行字,我说怎么会似曾相识呢?然后父亲对我说:“孩子,凡事都一样,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该是你的到时候自然会又回来的。” 父亲是对着那小池塘说这段话的,所以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Simansa听......这一幕让我安心了许多。其实世界上看似偶然或者我们人为的事情,可能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我们可以在上帝的笼子里自由地飞翔,可以高高低低,但终究是在这个笼子里的范围。是啊,是我的东西,300年后还是会回来的,而如果不是我的东西,现在想留也是留不住的。听先父的,或者说听天由命吧。

  
但新的买主由于是直接与我联系的,所以除了交易方面的事情是通过dealer中介,其它都是直接与我联系。当付款完成后,买主却迟迟不给发货地址,而几乎天天来信问了好多的问题,比如应该怎么保管这把名琴,需要什么样的房间什么样的温度湿度要注意些什么云云。就像对待所有的客人,我都耐心一一回答了。(我相信我是世界上最耐心的卖家,至少是之一。每一位客人,无论是买一万美金的琴还是一千美金的琴,我都是有有问必答。当然,也曾经有过一位半价购买了一把一千美金的琴,在回复了150多封信以后最后反悔的,还好,整个去年一年全世界只有一位。)当我详细写明阿马蒂需要如何保管,比如绝对不能向博物馆一样放在玻璃柜子里,尤其是不能永远不动,也不能动多了,就像一位老人家,不动就会僵化,动多了就会过劳死一样......

  
最后买主说决定在庄园里为这把小提琴专门盖一栋楼,房型温度湿度都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并邀请一位世界最高水平的管理员来管理以及完全按照我的要求每天让阿马蒂适当运动。那房子里还附带了管理员的生活房间卫生设备和小厨房,就像菲律宾人的房子都有一间佣人的房间一样。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那封信说:“您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工资和其他待遇都可以商量。”

  
我们干脆改为Facebook聊天。

  
我跟对方的代理聊天。我打字:”请问您的老板,我是说这位购琴的老人家......”

  
回答:“不是一位老人家,很年轻,比丹尼老师年轻多了。”

  
我再打字:“那请问这位老弟......”

  
再次回字:”不是老弟,老板是一位女士,比秦悦还年轻还要漂亮。”

  
Wha——t......

  
剧终

 回复[12]:  采夫 (2021-04-16 19:15:56)  
 
  恭喜!恭喜!看来九哥是要回古巢去了,岛上筑巢的时候别忘了整大点儿,让咱们能有机会来HOMESTAY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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