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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在太阳旗下(五)

九哥 (发表日期:2006-04-02 17:15:27 阅读人次:1991 回复数:0)

  四、男人的事儿

  


  
2001年7月5日

  


  
话说阿珍男人一个人在地铁站迷了路,又被个醉汉吐了一身,两个人滚在了地上、、、他也被当成醉汉用担架抬进了消防车里。

  


  
最终,他到底还是说服了那些消防员,让他们相信了自己不是醉犯,只是不认识回家的路,再三要求消防员们把他送回了"樱花路四号楼"。

  


  
回到那4.5叠的小屋里,他同老婆阿珍的家庭战争,就留给大家一个自我文学创作的机会。

  


  
结果是:首先搬家的事泡汤了。因为那位被阿珍男人打掉眼镜的老头,正好是阿珍租不到房子时帮了她大忙的木村先生。当木村先生的房地产朋友告诉东家"那个叫阿珍的男人是个暴力团成员"时,吓得东家赶紧退了全部的押金保证金,还加了一包礼物做"意思"。所以、在这一头,阿珍还只损失了一个月押金的6万日圆的房地产中介手续费。但那被"伺呐窟"老板娘先扣掉的相当三个月押金的18万日圆的保证金,就怎么也没有脸面去要回来。

  


  
张三狠狠教育了阿珍男人,"真的,阿珍是个守节的好女人。"张三说得很虔诚,都差点没把那件事说了出来。(他曾拿出两张5000日圆,同阿珍姐姐商量"能不能来一次",而被阿珍臭骂了一顿。)为了说明自己的正确,张三甚至还带着阿珍男人,装着找工作的样子去了另一家"伺呐窟"作了一次实地调查,才使阿珍男人从心里认识到他是冤枉了阿珍。"我承认我当时是简单粗暴了点,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向老婆认错。那以后,我还抬得起头吗!"他是托张三把一包点心送给老婆赔不是时这样说的。而那包点心是他在超市门口等到处理大降价时咬着牙特意买的。

  


  
有趣的是,一直为了生活忙碌的阿珍,忽然潇洒起来。她上午依旧去上课,中午一回来就做午饭,吃了就睡觉。到了晚上,她就看电视,只有偶然,才说出去找朋友玩玩。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星期,冰箱再也找不到可以吃的了,(也不完全精确,因为还有冰块。)又过了两天,连最后一个罐头也消灭了。于是阿珍把男人从中国带来的那一信封人民币(有好几千呢!)摆在了桌上。说了句:"你爱吃什么就去买吧,你买了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侬寻开心,这里是日本,人民币能派啥用场。"阿珍男人无可奈何地发着闷气。

  


  
"那我就没办法了。"阿珍干脆一头倒在塌塌米上。

  


  
"这样下去,阿拉会饿死掉的。"阿珍男人本来是想吓唬吓唬阿珍,但听到阿珍说"这样下去,是会饿死掉的,我反正打定主意同你共患难同生死了、、、就不知道是谁先死"这句话的时候,就反而把自己给吓住了。

  


  
"好好好,侬硬要我跪下来求你是不是啊。我是你的男人呀,侬的男人这么失相侬又有啥光彩。就算我弄错掉了,不该去你的'酒店'、、、好,入日本随俗,阿拉也想通了,我批准你去那种地方做就是了。再讲人家张三也讲了,'只要是劳动,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只要是为人民服务,干什么都光荣。'女子汉大老婆,要能屈能伸嘛。再讲了,侬不去弄钞票,阿拉哪能过下去啊!"阿珍男人还要继续作报告,被阿珍截住。

  


  
"我无所谓,弄钞票过日子,那是男人的事儿。"阿珍把"那是男人的事儿"讲成很普通话的腔调,大概是从哪里听来的吧:"我是个小女子,只要有人养,阿拉宁可做小老婆。"

  


  
这话本来又值得阿珍男人大发雷霆,但雷霆又立刻觉得不是时候;再说、肚子空空,也没有底气打雷。

  


  
"好好好,我要是先死了,留着你一个人守寡、、、我不能嘎不负责任!"

  


  
于是阿珍男人第一次主动找了张三:"你现在帮大哥一把,大哥不会亏待你的。等以后我开诊所发了财,保证、、、"

  


  
洗盘子的活,阿珍男人已经试过了。好像对他不太适合。要不那老板也不会才让他干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给了他两个小时的工钱。

  


  
这次,张三决定让阿珍男人去超市搞搬运。因为超市"是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头一天,阿珍男人吃了碗泡饭两片榨菜,去超市干了四个小时。像第一次领到工钱的少年,他激动地把他用汗水换来的两千多日圆交到妈妈,不、是老婆的手里。

  


  
两千多日圆只是阿珍过去一天收入的零头,但从丈夫手里接到日圆,这还是第一次。亲爱的读者,等你长大后,第一次从你自己的孩子手里接到钱,才可能真正懂得这件事的含义。阿珍接过钱,眼泪都滚了出来。"侬休息一下,我去帮你买点肉。"说着匆匆要往外走。

  


  
阿珍男人挡在门口,一口苦水来不及吐,咽了下去,又喘了口气:"不要啦,今天才星期一,星期三,肉才便宜,因为星期四超市休息。"("星期三,肉才便宜。因为星期四超市休息"这本来是阿珍男人来日本后阿珍教给他的,想不到他居然记得如此刻骨铭心。)阿珍倒在了男人的骨头里,来日本后,她第一次感到了男人瘦长胳臂的坚实。

  


  
阿珍男人在超市干了两个多星期。在这两个星期中,他活得男人得不能再男人。一回到那4.5叠的小安乐窝里,他就是皇帝。(除了没有妻妾成群外)阿珍对她男人也从来没有笑得过如此实价,照顾得如此周到,就连喝口水,拿条毛巾,都不会让男人亲自动手。也不知是出于"伺呐窟妈妈"的职业习惯和素质,还是对男人的恩爱心痛。

  


  
好好的只干了两个多星期,阿珍男人就从超市毕业了。其原因,听张三说来都是些小事,比如不认识字搬混了东西;在厕所误吃了两块超市的寿司什么的。但干什么阿珍男人都讲得出道理,"不认识字怎么能怪我",而"那两块寿司,是就要过期了的。"

  


  
又是一星期阿珍男人没有事做。再过几天,就要交下个月的房租了,怎么办?本来阿珍说是要搬,害得东家老太太里里外外忙了好一阵,连新住家都找到了。那新住家还退掉了自己原来的房子,交了保证金和三个月的租金。阿珍又突然不搬了、、、如果再不按时交租金,那来登门拜访的,不是警察,就是黑社会。

  


  
正好那天,天突然下起大雨来。张三跑过来一敲门,阿珍男人就从塌塌米上弹了起来:"阿珍我有事做了,阿拉得救了。"他兴奋地对老婆说。

  


  
果然,张三说:"我要出去有事,你帮我把这些伞拿到地铁站去卖掉,好的就卖400日圆,一般的就卖300日圆,差一点的就卖200日圆。卖完了把钱都拿回来,我分给你三成。"我心里有数,但主要是相信你,相信你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点截了你的后路。"

  


  
阿珍男人抱着一大堆伞,总有几十把,腾不出手打伞照顾自己,冒着雨走到了地铁站。

  


  
他把伞们往地上一摊,按价格分成了三堆。嘿!生意还真的不错,不到一小时,就连最后一把准备自己用的伞都卖掉了。他又冒着雨回了家。一路上、他回忆着顾客们拿了伞交钱时的笑容和感谢的鞠躬,甚至还有好几个人给了他500日圆都没要找头,阿珍男人感到了一种不但挣了钱,还为人民做了好事后莫名的满足和喜悦。回到家里,他一数,收入竟有16300日圆。他又立即算出了自己的三成是4890日圆,再把那几个给500日圆不要找头的,算成自己的小费。这一个小时的收获就相当于他以前在超市要打7个多小时的工。

  


  
"张三这小鬼头,哪里弄嘎希多(这么多)洋伞?"他不解地自问。

  


  
"那还不是他一把一把从地铁站'友爱的伞'处捡来的。"阿珍说。

  


  
原来在日本,一下雨大家就买伞,不下了,大家就丢在地铁站、或方便店等门口叫'友爱的伞'的地方。(当然也有不法乱丢的)再下雨,大家又自由地到那里去拿。张三留了个心眼,每天从地铁站回来,都要顺手选一两把好的。

  


  
"原来如此,真是挣钱不吃苦,吃苦不挣钱呀。"阿珍男人好像终于明白了这么个简单而又不公平的道理。

  


  
从那以后,他甩开张三,自己单干起"友爱伞"的"卖卖"来。正在阿珍家青黄不接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大雨。阿珍男人谢了天又谢地,抱着他的财富冒着雨又去了地铁站。一如既往生意又是兴隆,才半小时,就卖掉了一大半。阿珍男人正沉浸在硬币响声的幸福中,忽然有三位妇女从伞堆里抽出几把,哇啦哇啦说了些什么。这时阿珍男人已多少学了点日语。便与那些妇女"洋津滨"(上海话怎么写,忘了。--九哥注)争吵起来。

  


  
地铁站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那些妇女又指着伞上写有的名字,同工作人员"哇啦哇啦"了一阵,工作人员示意叫阿珍男人暂时不要动,他打了个手机,不一会,来了两个警察。

  


  
警察叫阿珍男人抱着他剩余的雨伞,带他走出了地铁站。到地铁站口还碰到几个拍电视,和照相的。

  


  
阿珍男人抱着一堆伞的样子当晚就上了电视,第二天又上了报纸,成了个专偷别人家门口雨伞卖钱的知名人士,为中国人在日本的新闻媒介上又争得了一席之地。

  


  
这条财路又断了,阿珍男人又在张三面前"大丈夫能屈能伸"了好几回。要不是阿珍背地里也求了他,张三真的不会再采用阿珍男人一样的,具有"冻僵了的蛇"属性的人。

  


  
阿珍男人的新专业是做搬运。在《张三男蜘蛛网》里曾提到过,张三在一个地方立了一块牌子"有不要的电器,请放在此处,每天义务回收"。阿珍男人就每天到那里去收。把那些人家不要了的收录机、录像机、电视机等等电器,一件件搬到张三的屋里。经张三检查,好的放一边,坏的就修好,之后又由阿珍一件件搬到海港前,卖给一家中国夫妇开的旧货店里。修不好的也由阿珍男人每星期四早上7点钟再丢出去。(因为电器垃圾,只有每星期四早上才收的。但从2001年开始,日本实行丢电器垃圾收费制,比如彩电冰箱、一件从2000日圆到8000日圆不等)

  


  
在这桩贸易中,阿珍男人只拿到些钟点工的搬运费,他极其妒忌张三那其貌不扬的小瘪三脑袋里闪烁着智慧的脑浆,和仇恨张三对他无情的剥削和压迫。真的,阿珍男人只想知道这里面的生意经,但每次打听,那旧货店总说卖多少钱要以后才跟张三算。而张三的解释是"因为我是那旧货店的老供货,所以已达成了默契,我们是按星期结算的"。但真正的原因是自"雨伞事件"后,张三再也不会给阿珍男人以任何信任。

  


  
阿珍男人也不是"港嘟"(上海话"傻瓜"),他永远都在寻求独立。一有空,他就寻找其他的二手店。开始,他还只背着张三拿些小东西,比如收录机、电话之类的去卖。好几次都成功了。张三似乎也没有提出疑问为什么收来的垃圾一天天少了。(那是因为,这时的张三已经有别的生财之道了。)

  


  
这一天,阿珍男人发现了一台很漂亮的29寸SONY电视机。他想着那一定很值些钱。于是一个人搬了起来,(平时、像电视机、冰箱之类的大件,都是张三开车,或叫别人帮忙的)阿珍男人搬起电视机走上10步,停20秒钟。使出他皮里所有的骨头,下地铁站,上地铁站,终于移到了一家最新找到的二手店里。

  


  
二手店的人看了那电视机是用了还不到两年的东西,便问阿珍男人要遥控器和原发票。结果半懂不懂,那二手店的人把电视机打开试了试,真走运,没什么毛病。阿珍男人一阵高兴,立刻找到了钞票摩擦着手的感觉。可那店里的人迟迟不给他感觉。他几次问的回答都是"再等一等"。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阿珍男人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正考虑是否应该生气,那电视机"噗"地自动关掉了。他又纳闷,正想去摸,店里的人叫他不要动。大约过了5分钟,那电视机又"噗"地自动打开了。这时,店里的人才向他讲了一大通。他虽听不懂,但还是猜到了个大概意思:那便是那电视机有毛病,再说没有说明书遥控和原发票也不收。而且不能就这样留在店里。"请你马上搬走。"瞬间阿珍男人看到了无数金色的小飞虫向他扑来。29寸的电视机,一个人能搬到此处,纯归功于金钱的诱惑力。已经到达极限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它再移出去。

  


  
他憋住肚子里所有的屁,把电视机移到离店子30多米的地方。打算回去同张三商量,就说是自己找到的,让张三修好卖掉。"大家50对50。我是做哥哥的,总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他把这句话练习了好几遍。

  


  
到了晚上,他好不容易说服了张三,那是把条件改为张三拿60%,才取得的外交上的胜利。

  


  
张三的车开到了现场,阿珍男人兴奋地发现那台电视机仍在等待着他们。等他们下去搬的时候,出来了两个戴着袖臂的人。张三连忙解释他们不是非法乱丢垃圾,而是下午车坏了,才只好暂时放在这里:"这不,我们来搬来了。"

  


  
说着来了一辆警车,这次走出的是两个警察。张三眼明嘴快连忙声称这电视"一点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搞搬运的。"尽管如此,两个人还是被请到了警察局做客。

  


  
因为那电视上只有阿珍男人的指纹,张三很快就自由了。他回到"樱花路四号楼",只简单地告诉了阿珍:"那电视机好像与一件偷盗杀人案有关、、、"

  


  
阿珍男人当然不是犯人,他第二天被阿珍领回来后,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上吐不出下泻不出,一场大病,一连几天,背像被胶水粘在了塌塌米上。

  


  
阿珍男人这次才完全认清张三他娘的真不够朋友,在那种关键时刻只管自己。"要是在上海、、、"他边想着,决心饿死也再不找张三那小瘪三帮忙了。

  


  
而张三,也在想着同样的事:"上海人真他妈滑头,给他看见了锅盖,他就要端你的锅底。"也决定了永远不再利用他,"就是阿珍来求也、、、"

  


  
但还没有过两个星期,阿珍男人和张三又恢复了邦交。这便是中国民族独有的不幸:"宁可吵、宁可烂,也要烂在一起。"

  


  
阿珍男人的肚子,再次求张三找事做,"但要绝对安全,'百年大计,安全第一'"。张三也再三叮嘱了阿珍男人,"安全是绝对的,只要你不再去惹那些蠢事。我可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再桶出什么乱子来,我就只好看着你死了。"

  


  
果然,这次阿珍男人的工作不但十分安全合法,而且还百分简单轻松。那工作是,张三叫阿珍男人穿上一套有点像古装戏里练功夫的服装。每天下午骑着自行车同张三一起去不同的Pachinko('帕噙锅'日本赌钱游戏场)。张三总是要阿珍男人站在门外,从里面隐约可以看见的地方,并交代了阿珍男人:"如果我向你招手,你不要理我,就只管自己打一套太极拳。"

  


  
就这么简单的工作,阿珍男人每天可以从张三那里得到3000到5000日圆。阿珍男人也吸收了过去的教训,不再过问张三"挣多少钱"的事了,只要有自己的那一份就行。

  


  
冬天来了,阿珍男人穿着那身薄薄的功夫装站在门外冻得发抖,常常不等张三招手也自觉地练起太极拳来,而且是用快速。他几次要求披上那件特意叫亲戚从上海邮寄来的皮袄,都被张三无情拒绝。"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阿珍男人没办法,只好瞎流着青鼻涕。尤其是那天还下点毛毛雨。

  


  
突然,阿珍男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塌鼻小子,他十分客气,三步一鞠躬地请阿珍男人到了'帕噙锅'的后院,"扑"地趴在了地上"我求求你,做我的师傅吧,我真的很崇拜中国功夫。"阿珍男人一下没摸着头脑,但毕竟来日本已有半年了,大概也猜到了那塌鼻小子想要学太极拳,受了那小子递过来的一万日圆,便摆出了个架势。没想到那塌鼻小子一躲闪,跳到了他的后面,接着就是一飞腿,再加两拳,接着又是、、、接着又是、、、阿珍男人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就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了。那塌鼻小子这才失望地:"师傅,你要多少钱,才肯出手,才肯教我呀。"说着还搀扶起阿珍男人。阿珍男人顺手抓住了他的耳环,用力一拔,血溅了出来。那塌鼻小子:"伊歹(日语:痛)、、、师傅,你这一手好厉害,这、什么功夫的是啊?"痛得跑了进去。

  


  
阿珍男人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问天问地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做啥干什么,什么都跟自己作对,餐馆洗碗、超市搬运、雨天卖伞、收卖垃圾,就连这,穿件舞台般的功夫衣,站在'帕噙锅'的门外面,练练太极拳。这本来应该是安全得不能再安全的活,干吗又糊里糊涂招来一顿蒙打、、、

  


  
这种结局,是连张三也没想得到的意外。

  


  
其实、张三找到的新谋生之道,就是他发现了'帕噙锅'的秘密。关于这个,九哥我在《张三男蜘蛛网》已有描述:'帕噙锅'的赌钱游戏机的输赢都是靠电脑控制的,所以老板肯定是赢多输少。张三是学电脑专业的,他弄了台旧机器,天天在家里琢磨,终于摸到了电脑的程序,掌握了规律。于是经常去'帕噙锅'等机会,等到有人输了很多放弃,而电脑编程快要开机的时候,他就会马上接着打。就这样,他每天都要赢上两三万日圆。

  


  
搞多了自然引起'帕噙锅'老板们的厌恶。开始还打发他五千一万日圆表面客客气气请他走路。后来、有的干脆就叫来打手般的"安全保卫"。

  


  
张三懂法律,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但也知道拳头在法律缝隙里的威力。便想出了利用阿珍男人高大的身躯,加上中国功夫的神奇。带着阿珍男人,他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帕噙锅',专心赢他的钱。要是"安全保卫"有找麻烦的意思,他就会向门外挥挥手。"安全保卫"就会看见一个高大、正在练着的中国功夫大师。只到那天,那个要学中国功夫的塌鼻小子想拜师傅。

  


  
阿珍男人鼻青脸肿满身是伤,成天把他那堆骨头摊开在塌塌米上,再也不肯见到太阳。

  


  
阿珍只好每天晚上都出去。阿珍男人也学识相了,再也什么都不问。但几乎每天晚上,阿珍都早早就回来了,天天带回些乱七八糟的吃的。事实上,那是阿珍托做餐馆的朋友,从客人剩下的盘子里收集起来"喂狗"的。"我家养了只好大的狗,一天要吃好多。但那狗的牙不好,所以骨头就不要了。"阿珍这样对做餐馆的朋友说。其实餐馆的朋友们也都听说了"阿珍男人大闹'伺呐窟'"的精彩故事,所以给"狗"的饭菜也留得特别注意。阿珍男人就只管吃,没有情绪多问了。

  


  
煤气因没交费而自动停了,当然,电话早就不通。那正好是冬天,晚上,小屋里像冻猪用的冰库。那天,阿珍男人准备把最后几滴煤油灌进取暖器里等阿珍回来一起享受,电灯突然也灭了,(也是因为没有交费)煤油倒在了塌塌米上,弄得满屋子的煤油味。这样,本来可以用来把两个身体摆平的面积,就只剩下背靠背坐着的了。

  


  
黑洞洞的、两个人背靠背坐在接近0度的空间里,一个大男人,一个很高大的上海男人,终于哭了出来。

  


  
"阿珍,阿拉回去算了。在上海,是阿拉自家的码头,干什么都比在这里做人下人好呀。"

  


  
"要有面孔回得去,不等你来,我早就回去了。现在这种样子,两手空空回去能做啥。里弄里的人都以为阿拉是发财,挣大钞票来了。这种样子回去,给人家笑死掉了、、、要回去,也要带点钞票,回去好开个小店、、、"

  


  
"哪能弄钞票啊?怎么办好呀?怎么办好呀?"阿珍男人越哭越伤心。

  


  
阿珍没有哭,她紧咬着牙关,心里的血从嘴唇逼了出来。她知道,男人也尽了他的力了。再逼他,真的不定弄出个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来。终于说了句:"只要侬不管我,我明天去想我的办法。"

  


  
于是,在极度的饥寒交迫中,阿珍男人放弃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不,应该说是作为一个"人"所有虚伪的"尊严、脸面",勇敢地接受了这个极其残酷的事实:"小男人",默认了阿珍去做任何她能够找到、愿意去做的工,"只要不卖身"。

  


  
于是,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阿珍决定走一条一般人,尤其是中国人丰富的想象中不存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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