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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其人--《女人的东京》序

杨文凯 (发表日期:2006-05-17 23:40:21 阅读人次:1638 回复数:0)

  

  
九十年代中期以降,日本的华文报刊增如雨后春筝,与之相应的副刊型专栏作者也应运而生。在花开花落般自然消长的报章体写作者中,杜海玲是持久而有影响的一位。杜海玲几年来在日本的华文报刊,尤其是《中文导报》上写过不少专栏,她在读者中形成的影响不仅仅因为笔耕不辍、写得长久,更来自于那许多篇幅精短、意味隽永的小品文如春风拂面,香茗入口,往往能触动情绪、感动心灵于一时。世界正变得越来越繁复而忙碌,绝大多数人不再需要大起大落的激动或震动。不过,即兴阅览之后能留取片刻回味,依然是一种愉快的感受。杜海玲的专栏文章,能够给读者提供恰到好处的回味的愉快,既不滞不粘,又不弃不离,这是很不容易的。

  
以抚慰心灵为特征的“治愈型”流行文化近年在日本大行其道,杜海玲的写作是否也迎风起舞,走在“治愈”路上,见仁见智,读者自有评判。最近,杜海玲有意把几年里写成的一部分文章汇编成《女人的东京》一书,在国内发行。我对杜海玲的大部分文字都有先睹为快之幸,作为身在日本同以写作为生的人,我愿以文友的身份表达一些私人的看法。

  
网络诞生,传媒兴盛,使个人化的自由言说获得了空前便利。传媒时代就是散文时代。朱大可把这种时代特征表述为“在中国文学史上,散文首次同小说一起成为话语时尚和主流。”海外华文写作即便未得风气之先,也概莫能外。“散文”,原本是一个广具包容性的大概念。与洋洋洒洒、主题宏大的大散文相比,我倾向于把刊行于报章的精短文字称作“随笔”,或如从前那样称作“小品文”更为适宜。90年代以后,中国兴起过“小女人散文”的潮流,女性作者对身边琐事和细小感受的记录,成为崛起中的现代都市文化不可缺少的重要色调。尽管与之相对的“大男人散文”更为铺天盖地,却没有人以此自诩。因此,在女性写作已经普遍化的今天,重提“小女人”散文,人们或许会把恭维解读成揶揄。不过,我认为概念的命名和界定不是唯一的,重要的是来自阅读本身的感受。杜海玲收录在这本集子里的生活随笔,大都是毫不刻意、信手拈来的清新雅致之作。在这些淡雅细腻、温婉动人的文字里,读者可以读到与中国时下的都会生活不尽相同的另一类感受,值得细细咀嚼。

  
抽取杜海玲生活随笔的主要脉落,大致有两个系列:或回顾过往的生活片断,或撷取现实的生活浪花。在时间取向上,以过去时和现在时为重,没有太多指向未来的想象成份。散文注重真情流露,这与小说的虚构和诗歌的想象有着本质区别。出自生活感受本身的言说,是具体的、生动的、素朴的、温暖的,无需借用阔大的意象、架构、主题来自我装饰或自我壮胆。在这一方面,杜海玲的文字显得十分自信。

  
从那些散钱成串的回忆性文字里,读者约略可以连缀出杜海玲并不安定的生活轨迹:从小出生在上海并度过童年,幼年随父母支内工作而远赴四川江邮落脚,国家开放后落实了家庭海外关系,杜海玲在香港渡过了少女时代,再以后是远嫁日本,生儿育女,平平淡淡之间已是三个儿女的母亲。与同辈相比,童年和少年时代迫不得已的迁徒和颠沛,到如今都已积淀为丰厚的精神财富。因人生时空多次转换而获得的间离效果,对写作者可能意味着幸运——拥有多样化的生活体验,对不同都市风情的对比性感受,还有一路走来遭遇过的人和事,从容回忆,慢慢写来,都成为俯拾即是的绝好素材。从那些情意流动的文字里,我们熟悉了慈祥的祖母,也看到了母亲的影子。生活尽管纷繁驳杂,但每个人真正接触的不过是有限的几位亲人、朋友和同事。对身边人物的重视,就是对自我的确认,也是写作的真实起点。

  
在向现实生活取材方面,杜海玲熟能生巧,从无怯场畏难之苦。这与她的真诚投入和思维敏捷是分不开的。大凡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或不起眼的感性过程,在杜海玲笔下都能被点化成有意味的文章。其水到渠成、自然流畅的程度,总是让陌生人惊异,也让相知者会心。早在国内“哈日”勃兴、“小资”回潮之前,杜海玲已在日本浸淫多年了。杜海玲之于东京不是一位匆匆的过客,《女人的东京》货真而价实。东京从来都是女人的天堂,由杜海玲来描摹、点解东京的风情,颇为相得益彰。我的感觉是,对中日女性在心理成长、生活感觉和时尚追求上的差异性比较,可能是杜海玲随笔写作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日本的时代女性在精神层面上并不缺乏传统内涵,杜海玲对此有过精彩的描述,足以成为“哈日选读”和“小资教本”--我以为。

  
“文如其人”,或为一句风格俗语,却是实话实说。人们可以从阅读文字来了解生活中的杜海玲,也可以通过观察杜海玲来读取她的文字。当然,对于不认识杜海玲的人来说,要做到这种双向印证是困难的,但这不妨碍有那么多华人读者爱读她的文章,这一点在日本不证自明。杜海玲的文笔淡雅、隽永、清畅可嘉,绝不拖泥带水。以此来推想生活中的杜海玲,八九不离十。杜海玲聪明好学,感受力强,感悟性高。杜海玲天性喜好阅读写作,尤其擅长从日常阅读中去感受与自己性情相近的优秀作品的文字气息,并迅速融化在自己的笔端。这种随时汲取、自我创化的能力,可能比某些必要的专业知识更显重要。对于写作者来说,这是源头活水。

  
无论是为人还是作文,杜海玲都走在感性路上。但这种感性不是壮怀激烈,不是冲动夸张,更不是炫耀和倾述,而是从生活到文字上表现出的真实的感受和体验能力。杜海玲为文是有节制的,我无法想象她会写出文弱小姐由两名丫环搀扶着去看海棠、再吐半口血那样的“雅”;也不看好她会写成如《黑客帝国》莫菲斯貌似高深、实则不知所云那样的“酷”,尽管这两种倾向对当前的流行写作深具诱惑。在流行的漩涡里,杜海玲的文字是一股清流,难能可贵。她也有一些文章源出鲁迅的“一件小事”体,但不再背负沉重的道德压迫感,而是即性抒发、任意感怀,备显轻灵有致,目的是让人释怀,更让自己释怀。

  
当今社会对女性写作不会以深刻、尖锐、纵横辟阖、宏大阔远之类的标准去评价。若有人一不小心陷了进去,也只是无心插柳。杜海玲喜欢写作,也喜欢思考,但不会被思考缚住手脚。她持之以恒的笔耕,正在写出别人难以替代的自我面目,这一点最为重要。一个以性情为重,徜徉于感性河流并已驾轻就熟的杜海玲,在本质上没有过渡到理性彼岸的必要。当然,我不会反对杜海玲为自己的文字再增添一点知性色彩,那样会锦上添花。

  


  
2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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