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梦│杨文凯│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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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之梦
杨文凯 (发表日期:2006-04-16 19:07:42 阅读人次:1438 回复数:0)
华纳电影公司在2004年岁末扔出了一个票房巨弹《亚历山大大帝》（ALEXANDER），通过精彩而逼真的银幕形像，还原了伟大的古希腊统帅亚利山大征服中东和小亚细亚的英雄传奇，颂扬了他把希腊的权威和文明延伸到欧亚非三大洲的历史功绩。　　历史常常因为伟人和狂人的出现而发生山体运动，这样的经验总使人面对现实难以掉以轻心。公元前334年，年仅22岁的亚历山大率马其顿骑兵发动了对波斯帝国的征讨战－－这比秦始皇统一中国还要早上一个世纪。亚历山大的征讨路线从小亚细亚进入，经叙利亚南下占领埃及，然而回师亚洲进军巴比伦，在降服整个伊朗之后又进入阿富汗，并率军越过兴都库什山脉进入印度河流域。这个征服过程，与今天美国改造中东的军事路线和政治策略有异曲同工之妙。两千多年后的美国布什政权在世界性的反恐战争中，先占领阿富汗剪除塔利班，又进军伊拉克推翻萨达姆，现在则对伊朗虎视眈眈。　　好莱坞素有拍历史战争巨片之瘾，但好莱坞的历史战争片并不仅仅为了发挥历史想象力，或满足技术表现欲，同时也具有深厚的意识形态背景。亚历山大大帝以刀剑和长矛为先锋，用血与火的方式把古希腊文明带到中东和中亚地区，建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亚历山大帝国。这种丰功伟绩不仅受到后世瞻仰，也正在现实世界中被加以模仿。布什曾夸口说：历史上唯一有能力成为帝国，又无意成为帝国的国家，就是美国。然而，当今的美国无帝国之形，却有帝国之实。美国式的自由文化、民主制度和经济强权，正沿用着亚历山大的征讨方式而进入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文明系统。好莱坞在银幕上调动俊男倩女来还原历史，除了娱乐养眼更兼赢利以外，还深刻隐含了一种借古喻今的现实憧憬。　　亚历山大20岁继位，不到33岁去逝。亚历山大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统帅，因为在长达11年的征战中他从未输掉过任何一次战斗。亚历山大的老师亚里士多德教会他坚信希腊文化是惟一的真正的文明代表，亚历山大被认为是第一位放眼全球的政治家：他在帝国境内的所到之处掀起了“希腊化”运动；他的征讨战则加速了希腊文化与东方文化的互相渗透，最终影响到罗马。　　值得一提的是，亚历山大在印度河流域节节胜利后，却受阻于千年的雪山和高原，未能进入中原大地。当时的中国正值战国末期，诸侯割据、征战连年。假如没有天然的地理屏障阻碍亚历山大继续东进，当身经百战的希腊武士和骑兵进入中原大地，中国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都可能为之重写－－历史学家的假设为亚历山大的英雄传奇笼罩上了又一层神秘色彩。公元前323年6月，亚历山大大帝在巴比伦因突发病而去逝。他的帝国也在身后因权力之争而被瓜分。100年后，笼罩在亚历山大身上的神秘假设由割除六国分裂、建立中华一统的秦始皇实现了。秦始皇也是在与亚历山大相仿的年纪建立伟业的。秦始皇以武力统一中国，并在文化和制度上进行了改革。秦始皇和亚历山大都被列入《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100名人排行榜》，这本影响广泛的著作是美国人麦克·哈特写的。　　在美国人看来，象亚历山大和秦始皇这样的统治者，或者说征服者，在影响人类历史进程方面显然是有所作为的。麦克·哈特直言不讳地说：“历史上不断有疯子似的人物出现，他们想要征服世界，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功。最为著名的妄想自大狂当属亚历山大大帝、成吉思汗、拿破仑和希特勒。……上述四个人中的每一位，都曾经统治过如此广袤的地区和众多的人口，对同时代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以至於不能被当作一般的匪徒来对待。”另一种相同的不无称羡的表述是：“1967年，当以色列人战胜数量和装备都占优势的阿拉伯国家时，很多人感到吃惊。这种胜利令人难忘。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大帝曾多次获得这样的胜利。蒙古人在成吉思汗及其继承者的领导下，征服了人口多出其30倍的汉人。” 　　对征服者和胜利者慷慨称颂，不唯美国人独有。在好莱坞重塑亚历山大征服者形像，为西方文明曾经征服过从希腊半岛到印度河流域广阔地区而大唱赞歌的时候，中国也无独有偶地在央视一套祭出了尘封六载、一朝解禁的长篇连续剧《成吉思汗》，掀起一股“成吉思汗热”。在中国，成吉思汗一直因为民族问题和政治禁忌而被谨慎对待，尽管他被公认为过去1000年里最有影响、最有威势的人。对中国来说，忽必烈肯定比成吉思汗更有历史意义，但这种状况正在改变。随着全球化眼光的展开，成吉思汗终於毫无愧色地成为中华民族的英雄，他率领蒙古人建立了人类历史上领土面积最大的帝国，他以铁血征战实现了沟通亚欧、缩小地球的功绩受到追。中国人开始看重成吉思汗的拓疆伟业，而淡化他的西征屠城－－复杂的民族情节和暧昧的历史认识在现实的照耀下变得愈发清晰起来。美国和中国同时对于亚历山大大帝和成吉思汗大做银屏考古，投射出现实性的社会期待。　　在历史上，谁是英雄，谁是伟人，谁真正影响了人类进程？这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见仁见智的问题。当年，毛泽东认为中国的风流人物不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外加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但在美国人麦点·哈特眼里，真正影响了人类历史进程的中国古代君王而能名列世界百人榜的只有两人：秦始皇和隋文帝。他的理由是：秦始皇以武力统一中国，并进行了根本性的制度改革，这些改革措施成为中国在文化上保持统一的重要因素。隋文帝杨坚则成功统一了已经分裂几百年的中国，他建立的政治统一维持几个世纪，中国成为世界强国之一，并使占世界人口1/5的中国避免了欧洲、中东或其他地方那样的战争之苦。继承了隋朝政治框架的唐朝的文化成就，则是伴随中国政治统一而来的经济繁荣的结果。美国人的观察视角是取长时段的历史眼光，注重开创之功和奠基之实，个人化的魅力和功业倒在其次。与历史舞台上可圈可点的丰功伟绩相比，历史伦理的审判总是随着时空距离的拉长而隐入幕后，变得模糊不清，可有可无。中西对比，秦始皇有类于罗马创建者恺撒，隋文帝堪比欧洲的查理曼大帝──如此对照可能有助于理解伟人创造历史的说法。　　从亚历山大到成吉思汗，最早的帝国创建者和最大的帝国缔造者在2004年同时受到缅怀，并被影视化，殊非巧合。在历史的镜面里，映现出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浮动着时人的内心向往。　　２００５。１。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