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一个不成功的寓言│杨文凯│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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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一个不成功的寓言
杨文凯 (发表日期:2006-04-16 19:00:36 阅读人次:1613 回复数:1)
张艺谋导演的武侠巨片《英雄》先后败走“柏林电影节”和“ 奥斯卡奖”，最近又在“ 香港电影金像奖”的角逐中，拱手让出了所有高含金量的重磅奖项，仅在服装、美术、武打设计等辅助项目上略有斩获，在事实上沦为风头颇劲的《无间道》摘金夺银的陪衬。这种结果，对于张艺谋目前自我沉醉的电影感觉或许会有警示作用。　　豪华的明星阵容，冲击的色彩效果，壮阔的场面调度，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武打设计，可以蒙混大众的视线，却遮避不了专家的眼光。张艺谋是唯美主义大师，《英雄》在形式语言上依然完美实践着他一贯的理想，甚至高出以往的水平线。但是，华美的衣袍如果披挂在一具没有生命的衣架上，人们一般不会认为物有所值。《英雄》的问题，或者说张艺谋的问题就在于，精心剪裁、刻意缝制的衣袍没有穿在与之匹配的充满生命力内涵的温暖的躯体上，这使得所有不无雕琢意味的镜头语言都沦为夸张的、自我炫耀的技巧。这当然不是张艺谋这样的大师级人物应该追求或满足的境界。《英雄》在各大电影评奖中屡战屡败，不足为怪。　　我基本上倾向于认为，《英雄》是一部虚张声势之作，是张艺谋技痒之后的效颦之作。张艺谋想在武侠片中再一次证明自己，但《英雄》缺乏原创性是显而易见的。影片表现的天下主义和平观，同时透露出导演本人在相关问题的历史考察和现实思考上已捉襟见肘，坠入穷地。从电影的所指来看，《英雄》是一个浅薄的政治寓言。人物是为了完成寓言而设置的空洞符号，没有人性的深度，更没有情绪感染力。无论从类型片研究，作者论批评，还是意识形态症候阅读出发，《英雄》都难以成为具有挑战性的对象文本。张艺谋试图通过他所擅长的迷惑视觉的画面、色彩和特技，来弥合布满裂痕和漏洞的叙事话语，并为虚弱贫瘠的故事原型壮胆，但是苦心孤诣吹出来的是一个轻飘的大气球，单薄的内涵承受不起渲染、夸张到极点的形式覆盖。　　《英雄》是张艺谋拍摄的第一部武侠片。在李安的《卧虎藏龙》享誉世界之后，张艺谋为什么还要拍一部不无类同的武侠巨片，并刻意在武打中追求东方格调，卖弄东方智慧？除了一圆心中的梦想，恐难有他解。事实上，张艺谋的《英雄》甚至未必超得过香港武侠片《新龙门客栈》或《东邪西毒》已经达到的成就。场面和特技是新武侠片不可缺少的基本要素，人物是否各具风采，能否脱颖而出，才是评价一部影片的重要指标。反观《英雄》一片，角色只是符号，明星都成道具。人物对话，故作深沉，实为口号，连男女之间的感性交流都像在背台词，说的不是人话。李连杰和甄子丹不用说了，陈道明也在拿腔作调，而梁朝伟和张曼玉这样杰出的演技派明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成为木偶和花瓶。还有一个光会龇牙咧嘴，非砍即杀的章子怡，总嫌多余。张艺谋在《英雄》中为了演员而设角色，不是为了角色而找演员，这犯了导演的大忌。角色立不住，一切都成空。　　在叙事手法上，《英雄》明显抄袭了《罗生门》。张艺谋对日本大导演黑泽明保持深深的敬仰，他在电影中追慕并套用黑泽明的风格，情有可原。不过，在运用电影镜头不动声色地编织叙事圈套方面，张艺谋显得力有不逮。《英雄》假藉不同的人物视点来讲述同一个故事的不同版本，不仅充满了叙述漏洞，而且显出初学者的生涩。更致命的是，挖空心思自圆其说地兜了几大圈，最终只是为了说明一个苍白而浅薄的政治寓言，这多少给人受骗上当的感觉。这种在主题预期上的挫折和失落，不是纯粹的形式感可以弥补或挽回的。　　张艺谋以前有许多作品在西方获奖，往往被指责为以古老中国的原生像去迎合西方人的审美趣味；这一次《英雄》无奈落马，却又被捍卫成西方人看不懂电影所表现的东方哲学与和平理念的精义。这两种貌似相反的说法，在自设的东方主义，或自甘为第三世界的文化立场上，如出一辙。其实，一部电影所表现的主题力度和文化深度，基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常识，东方人和西方人都会有大致相同的判断。《英雄》的故事隐含着对现行秩序的简单化认可，并以图解和宣讲的方式为天下布道，在叙事的逻辑链环上呈现断裂，在主题的哲学思考上缺少深度。千万不要低估观众的感受力和思考力，意味着拍电影不能以放纵趣味，自逞其才为能事。怎么拍固然很重要，拍什么，尤其是为什么拍，更为重要。对于那些瞄准了各大电影评奖的气贯长虹的大片巨片来说，更需力戒不知所云的顽症。　　《英雄》在制作上充满了张艺谋的气势，但在内涵上缺乏张艺谋的自信，在叙述上更远离了张艺谋的风格。因此，《英雄》是一部不成功的电影寓言，除了满足短暂的视觉享受，制造虚拟的精神镜像之外，颇难在心灵留下痕迹。　　２００３。４。１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