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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镇宁教授祖国访问记

刘大卫 (发表日期:2006-03-17 01:49:04 阅读人次:447 回复数:5)

  2004年春天的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湖北省襄樊市城关镇五家铺村,张灯结彩,彩旗飘扬,一片欢声笑语。乡亲们刚刚吃饱了政府送来的救命饭,剩下的一点冷饭塞在床下藏的严严实实,碗也没来得及洗,一部分乡亲特意洗了一把脸,把裤子穿上,来到村口,翘首仰望,搓着手上的老泥,抹着鼻涕等待着一个巨人的来访。

  
原来,俺们中国人民的骄傲,抽到了诺贝尔物理大奖的羊镇宁教授,就要来俺们村访问啦!据说出席欢迎队伍的人,每个人还可以领2块5的辛苦费,乡亲们奔走相告:快去!二伢子,叫你隔壁村的二舅和三姨也来,辛苦费是按人头发的,天大的事也先放下,快来欢迎!2块5哪!”

  
于是,乡亲们都来了。因为人太多,可以站立的空地很少,人挤人人挨人人蹭人人踩人,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大姑娘们,没有接触过异性的身体,多亏了这个辉煌的时刻,成就了他们被迫拥抱在一起,接触在一起,摩擦在一起。看上去大家面部潮红,激动难以抑制。很久以后,杨教授回忆起那一刻时,仍然感觉到乡亲们的巨大热情和表情生动的脸庞。

  
10点28分,一乘滑竿由远而近,进入了乡亲们的视野。

  
有人问了,滑竿是什么?这是南方山区的一种交通工具,又叫“二人抬”,专门为那些上了年纪腿脚不灵便的人,或者是有身份不愿意爬山走路的人预备的,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前后这么一抬,跟北方的小轿子一样,又快又稳又保险。

  
这滑竿上搭着一个白布篷,布篷下,端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老人。只见他:米黄色肥大的西装陪着银灰色的领带,意大利的仿皮鞋在春天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左手带着一只金灿灿的劳力士手表,右手带着透明碧绿的翡翠手镯。最显眼的是他左胸前那一枚闪烁着巨大光芒的毛主席像章。他手持一把貂翎扇,慢悠悠地驱赶着早春的凉气;他的慈祥的脸上闪烁着智慧和亲切的笑容,远看上去不过60岁,仔细端详,才发现无情的岁月已经使得老人显出一些老态,他虽然年过8旬,但是,从他充沛的精力来看,他很可能要活200多,这还是少说!

  
11点46分,滑竿终于来到了乡亲们跟前。

  
几个小伙子7手8脚地把羊教授从滑竿上搀扶下来,扶到特意连夜为他搭成的砖台上。有几块砖头是临时从老乡家的猪圈里扒来的,有些排泄物没有擦干净,老教授一脚踩上没站稳,滑了个趔趄,村长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回头喝斥道:“老王!叫你们把砖头弄清爽点!日你们的娘,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回过头来满脸堆笑:“羊叫瘦,您就快点开讲吧,乡亲们等着拿劳务费呢”。李镇长一把把村长拉到身后,轻声训斥道:“张村长!你的革命觉悟都叫你们家的老母猪给吃了!羊教授来视察,你还提劳务费!这事现在可不能说,要说也要等羊教授走了以后才能说啊!话音未落,县委赵副书记一把把镇长拉过去,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你个狗日的!说话就像个大喇叭!羊教授都听到了,我这书记的脸面往哪儿搁!你们的劳务费,都他妈没有了-…咦?村长呢?”

  
赵书记回头一看,村长正蹲在地上,愁眉不展地抽烟。

  
“你个几把村长,又怎么了?”

  
“书记,您自己看看吧,我一数人数,超支了!超支啦!”

  
书记举目四望,黑压压足有5000多口子男女老少,满脸兴奋地翘首仰望,不由得心中叫苦,这下预算可是不够了。羊教授给的演讲费,县上镇上村上几个哥们分了分,剩下2500,准备给村里的乡亲们分分,本来想,一个村子满打满算,连瘸子拐子瞎子反革命地主流氓和吃奶的小崽子都算上也不过800号人,他个娘的这5000多口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书记仰天长叹:“哎!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羊教授踩猪屎惊魂未定,听到如此的感叹,立刻被伟大祖国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他久违了这种伟大的文化气氛,一时难以全面理解,马上轻声叫秘书翻译兼资料整理人兼将来的配偶,“Miss wang,would you please tell me in English what the man said just now?”

  
王小姐何等聪明,别说一分钱,一毛钱都能理解的晶莹剔透!马上接过去翻译到:“We can do nothing without money,even lack of one cent!”

  
“But I paid enough!”羊教授大惑不解。“There is no enough in money.darling.You paid enough,but they didn't get enough,the more you pay,the more they need.”

  
羊教授抬头看了看自以为熟悉的秘书的美丽的脸庞,回身看了看愁眉苦脸的祖国的党的好干部们,若有所思地沉默了。据说,羊教授在他后来撰写的回忆录里,深深感叹了中华文化之博大精深,他说:“哲学这个领域,如同上帝为我们安排的婚姻一样,永远高深莫测,永远是我们难以彻底理解的。上帝,你来亲自安慰我这老灵魂吧!我伟大的祖国,其古典哲学,不愧是世界文化皇冠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语言,竟让我费劲了心思也没能彻底理解.

  
教授正然沉思,老乡们有些不耐烦了。

  
“到底讲不讲啊?我还要去割猪草呢!别耽误工夫了!”

  
“是啊,我家大小子还要去相亲呢!”

  
“就是嘛,大老远跑了来,劳务费啥时候发啊?”

  
教授听着半懂不懂但是亲切无比的湖北方言,知道乡亲们已经迫不及待了。清了清喉咙,开始演讲。

  
“嗯!嗯-…乡亲们!100多年前,我们古老的东方大地上出现了一个伟人,就在你们鸟语花香的襄樊市诞生,他的名字叫毛泽东……”

  
反革命出身的黄会计是村里唯一念过书的人,听到此处开始犯嘀咕:“毛主席是湖南人啊,啥时候搬到我们湖北来了?”这么一想,这个反革命会计居然轻声说了出来。羊教授听到了,心里暗自吃惊:这里藏龙卧虎,居然有人知道毛泽东的老家!

  
教授毕竟是教授,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去了。马上继续说道:“我们伟大的祖国,5000多年的历史,几经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大家可能不太了解。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Heroes will arise,but only in Chu。”王翻译兼秘书兼配偶马上接上去翻译道:“惟楚有才。”

  
“对,唯楚有才。大家知道楚在哪里吗?三国时代的三个国家是魏楚吴,其中的楚就是指今天的湖南和湖北两个地方……”

  
村里有个作小买卖的老陈,经常跑全国各地,地理知识也知道一些,开口说道:“您最多把荆州弄到湖南去也就算了,我们襄樊挨着河南,再怎么楚也楚不到湖南去啊!”

  
县委赵副书记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把羊教授拉到身后安慰道:“教授,您不必例会这些刁民,我们伟大的党刚让他们吃上粗米饭和辣椒,他们说话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些贱民,就是欠饿!要不,您简单点,做个结束语就算完了。”

  
回头狠狠地瞪了村长一眼:“你个狗日的村长,我让你先政审一下子再召集人,你个狗日的就知道惦记着你那点劳务费!这不,猫三狗四的全来了!”

  
教授倒是满不在乎,意犹未尽:“那就说今天吧,啊,改革开放以来,伟大的共产党带领着你们奔向幸福的明天,啊,我刚才看到,今天的滑竿比起当年我在西南联大坐的滑竿,就有了本质的不同嘛!原来是竹子的,现在呢?换成了上好的木料,这就是进步嘛,啊,我在美国这么多年,也没有感觉到美国有什么好的嘛!我原来坐林肯车,现在还是林肯车,几十年没什么变化。你们知道,那个林肯坐起来哪儿有这么舒服啊,两个大活人这么一抬……啊,我准备给这两个师傅额外多点劳务费,每人8块!”

  
这句话一出口,老乡们一下子炸了营。小伙子们纷纷举手,“教授您什么时候走?我们抬!”

  
“我抬!”

  
“去你妈的,你看看你那条罗圈腿,我抬!”

  
“放你妈的屁!老子比你个三寸丁高多了,我抬!”

  
书记见势不妙,赶快暗示秘书下去做工作,秘书抽出准备好的小铁棍,钻入人群。

  
不一会,人群里传来惨叫:“哎唷!娘哎,你别打我啊-…”

  
书记站起身来,带头鼓掌:“谢谢羊教授给我们做了精彩的演讲!”

  
老乡们终于盼到了头,使劲鼓掌,互相传递着一个令人兴奋的信息:可算是讲完了,劳务费马上到手啦!

  
书记转身对手下的吩咐道:“你们,把教授扶到镇政府餐厅,准备午餐,他娘的老王工作不力,把他家的那头黄狗宰了,给教授做个狗肉火锅。听到没有?”

  
老王一听,一屁股坐到地上。

  
书记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跟老乡们说:“老乡们,我们是多么地幸运啊!羊教授万里迢迢赶来给我们做了精彩的演讲,这爱国主义啊,就是我们永远的财富!我们三生有幸啊-…本来呢,村上说好了要给大家发放一些劳务费,……别急,你们先等我说完!啊,因为大家参加得太踊跃,金额上可能会有些变化,我们临时决定,本村的乡亲,每人由原定的2块5改为8毛,临村张家店的老乡,每人发5毛,5公里以上的村子来的老乡,请你们的负责同志统计一下,按每人2毛,先把条子打上来,以后追发。啊,就这样吧,散会!”

  
老乡们又炸了营。

  
“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听开会的劳务费也打白条啊?”

  
…………

  
站在书记身边的秘书,把手里的小铁棍有意无意地晃了一下,乡亲们马上鸦雀无声地散去了。

  
羊教授正欲上滑竿,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新单词“白条”,问道:“what is 白条?”

  
王秘书兼翻译兼配偶解释道:“白条相对黑条而言。原来是一张黑草纸,现在是一张白色而干净美观的纸条。”

  
教授大喜过望:“我下次演讲的题目已经想好了。”

  
“是什么?亲爱的?”

  
“从黑条到白条:祖国突飞猛进的造纸技术的迅猛发展。”

  
“真有你的,Darling.上滑竿吧。”

  
羊教授心满意足地上了滑竿,直奔镇政府餐厅而去。

  
2004.12.21


  




 回复[1]:  邯子 (2006-07-17 17:06:22)  
 
  妙

 回复[2]: 自以为浪漫的马屁虫羊镇宁晚节不保啊 日本友人 (2006-08-21 20:00:10)  
 
  

 回复[3]: 他压根就没有节。 刘大卫 (2006-08-21 20:38:54)  
 
  

 回复[4]: 还那么牛... 陸朗 (2006-08-21 20:40:16)  
 
  「2块5」在2004年还那么牛...

 回复[5]: 对啊,在现在也很牛啊。 刘大卫 (2006-08-21 20:5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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