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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札记:“左王”归西

科长 (发表日期:2015-02-12 10:31:35 阅读人次:788 回复数:0)

  徐达内

  
邓力群是谁?与邓小平是何关系?和邓丽君也有关联?这对活跃于互联网的年轻一代来说,恐怕是个茫然不知所措的难题。

  
在1983年那场为期28天的“清除精神污染”运动中,以邓丽君为代表的通俗乐曲被视为“靡靡之音”予以批判,而邓力群正是邓小平该讲话起草者之一,昨晚回忆往事,@熊小默不禁感慨:“想当年邓力群隔空大战邓丽君,还是颇值得回味的。”

  
80年代一去不复还,所谓“三邓大战”之争,如今早让位于GDP之困,@孙礼纪事想起时下风云人物马云、马化腾、马明哲,一时间也是逸兴遄飞,随即不由感慨道:“…那个年代早已风流云散,现在是‘三马大战’的年代了!”

  
是邓力群昨日去逝,让这些话题重新聚拢。

  
昨晚10点59分,新华社刊发“邓力群同志遗像”,11分钟后,正式发布讣告通稿:“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久经考验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无产阶级革命家,我党思想理论宣传战线的杰出领导人,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中国共产党第十二届中央书记处书记邓力群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15年2月10日16时56分在北京逝世,享年100岁。”

  
比新华社早23分钟,@罗昌平即已率先宣告:“百岁‘左王’,今朝谢幕。”

  
来自@推享莫大先生的小道消息,昨晚10点36分即已提前见报,而且与新华社盖棺定论一字不差。

  
今晨,《中宣部原部长邓力群逝世终年100岁》的消息遍布各大门户,是看中邓力群生前识别度更高的中共宣传部部长一职,还是记录下职务更高的中央书记处书记头衔,从中,亦不难察觉出市场化媒体与体制内喉舌,在聚焦该条讣告时的价值区分所在。

  
“左王”称谓,乃民间舆论所赐,对此,今日凤凰网首页有所回顾,“文革顶住‘批邓’压力,率先批‘两个凡是’”的邓力群,1980年中期后逐渐与老领导邓小平产生分歧:“在小平同志南方谈话前一刻,他还曾撰文重弹‘姓社姓资’之声”:“1991年6月15日,人民日报发表邓力群的长文《坚持人民民主专政,反对和防止和平演变》,这篇文章重新祭起了阶级斗争这个‘法宝’。文章说,全国人民面临着‘双重任务——阶级斗争与全面建设’。这就把基本路线规定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变成了两个中心,非但如此,阶级斗争还排在经济建设的前面。邓力群说:‘只有正确估量和进行阶级斗争,才能保证现代化建设事业的社会主义性质和方向。’”

  
其实在此之前四年,二邓之间已生罅隙:“1987年的十三大上,由于邓力群坚持左倾思想,名声很差,结果在中央委员差额选举中落选,紧接着,又在中顾委常委选举中落选。邓小平说:承认选举,不作变动。故此,邓力群对邓小平一直耿耿于怀。邓力群所著回忆录《十二个春秋》说,中委和中顾委常委落选,对我有刺激。邓力群自1982年到2001年,在老左派群体中发挥了越来越显著的核心作用,社会舆论也称邓力群是‘左王’。”

  
过去的“左”与时下的“左”有不同,这是仍愿为去世之人默哀者众口一词的观点。@摘星手010即有言:“邓力群病逝,他领导的书记处研究室常与邓小平改革方针作对,终被撤销。但他1949年在一野兵至酒泉时,孤身来到迪化(乌鲁木齐),说服包尔汉归顺中央。1975年主持写《论全党全国各项工作的总纲》,辅佐整顿,批邓时大包大揽,说这篇文章每句话每个标点都由我负责。延安老革命的胆识和误区,都令人扼腕。”

  
相似之语也从@老芋头口中传出:“邓力群的‘左’和现在的左派根本不同。邓有理想,有立场,有理论,有坚持,自己和儿女不经商不谋私,是传统的真正的共产党人,虽‘左’仍值得尊重。现在的左派大多是假‘左’的投机分子。”@何镇飚也有感慨:“一代左派之王,颇有风骨。虽然很多观点不赞同,依然对邓先生肃然起敬。一路走好。”

  
一个话题,各自表述。@北京朱维民相当不忿,对“左王”批评之语直言不讳:“我党愚民战线上最杰出、最坚定的反改革战士和导师。”@罗昌平所转述的吴稼祥评语,同样也是入木三分:“…他的一生,有两大贡献:第一,证明了别人,尤其是改革者的伟大;第二,证明了民主的威力,他是执政党搞真差额选举落选的,第一个最高级别候选人。”

  
三年前吴稼祥对邓力群也有过评议,2012年“左王”之子邓英淘去世,吴在财新《新世纪》周刊撰文回忆,代邓为其父早年所为伸冤,“当时经济体制改革如火如荼,思想理论界却在反自由化。邓英淘知道社会上对他父亲有看法,在1988年夏天北大经济学院学生刊物《学友》座谈会上很认真地说:‘有人说我父亲‘左’,他们错了’”:“我相信他说的话。我们刚上学时,他父亲来学校作报告,想听的人很多,礼堂坐不下,学校就想了个办法,用广播现场直播,许多同学站在路上听。那时他父亲刚考察日本回来,讲自己的体会,主题是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在我印象里,‘后文革’时代,他父亲是第一个主张发展商品经济的领导人。”

  
同样是听邓大人作报告,听出的意味却有不一样,在作家高尔泰《谁令骑马客京华》一文中,1978年年底初到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他,也曾有幸当面聆听过邓布道:“去后第一次政治学习,是听副院长邓力群作报告。那口气,像小学教师上课。我至今记得其中的两句:‘首长们为革命做了那么多的贡献,难道不应当照顾一下吗?’这是驳斥一种错误言论:社科院不是安置高干子弟的地方。当时我很惊讶,因为听众不是儿童。但别人都不在乎,习惯了。也没人真的‘学习’,讨论无非闲谈。骂特权,骂腐败﹐甚至骂毛﹐都没顾忌。我又很惊讶。因为‘新时期’的这种宽松氛围,北京先有。外地还死气沉沉…”

  
说到上世纪80年代春光乍泄的宽松氛围,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又常会提及邓的继任者朱厚泽,沉浸在回忆里的@G郭晋龙,有重温的欣喜,也有无奈的怒火:“1987年1月28日邓力群带领新任中宣部长王忍之接任深受知识分子爱戴并提出‘宽容、宽厚、宽松’方针的朱厚泽,朱简短讲话说‘我来中宣部一年,做了些工作,这些工作的是与非,由历史来评说吧!’掌声顿起,邓力群则说‘不必等历史评说,现在就评说,胡耀邦下台就是结论!’”

  
这段文字出自《炎黄春秋》杂志2012年第5期所刊的《追忆朱厚泽》,文中,作者杨继绳对朱的离任语带惋惜,“朱厚泽先生曾回忆:胡耀邦下台后我就下台了”。

  
邓力群之评说,不止落在知识分子钟爱的胡耀邦身上,这次人事任免,后也与备受尊崇的赵紫阳扯上了关系:“朱厚泽离开中宣部以后被安排到全国总工会,担任书记处第一书记兼主持全面工作的副主席(主席倪志福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朱厚泽向我介绍了他到全总上任前赵紫阳和他的一次谈话。赵问朱:‘如果出现了社会动荡的情况,工人和政府对立,工会站在哪一边?’朱厚泽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当然站在工人这一边。’赵紫阳满意地说:‘这就对了。’一年多以后,出现了北京政治风波,学生在天安门广场绝食,全国总工会为在天安门广场上绝食的学生捐了10万元。这件事是经倪志福同意的,在清查的时候,朱厚泽承担了全部责任,当然也就离开了全总的领导岗位。”

  
夹杂着如此复杂的宿怨,又是臧否中共重量级人物,难免众口难调莫衷一是,@朱学东虽未直接出言置评,但态度已然流露无疑:“我不太喜欢一些朋友对于邓力群先生去世的评价。尤其是,我知道,事实上不少评价的朋友均没有真正经历过邓‘左’的历史,纯粹出于合理想象的道德抨击,因为政治正确。”

  
一定要经历过才能客观评价吗?一定能判断邓力群的“左”是信仰吗?@放风筝的唐僧并不如此认为:“…他的资料读的不多,但目前不认同这种说法。邓从年龄上标准的第二代,一入党接受的其实是毛的改造。他懂多少马列主义其实是很难说的。连毛懂多少马列都难说,马列只是他们扯出来的大旗。中国真懂点马列的恐怕只是那二十八个布尔什维克,人家好歹读的是俄文版…所以邓的‘左’首先应该不是坚持马列主义,那是不是坚持毛思想呢?也很值得怀疑。他1935年入党,那会毛还没成神,幼年教育应该还是不错的(考上北大了嘛),你能相信一个前20多年都接受正常教育的人突然有一天就把毛当神信了?所以一二代领导人都有不少不信毛的,说信的人也都是把毛当旗举。”

  
作为策略的“左”,真或假并不重要,这大约是@侯杨方之见:“邓力群甚至一度是总书记职位的有力竞争者,但我认为他更多是因为竞争对手较‘右’,自己只能转‘左’,因为政治斗争总得有件高尚的外衣吧?赤膊上阵毕竟太难看。”

  
@赵楚读书亦有补充:“…80年代反自由化后,胡下而赵上,邓政治企图心彻底受挫,从此成为党内左翼代表人物,因此纠合人马,也有个与《炎黄春秋》唱对台戏的小小阵地《中流》杂志。这份刊物大约就是今日《红旗文稿》的前身了。”

  
不过,文人惺惺相惜,总归无可避免。@清华孙立平的长叹声中,有周小平的影子浮现,也有袁贵仁的言犹在耳:“…除了人们议论的邓早年生活作风的污点(用哈文的说法)之外,就其理论观点而言,虽然很多我并不同意,仍抱有相当的敬重。他起码有一套自己的理念,而且对这种理念是坚信的,能在尊重最基本事实的前提下阐述他自己的理解,文字水平也不错…至少他在讲他的道理,而不是只会说绝不、严惩之类…还能找到这样水平的左派理论家吗?”

  
不知@崔永元是否全听明白了,但至少对表面文字意思是认可的:“是的,我也敬重这样的人,坚持自己内心认可的理论,不把‘左’‘右’当生意做。”

  
“换成希特勒也成立,你国主持人的小清新病啊”,@祁大年对崔所言大为恼火。对此,@简直也有提及纳粹:“一个左棍死了,很多左棍看到榜样:左安全长寿啊。向‘左’转势不可挡。ps:这些人都是专制独裁的假‘左’,实际上是纳粹。”

  
真‘左’也好,假‘左’也罢,既然生前未有定论,死后也是众说纷纭。@任志强昨晚点燃一枝烛火,留下六字悼词:“功过各有评说。”

  
本也想跟着点根蜡烛的薛涌却发现,“结果居然发不出来”:“我说:‘对不起,一直很怕他。吓得找不到蜡烛’…明明许多人都留言了呀。什么情况?其实,不仅我怕他,许多久经考验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也怕他。我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难得有这么点共同之处,居然不能表达。”

  
“啊,多么痛的领悟”,在@小麦圈圈麦圈看来,薛涌在微博不能自由言说的遭遇,其实邓力群本人早已亲尝滋味:“早些年因为境外媒体攻击邓力群是‘左王’,邓只好找人写下自述《十二个春秋》,结果不让出,只好辗转香港出版,至今仍属禁书之列。”

  
这些言论并不能消解邓力群拥趸的崇敬之意,@郭松民、@文艺青年节主编、@老辣陈香等活跃于微博的左派意见领袖们,还是在摇曳的烛光中一同缅怀祖师爷驾鹤西去,@郭松民挽联上写着“功不可没”:“80年代时候,邓老的声音如空谷足音,是意识形态领域里的中流砥柱。中国改革没有犯苏联、东欧的那样颠覆性错误,以邓力群为代表的老左派所发挥的制衡作用功不可没!邓老请安息!”

  
身为左派旗手的@司马南,表达更婉转暗讽更得心应手:“邓力群同志长时间背着‘左王’的帽子,反动文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攻击他,把反对改革开放的罪名强加在他头上。昨天新华社发文高度评价了他的一生。老话说盖棺论定,今天看也不一定呢。两邓大人驾鹤,两极分化赫然,两条道路待决,两种前途未卜。”

  
《邓小平输了,邓力群赢了》,这篇获@司马平邦推荐之论,尝试着以邓小平的厉声反驳,来印证邓力群的先见之明,是类似反击的集合之作:“邓小平在80年代中央理论务虚会上有过这样一番讲话:邓力群同志做了一个梦:他说他梦到中国遍地是贪官。胡扯…他还说:梦到了中国会有资产阶级。不可能…邓力群同志还梦到:中国有了黑社会。荒唐…邓力群同志还梦到:有钱人杀人,逍遥法外,穷人有苦无处诉。共产党员脱离群众。不可能…”

  
这幕在@张鸣看来,不过是场生意罢了:“‘左王’的最大悲哀是,人还没死,‘左王’的帽子,已经被后生们抢碎了。”

  
事后,@清华孙立平大约察觉到表述不够严谨,转而删除“敬重”之论,并重新作出解释说明:“看来微博不是充分讨论问题的地方。污点的话题实际是提醒当公权力挥舞道德旗帜的时候,是需要警惕的。结果演变为好人坏人上春晚的问题。关于邓力群的帖子,一方面是想在有人利用并激化‘左’‘右’分歧提倡一种理性态度,并暗讽左派一代不如一代,结果变成为左派辩护。由此引起的混乱始料不及,抱歉,不再发言。”

  
导演哈文三日前曾说,“春晚不用有污点的演员”,刚好,@清华孙立平借此暗指邓力群个人作风问题,不过,这也的确是邓死后窃窃私语的一个分支议题, @段宇宏昨晚即有过推荐,“既然大家都看了新闻,知道‘左king’去逝了,那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倒是推荐大家去读读李锐女儿的文章——《我有这样一个母亲》以及《就<我有这样一个母亲>答读者问》…”纸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火?@黑山的小喽啰来报:“看精华就够——《李锐女儿:母亲在延安和邓力群睡觉被邓妻撞见》”。

  
出自人民网的链接原文,确实在小范围内复活了:“1943年春延安搞抢救运动时,我爸(李锐)作为特务嫌疑被关在保安处,我妈妈(范元甄)也在被抢救之中,邓力群是政治研究室组织上派去抢救她的。结果没想到帮助帮助就睡到一起了。再后来,妈妈最好的朋友,上海的一位阿姨也谈到我妈妈自己向她讲过这事。那天,我妈在邓力群的办公窑洞里,两人正睡在一起,邓的老婆来找邓,撞见了。我妈起身穿好衣服,说了声‘对不起’就走了。”

  
这份摘自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母亲》一书的短文,以女儿视角对母亲与邓力群交往有还原:“还有一次,胡乔木白天去找邓力群办事,邓从窑洞里出来,对胡说:‘小范在这里。’胡心领神会,什么也没说就走了。1944年6月,爸爸从保安处放出来后,胡还劝过我爸,‘算了吧,你就叫他们俩好吧。’当时组织上怕他刚刚受了政治上的委屈,再碰上家庭的变故,经受不了,一再嘱咐我妈此事不能告诉我爸爸。但是我爸从保安处放出的当晚我妈就对他说了。她告诉我爸,她和邓力群是真诚的爱情,她从心里敬佩邓,崇拜他的学识和能力。我爸起身就出了窑洞,两人很快离了婚。”

  
力主推行清除精神污染者,早年却与他人有“通奸”往事,昔年种柳,一朝飘絮,一报总归还是还了一报,回忆中的@刘原颇有庆幸之意,“…李南央回忆文章中的风化案,后来若非李锐某年的致命一击,邓已是总书记。”

  
说到底,对邓力群各种各样的评议,更像是一场集体大怀旧,连邓本人的作用都已微乎其微,言说自然也未想要改变什么。

  
其中,“我居然以为他早就挂了”,也是对销声匿迹的反应之一。满头滴汗的@五岳散人,以此表达窘迫,也表达不屑,“…别跟我扯什么死者为大啊,我不喜欢他难道不行啊?”

  
上周三深夜难眠之时,@廖伟棠也有过类似感触,“…刚才无聊查维基玩,从后唐一直查到北元,查到慈安查到瀛台,从瀛台查到汪东兴——然后发现他竟然没死,而且张震(1914.10——)、邓力群(1915——)万里(1916.12——)、宋平(1917年4月——)都还活着。略吃惊,有看恐怖片的感觉…”

  
不过,@疗伤系的小资青年依旧认为,老人们的作用以现在眼光审视时,更应透过表象窥探到本质:“中国政治需要‘左’‘右’的平衡,邓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仔细看看这社会,就知改革从那年风波之后,变成了资本的累积手段。”

  
“左王”归西,也应是争议最后一次由他而起,虽然也承认“现在的年轻人,多数都不认识邓力群了。对于改革开放之初那场著名争论,更是完全没有印象”,但有桩事,@王志安依旧还是好奇不已:“…今天中国取得的成就来之不易,邓力群活到百岁高龄,看到今天中国变化,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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