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空气及其相关的几个问题│夏雨│东洋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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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空气及其相关的几个问题
夏雨 (发表日期:2013-04-06 15:07:10 阅读人次:1260 回复数:4)
旁观者昏「北京的空气及其相关的几个问题。」2013-04-05 17:51:24 [点击:106] 　　　　这篇很早就写了，时间越长，越没法结尾，凌乱得很，只是感想。　　一。空气是逐渐变坏的。　　这当然是废话，我这里要强调的是这个过程的时间尺度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如果某种逐渐的过程是在二十多年里发生的话，许多东西就悄悄地相继建立在这上面，让它走也就不容易了。　　近来北京的空气污染变得越来越严重。其实别的事情也严重，更严重，但是空气变坏瞒不住外国人，政府也管不住他们的嘴。　　但这个过程实际上早就开始了，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北京人成为被动的烟民，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起码20年了。　　早在90年代初我回北京探亲时，就感觉到空气质量的极度恶化，又因为去的地方比较多，没几天就病了。没别的，就是咳嗽发低烧。那时候只觉得路面上跑动的车子很多，认为是车子多的原因。当时可以看到许多车子屁股后面黑烟滚滚，特别是一些山寨车子，例如一些违章拉人的小蹦蹦和一些自己改装的小摩托，一概都是冒着黑烟，印象深刻。说来也怪，一路咳嗽咳回了美国，下了飞机居然就不治而愈，证实了病因是空气质量的恶化。　　以后因为要看望年迈的父母，回家的次数就多了。每次都注意比较以前的感受。有时候觉得好一些，有时候觉得坏一些。毕竟是普通人，到底没那么娇气，适应能力极高，居然有几次在待了一星期之后，就感觉不到什么了。　　记得我曾对母亲抱怨过空气肮脏，母亲不大高兴：我们天天就是呼吸这样的空气，也没有怎么样嘛。也就不好老提了，好像你回家看望亲人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当她来到美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后对我说：没想到美国的空气这么干净，让人都觉得舒服。以前你说这里空气好，我还想好还能怎么好，到了这里才知道，人家的空气真好。我告诉母亲，我这个地方可不是美国空气最干净的地方。在美国中西部生活过的人会知道什么叫做自然状态。　　看来母亲也是渐渐适应了空气的恶化。北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因为北京高层建筑比较少，站在院子门口的平地上，一眼就能看到北京西山，应该是八大处往南一些的山峰。如果是雨后，山粱上的摺皱都能看清楚。我看到网上有些家伙说雾霾没什么了不起，冬天嘛，哪能没有雾呢？这个马虎眼打得不是一般地大。　　以前北京城里有雾的天气不是很多。一旦有了大雾，大家是很高兴的。北京的冬天很干燥，有雾的时候气候显得湿润，我们跑步的时候很喜欢雾天。另外，民谚也说，晨雾一天晴。当雾气散去，那天的天气通常都很好，能见度通常会更好。　　如今的北京，如果有了大风(沙尘暴除外)--记住是大风，早上你会侥幸看到一点儿蓝天。但是无论如何，当风势稍微减弱之后，到了下午，立刻就雾都茫茫了。尤其到了下午五点左右，整个城市在塞车的痛苦和昏暗的色调中慢慢入夜，下班的愉快心情还剩下多少只有自己知道了。　　二。老百姓的苦处　　最近这个问题变得十分严重了。官员的真实腐败程度是可以瞒住的，这一口脏空气，怎么瞒？虽说20年来也有人喊过几声，喊的人没有能力改变，喊叫又不同时，谁在乎你？你还对清洁空气有信心的时候，别人已经先自没了信心。又来了几个有信心的，你已经没了信心。我问北京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尤其是TAXI司机，大多的回答是：没希望，忍着吧，先想以后能不能挣足看病的钱要紧，挣不足就是个死嘛，等死比找死要晚点儿，上有老下有小，不忍你怎么过？甭瞧不起这个回答觉得他们奴性十足，我要是跑不出这地界儿，想法上不会有什么不同。等死不知道哪天会死，利和害都有那么点儿朦胧。找死不一样，说不定会死在你预计的日子之前，连好死都算不上，出入很大。　　有人怪罪老百姓。比如政府很早就禁止在北京行驰不安全车辆，很多年了。一般是指那些自己改装的各种小摩托。可现在你到北京去看，到处都是。开始我觉得这不是有法不守吗？这和专制没关系，和交通安全直接相关，看来老百姓也不打算好好玩了。　　后来只要你把自己放在人家那个位子上想想，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第一，城市很大，房价很高，租金也高，哪容你很容易地找个就近上班的地方去居住。换工作？能保住目前的工作和保命差不多。第二，公共汽车无限拥挤，行驶速度无比缓慢，等一辆车来就和等新媳妇进门一样。还在老远你就打量是不是你要娶的那位，到了跟前才发觉是别人的媳妇。一个车站，有很多很多的车要在同一个地方停，老坐地户地理熟，知道若干选择，差不多他就上了，到他知道状况好些的地方下车。不熟的人多，只好傻等。第三，地铁虽然加了若干新线路，但几乎立即饱和。峰时坐地铁，要有打架的准备。油管上有许多打架的录像，很多发生在公交车和地铁里不是没有原因的。因此第四，骑车也不行，就冲这口烂空气，你呼哧呼哧地就别往单位骑了，直接就近你就上医院吧。有个小摩托，起码你带一个口罩，日子可以往下混。还不要说那些运送物品，蔬菜的农民工，用人力送东西最后在后面放口棺材省事。第五，。。。每一个问题都让你无力对付，每一个技术问题都是只有通过政府才能统筹安排的。　　伴随中国自六四之后共产党大大地加强了的专制统治，必然是环境生态上的巨大恶化。这个过程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令人绝望，却是许多人始料不及的。准确说，在施行专制上，共产党早就成熟了，在管理国家上的溃败他们不在乎。这不，两会都照常开了，刘源这个没上过一天战场的上将说了，在历史上我国正处在离民族伟大复兴最近的一个时期。只要这个溃败的承受点不直接是专制统治，他们不在乎。再没有比这个更能说明一个不是民选的政府在无视应该承担的责任时可以多么地横蛮无理了。　　三，一些后果　　空气质量的严重恶化的后果，无论是短期的还是长期的，很少有人能说清楚，假如有人说清楚了也不一定都相信，都相信了你又没有权，有权的主意不打在这里。一个来回儿就能把纯技术观点的热情人士打晕过去让他们断了妄想的念头。　　但从生活质量层面上还是可以看出许多问题。在叙说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应该知道一些具有重要意义的参量：北京现在住着近3000多万人口，北京人告诉我其实是近四千万。因为他们说政府说春运高峰一天走三百万要七天才能有缓，这就是2100万了。有近六百万辆左右注册的机动车辆。　　这就是说大约50个中国人里面有一个中国人在北京吃喝拉撒。上海我不知道，估计差不多。这就是说二十五分之一的中国人口居住在两个大城市里面。北京这近六百万辆注册车子，一个车子的长度只算五米，首尾相接就是近3万公里。还不能沿着赤道绕一圈，因此不急，还有两百万辆发展空间，按照目前发放的买车许可的速度，少了还有五年，多了还有七年，就可以达到北京的汽车排成一线绕全球的壮观理想了。如果现在这些车辆一齐上街，公路就是很好的停车场，因为北京公路的总长度只有两万多公里。两个方向算两条线，所以大家还都能在马路上找到自己的停车位置，呵呵，有容乃大。　　当然也因此有了若干不如意的地方。　　首先是有了大家用比较潇洒态度谈到的一个地方病：北京咳。它除了有锻炼肺部功能的短期功效以外，其长久的功效已经无可质疑，呼吸道发病率急速增高，就是禁售香烟对此都无济于事。肺癌是要命的病，但远不仅此。由流行性感冒和肮脏空气协力造成的肺炎以及由此产生的心衰和肾衰造成的死亡才是一个不可忽略的数字。但按照坏事变好事的多难兴邦原理，我们的医疗事业有了不可遏制的发展，想不发展都不可能。　　得了肺炎你就要住院治疗。北京的医院，即便是野鸡医院，经年累月地人满为患。我不知道北京有多少病床位，但是我知道在北京找一张病床十分困难，而且越来越困难。还不说因为要统计病人死亡率，许多医院看见病人情况不好根本就会拒绝病人住院，有床位也不成，否则死亡率高了会给医院评级降低。一些好些的医院对全国开放，去那里看一看，你会觉得假如这是自由市场就好了，交易量一定十分惊人，当然那里气氛比较压抑，没有成交的喜悦。北京有不到70所的三甲医院。就是平均每个医院有5000个床位，也只有35万张床位。据说全国公立医院只有350万张左右的床位，假如这个说法数量级对，北京占十分之一，应该是高估了。不然全国五张床位，就有一张在京沪，太说不过去。在这些医院里，一个人去看病是很困难的，你排不起从进入诊室到最后走出医院大门那一系列的队，因此宜三人同行，其中两人不能是患者，用来分头排队。　　虽说35万床位大大地高于均值，可这是城市病，床位还是不够。全国人民500来人一张床位，再想想有多少官员，大款儿加上他们的七姑八姨瞎眼儿二舅母，你那张床位在哪儿？要让我说，愤青们先把自己一家这张床位闹踏实了，再跟日本人交涉钓鱼岛吧。　　有些话说来难听但道理就是那样：假如人呼几口空气就立马死了，事情走不到这个地步。要命的是它不马上要命，不同时要命，像非典那样。空气是同时呼进去的，但阎王爷找你的时候分先后，到了各自的时候，大家都跟老战士一样悄悄地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以五花八门谁也说不清楚的病痛凋零了，你再回头找人算账怎么算得下去，再说你也找不到人起诉啊。温水煮青蛙，雾霾害百姓。　　四，孩子们　　说了老的，再来说小的。　　现在的独生子女，四(爷爷辈)二(父母)宠爱在一身。一般个子都比较高，但没有什么体育锻炼。除了功课重，确实没有什么地方适于做身体锻炼。考虑到目前的空气状况，许多室外的体育训练项目干脆就取消了。八年前我回到我原来的中学看了看，空地被严重压缩。只剩下有两个篮球场，如果不是上课分男女，我看只有一个球场会留下来。学生在体育课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运球上栏的时候，浑身的肉都在颤动，用我们过去的话说，这些孩子真宣腾--太软的意思。以前我们也没有什么条件，但是起码可以在马路上跑跑。北京在70年代居然出了几个全国中长跑冠军，他们都是在马路上开始长跑训练的，即便是进了体校，也经常有在马路上训练的安排。现在当然不能跑了，道理很简单：想想等死和找死的关系。　　就是今后这些孩子都是坐办公室也并不意味他们这种状态是健康的。另外，如果将来这些孩子的健康出了问题，独苗儿一旦有个好歹，谁家都承受不起。你强迫人家只生一个，但你总要保证人家这一个有个合适的生长环境吧。实际上这些孩子在被大大地毒化的生活环境下暴露过久，从小到大，空气，水，奶粉，食物，一层一层侥幸混过去，身上的“伤痕”却没人看得见。他们小，不懂，无法选择，因为原本就是大人要替他们负这个责。可到了以后，说不定就是成家立业、养家糊口的时候要为当年的毒化环境买单，抛妻/夫舍子/女，那副人间惨景不堪前瞻，但到了那天还能回想在什么时候种下的祸根的人恐怕不多。　　五，医疗方面的问题　　另外一个直接结果就是医疗保险的问题。北京很少有人相信目前的医疗保险计划不会破产。在北京，一个按时按量交钱买保险达20多年的人有望获得比较高的保险金。有人告诉我，一个月交200，20年后，大约能获得90%左右的保险金。这个数字让我糊涂。20年也不过是交50000左右的钱，但是一年的保险上限却是30万左右。就是说一当保险支付超过30万以后，你要出100%了。但可笑的是据说是翻年之后就清零。就是说，假如病人敖过了一年，他就又有了30万可以由保险支付了。虽说如今的医疗费用越来越贵，30万并不是一个小数。我问北京人，目前这样一个毒化的生活环境，你们上医院这么勤，这样的保险你们觉得稳固吗？他们说没有这个条件说不定保险也卖不出去，再说保险破产也不是他们的事。我说怎么不是你们的事，到时候没钱给你们，或者做很大变化，还不是你们的事。回答是，这么多人，到时候政府不能不上手管，现在想都是白想。保险这事从数学上的MODEL不简单，不标准，但能说清楚，可中国的事说不清楚。　　在冬天我曾有个机会到了一个社区医院去治疗感冒。社区医院其实很兴旺。从人数上说已经达到热火朝天的状态。假如你认识这里的医生，想要什么药，医生就给你开什么药，甚至会热情向你做介绍(近些年来这种情况被逐渐管起来，但连笨蛋都难不住)，很像在餐馆里叫菜一样指指点点。如果有的医生稍微讲点原则表示他/她还在控制医疗过程的话，病人想办法避开这个医生就是了。　　社区医院没有住院的设施，但输液室相当气派。可以供大约60个病人同时输液。这正是社区医院的主要功能之一：你从医院里拿出来药，可以就近在社区医院里完成输液的治疗过程。凭心而论，北京人对此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这为他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护士们忙得不得了，态度非常好，十分专业。她们忙得像跑堂的一样，月薪不过三千左右。可是，是不是这么多人都需要接受这样高密度的抗生素治疗，我也不敢肯定。不过只要你问一问北京人，他们都说，别的方法没用，只有打点滴才行。经常说的话就是打打点滴就好了。我想他们大概还没有傻到喜欢打针的地步。这就是说，只要是流行性感冒，发烧不退，不用点滴不成，也几乎总能很轻易地得到输液的治疗。我看到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感冒咳嗽因此发烧，主要也是老人居多。这样一个巨大的医疗负担，潜在的抗生素失灵和滥用问题，即便不是专家，在直觉上也不难感觉到。专家未必不知道，但专家有个屁用。当然我的说法也可能全是外行的胡思乱想，不过这不是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并没有什么专家对此做过什么简单明了的严肃说明。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在稍微正常的社会里总要有个说道。但政府的官员出来说话的，一概是虚与委蛇，一再表明了政府在民生管理上的溃败。　　六，积重难返　　有一天和一个朋友谈起这件事，他好像比我倾注了更多的注意力。我一直以为是汽车多的问题，他认为不是主要的因素。他说在北京附近有130多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内的上空有大量的微粒漂浮物，北京的面积才16，000多平方公里。他觉得这是工业生产造成的大面积空气污染，减少汽车杯水车薪，因为有许多是长期积累起来的工业粉尘。但是我认为130多万平方公里的数字可能太大了，那是长宽近1200多公里的地域。他说是卫星图确认的。这是个让我不太相信的数字。这差不多就是一个边长从北京快到上海的大正方形了，如果把这个正方形变为2比1的长方形，刚好覆盖中国人口最密集的地带，从沈阳到杭州，辽宁，河北，河南，山东，江苏，等等。即便是文革之前也是人口大省，更何况加上北京，天津和上海，再加上流动人口在大城市的集中。假如这空气因为这些漂浮物变得“沉甸甸”的了，直观上的一个猜测是微粒在空间漂浮的时间会更长。　　他的这个说法到让我想起来有一次开车去十渡。按说空气还是要好一些，但上了十渡高处往下看，发觉能见度也很不好。那地方再往西溜答几步就到河北了。所以那些有钱人到北京郊县去建别墅的主意恐怕也只是稍微好一点儿而已，迟早大家都抽这一口儿，灾难均沾。我有个朋友很有远见，他说，现在的中国，人还能考虑居住的地方是广西(是他老家)和云南，他已经盘算在那里找个地方长期居住，为此他到那个地方试着住了一段时间，感觉还不错。　　最近我看到方舟子和一个院士争了起来。说句不大好听的话，要是依照方舟子的说法等到找出什么什么和什么什么有确切的关系的话，人都死了一堆一堆的了。人类确认香烟对人体有多种危害用了多少年？如果北京肺癌的发病率大幅度增高是个事实，大尺度空气恶化是个事实，呼吸道发病率持续增高是个事实的话，任何呼吁都是值得肯定和重视的，人命关天。有的错可以犯，有的错没机会改。按照方的说法，抽烟被证明是肺癌的第一原因。烟民人数有多大增长？北京的机关单位里早就不让你在里面抽烟了，就连在火车里抽烟都要到车厢之外的过道处了，这些都是有关联的事实，一手烟二手烟危害的知识大家都多少有一些。除非你自己抽烟，在公众设施室内根本就闻不到香烟味儿。再说，和肺癌无关就行吗？当然可以猜测那个院士媚俗，倒过来也可以猜测你方舟子在维稳，有什么意思。　　七，等死　　空气恶化是一件很让人垂头丧气的事情。　　最近有人告诉我，北京空气均值超出国际指标的40倍，我已经麻木了，因为从30倍到40倍，我没有换算表把它们换算成是60岁还是70岁的寿命，我也不懂。除了见到任何一个朋友，不管他高兴不高兴，劝他带口罩，家里买空气过滤器以外，什么招儿也没有。有人还跟我直劲儿不耐烦：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没事儿，整天嘴上带一马嚼子(口罩的意思)，让人一看就你至于。我心里那个骂呀：怎么他妈的演化成这么一副不怕死的脾性，你丫和空气叫什么劲啊。　　老舍以前说到他熟悉的北平的时候很动感情，就是像鲁迅这样的南方人也喜欢北平，这确实有相当实在的原因，虽然听上去都很琐碎。近些年来有一些书介绍民国开始到37年以前的市民生活，整体图像已经渐渐清楚了。北平人喜欢北平，应该和上海人喜欢以前的上海是差不多的。一古一洋，一北一南。现在谈这些似乎都奢侈得毫无意义了。因为中国所有的社会问题，无论多小，你都不宜于费劲深想，准都是老鼠拖木铣，大头儿在后头。这个大头儿谁都看得见，谁也不傻。实在没办法说到这个大头了大家只有摇头叹气：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