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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大桥项目审批记(1)

夏雨 (发表日期:2011-10-05 21:37:00 阅读人次:1467 回复数:4)

    [闲聊]大桥项目审批记(1)

  
作者:huli

  
老文是大学同班同学,在一个地方大型国企当老总,儒商形象。星期天,手机响起,出现老文大名。

  
“文总,3年不见,又视察来了。那些人也太不省心,劳你老人家亲自出马。”

  
“我老人家今天心情不错,周末没事吧,过来聊聊?”

  
“您老宣我敢不从?行銮驻跸何处?哪家宾馆接驾?”

  
老文报了一家旅馆名,没听说过,好不容易才找到。

  
相见欢。少不了互相吹捧面相更年轻,身材更苗条,完全无视褶皱老脸和便便大腹。

  
“文总真是保持我党艰苦奋斗优良本色五十年不动摇,住这种简易旅店,令人肃然起敬。”“没办法,附近像样一点的旅馆全部爆满,只好将就一下。”

  
“为什么找附近的?不会靠近二奶吧?”

  
“何来二奶,是侍候姑奶奶。明天办事,只有这里最近最方便。”

  
知道老文到京总是干大事,从未听他说具体干什么事。干脆借机一问。

  
“你问我干什么,我先问你中国最大的衙门是哪个?”

  
“法院?公安局?组织部?信访办?拆迁办?”。

  
我猜一个,老文否定一个,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容。

  
“不靠谱。中国最大的衙门,肯定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衙门,就在斜对面”。

  
老文遥指窗外,我恍然顿悟:国家发改委。全城乃至全国的服务业,数这条街价高质低,全托发改委之福。

  
“愿闻其详。”

  
老文正襟危坐,开始说书。

  
你在北京,不搞我们这一行,不知道水深水浅。我们搞项目,最重要且困难的一步,就是国家发改委的审批。

  
我这次来是为一个新项目。几年前我曾经来申请过一个项目,他们认为我有经验,叫我再来。衙门深似海,不知道吉凶如何。

  
说起上次申请项目的经过,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事情的结局并不重要,记忆深刻的是事情的过程。

  
我们搞了一个BOT大桥项目。建桥,运营,到期给政府。各方都有自己的利益,最大利益当然是我们公司,我们理所当然最尽力。

  
项目是重庆涪陵的青草背长江大桥。

  
当年南京长江大桥建设倾全国之力,说是毛泽东思想伟大胜利,文化大革命丰硕成果。现在建这种桥一个公司就轻易搞定,真是天差地别。

  
项目立项在重庆几个部门顺利通过。毕竟为地方经济发展作贡献,地方政府还是支持的。我们有一个资金计划,半年后所有资金到位,项目开建。

  
但是国家有规定,在长江上建桥,必须经过国家发改委审批。这是我们立项之初不知道的。我们企业融资为国家建设出力,不花国家一分钱,不至于不批吧?我决定亲自到北京看看情况,大不了等一段时间,充其量一年,总是可以办好的。我们运作的项目很多,不会因为这个项目暂缓就窝工。

  
到北京之前,重庆交委和重庆发改委都给我们交代了注意事项。其中最令人沮丧的是,项目被枪毙的可能性是有的,判无期也很正常,三年五年批下来就不错了,你们说一年批准,属于无知者无畏,不过也不泼你们冷水,愿你们创造奇迹。

  
我带着公司几个有关骨干,进到国家发改委,刘姥姥的感觉扑面而来。名著就是名著,曹雪芹就知道我们摸不着门,找不着北的感觉。看眼色,听呵斥多遍,找到投资司庙门。办公室的公务员个个都很敬业,没工夫搭理外人,十分淡定,不像我们下面县乡一些部门无所事事。我们是有备而来,我们都知道重庆副市长在国家发改委干等两小时连座位都没有的往事,听说过全国各地许多副省长在这里被人咆哮的掌故,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所以只是静候走廊,大气都不敢出,等待机会,等待戈多。

  
中午下班了,公务员们各奔食堂。眼看一上午的努力就要泡汤,我急了,招呼手下一齐涌进办公室,拦住一个还在收拾桌子的年轻人,说明来意。到底年轻,为人民服务本色尚存,他打开电脑查询良久,说你们的项目不存在。我们说不可能,我们查过网站,项目已经进入数据库。他说实际上没有,肚子饿了,没法奉陪。我们邀他吃便饭,被他断然拒绝,一脸拒腐防变的浩然正气。最后他同意下午下班以后为我们彻查,我们当然千恩万谢,刘姥姥谢王熙凤一般。

  
下午下班以后,他如约又查一遍,依然没有。最后,他突然想起什么,问我们项目的详情,大桥的准确位置。然后很有把握地告诉我,你错了。你们的大桥不归我司管,我们只管城市桥梁,交通大桥要找基础产业司。

  
基础产业司,才是我们的真正庙门。那里重复了漫长的等待,总算有人接待了。

  
主管人员查了一两天,回话:项目是在电脑里,但档案找不到。他解释,两千个待批项目,档案可能放错了地方,就像大海捞针,实在不好找。你们先回去,我们找到了再通知你们。

  
我们铩羽而归。大项目讲政治,中项目讲关系,小项目讲利益。我们这种项目到不了讲政治的高度,关键在于关系。但国家发改委里面一个人不认识,每个人都牛气冲天,关系完全没有。

  
具有中国社会特色的东西很多,但上升到学术高度的,只有“关系”,关系学是中国式生存最重要的学问。没有关系找关系,找到关系就需要建立、巩固、提高、利用、改造、完善关系,不断将关系纽带捆绑到位,才能在中国社会生态环境下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

  
关系是找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这个团队,人才济济,都有关系方面的专长。我们也不是孟尝君养士,我们的人才,有不少就来自各种关系,然后利用这些关系形成一张严密的关系网。网收网放,纲举目张,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然而,百密一疏,居然漏了国家发改委。我们只好亡羊补牢,重塑自我。

  
调查结果,国家发改委基础产业司的杜司长是西南交大77级的,主管康副司长是重庆交通学院78级的。我们首先在关系网中搜索他们的同学,一无所获,最好用的同窗牌没法打,智取不行,只能采取强攻。

  
强攻不是送钱,也不是美人计那种下三滥的伎俩。那种做法,必须知己知彼,在熟悉的环境和对象身上使用。两位司长,都是高层次领导,不能造次。我们调查两位司长的爱好,大失所望。他们都不喝酒,我们的海量人才无用武之地,窖藏佳酿也派不上用场,真是辜负了杜康两个姓氏。琴棋书画收藏旅游之类爱好也查不到,一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转机出现很偶然。我们的一个工作人员在国家发改委的办公室听到一句话:司长周末要去打球。

  
对于这种50岁上下的干部,没什么可说的,打球就是打高尔夫球,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来了。我要亲自出马。

  
我的两大优势,一是77级的,我们77级的本来人就少,工作中碰到就更少,有一种天然亲和力,场面上的人物总是可以沟通的。另外我也能打高尔夫球。

  
说起我打高尔夫球,还有一段往事。我年轻时打羽毛球,大学还拿过全校冠军。但羽毛球跟高尔夫球是两回事,只说明我有运动的基因。

  
90年代初我第一次到高尔夫球场,观看这项运动。我对这个运动很反感。说是运动,半天打不出一杆子,不像有氧运动,看不出有什么锻炼价值。最大的运动量就是幽灵般在场上游走,谁知道草地上打过什么农药,走来走去反而伤害健康。运动员球杆还要雇人背,象当年我们川军的双枪兵。

  
那天一起到高尔夫球场开眼界的,还有温总。那时我是项目经理,他是副经理,铆工出身,现在他是副总,一直跟我搭档。温总的评价很到位:不如我们铆工的抛接工序。

  
你可能不知道钢构件的建造施工。现在钢构主要是焊接,以前全是铆接。知名建筑物,象上海外白渡桥,天津海河大桥,兰州黄河铁桥,外国的艾菲尔铁塔,悉尼大桥和美、英很多名建筑全都是铆接的。铆接是用锤将铆钉打入一个圆孔。工人的工具很多,为什么共产党的标记采用锤,可能就是铆接灵感。

  
铆接的技术是锤击铆钉。但干这件事情之前,还要一道工序更具观赏性。铆钉从加热炉里取出,需要一个传递过程才能达到工位。加热炉到工位,距离可能有200米或更远。如果徒步送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必须使用抛接办法。工人手持“舀舀”,一种长柄浅勺工具,就是高尔夫球杆的变形物,也可能球杆是“舀舀”变形物,将空中飞行的铆钉揽住又迅速抛向下一个传手,动作准确迅速而舒缓,岂是高尔夫球手比划半天能够达到的境界,苍白的高尔夫球如何比得上火红的铆钉。特别是夜里,黑暗的大桥工地只见火红的铆钉上下翻飞,昏暗背景上一道道绚丽夺目的抛物线映画,老虎本事再大也闹不出这等动静。

  
温总的见解使我对高尔夫球的观念有了改变。那个年代,工人是素质相对高的一个群体,不像现在的青年工人,很多是弱势弱智。温总全身上下的烫伤伤疤,是他作为铆工的辉煌记录。我跟他练高尔夫球以后,发现他对这项运动的领悟理解比多数人都高,没多久就成为高手。

  
我和温总提前到球场,果然“碰巧”遇到了杜司长,开始了我们漫长的感情沟通过程。有几个月,我们每两周打一次球,转战国内知名球场。广东、海南、上海、杭州、云南,打遍天下。打球也是聊天沟通,话一投机,感情就可以升温。这种级别的领导,权力寻租的想法肯定有,但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仕途,维持一个好的形象,我们也没有尝试直接送钱来搞定他。不过,全国各地的周末打球,也是很大一笔时间和资金开销,还不如直接送钱便当。

  
主管副司长也需要照料,采用校友联络,打亲子牌等手段。

  
处长有个弟弟想到重庆承包工程,处长的工作就做通了。

  
处里的办事人员,也需要感情联络。我们的总工到那里,连续多日为办事人员端茶倒水,为仆人服务,替领导分忧。

  
上上下下全方位行动,打通了各个环节。大海里捞出绣花针,工程档案找出来。

  
从第一次上京,到国家发改委认可这个项目,花了4个多月。这是很高的速度。我们公司的人戏称:温文尔雅,痛饮杜康。

  
出乎我们预料的,发改委认可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更难办。

  


  




 回复[1]:  夏雨 (2011-10-08 20:42:29)  
 
   [闲聊]大桥项目审批记(2)

  
作者:huli

  
发改委认可的,是项目立项。按照基本建设程序,下一步是可研。

  
材料转到中咨公司,进行可行性研究。

  
中咨公司是中国最大的技术衙门,国资委管辖的唯一的咨询公司。公司的头都是省级干部,象朱镕基夫人劳安这样的,还当不了一把手。南水北调,西气东输,高速铁路,嫦娥探月都要在他们那里论证通过。据说公司有一万多专家,级别高得吓人。局级干部一礼堂,处级干部一操场,科级干部一个都没有。

  
原以为技术问题好解决,满不是那么回事。

  
重庆桥多,长江大桥的数量比哪个城市都多。桥多出问题就多。多年以前,彩虹桥垮塌,死了几个武警战士,把县委书记张开科都关到监狱里去了,而张书记根本没有查出多少贪污腐败的情节,据说某死去的战士是京城大官的孙子,大官不依不饶。张书记认为自己冤枉,说那一队武警正步操练才是垮桥的原因。

  
因此,重庆的桥梁审批,专家会更重视。

  
专家的第一个问题:涪陵现在已经有了3座长江大桥,区区涪陵,弹丸之地,有没有必要建这么多桥,有没有这么大交通流量,如此下去,不如给长江做个盖子,怎么通行都可以。况且已有长江3座桥中的两座刚刚建好,这一座马上就建的必要性不大。

  
我们从头解释:这座桥的规划是国务院批准的,长江上所有的桥梁规划审批权都在国务院。至于这一座桥的建设时机,目前只是立项审批阶段,完成审批再到实际建成,还需要几年时间。新旧桥的建设时间间隔足够长。

  
第二个问题:国家规定,长江上的大桥至少6车道,这座桥只有4车道,不能批。

  
我们的说词:这桥两岸均为大山,是隧-桥-隧的交通格局。两个隧道都是四车道,单把桥做成6车道,桥成为狭路之间的宽路。狭路进入宽路,由于交通状况突然好转,司机心理发生变化,易导致交通事故。统计数据表明,这种路段是所有路段中事故最多的,将这种路段安排在长江大桥上,显然有问题。如果将所有隧道、引桥、引道都改成6车道,等于把这种事故高发区安排到隧道里,也不妥。如果把隧道以远的道路都全改成6车道,又有一个交通流量的问题。这条路和桥的主要服务地区是长江对岸的开发新区,交通流量4车道足够。况且,隧道桥梁引桥引道全部改为6车道,需要多花10多亿,本项目投资总共才8个亿。

  
我们的规划设计人员也是专家,而且专门研究这座桥,具体细节比那些知名专家清楚得多,技术上的交流容易取得共识。要说服专家,还得有实际行动。请专家到现场指导,顺便三峡旅游,土特产,红包,一个都不能少。

  
中咨公司专家按平,交通部专家驾到。

  
把中国人分类,方法很多,有一种是分为专家和非专家。一切领导和有某种专长的人的集合就是专家。专家误国,是中国特色,也是中国一切灾难的根源。非专家也误国,但他们话语权很小,忽略不计。

  
交通项目,中咨公司过了,还有其它部门的专业审查。桥梁工程中的城市桥梁由建设部审,交通桥梁归交通部审。

  
航道是交通部专家关心的问题。三峡水库蓄水175米高程,淹没了很多浅滩,航道已经好多了。大桥没有桥墩在主航道上,专家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交通部专家提了另外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桥下净空不够。长江航运归交通部长江航务管理局管,他们最关注这个问题。

  
长江上建桥,天堑变通途,指的是陆上交通,而对于水上交通,则可能通途变天堑。长江建桥的,希望桥低一些节省造价,也方便陆上交通。长航运输,希望桥高一些,方便水上航行,不愿“通了南北,阻了东西”。双方博弈的结果,就是万吨轮可以在长江航行。

  
万吨轮航行长江,本身是一个模糊概念。江苏一些江段,几万甚至十万吨级的轮船也可航行,这一航段的瓶颈是长江口的拦门沙。到了安徽江西,就只能过万吨轮了。万吨轮的高度差别很大,没有最高,只有更高,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九江长江大桥净空24米,某些万吨轮也可以过。安徽江西湖北江段,瓶颈是航道深度,不是桥下净空。重庆也号称可通行万吨轮,那是一串驳船,加起来万吨。

  
据说南京长江大桥就有净空之争,长航坚决要求大桥升高2米,铁道部死活不同意,是周恩来拍板支持铁道部。长航的专家认为南京长江大桥是阻塞航道的始作俑者,从此跟铁道结下梁子,甚至放出炸桥的空气。

  
反对加高大桥的一方用航道瓶颈说事,认为大船航行为避浅槽必须趁高水位,而长江高水位正是洪峰来袭,港口方忙于抗洪无力装卸;为避大桥又必须趁低水位,内在矛盾无法自洽,把问题推向极端。

  
不过长江大桥成长江航行锁钥,已是既成事实。桥墩对航道的分割、对江流状态的影响,都或多或少使航船受阻。桥下净空不够,影响到船舶设计和航运管理,有相当多的船在过桥时需要倒桅才能前行。

  
我们向专家申述了桥下净空的理由:上下游都有低的,那些桥都炸了,我们这个桥也可以一起炸。这是一个中国特色的问题。制定了规则,大家都不执行,形成潜规则。规则只是用来吓唬人,潜规则才是真正起作用的。宪法都是摆设,何况规则,而且是一家之规?

  
专家只能签字。

  
长江水利委员会也有专家,也要过问这个项目,他们关心的是行洪等问题。三峡成库以后,长江水流状态变化很大,涪陵这里,常水位跟以前的洪水位差不多,洪水已经常态化,水位主要决定于大坝水位,基本可控,防洪专家明显没什么事干。还有一个泥沙问题,也找不到什么茬子。曾有专家预言三峡的泥沙淤积问题没法解决,现在看来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原因出乎所有专家的预料,沿河民众在长江采砂,大大减少了入库泥沙量。不是对采砂严格控制,泥沙还会减少。大桥桥墩前的壅水、桥墩减小河道过水断面之类问题,在水库蓄水之后都变得无足轻重,桥墩对行洪和泥沙的影响都很有限。

  
各路专家,都只能在很短时间内,凭专业知识和经验说事。他们不可能深入思考,更不可能做实验来推翻已有的设计成果,他们可以折腾人,也常常被折腾。

  
到此,专家全部搞定。发改委内部各个司局间的公文旅行开始,这又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过程,发生的故事也很多。有一天通知说,档案里的保单找不到了,审查人员急用。我在北京紧急联系出具保单的保险公司老总,说是在外国度假,10天以后才回来,保险公司没有老总指令不能重开保单。但我们第二天就收到快递来的新保单,解决了一个紧急问题。回去一问,才知道是山寨版的,下边有人到地摊上刻了个章,DIY了保单。

  
机会垂青有准备的人,国际金融危机适时而来,中国4万亿刺激经济的计划紧急出笼。原来一两个月一次的项目审批会改为两周一次,我们的项目和许多陈年老项目一起顺利上会。批文到手,大功告成。

  
没想到,在重庆办最后的审批手续时,差点翻船。唐僧经都取到了,还有一难在后头。

  


  

 回复[2]: 续:[闲聊]大桥项目审批记(3) 夏雨 (2011-10-12 21:55:54)  
 
  

  


  


  


  


  
[闲聊]大桥项目审批记(3)

  
市规划和国土局审查规划与用地。

  
用地是项目的根本,国家批准了的项目,必须地方落实建设用地。

  
共产党的历史就是折腾土地的历史。以前,打土豪分田地是最吸引人的口号,共产党成功地利用了中国人对土地的迷恋之情,推翻了国民党。但毛泽东没有经济头脑,只知道分地收地,不知道该怎么从土地上榨取更多价值。后来共产党总算搞懂了土地的经济价值,就采取从一头羊身上剥下两张皮的手段来管理土地,使土地成为地方财政、地方经济中最具价值的东西,最为活跃的经济要素。为了土地,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上。

  
北京东单大杂院的破烂平房拆迁补偿已经到了10万元一平米。重庆价格低得多,但各方的利益博弈没有差别。我们公司以前有一个项目,要让重庆铝制品厂搬迁。铝制品厂的书记带头抗命,率领全厂职工誓与工厂共存亡。软的硬的手段使遍了,书记就是不从。结果拆迁方使出最后一招,晚上一条麻袋把书记套到荒僻的嘉陵江边,威逼利诱,书记不为所动,将他推到冰冷的江水中,也不屈服,有点许云峰的味道。末了把书记捞上岸,告诉他,今晚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不签字,先砍掉左手,右手还得签。在明晃晃的屠刀下书记终于屈服,连夜在江边办公,签署拆迁协议。事后工厂工人知道是书记暗中签字,还把书记揍了一顿,搞得书记两头不讨好。

  
大桥占地很少,又在荒郊野外,用地征地拆迁安置等问题上,规划国土和相关部门基本上找不出纰漏。

  
但另外一个规划问题,几乎枪毙了大桥。

  
原来的规划,大桥附近有一条高速公路,有这条高速公路,就不可能再建联接开发区的路,没有开发区路,这个大桥就没有理由建。

  
这是一道单选题。规划与大桥,一存一废,不可能有其它选项。

  
规划局给出一个照顾面子的方案,开发区这条路也可建,但需要绕道40公里,另外一个方向接过来。这实际上就是死刑判决书。绕道40公里,谁来上路?投资如何回收?

  
重庆规划局前几年出过包括局长在内的“风起云涌”腐败窝案,那4个字是其中4人名字用字或谐音,揪出了一批腐败分子。自那以后,工作就不好做了,攻关没啥进展,停留在公事公办的层面。

  
但项目不等人。好在除了规划局,其它政府部门全部通过。我们只好将项目上报到市政府审批会,由主管副市长定夺。

  
御前辩论相当激烈,规划局把规划视为法律,绝不让步。

  
但他们忘了大项目讲政治这一点。长江大桥,在全国算不上大项目,但在重庆市,那就是大项目。重大项目,谁跟你讲法律?

  
主管副市长拍板,项目批准,马上上马!规划局以“保留意见”为最后意见,不敢以法律对抗政治。

  
项目审批到此结束。题外话是讲政治,现在就数重庆讲政治,西红市闻名全国。

  
薄熙来的做法不但实质上效法毛泽东,形式上也克隆毛泽东。

  
薄熙来到重庆某县视察,第二天一大早乘船返回。

  
船过峡口,突然发现两岸山上站满了人。众人齐呼:薄书记辛苦了,向薄书记致敬。

  
薄熙来身着文革时的军大衣,昂首船头,作大海航行靠舵手状,向广大革命群众挥手致意,高呼乡亲们辛苦了,这么冷天,大家回去吧。

  
那天气温很低,峡口大风。

  
那出戏是县委书记导演的,书记深知薄熙来的心事。

  
各种致敬体表演都有。好些地方出现薄熙来的画像,语录也上墙了。

  
重庆很多人赞颂薄书记。例如出租车司机,他们减少了份子钱,更多的是在各种宣传鼓动下认薄为厚。官僚中也有认薄作父,卖身投靠的。

  
当今社会太黑,在某些人的蛊惑下,不少人以为毛时代好。就像癌症患者痛不欲生,以为不如艾滋病一样。薄能够抓住机会,驾驭群众。说是个人魅力也好,会耍手腕也好,中国人就认这一套。领袖人物登高一呼,国人就膜拜于地;信众群起烧香,菩萨也就越熏越黑。这就是领袖与民众的互动。

  
薄熙来在个人炒作方面远胜胡温,给他机会,可能比得上毛。据说当年他离开大连时,全城轰动,明星效应使他成为全民偶像,特别是中年妇女这个群体最感失落。他离开商务部时,一个司一个司地跟部下合影留念,花费很多时间,毫无怨言,中国没有其它任何部长做得到这一点。他将来离开重庆,还会有所表演。

  
不过中国的民意易变。如果突然宣布薄熙来双规,这些欢呼的民众马上会声讨他,记不得今天的敬爱言辞和粉丝感情。薄熙来忽悠群众,与其说是笼络民意,不如说是寻找自我感觉。

  
这就是中国的讲政治-跟领导保持一致。

  


  


  


  


  

 回复[3]: 大桥呢? 自带板凳 (2011-10-13 17:36:40)  
 
  

 回复[4]:  夏雨 (2011-10-13 22:57:00)  
 
  在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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